方玨橫身截住,道:「閣下且慢離開!」中年道土瞪眼道:「白儒,如非貧道出手,你已做了杖下之鬼,你這算什麼意思?」方玨心念數轉之後,沉聲道:「援手之情,在下會記住,不過……閣下不速而至,橫插一枝,必非無因,在下希望知道。」中年道士淡淡地道:「算貧道多管閒事吧!」方玨不捨地道:「閣下曾說這一著棋走錯了,指的是什麼?」中年道士瞪視了方玨良久,才悠悠啟口道:「如果貧道最初出手的暗器,指向老虔婆的『玉枕穴』,她早已伏屍無疑,貧道本意不願輕犯殺戒,想借重你的劍除她,想不到她假作倒地不起,而你又阻止了貧道第二次出手,才被她兔脫。」方玨立即想起了上—次「陰陽令婆」在「討債人」的「天雷梭」之下,衣衫被炸成碎片,人卻無傷,不由脫口道:「難道她已練成了不壞之體?」中年道士道:「非也,她只是穿了一件寶衣,護住身軀,刀劍不傷,只有頸子以上和四肢是防護不及的地方。」方玨恍然,沉聲道:「下次她絕逃不了!」中年道士冷陰陰地道:「下次,還會有下次麼?」方玨張目道:「為什麼不會有下次?」中年道土道:「老虔婆的功力與你相伯仲,非拼到最後—口氣,無法分生死勝負,你仍有像剛才那種機會麼?只要對方多一個人,結果將如何?」方玨啞口無言,道士的話極有道理,如果剛才雙方相持不下之際,受干擾的是自己,情況便完全兩樣。中年道士淡淡地道:「貧道可以走了麼?」雖然這道土來路不明,現身突兀,但方玨沒理由截留對方,聞言之下,期期地道:「閣下能留個名麼?」中年道士打了個哈哈道:「三清弟子,遺世棄俗,不爭名,不求利……」突地,一個聲音接口道:「好一個三清弟子,不見得吧?」方玨意外地吃了驚。中年道土目中威芒一閃,道:「是哪位施主?」哈哈一笑,那聲音道:「生意人,將本求利,苦賺苦攢,向例不齋僧布道。」人隨聲現,是個商賈打扮的老者,年在花甲之間,稀稀兩撇鼠鬚?一臉的油滑相,脅下斜挎一個布囊,最怪的是頸間掛了一串元寶,垂到腹部,手裡拿了架算盤,烏光黑溜,看來是架鐵算盤,走路倒滿斯文,一步三點頭地走近前來。那份形相令方玨忍俊不禁。中年道士目芒連閃,道:「原來是『通四海』施主,幸會!」方玨為之一怔,「通四海」這名號他是第一次聽說。「通四海」嘩啦一搖算盤,笑嘻嘻地道:「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實在是幸會!」說完拱拱手,瞇著眼,向方玨道:「白儒少俠,久聞大名,果然是不同凡響,不過,老夫與少俠之間,可能也有筆生意可做。」方玨劍眉一挑,道:「什麼生意?」「通四海」搖手道:「還沒定准,慢慢再說,容老夫先與這位道長談談。」中年道土冷森森地道:「看樣子……閣下是衝著貧道來的!?」「通四海」打了個干哈哈,道:「可以這麼說,老夫先請教道號。」中年道士抿了抿嘴,道:「元虛!」「通四海」點頭道:「元虛,元虛,很好,就元虛吧!」這句話不倫不類,也令人莫測高深,方玨深深望了對方一眼。「元虛」目中厲芒一現而隱,沉冷地道:「閣下乾脆說出來意吧!」「通四海」又搖搖算盤,涎著臉道:「生意人離不開本行,當然是為了生意而來。」「元虛」口角一撇,道:「貧道乃三清弟子,有什麼生意可做?」「有,有,當然有,而且是筆大生意。」「什麼大生意?」
「道長在手上的貨如果不脫手,恐怕要賠上老本……」
「什麼意思?」
「道長心裡明白。」
「貧道—點也不明白……」
「哈哈,那就是欺人之談了。」
方玨聽得莫名其妙,但直覺地感到其中必大有文章。江湖中無奇不有,各逞心機,爾虞我詐,實在可怕。「元虛」雙目一瞪,繼而嘿嘿一聲冷笑道:「閣下意何所指?」
「當然指的是貨物。」
「什麼貨物?」
「道長要老夫說出來?這……交易之道,首重秘密,其次是道德,說出來……恐有不便吧?」說完,神秘地笑笑。向後挪了一步,「元虛」大睜著眼道:「閣下別看錯了人,找錯對象是會血本無歸的!」「通四海」揮揮手,道:「俗話說生意眼,做生意人的眼光最亮,錯不了的。」「元虛」一字一句地道:「閣下定要做這筆生意?」
「不錯,誠心誠意,看準了的生意,老夫不願放過。」
「一定要做?」
「一定!」
「什麼價錢?」
「一定不會讓道長吃虧就是。」
「如果貧道無意做成這筆生意呢?」
「當然,當然,生意買賣,必須兩相情願,不能強買強賣,生意不成仁義在,不過……道長最好是三思,免得後悔。」
「後悔……不至於吧!」
「啊哈!也許就在眼前。」
方玨心中一動,但更加茫然了。「元虛」陰惻惻地道:「如果貧道願意後悔呢?」「通四海」朝方玨望了一眼,才沉緩地道:「這又何苦呢?人生可不能做後悔的事,小悔還有可說,大悔卻只有一次,未免不值,何況老夫出的價錢,保證讓道長滿意。」「元虛」咬咬牙,道:「說說看!」「通四海」神秘地道:「這得易地而談!」「元虛」點頭道:「好,咱們易地而談。」方玨忍不住道:「閣下說……與在下也有交易?」通四海」拱手道:「對不住,老夫與這位道長成交,少俠這方面便只好暫緩了。」方玨默然。「元虛」一偏頭,道:「我們走吧!」「通四海」衝著方玨齜牙一笑,道:「少俠,生意不成仁義在,請多包涵,以後還是有機會的,老夫告辭,後會有期。」說完,嘩啦—搖算盤,掉頭便走。「元虛」深深望了方玨一眼,打個稽首,快速跟上「通四海」。方玨心裡狐疑萬端,但只能眼巴巴望著對方離去。就在此刻,兩條人影匆匆奔來,赫然是「土行仙」與「無膽書生」。「土行仙」身形還沒站定,口裡便大聲道:「噫!你小子怎麼在這裡?」「無膽書生」接著道:「我們這麼快又碰頭了。」方玨不便抖露龍繼光的家事,想了想,道:「晚輩碰上了『陰陽令婆』,本想追查百花會主的下落,卻被她兔脫了。」「土行仙」驚聲道:「你對付得了那老虔婆?」吐口氣,方玨期期地道:「很吃力就是!」說完,朝遠方望了一眼,又道:「前輩聽說過『通四海』其人麼?」「土行仙」老眼一亮,道:「那隻老狐狸麼,當然知道,令人頭痛的人物,在江湖中要找一個像他那樣鬼詐的人很難,你小子怎會問起他?」
「他剛離開不久。」
「噢!被他找上,絕無好事,你們是無意碰上的?」
「也可以這麼說。」
「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他跟一個叫『元虛』的中年道士大談交易,然後雙雙離開了。」
「無膽書生」雙目大睜,慄聲道:「中年道士?」方玨一怔神,道:「是的,怎麼樣?」「無膽書生」急聲道:「走了多久?」方玨道:「剛走片刻!」「土行仙」一頓手中鏟頭杖道:「小子你領先,我們快追!」方玨大惑不解地道:「怎麼回事?」「土行仙」道:「等追上對方再說,快!」方玨滿頭玄霧,不便再追問,只好領先朝「通四海」與「元虛」奔去的方向追去,「土行仙」與「無膽書生」後隨。
一口氣奔出了四五里,蹤影全無,「土行仙」剎住身形道:「別追了,另外再想辦法!」三人停了下來,方玨忍不住道:「前輩,到底怎麼回事?」「土行仙」喘了口大氣道:「你先把經過的情形說說看?」於是,方玨把「元虛」與「通四海」先後現身,以及談生意的經過說了一遍。「土行仙」跌足道:「就是晚了這麼一步,嗨!」方玨目注「無膽書生」道:「胡兄,在下糊塗了……」「無膽書生」激聲道:「那道士便是『討債人』的化身,我師兄弟一路追……」方玨如觸電似地一震,星目登時睜得滾圓,栗叫道:「討債人!」
「不錯,這廝相當刁狡,若非由於家師在他身上留了記號,還真認不出來,他的易容之術已臻上乘。」
「嗨!真是……」
「他逃不了的,時間遲早而已。」
方玨靈機一觸,想到「討債人」與「通四海」所談的生意,不由脫口道:「是了,他們所談的生意……」
「土行仙」道:「你想到什麼?」
「他們交易的東西,定是『無極寶典』。」
「何以見得?」
「晚輩回想當時的情況,『通四海』語含威脅,『討債人』似怕當場被揭破身份,脫不了身,才勉強答應。」
「這有可能,不過……『通四海』能付什麼代價呢?」
「這點無從想像。」
「如果是黑吃黑,『討債人』不會吃那一套,想像中,『通四海』所謂的代價,當非尋常事物,你說……『討債人』是在被言語威脅之下勉強答應的?」
「是的!」
「唔!老狐狸與豺狼打交道,定然有好戲上場,我們分三路繼續搜索,你小子居中,老夫與胡師弟為左右翼,如有發現,打個信號,現在馬上行動。」
於是,三人分三路展開搜索。
方玨由中路緩緩搜索前進,視覺和聽覺保持高度靈警,心裡多少有些懊喪,分明到了手的東西,一時粗疏,竟被飛了,如果當時心思縝密些,「討債人」將無所遁形。正行之間,忽見一條人影從不遠之處蹣跚橫過。方玨心中一動,立即彈身攔截,目光掃處,不由大感激動,冷喝一聲:「站住!」對方赫然是「通四海」。「通四海」止步,搖頭望著方玨道:「少俠喚住老夫何為?」方玨手按著劍柄道:「談生意!」「通四海」驚詫地道:「少俠要跟老夫談生意?」
「不錯,這是閣下的本行。」
「什麼生意?」
「閣下交出與那假道士成交的東西,以物易物。」
「少俠知道他是假道士?」
「嗯!事後想起來的。」
「什麼以物易物?」
「以閣下的腦袋交換那件東西。」
「通四海」瞪眼道:「這是什麼話?」方玨冷酷地道:「交出東西,便可保住腦袋,就是這麼句話。」「通四海」哈哈一笑道:「和氣生財,老夫是生意人,不作興掄刀動杖。」方玨寒聲道:「在下一向言出必行,絕無更改,廢話不必說了。」「通四海」老臉一變,道:「白儒,別門縫裡看人,把人給看扁了,老夫在江湖道上營商,將本求利,數十年來還沒蝕過本……」方玨霸劍出鞘,橫定了心道:「別耍嘴皮子,在下不耐煩這一套,答不答應,一句話!」「通四海」一抖鐵算盤,煞有介事地撥了幾下珠子,搖頭道:「不成,老夫無法答應,那將血本無歸。」冷哼了一聲,方玨冷淒淒地道:「那在下只好得罪了!」霸劍倏地揚了起來。「通四海」從容地再撥了—陣算盤,道:「好吧!老夫做生意一向穩紮穩打,想不到這次……為了信譽,老夫跟你做這筆交易。」方玨緩緩垂落霸劍,沉聲道:「閣下願意成交?」「通四海」搖搖頭,道:「老夫說的是另一筆交易。」方玨登時心火直冒,怒聲道:「閣下最好別耍花槍。」「通四海」深深地吐了口氣,道:「咱們先把話說清楚,你向老夫要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部寶典。」
「嗯!算你猜對了,可惜……」
「可惜什麼?」
「那筆生意砸了。」
「什麼,砸了?」
「是砸了,這是老夫生平頭一次失算。」
「閣下的意思……是說東西沒到手?」
「一點不錯。」
冷哼一聲,方玨眸中閃現殺光,一錯牙,道:「說了半天,閣下是想死!」「通四海」苦苦一笑道:「你聽老夫說,本來那筆生意是十拿九穩,但老夫沒防到對方會用毒,險些蝕盡老本。」方玨心念疾轉:「葛祖蔭曾是馬月嬌的情夫,馬月嬌是用毒世家,葛祖蔭多少會得到些毒技,不過,這老狐狸的話能相信麼?」當下挑眉道:「閣下以為在下可欺?」
「什麼意思?」
「口說無憑。」
「你不見老夫行動滯礙,不然你會截得住老夫?」
「這……閣下已經付出了代價?」
「嘿嘿,那倒沒有,做生意有一定的原則,必須銀貨兩訖,貨不到手,是不會付錢的。」
「這麼說,東西仍在對方身上?」
「可不是!」
「對方人呢?」
「自然是溜了。」
「閣下原來準備付出的價銀是什麼?」
「通四海」略一沉吟,道:「對不起,這是買賣規矩,老夫不能奉告。」方玨—時沒了主意,想了又想,才道:「在下算暫時相信閣下的話,不過,事不算完,閣下必須領在下找到對方,證實無訛之處,才算脫了干係。」「通四海」搖頭道:「這可就難了,一時哪裡去找他。」方玨俊面—沉,道:「那可由不得閣下!」「通四海」道:「老夫不是說要跟你做交易麼?找人,老夫得單獨行動,人,老夫—定找到,他藏到十八層地獄之下,老夫也有本領把他挖出來,時間問題,為了招牌,老丈一定得到東西,不過……你得付出價錢。」心中一動,方玨道:「什麼價錢?」「通四海」字句分明地道:「代老夫殺—個人,用那人的六陽魁首交換『無極寶典』!」方玨大震,慄聲道:「替閣下殺人?」
「不錯,公平交易!」
「殺誰?」
「等老夫得到東西之後再告訴你。」
「要在下平白去殺人?」
「不是平白,說過這是交易。」
「人命無價,並非兒戲,在下身為武士,能任意流無辜者的血麼?」「通四海」淡淡地道:「就老夫而言,並非無辜,對方欠老夫一筆血債。」方玨透了口氣,道:「但就在下的立場而言,對方與在下無怨無仇,能下手麼?」「通四海」微微,—笑道:「生意不成仁義在,老夫可以另尋買主。」就在此刻,—個細細的聲音傳人耳鼓:「小子,答應他,他並非善類,你的目的是要追回寶典。到時可以相機行事,當殺則殺,不當殺另做計較。」方玨心頭—動,這傳聲的定是「土行仙」無疑,當下—頷首道:「好,成交!」「通四海」雙睛—亮,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到時可不能反悔!」方玨硬起頭皮道:「當然!」「通四海」深深盯了方玨—眼,似要測度方玨答應這句話的誠意有幾許,又似想看透方玨的內心是否在打別的主意。然後臉上現出—個浮滑的笑,點頭道:「一言為定,貨到手老夫會找你,特別交代一句,千萬別跟蹤老夫!」說完,揚長而去,身法輕靈得驚人。方玨怔望著對方的背影自視線中消失,心頭打了個結,因為他一向重信諾,現在輕率答應了對方的條件,到時食言不做劊子手,那將大失武土的風度。人影從另一方位閃現,真的是「土行仙」。方玨迎上前道:「是前輩傳聲要晚輩答應對方的條件?」
「不錯!」
「如果到時諾言不能兌現呢?」「放心,老夫只是要借重老狐狸追出『討債人』,他沒機會得到寶典而迫你實踐殺人的諾言,同時,也許老夫等會先他找到人。」
「前輩的意思是盯蹤『通四海』?」
「嗯,那是老夫的事,你不必參與行動。」
「萬一事逼處此,非殺人不可呢?」
「那得看被殺的對象,老夫會安排的,絕不會讓你為難,老夫得去辦事了,你最好留在附近,別超出三十里,聯絡時容易些。」說完,疾掠而去。
方玨呆立了一陣,茫然離開現場,漫無目的地遊走,「土行仙」囑咐他只能在三十里範圍之內活動,以便有事時聯絡。薄暮時分來到一條河邊,在背山面河的水窪處,有—大片廢墟,從那些堅實的殘垣看來,在未毀之前,該是所很具規模的大莊宅,何以會變成廢墟,便不得而知了。方玨信步走向廢墟,心裡想:「這倒是個過夜的好地方,如果回市集投宿,太遠,可能會錯過『土行仙』的聯絡。」踏著瓦礫,穿人林立的危牆頹垣。突地,一陣異樣的喘息聲傳入耳鼓,方玨心頭一動,循聲掩了過去,目光掃處,為之駭然大震。在一個斷牆圈子裡,兩條人影對立,一個是被百花會尊為太上的「陰陽令婆」,另一個是副會主「南天鬼女」,她倆本是師徒,而此刻的情況卻令人駭異莫明,「南天鬼女」手持一柄亮晶晶的短劍,披頭散髮,滿面殺機,而「陰陽令婆」猙獰如鬼,渾身是血。這太不可思議了。此地沒旁人,難道是師徒倆拼上了命?「陰陽令婆」有寶衣護體,怎會受傷?以「南天鬼女」的身手,又怎麼傷得了她的師父?照神情,雙方似有極深怨毒,這是為什麼?只見「陰陽令婆」厲聲道:「丫頭,你真的是瘋了麼?」
「南天鬼女」狂聲道:「老虔婆,我非殺了你不可。」「陰陽令婆」激顫至極地道:「丫頭,你是中了敵人的暗算,心神受制,做出這弒師之舉,你……」方玨心神俱震,看樣子「南天鬼女」真的是受了禁制,是誰做出這等酷毒的事,使師徒互殘,莫非又是「討債人」葛祖蔭的傑作?「南天鬼女」目爆狂焰,揚起短劍道:「我只知道要你的老命。」「陰陽令婆」切齒道:「你……真的要逼為師的殺你?」「南天鬼女」獰聲道:「你殺不了我,這短劍無堅不摧。」方玨定睛細看,不由血脈賁張起來,「南天鬼女」手中所持的,赫然是「王者之劍」,父母當年因這劍而喪生,三年多以前,這劍被葛祖蔭得到,三年後轉人馬月嬌之手,現在又到了「南天鬼女」手上,說起來這是父母的遺物,勢必要收回。
此刻,不遠處的斷牆隙裡,正有一雙惡毒的眼光注視著現場,那目光,名符其實地像洞裡赤練。
暴喝聲中,「陰陽令婆」舉起枴杖,撲向「南天鬼女」,看樣子她傷勢極重,身形有些搖晃不穩,但一代女魔,畢竟不同凡響,這一杖攻出,仍然相當詭厲狠辣。「砰!」挾以一聲慘叫,「南天鬼女」口血狂噴,栽了下去。「陰陽令婆」在得手之後,以杖拄地,支持住搖搖欲倒的身軀,劇喘不止,口角沁出了血沫,方玨心念電轉:「該加以阻止麼?……」驀地,「南天鬼女」猛可裡翻身彈起,撲向「陰陽令婆」。一聲低沉的悶嗥,師徒倆面對面貼在一起。場面倏地靜止下來,方玨心頭泛了寒。「陰陽令婆」雙睛暴突,身軀一陣震顫,仰面栽了下去,胸口血泉噴起數尺之高。「南天鬼女」手中反執著「王者之劍」,沒有動,劍尖凝著血珠。方玨頭皮發了炸,雖然對方是邪魔,也是仇家一路,但這場面太殘酷了,令人不忍卒睹。「砰」地一聲,「南天鬼女」也栽了下去,「王者之劍」拋出丈外。方玨彈身掠出,撿起「王者之劍」,但手在發抖。「南天鬼女」在掙扎,想起來,但只起得一半,又跌了回去。方玨欺身上步,迫到「南天鬼女」身前,慄聲道:「馬姑娘,還認得出在下麼?」「南天鬼女」瞪著眼不開口,眸子裡還殘留著狂焰。方玨吞了泡口水,又道:「會主藏身何處?」「南天鬼女」喘息著,吐語不清地道:「會主……誰?」方玨倒抽了一口冷氣,看來她是神智全失了,不死心地道:「百花會主馬月嬌,你姐姐,想想看!」「南天鬼女」身軀一震,狂亂地吼叫道:「我要殺……殺……哈哈哈哈……」方玨感到手腳發麻,「南天鬼女」心神喪失,看樣子什麼也問不出來。「陰陽令婆」業已斷了氣,但雙目不閉,那樣子實在怕人。方玨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瞥見不遠處的牆縫裡,有樣白色的東西在晃動,上前一看,是塊白布,一半留在縫裡,是從另一邊塞進來的,心裡已料到幾成,展開一看,果然不錯,三個血紅的大字「討債人」。真是「討債人」的傑作,這種報復手段之酷毒,可稱前無古人。一股殺機沖胸而起,毫不躊躇地越過斷牆,毫無所見。忍不住暴喝道:「葛祖蔭,有種的現身出來!」廢墟寂寂,沒有反應。方玨當然不會甘心,穿梭在廢墟間搜索了一陣,依然一無所見,看來對方已逃之天天了。「討債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狡詐如狐,方玨為之髮指,他又回到原地,只見「南天鬼女」靜靜地躺著,已經斷了氣。她並不似馬月嬌那樣狠毒,但卻落得如此下場,誰令為之?孰令致之?「討債人」在桐柏山中曾奪取了她的貞操,現在又害她弒師而後慘死,討債,已經太過分了,根本人性盡失,方玨脫口自語道:「該殺,我絕不放過他!」基於人性與仁心,方玨把兩具屍體集在—起,就廢墟中現成的坑洞予以掩埋,還特別用一塊石板樹立標誌,刻上「陰陽令婆與南天鬼女師徒埋骨處」—行大字。
夜暮低垂,浮雲掩著月光,境地一片慘淡。「兄台,你在此地!」話聲中,人影出現,來的是「無膽書生」。方玨吐了口氣,道:「情況如何?」「無膽書生」嗨了一聲道:「通四海那隻狐狸太狡猾,竟然脫了梢。」
「追丟了?」
「可不是,敝師兄仍在搜索,噫!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方玨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無膽書生」激憤地道:「通四海是幫兇,死者固然該死,但太不人道。」方玨星目一張,道:「怎麼說?」「無膽書生」道:「小弟與師兄『土行仙』暗中緊躡『通四海』,那隻老狐狸真是成了精,竟然真的找到了『討債人』,雙方在一間民家的破屋中談交易,『通四海』付出的代價是三粒『變性丸』,能使人心神受制,完全聽任驅策……」
「後來呢?」
「小弟與家師兄在外面守伺,不久,那老狐狸離去,我們撲人空屋,裡面卻空空如也,『討債人』不知如何溜走,這是兩個時辰前的事。」
談到這裡,不遠處傳來了暴喝聲:「通四海,你飛也飛不了!」方玨一揮手,與「無膽書生」雙雙循聲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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