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玨一聽婦人說是百花會主珍逾性命之物,迫不及待地道:「是什麼東西?」婦人道:「是一部武林秘笈。」方玨追問道:「那秘笈叫什麼名字?」婦人搖頭道:「會主沒交代,只說是部秘笈,不計任何代價必須追回。」方玨一聽冷了半截,但從秘笈二字來判斷,當屬「無極寶典」無疑。婦人神色一黯,道:「屬於我的人質,業已被害……」方玨心中一動,敏感地想到了那臨死托帶鐵彈的中年男子,脫口道:「芳駕如何稱呼?」
「我叫潘家倩!」
「外號?」
「這……沒有外號。」
「沒有外號?」
「一定要有麼?」
方玨窒了窒,道:「據『討債人』說,他殺的全是百花會主的心腹,人質與他們的關係人已經全散了,屬於芳駕的人質何以被殺?」潘家倩眼圈一紅,道:「也許是誤殺,我回總壇時,發現他陳屍現場!」方玨目芒一閃,道:「是個中年男子?」潘家倩咬牙道:「是的,少俠看見了?」方玨登時激動非凡,慄聲道:「他是芳駕的什麼人?」潘家倩垂淚道:「是家兄——潘家壽。」方玨星目大張,略不稍瞬地望著對方。潘家倩不安地道:「少俠想說什麼?」方玨努力鎮定自己,追問道:「芳駕真的沒有外號?」潘家倩粉腮大變,向後退了兩三步,慄聲道:「少俠一再追問我的外號是什麼意思?」方玨冷沉地道:「當然是有原因的。」潘家倩顯得十分緊張地道:「可否先告知原因?」方玨想了想,道:「好吧,在下說出原因,令兄臨斷氣之前,托在下把—樣東西交給—個人,可惜他來不及細說便……」潘家倩嬌軀猛顫,雙眸暴睜,向前跨了—個大步,激聲道:「是什麼東西?」方玨—字一頓地道:「三元伏虎珠!」潘家倩臉孔起了抽搐,嬌軀連晃,脫口驚叫道:「三元伏虎珠?」
「一點不錯!」
「他托少俠交給誰?」
「賽紅線。」
潘家倩身形搖搖欲倒,淚水奪眶而出,口唇連連抖動。死者既是她的胞兄,東西是托交「賽紅線」,她當然與此有關,看她激動的樣子,與猜測相去不遠了,方玨迫視著對方,沉凝地道:「怎麼樣?」潘家倩把牙齒咬了又咬,不答方玨的問話,喃喃自語道:「奇怪,三元伏虎珠怎會在兄長手上,這……什麼原因?」這—說又使方玨陷入迷惘,經驗告訴他,得小心處理,說不定其中另有文章,三元伏虎珠是龍繼光父親生前所用的獨門暗器,夫妻一死一失蹤,兇手不明,可是死者為什麼要在臨死時托自己把東西交給「賽紅線」?這婦人何以如此激動?內情顯然不簡單。潘家倩顫聲道:「東西呢?」方玨寒聲道:「對不起,除非找到『賽紅線』,在下要對死者負責。」潘家倩喘息著道:「我就是。」方玨—震,挑眉道:「芳駕就是『賽紅線』?」心頭卻激盪不已,「百悔老人」之托算有了交代。潘家倩點點頭。方玨心念電轉:「江湖險惡,人心詭詐,一大意就會出錯,在真相未明之前,還是保留—點的好。」心念之間,鎮定下來,緩緩地道:「芳駕何以會投入百花會?」潘家倩拭了拭淚痕,歎口氣,幽幽地道:「先是家兄受益惑而進入該會,繼而我被迫入會,家兄成了人質。」
「令兄已遭害,為何仍不脫離該會?」
「我要借此身份,追查滅門的兇手。」
「照芳駕的說法,並不知三元伏虎珠在令兄身上,何故?」
「我……想不透!」
「會不會與芳駕所遭的滅門慘禍有關?」
潘家倩斷然道:「不會!」
方玨緊迫不放地道:「那東西怎會在他身上?」
「……」潘家倩默然。
「以芳駕的判斷呢?」
「也許……家兄已找到了真正的兇手。」
「這……似乎不可能。」
「為什麼?」
「令兄身為人質,行動不自由,如何查到兇手?」
「……」潘家倩又啞口無言。
方玨心中疑雲大盛,她說她就是「賽紅線」,死者是她胞兄,但對三元伏虎珠卻說不出因由,這當中必另有文章,她的話未可盡信。沉默了片刻之後,潘家倩開口道:「請少俠把兄長遺物交給我。」方玨搖搖頭,道:「不行!」潘家倩大張杏眼道:「為什麼?」方玨冷漠地道:「等在下確實證明芳駕的身份之後再說。」潘家倩發急道:「少俠為何不信任我?」方玨絲毫不為所動地道:「在下與死者素昧平生,但既然答應了,便有責任。」潘家倩咬咬牙,道:「少俠準備如何證明?」方玨口角—撇,道:「在下自有辦法證明。」潘家倩頓足道:「我就是,這假不了的,為何還要證明?」方玨冷冰冰地道:「對不起,在下暫時不能相信。」潘家倩臉色一變再變,激動得簌簌直抖,狂聲道:「少俠如何才能相信?」由於她說不出三元伏虎珠何以會在她兄長的身上,使情況顯得複雜而暖昧,方玨已鐵定了心,等待事實真相,最直接的方法是由龍繼光來指認,他當然認識他娘,目前的情況可以分兩方面來想,正的方面,她的話可信,她真的是「賽紅線」,而三元伏虎珠的出現另有原因。反的方面,她捏造事實,她兄妹可能就是兇手,自己如助龍繼光澄清這件事,對「百悔老人」而言,也算是感恩圖報之一法。心念之中,故意試探著道:「東西已經不在在下手上。」潘家倩眸光連閃,慄聲道:「不在少俠的身上?那在何處?」方玨注意著對方的反應,冷沉地道:「已經在那東西應該歸屬的人手中。」潘家倩急聲道:「誰?」方玨一個字一個字地道:「龍繼光!」潘家倩如中雷擊般地一震,撲近方玨身前,狂叫道:「光兒,光兒……他……我找了他三年,他現在哪裡?」方玨不疾不徐地道:「從一位武林異人習藝!」潘家倩身形連打踉蹌,激動如狂,淚水泉湧而出,哀叫道:「謝天謝地,光兒……無恙,少俠……他究竟在哪裡?」親情流露,看來似乎不假,但方玨已打定了主意,因為他經歷的詭譎事太多了,不敢輕信人,當下沉吟著道:「那位武林異人是位避世者,不願見生人,不過……如果芳駕身份不假,又另當別論,在下可以設法使芳駕母子見面。」潘家倩激動得幾乎站立不穩,帶著哭聲道:「少俠,請……告訴我,光兒在哪裡?」
「芳駕要見他?」
「當然,我厚顏偷生,就是……為了他。」
「在桐柏山中。」
「桐柏山中?啊……山中什麼地方?」
「在下不能說,只能安排!」
「現在?」
方玨深深考慮了一陣之後,道:「可以,在下可以再入山一次!」潘家倩咬了咬下唇,道:「這……不妥!」
「什麼不妥?」
「少俠是本人的敵人,我們走一道……難免節外生枝。」
「可以分道,在山中會合。」
「好,如何會合?」
「入山之後,沿山道西行,在十里處,先到先等。依行程計,當在明日午後。」
「好!就這樣!」
既然她敢入山與龍繼光見面,證明她的話不假,方玨轉動身形,道:「在下先走一步!」步字離口,人已彈射而去。
剛出山,又入山,但方玨可不能辭這跋涉之苦,一方面是答報「百悔老人」的恩德,另方面能使龍繼光母子重逢,也是俠義道為所當為,再方面,爭取潘家倩作為耳目,對付起「斷腸花」馬月嬌來就比較容易。熟路輕車,不虞走錯方向,是以速度很快,他必須先找到龍繼光,然後再回約定地點迎候潘家倩。第二天日出之後不久,方玨來到了「百悔老人」隱居地不遠之處,他不期然地想起了「無膽書生」說過的話,「百悔老人」是易了容的,那他該是誰?不過,迭次受人大恩,說什麼也不能去揭別人的底,不管老人是誰,對自己總是友非敵。
「大哥,你怎麼又回頭了!」隨著話聲,一條小身影掠近前來。方玨喜出望外,來的竟然是龍繼光,忙迎上道:「龍小弟,我專程來找你,令師呢?」龍繼光笑著道:「在家,沒出門,大哥找我什麼事?」方玨略一沉吟道:「你能隨我離開些時麼?」「離開……去哪裡?」
「只在山中,去辦件事,得一個白天的時間。」
「唔!我以為帶我出山呢!」
「需要稟告令師麼?」
「不必,我經常在山中瞎逛的。」說完,做了個稚氣的笑容,偏頭想了想,又道:「大哥要見家師麼?」
「現在不必,等辦完事再說。」
「到底是什麼事?」
「這個……到了地頭再告訴你。」
「好吧飛我們這就走,山居日子難過,有點事總是好的。」
「走吧!」
兩人上了路,龍繼光忽地想起件事來,邊行邊道:「大哥,有件事要告訴你。」方玨道:「什麼事?」龍繼光道:「那天你跟那叫『無膽書生』的出山,是否發覺被人盯蹤?」方玨心中一動,道:「不錯,有這回事,你怎麼知道?」龍繼光興沖沖地道:「因為那就是小弟我!」方玨為之啼笑皆非,側頭白了他一眼道:「你為什麼要跟蹤我們?」龍繼光道:「奉師命護送—程。」方玨笑了笑,不再說話,心裡卻著實佩服這孩子的身手,憑自己的能耐,竟然無法發現他的身影」心中的疑團算是打破了。
傍午時分,來到了粗略估計的地點,方玨停了下來,道:「差不多了,我們就在此地等。」龍繼光困惑地道:「大哥,到底怎麼回事,該告訴小弟吧。」方玨朝山路邊的石頭一指,道:「坐下,我告訴你。」兩人並肩坐下,龍繼光迫不及待地道:「現在好說了?」方玨神色一肅,把此來的經過和目的說了出來。龍繼光蹦了起來,激越無比地道:「大哥,你找到我娘,我……該怎麼謝你!」方玨沉著地道:「謝倒是不必,這點小事算什麼,問題是我沒見過令堂,所以才請她親自來此地跟你見面。」骨肉天性,龍繼光已流下淚來,他焦灼不安地張望著。等待,時間似乎變得特別長,好不容易盼到了口頭偏西,仍不見潘家倩的影子,龍繼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方玨也感到不耐了。—等再等,眼看日頭就要歇山。方玨沉重地道:「龍小弟,我……可能受騙了!」龍繼光狂聲道:「受騙,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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