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物赫然是「武揚門」的聖牌。方玨激動得無以復加,久久,才進出聲音道:「這是神劍幫主裴震的詭計!」「土行仙」目芒連閃,道:「何以見得?」方玨道:「此次晚輩易容為紫衣人。打入神劍幫總壇,被識破受制,這面烏木牌被裴震搜去,顯然是他的詭計,看他的意向,定有某種企圖。」「土行仙」頓足道:「老人受愚弄了,三十年老娘倒繃孩兒,那小子一再堅稱是你同門師弟……」方玨猛一錯牙道:「晚輩明白了,裴震想再製造一個『武林至尊』的傳人,以淆亂武林視聽,準備以之取代晚輩的地位,作為他將來以真面目出現的掩護!」「土行仙」憤憤然地道:「用心惡毒而可鄙!」方玨目光掃向棺木道:「怎會變成了老嫗呢?」「土行仙」俯近棺木,仔細一看,厲叫道:「是李府的管家杜大娘!」像當頭挨了—棒,方玨身形一個踉蹌,手扶棺邊,不錯,真的是杜大娘,用手一探,業已冷僵,那股恨毒似手要破胸而出,杜老爹剛遭耿光明殺害,杜大娘又遭毒手,的確是天道不公。杜大娘答應照管李筱娟家的門戶,怎會被害在這裡?那冒充白儒的既已被制,怎會脫走?「土行仙」足智多謀,此刻也傻了,噙著老淚道:「這是老夫的失誤,不該這麼處置那冒充者的。」方玨顫慄地道:「杜大娘怎會在此地遇害,令人想不透……」天色業已放亮,但方玨的心仍是烏黑一片。「土行仙」愴聲道:「只有先安埋了死者,再設法調查真相了。」方玨咬牙切齒地道:「毫無疑問,這是神劍幫的傑作,前輩最近到過襄陽李府麼?」「土行仙」搖頭道:「沒有,怎麼樣?」於是方玨把杜老爹人府倒斃的經過說了一遍。「土行仙」深深—想,道:「這就是了,杜大娘定是急於為夫報仇才離開李府,正好遭逢這劫運,說巧也真太巧了,可是殺人救人的是誰?」方玨道:「前輩制住那冒充晚輩的小子是什麼時候?」
「昨天下午。」
「如果當時先問口供……」
「壞就壞在這塊烏木牌,老夫幾乎相信他是你同門師弟,嗨!誰能料得到,這種鬼地方平時根本沒有人跡。」
得回了烏木牌,是方玨意料不到的大收穫,但卻抵不過杜大娘被害的恨,耿光明殺害杜老爹的動機是一個謎,杜老爹臨死所說最毒婦人心那句無頭無尾的話也是個不解之謎,而杜老爹卻又是葛祖蔭的師兄,葛祖蔭與裴震之間有奪妻之恨,說來說去,問題仍在裴震身上,可是耿光明暗殺自己人的行為,又做何解呢?
兩人合力,就現成的棺木,在廟後揀了塊地,把杜大娘掩埋了,事畢,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分。方玨重新思考了一陣,道:「前輩無妨離開此地,到附近顯露行蹤,晚輩在此株守,說不定會有收穫。」「土行仙」點點頭,道:「這也不失為一個可行的辦法,好,就這麼辦,老夫馬上走。」「土行仙」說走就走,方玨又回到廟裡,藏身在大殿中枯等。守株待兔,是否如願,仍在未定之數。裡外一片死寂,方玨耐心守候,神馳意越,他又想到了「玉琶妖姬」、李筱娟、已復本姓的李憶鳳,他逐個地去分析,但結果是增加了心情的紊亂,對這三個情況各殊的女子,他真不知如何應付。 日頭當頂,廟裡陰森森之氣稍煞。時間太久,加上飢腸轆轆,方玨已感到不耐了,突地,他瞥見院牆上由日光投射的人影一晃而過。登時心中一動,知道已經有不速之客來到,立即掠到窗邊.由破孔外望,一看之下,血液不禁沸騰起來,殺機也告雲湧而起。現身的,赫然是神劍幫總香主「鬼秀才」耿光明,此刻正站在廂房門外,滿臉駭異之色。只耿光明—個人麼?如果裴震也現身該多好。心念未已,只見—名村漢從廟門奔入,朝耿光明打了一躬,道:「弟子於丙南參見總香主!」耿光明一擺手,道:「免禮,你是這一帶的負責人?」
「是的!」
「棺材怎麼回事?」
「被人掩埋了!」
「誰?」
「白儒跟一個精瘦老者。」
耿光明大為吃驚,慄聲道:「白儒來過了?」
「是的!」
「人呢?」
「可能離開了!」
「可能……什麼意思?」
「總香主恕罪,弟子疏忽了,弟子僅見那老者離開,但已經有半天不見有動靜,白儒可能是從另一方向離開。」
不問可知,這村漢打扮的是密探頭目,想不到對方沒有放鬆對此地的監視,方玨—晃,閃現殿門外。耿光明與那密探頭目同時驚呼出聲:「白儒!」方玨彈步迫到對方身前丈許之處,冷極地道:「姓耿的,真是幸會!」叫於丙南的密探頭目,驚悸地後退數步,背貼廂房門框。耿光明打了個哈哈,力持鎮定道:「的確是幸會!」密探頭目突地彈起身形,方玨正待截擊,「哇」地—聲慘叫,那打算開溜的密探頭目栽倒院地,下手的是耿光明,好辣的手法,倒地氣絕,連多哼一聲都沒有。方玨震驚莫明,瞪視著耿光明,一時無語,這是耿光明第三次向自己人下毒手,為什麼?耿光明冷眼一掃地下的屍體,然後從容地道:「有何指教?」努力鎮定一下心神,方玨開口道:「為何要殺人?」耿光明陰陰地道:「為了方便談話屍方玨暗自打了一個冷噤,對方城府之深,手段之毒,心腸之狠,實在很難找到其匹,不由脫口道:「閣下不止—次對自己人出手,為什麼?」耿光明冷冷地道:「為了自身的安全,有時是不能心腸太軟的。」
「在下不懂。」
「你本來就不必懂。」
「如果閣下的行為被幫裡人發覺……」
「那是區區自己的事。」
方玨吐了口氣,星目中煞芒連閃,沉聲道:「好,咱們言歸正傳,從頭…件一件解決,一個叫杜一鶴的老人,是你殺的?」耿光明回答得挺乾脆,一口便道:「不錯!」
「什麼原因?」
「原因不必問,區區是奉上命誅殺叛徒。」
「姓杜的也是神劍幫屬下弟子?」
「—點不錯!」
方玨大為錯愕,想不到杜老爹也是神劍幫的人,這還有什麼話好說,可是耿光明的作為也屬叛逆,而他卻執行幫規,他到底是哪一類的人?心念之中,冷哼了一聲道:「這點暫且不談,原來放置在棺木中的杜大娘,又是如何死的?』』耿光明道:「不是區區下的手,歉難作答。」方玨目芒一閃,道:「誰下的手?」
「不知道,區區不在場。」
「真的?」
「當然不假!」
「很好,再問閣下,手持烏木牌,冒充在下同門的是誰?」
「幫主的親信。」
「目的何在?」
「這得問幫主本人。」
「誰救走了那小子?」
「沒救走,他仍在此地,只是已經不能開口了。」
「在哪裡?」
「廂房內頭一口棺材裡!」
方玨駭然大震,咬咬牙,拔出霸劍,慄聲道:「打開棺材,證實一下!」耿光明聳聳肩,轉身進入廂房,揭開棺蓋,方玨緊跟在後面,一看,是不假,棺材裡躺著個白衫人,年紀在二十左右,耿光明陰聲道:「不假吧?」
「是誰殺了他?」
「監令的人,因為他任務失敗。」
「手段夠辣,自己人也不例外,再問你最後一件事,月前在劉侯集,有五老三少被殺,同樣是冒在下的名頭,是誰的傑作?」耿光明臉色變了變,又恢復冷沉之色,搖頭道:「區區根本不知道這回事。」驀在此刻,一個蒼勁的話聲道:「鬼秀才,你推得十分乾淨,可惜百密仍有一疏,暗中有眼睛看著你。」聲音入耳極熟,方玨大為激動,他立即想到了那聞聲而不見人的神秘老人,想不到對方會在此時此地現蹤,耿光明臉色大變,栗喝道:「什麼人?」老人的聲音道:「你還不配問我老人家是誰,杜家老兩口子和現在棺材裡的小子,全是你下的毒手,別想賴帳。」耿光明身形一動,方玨霸劍一抬,大聲喝道:「不許走!』耿光明退到牆邊,他再陰狠,此刻也著慌了。方玨咬牙切齒地道:「耿光明,說實話!」耿光明猶圖狡辯,厲吼道:「有種的現身當面對質,冷箭傷人算不了人物。」老人的聲音道:「鬼秀才,要我老人家點出來麼?」聲音很空洞,不知傳自什麼方位。耿光明咬牙道:「點吧!」哈哈一笑,老人的聲音道:「聽清楚了,那小子受命冒充『武林至尊』的傳人,故意亮出武揚門信物,自稱是白儒的師弟,你負責暗中策應他,他失手遭制,被帶到這靈官廟,你尾隨而來,正巧杜老婆子追到索仇,你承認殺了她丈夫,之後,杜老婆子突然暴斃,我老人家不及救她……」耿光明大聲吼叫道:「鬼話!」老人的聲音接下去道:「你不知安的什麼心,竟然點了那小子的死穴,然後把屍體互換,你不否認這事實吧?」方玨霸劍倏揚,殺氣蒸騰地道:「姓耿的,快說出事實真相,否則我把你劈碎!」耿光明面皮連連抽動,慄聲道:「白儒,你別忘恩負義,沒有區區暗中援手,你能活到現在?」方玨默然,耿光明說的是事實,第—次,方玨被「玉琶妖姬」突然制住,來不及解開穴道而遭擒,他殺了—名堂主救他脫身。第二次,他故意不支援「通天手」而放他—馬,什麼原因不知道,但卻無法否認。心念之中脫口道:「在下不否認,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耿光明看準方玨心意已動搖,沉聲道:「你別管區區是什麼目的,你欠區區救命的人情不假。」老人的聲音道:「狼子居心叵測,白儒,當機立斷,別作婦人之心,有人來了!」方玨心頭一震,轉目外望,數條人影沖人廟門,當先的錦袍蒙面,赫然是他寢食難忘,必欲得而甘心的神劍幫主裴震,後隨七八名老少高手。方玨登時血脈賁張,怨毒沖頂。
「砰」然—聲大響,耿光明破後窗飛去。現在,方玨可顧不得耿光明了,提劍閃出廂房。「白儒!」隨從裴震的高手驚呼出聲。裴震仰天哈哈狂笑起來。方玨但覺全身的血管即將要爆裂,俊面鐵青,身軀因激動而發抖。
第九十三章、梟雄末日
裴震斂住了笑聲,獰聲道:「方玨,今天的事情得有個了斷!」方玨雙目盡赤,激憤至極地道:「裴震,祖師有靈,今天便是你的末日。」隨行的高手散開戒備,屋脊牆頭,人影紛現,來人不少,整座廟已被完全包圍了。方玨根本不在乎,他的目的物是裴震。耿光明也自廟門進入,加入高手群。裴震陰側惻地道:「方玨,你敢犯上?」方玨目芒—閃,道:「犯上?哈哈哈哈……」他忍不住狂笑起來。裴震暴喝—聲:「住口,有什麼好笑的?」方玨斂了笑聲,咬牙切齒地道:「犯上二字,出自你這弒師大逆之口,豈不叫人笑掉牙?」裴震陰惻惻地道:「方玨,你受了你那死鬼師父的蠱毒,竟然聽信他顛倒黑白,淆亂是非,弒師的是他……」方玨氣得俊面發紫,厲喝道:「裴震,你人性盡失,根本不能算是人,是畜生!」裴震怒哼了一聲道:「本座以尊長身份,治你犯上之罪。」信口顛倒是非,使方玨氣憤欲狂,霸劍暴揚,慄聲道:「裴震,用你的血來洗淨你如山罪孽!」裴震陰冷地道:「慢著!」然後回顧耿光明通:「總香主!」耿光明躬身道:「屬下在!」裴震沉緩地道:「怎不見本座特使現身?」方玨不由心中—動,特使,又是何許人物?耿光明瞟了方玨—眼,然後才激聲道:「稟幫主,特使業已被害,屍體在廂房棺木中。」方玨心頭又是—動,原來所謂特使,是指那冒充本門弟子的小子而言,聽口聲,裴震還不知道小子被耿光明暗下毒手殺害的事。裴震顯然相當震驚,暴叫道:「被殺?……誰下的手?」耿光明道:「白儒!」方玨星目電張,閃閃殺芒射向耿光明,他真不明白這陰險人物到底是在弄什麼鬼,殺了人公然當面往別人身上推?睜眼說瞎話,居然面不改色。
裴震目光一掃地上那具密探頭目的屍體,道:「這也是他殺的?」耿光明道:「是的!」裴震目中厲芒一閃道:「你沒受傷?」顯然這梟雄心思相當縝密。耿光明又躬了躬身,道:「屬下正與他相持不下,幸好幫主駕到。」方玨冷哼了—聲,懶得去揭穿他。裴震亮出長劍,大喝—聲:「上!」連耿光明在內,共九名高手,紛紛掣出兵刃,各佔位置,又是群毆之局,方玨殺機大熾,前車之鑒,他不能處於被動,必須搶佔先機,否則必受制於人,心念—動,口發一聲沉哼,霸劍攻向裴震。金鐵交鳴聲中,雙方各退了一步,方玨突地發覺情況不對,從九名高手錯落有致的位置看來,對方布的是—個劍陣。事實可不容他多想,裴震已發劍攻擊,曾膺天下第—劍,劍術上的造詣當然不同凡響,劍勢展開,如長江大河,滔滔滾滾,令人目眩神奪。方玨的霸劍絕招也迥異俗流,雖只—招,但變化繁複。兩名曠代劍手展開了生死之搏。一個是要完成師命清理門戶,一個是要除去致命的芒刺,足以交上了鋒,著著驚心,式式動魄,雙方都志在必得。劍陣沒發動,像是在待機。驚險激烈的場面層層疊出,緊扣著所有在場者的心弦。方玨知道這—戰是生死之判,敵眾我寡,必須沉著應付,伺機出奇致勝,而裴震卻是篤定。三十招之後,方玨開始沉不住氣了,真力繼續損耗下去,後果堪虞,因為這不是一對一的拚鬥,但裴震的劍術犀利嚴謹,—時無隙可乘。劍陣布成之後,一直不曾發動,裴震位高名大,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再奸狡也不能不珍惜羽毛,看樣子他不到必要時,不會使用劍陣,在個人功力旗鼓相當的情況下,方玨無疑地居於劣勢,因為在雙方真元損耗到相當程度時,裴震可以下令群攻,而方玨僅是一支孤劍。轉眼又過了十招,方玨意識到不能再拖了,他的處境之不利,與時俱增,於是,招式一變,竭全力展出了殺手。慄人的場面出現了,像一爐熾紅的炭火被攪翻挑撥,寒芒爆射,劍氣絞扭,交擊之聲有如連珠。一招,雙方劍刃交擊了數十下之多。第二個照面又告爆開,在場的人喘不過氣。緊接著疊出了第三個照面,旁觀者心弦幾乎要斷裂。驚呼聲暴起,裴震面巾被挑飛,人倒撞出劍陣之外。沒有絲毫的喘息餘地,劍陣發動了,森森劍芒交織進飛,配合得天衣無縫,進退疾徐,如狂風下的繽紛落英。方玨每—劍揮出,至少有三支劍接架,而其餘各劍同時自不同方位出擊,所有可能的部位全在被攻擊之中,登時險象環生。劍陣講究的是虛實配合,互為呼應,九名高手可以閉著眼出劍,但方玨卻不能有絲毫錯失,否則不死必傷。像耿光明這等高手組合的劍陣,威力之強霸不問可知。惡鬥持續,方玨被包裹在狂濤猛浪之中,漸漸迫採守勢,劍勢根本揮灑不出去。焦灼與憤毒影響了心神,使他更形不利。人是血肉之軀,力量有其極限,可預見的結果是累死。危機與時俱增,已到了千鈞一髮的地步,方玨陷於苦戰,汗透長衫,俊面有若嚶血。死,他不怕,但不甘心在這種情況之下被毀。
就在這瘋狂的場面中,數聲裂帛破空而起,如霹靂乍驚,風雨驟至,鋪天卷地,撕空裂雲。方玨精神大振,「玉琶妖姬」的不速而至,給他極大的鼓舞,原已衰竭的真力又告復甦,霸劍再趨凌厲。外圍的一般神劍武士抵不住刺心褫魄的琶聲,起了騷亂,紛自屋頂牆頭潰散落地,劍陣也呈動搖。裴震立即循聲撲去。
「哇」地一聲慘叫,劍陣高手之一無緣無故的栽了下去。千載—時之機,方玨奮起餘勇,霸劍猛掃而出,慘號聲震撼全場,兩名高手臂折頭飛,劍陣完全解體。琶聲突然止歇,不見人現身。方玨不遑想及其它,霸劍指向轉身圖遁的「鬼秀才」耿光明,淒哼聲中,耿光明斜蹌了開去,霸劍餘勢未盡,一名武士在慌亂中觸上鋒芒,大開膛倒了下去,冒起一片紅。全場有如鼎沸,人影縱橫奔竄。耿光明相當詭詐,乘亂走了個無影無蹤。方玨陡地發覺裴震已不在現場,這一急非同小可,如讓他走脫,再找他可就難上加難了。慘嗥再傳,又有兩名武士栽倒,奇怪,不見有人出手。方玨的意念全在裴震身上,飛身上了殿頂屋脊,四下一望,除了那些無主亂竄的武士外,不見裴震的影子。這眨眼工夫,他能上了天麼?大白天,崗頭上的一切一眼就可望盡。院地中慘號頻傳,人影豕突狼奔,湧出廟門,片刻間,能動的全走得一乾二淨,剩下一院子的死屍,不下二十具之多。方玨正在惶然無計之際,耳畔傳來了神秘老人蒼勁的傳聲:「小子,快下去,人在廂房裡!」連想都不想,方玨飄墜院中,面對廂房門。
「回去,你插翅難逃!」是女人的喝話聲,傳自廂房內,接著是一陣碰撞的聲音。方玨大為震驚,仗劍衝入廂房,第一眼,他看到的是破窗洞外一個女人的面影,赫然是姑姑南宮芳婷,他倏地明白剛才暗中殺人援手的是姑姑,那窗洞是半刻前耿光明逃走時撞破的。南宮芳婷大聲道:「注意左邊!」方玨目光一轉,全身的血管暴脹起來,左邊棺木之後,裴震露出了上半身,老人的傳聲不錯,此獠果然沒有走脫。裴震滿面猙獰之色,狠瞪著方玨。方玨咬著牙道:「裴震,今天我要把你正以門規,你所作所為,百死不足以償其辜。」裴震磔磔一聲怪笑道:「你做夢!」南宮芳婷穿窗而人,站在方玨身側,戟指裴震道:「你這武林敗類,卑鄙小人,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聲音之淒厲,令人不寒而慄。裴震面皮一陣抽動,道:「你這婆娘又是誰?」南宮芳婷激越地道:「聽清楚,當年你以卑鄙惡毒的手段,利用無行的女人楚凝香,蠱惑『大風劍客』楚雲,盜取他師父『元通道長』的劍笈,結果,你取得了天下第一劍的寶座,害得楚雲師徒慘死武當山本門……」裴震雙目暴睜,慄聲道:「你究竟是誰?」南宮芳婷目眥欲裂地道:「我就是楚雲的未亡人!」裴震身軀一顫,陰惻惻地道:「你要替夫報仇?」南宮芳婷切齒道:「一點不錯!」方玨激動地道:「姑姑,由我來處理!」裴震暴笑了一聲道:「妙啊!原來你們是姑侄。」方玨仗劍前迫。裴震慄喝一聲:「不許動!」一腳踢開棺材。方玨意外地一震,目光掃處,心神俱顫,面目失色,裴震身前,赫然木坐著「玉琶妖姬」柳香娥,剛才被棺材擋住沒看到。他怔住了,想不到裴震已制住「玉琶妖姬」作為人質,原來她彈琵琶助陣是在廂房裡。裴震把劍橫在「玉琶妖姬」的粉頸上,獰聲道:「怎麼樣,可以談條件麼?」南宮芳婷厲聲道:「卑鄙,無恥,天下第一劍,神劍幫主,竟然使這種手段,你儘管殺人好了,沒什麼可談的。」裴震陰聲道:「不見得吧?有人欠她救命之恩,大概不至於犧牲她……」方玨怒憤欲狂,渾身簌簌抖個不住,星目中幾乎要噴出血來,一個真武士所賴以維持名聲的便是「武道」,他欠「玉琶妖姬」的救命之恩不假,自然不能眼看她做犧牲,但裴震又絕不能放走。心念之中,咬牙道:「什麼條件?」裴震眉毛—揚,道:「簡單,由她送我出廟,你倆留在原地。」南宮芳婷寒聲道:「方玨,你如果接受,我不原諒你。」方玨把牙齒咬了又咬,下不了決心。南宮芳婷冷厲地道:「我們上,方玨,你不能為了—個妖女而放過這惡魔,以後可再沒機會了,你不想後悔終生吧?」方玨又一顫,這是實話,以後可能真的再沒機會了。裴震陰陰地道:「別太篤定,本人殺了她仍然可以全身而退,不信試試看?」方玨腦海—片昏亂,「玉琶妖姬」的生死繫於他—念之間,不是為了情,也不是為了她的美色,而是他不願做忘恩負義的人,今天,她是來助陣的,如果他不顧一切,那為人又與裴震何異?此刻,他真希望那聞聲不見形的神秘老人能替他解這困厄,當然,這只是奇想,老人是不會現形的,以往的經驗可以證明。南宮芳婷挪步。裴震眼裡泛出殺光,手中劍作勢要勒。方玨脫口道:「且慢!」南宮芳婷止步,怒視著方玨道:「你真的捨不得這妖女?方玨,你使很多人傷心失望。」方玨狂聲道:」姑姑,您讓我再想想!」南宮芳婷以斷然的口吻道:「你去想吧,我們各行其是,你姑丈在等著惡徒授首。」說著,腳步又開始挪動。方玨欲阻無從。眼看「玉琶妖姬」就要做無辜的犧牲品。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閃電般掠人廂房,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飄到裴震身側。同時發話道:「幫主,是屬下!」裴震本待振劍,聞聲又止住,仍架在「玉琶妖姬」頸上。方玨也為之陡然一震,人影停住,看清來人竟然是「鬼秀才」耿光明。南宮芳婷也在意外吃驚之下停止進迫。耿光明目光—掃方玨和南宮芳婷,陰聲道:「幫主,您帶人,屬下斷後擋上兩招,先出房再說。」裴震目芒一閃,獰聲道:「人用不著帶了,毀了她我們合力衝!」方玨心弦「咚」地一震。就在這千鈞—發之際,耿光明突地一掌劈向裴震,吐勁之後,人跟著彈開,猝然之變,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耿光明竟然窩裡反,裴震做夢也估不到耿光明會來這—手,本能地振劍疾刺。耿光明已彈開八尺之外,口裡大叫道:「快救人!」南宮芳婷距裴震最近,雙掌電閃拍出。悶哼聲中,裴震被如山暗勁震得斜撞向牆角。方玨的反應也相當神速,彈身出劍,快如—瞬。裴震立足未穩,劍已劃到,倉促中舉劍封架,金鐵振鳴聲中又打了一個踉蹌,南宮芳婷又是—掌切出。悶哼再傳,裴震斜蹌。耿光明業已出門無蹤。裴震的身手果然相當了得,就借斜蹌之勢,足尖用力一蹬地面,弩箭般射丁出去。方玨霸劍劈到,差了—丁點兒落空。「卡」地—聲,把一口棺材削去了一個角。南宮芳婷以閃電身法追了出去。方玨瞥了「玉琶妖姬」一眼,現在可沒時間解她的穴道,跟著射了出去,裴震已被南宮芳婷截住,方玨發劍便攻。裴震厲吼—聲,施出—記怪招,把方玨的劍封了回去.毫不遲疑,彈身閃電而遁。南宮芳婷在方玨出劍之際,怕阻了劍路。彈退數尺,恰好就給了裴震逃脫的空隙。姑侄倆不約而同地齊齊追去。白天,視線開朗,崗上又沒樹木阻礙,裴震足踏墳堆,稍沾即起,—掠數丈,星丸般朝崗下射去,姑侄倆窮追不捨,如流星趕月。下了崗,奔不多遠,一條河橫亙眼前。裴震一看是絕路,但他別無選擇,奮身向對河掠去,河面太寬,掉落水中。掙起來奔上河岸,但手中劍卻已掉落河中了。同一時間。方玨也飛身過河,同樣夠不上距離,落在淺灘,但他沒跌下,比裴震慢—步登上河岸,南宮芳嬸比較冷靜,上溯數丈,從河身窄處飛越,反而後發光到,裴震連喘息的餘地都沒有,便被截住,方玨趕到,占犄角的位置。裴震渾身水顯,像只落湯雞,由於落河嗆了水,連喘帶咳。方玨揚劍迫近到八尺之處,慄聲道:「裴震,你的時辰到此為止!」裴震丟了劍,當然更不是方玨的對手。何況還有個一代恐怖人物「血牡丹」的傳人南宮芳婷。死亡的陰影立籠心頭,但武林梟雄戾氣所鍾。豈肯甘心束手待斃,目珠連轉,急思脫身之計。方玨再次道:「裴震,你弒師祖,毒師兄,大逆不道,本人奉師父遺命,清理門戶,你還有何話說?」裴震似已知脫身無望,暴吼一聲,撲向方玨,意存拚命。方玨霸劍一揮,裴震可不敢攖其鋒,玄奇地旋了開去,方玨如影附形而進,絕招再告出手。霸劍絕招,傾古凌今,裴震閃避不及,側背被劃開了一道尺長的大口,鮮血汩汩而冒,車轉身,雙掌齊發。方玨心念一轉,側彈,收起劍,舉掌道:「我要以師門武功制裁你!」雙方揚掌前欺,「切金掌」同樣的呈琥珀色。南宮芳婷沒動手,咬牙旁立,以防裴震逃遁。「砰」地一聲,雙方各退了一步,但一分即合,以肉掌互拼,武林絕學,驚人至極。裴震身負劍創,血流不止,只憑一口戾氣死拼,但畢竟支持不下去。「砰!」挾以一聲慘哼,裴震口血狂噴,仆了下去,一挺身又站了起來,面目淒厲如鬼。方玨又是一掌切出,悶嗥再傳,裴震又栽了下去。方玨咬牙瞪著他掙起,又跌下,再無力起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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