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的草原連接著遠山,一條坦蕩的黃土大道,筆直穿過草原的心臟,把草原一分為二,赤日炎炎之下,黃土大道似乎已被曬得癱瘓了。
大道盡頭,靠山腳的地方,是一座大莊院,古柏圍環,濃蔭中,隱約露出宏偉的莊門,極具氣派,臨近些,便可看到莊院門樓上高懸的三個斗大金字「虎踞莊」,莊如其名,真像一頭猛虎蹲踞山麓,傲視草原。
這時,過午不久,一個雄姿英發的少年武士,挺立在莊門前,凝視著緊閉的莊門,面上籠著一層濃濃的殺氣,令人看了不寒而慄。
「難道莊裡人都死絕了?」那少年自語了一聲,揚手,曲指,隔空彈去。
「鏘!」莊門上的大鐵環,發出震耳的巨響,餘音迴盪不絕。
一陣響動之後,沉重的莊門拉開了半扇,兩名雄赳赳的莊丁,衝出莊門,正待開口喝問,當四道目光接觸到少年武士冷厲帶煞的目芒時,不由機伶伶各打了一個冷顫。
兩名莊丁定了定神,其中之一沉聲道:「朋友駕臨敝莊,有何貴幹?」
少年武士冷冰冰地道:「找嘯天虎唐崇武!」
兩莊丁臉色一變,另—個道:「朋友說話客氣些,那是我們莊主。」
「這已經相當夠客氣了!」
「哼!」
「你鬼哼什麼,快去通報。」
「可有拜帖?」
「用不著!」
「朋友的名號?」
「你兩個還不配問。」
兩莊了登時怒火直冒,齊聲喝道:「朋友,虎踞山莊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少年武士腳步—挪,寒聲道:「是你們去通報唐崇武,還是在下自己進去?」
兩莊丁互望—眼,雙雙前迫,其中一個暴喝道:「不長眼的小子,你……」
「啪」的一聲,那開口的莊丁倒蹌了四五步,半邊臉現出五個清晰的指頭印,登時腫得老高,痛得他齜牙咧嘴。少年武士似乎仍站在原地沒動,這一嘴巴,不知是怎麼出手打的。另—個莊丁怔了怔,轉身便往裡跑。那被打的手撫首臉,呆在當場。少年武士冷冷地道:「你再敢出言不遜,我要你永遠開不了口!」
步履之聲傳處,莊門大開,四名武士仗劍而出,朝兩旁一站,緊接著,一個半百年紀黑衣老者大步而出,銳厲如鷹鷙的目芒在少年武士面上—繞,略—抱拳,沉著嶺道:「老夫本莊總管邱四,請問朋友末路?」
少年武士面無表情地道:「江湖小卒,淡不上來路!」邱四臉色微變,道:「朋友要見本莊莊主?」
「不錯!」
「請道來意?」
「見了唐崇武,在下會說!」
總管邱四側頭望了被打的莊丁一眼,目芒連閃,道:「朋友上門欺人?」少年武士若無其事地道:「因為他出言不遜,所以略施薄懲!」四名武士冷哼出了聲,抖了抖手中劍,一副躍躍欲試之態,那少年武士恍若未見。連眼角都不曾瞟他們—下。總管邱四冷哼了一聲。道:「朋友盛氣凌人,可惜看錯了地方,如果朋友不報名號,不說來意,老夫可要下逐客之令了!」少年武士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如此,在下只好自便了!」說著,昂尖挺胸,舉步便朝裡闖。四名武士齊齊怒喝一聲,出劍攔阻。少年武士雙掌左右一揮,勁氣旋捲,如平地乍起狂飆,四名武士朝左右倒撞開去,連發劍的機會都沒有。
總管邱四雙口泛赤,大喝—聲:「別太目中無人!」隨著喝話之聲,雙掌—錯,玄厲無比地疾攻而出。少年武士視若無睹,欺身如故,在掌力臨身的瞬間,單掌一劃,這—劃之勢,詭辣迅厲,令人咋舌。
「波波」兩聲,總管邱四攻出的掌勢,全被封死,—道其強無匹的反震潛力,震得他倒退不迭。四武士與那名莊丁,面目為之失色。邱總管的武功在莊內是第一流的,想不到應付不了這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一個照面。
少年武士在反擊之後,進了莊門,總管邱四與四名武士跟蹤而入。
眼前是—個廣場,正面是一列簷牙高啄的建築。四五個年齡不等的武士,迎面奔來。身後傳出總管邱四的暴喝:「此人來意不善,截住他!」奔來的武士—字式攔住去路,後跟的武士左右包抄,總管邱四繞到正面,怒目與少年武士相對。少年武士止步停身,冷極地道:「識相的最好退遠些,在下不想傷害你們!」
迎面武士之中,—個粗擴的中年,大踏步上前,掄起缽子大的拳頭朝少年武士當胸直搗,勁道可著實驚人,看來是專修外功的。
「砰」的一聲,少年武士上胸被結結實實地搗中,但隨之傳出的是—聲淒哼,那中年武士「登登登」退了三四步,—屁股跌坐地上,出拳的手腕,竟然被無形的反彈暗勁震折了。吶喊聲中,紛紛揚劍合圍。
一聲洪鐘般的栗喝傳來;「你們退開!」合圍的武士連總管在內,向兩側退了開去。現身的是一個威嚴的赤面老者,錦袍皂靴,雙目精光迫人。
少年武土俊面一沉,道:「閣下想來就是莊主嘯天虎唐崇武了?」
「不錯。小友是准?」
「方玨!」
「方玨?」
「嗯!」
「何事要見老夫?」
少年武士方玨星目精光一閃,綏緩抬起右掌,在空中畫了一個怪異的手勢,冷凝地吐語道:「閣下認識這個!」
唐崇武赤紅的老臉登時泛了白。駭然退了兩步,顫聲道:「切金掌?」方玨口角一抿,道:「閣下說對了,一點不錯!」
「切金掌」三字呼出,在場的武士,個個面色慘變,目爆駭芒。
唐崇武以激顫的聲音道:「你是『武林至尊』的什麼人?」方玨口唇微張,道:「傳人!」唐崇武再退了—步,顫聲道:「傳人?古立人……沒有死?」方玨臉上殺機倏現、寒聲道:「死與不死,閣下大可不必過問!」唐崇武額上冒出了汗珠,自語般地道:「武林至尊古立人沒有死?」頓了頓,又道:「你……你的來意是什麼?」方玨一字一句地道:「取你六陽魁首!」
所有在場的虎踞莊武士,—聽這叫方玨的少年竟然要取莊主的項上人頭,先是駭震,繼而怒憤填膺,忍不住哼出了聲,「武林至尊」的威名雖然令人顫慄,但武林人爭的是一口氣,圖的是一個名,難道真的讓人取去莊主的人頭?人影閃動中,紛紛舉步上前欺。
方玨目光一捫眾武士,沉聲道:「在下不願濫殺無辜,閣下最好要他們迴避!」唐崇武老臉起了抽搐,大叫一聲:「罷了!你們退下!」眾武士止住了前欺之勢,但卻沒有退去的意思。總管邱四激聲道:「莊主,我等寧為玉碎!」
就在此刻,三名老者,一名中年文士,與近十名武士,蜂擁而至,迅快地形成了一個大包圍圈。
空氣驟呈緊張。
剛現身的高手還摸不清情況,個個面帶驚疑,中年文士陰沉開口道:「莊主,他是上門尋釁的?」總管邱四接口代答道:「他是『武林至尊』的傳人,揚言要來取莊主的項上人頭。」此言一出,人人色變,驚呼聲響成一片:「武林至尊?」
方玨目光罩定唐崇武,對其餘在場的人視若無睹。唐崇武咬牙栗吼道:「你們誰也不許插手!」
畢竟,方玨並非「武林至尊」本人,他不過是他的傳人,人多數是現實的,恐懼歸恐懼,事實歸事實,眾高手窒了一窒之後,緩緩前迫。
方玨注定唐崇武道:「閣下可以盡全力反抗,在下可要出手了!」掌隨聲出,迅厲無儔地劈向唐崇武當胸,這—擊之勢。看是一掌,但其中藏著玄奧的變化,似乎各大要穴全在控制之中,在掌力未上身之前,可摸不準擊向什麼部位。
唐崇武一方之霸,當然不會束手待斃,心一磺,舉掌急封。
「砰」然聲中,勁氣四溢,挾蓄一聲悶哼,唐崇武踉蹌退了兩個大步,口角沁出了兩縷鮮血。
幾乎是同一時問,暴喝雷動,劍掌交輝,從不同角度罩向方玨。方玨早料到有此一著,連想都不想,雙掌交叉連振,狂飆捲處。圍攻上來的高手被震得四散而開。人沒有不怕死的。真正視生死如無物的,少之又少。唐崇武車轉身,便朝廣場一端掠去。
「唐崇武,你逃不了!」喝斥聲中,方玨身形似魅,—下子電射到唐崇武頭裡,截住他的去路。在場的高手。跟著一擁而前。
空氣緊張得無以復加。
唐崇武亡魂大冒,他已經看出這小煞星的身手,業已到了相當可怕的程度,自己說什麼也不是他的對手,如果發動群攻,莊中這些高手算是白搭生命。死亡的陰影,籠上心頭,他拿原本赤紅的臉更加蒼白了。
方玨冷森森地道:「在下不為已甚,閣下自了如何?」
唐崇武的臉孔,扭曲得變了形,人在生機未絕之前是不會放棄求生希望的,唐崇武此刻內心驀然升起了求生的慾望,名聲與地位變成次要了,現在唯一的生望是發動群攻,換取脫走的機會,但他剛才曾阻止過手下人插手,可不能出爾反爾,心念之中想到了一個以退為進之計,—昂頭,悲豪地道;「邱總管!」總管邱四急應道:「莊主有什麼吩咐?」唐崇武激昂地道:「這是本人個人的恩怨,不能連累你們,生死由命,本人個不在乎,夫人與小姐不在莊中,如我不幸,你轉達夫人,解散虎踞莊,退出江湖,不許尋仇報復,切記,這是我先留的遺言。」這—番活,表面上聽起來慷慨激昂,充滿武士精神,但實際巳收到了激將的效果,在場的人為之悲憤,其中一名老者厲叫道:「人死留名,虎死留皮,咱們上,與莊主共存亡!」一呼眾應,亡命般撲上。唐崇武故意作勢大喝道:「不許動手,退下!」當然,這一聲叫嚷是阻止不了眾憤的。反而推波助浪。暴喝聲響成一片,劍掌交織成幕。方玨想不傷人也辦不到,心—橫,揮掌反擊。人多勢眾,但實際上卻互相牽制,礙手礙腳,使功力高的不能盡展所長,聯手而不能配合,效果適得其反。甫一接觸,慘號立傳。唐崇武在全力擊出兩掌之後,電閃抽身。們他的如意算盤沒打對。方玨的目光沒離開過他,他才一動,方玨立刻警覺,身形暴彈,旋空脫出圈子,跟蹤撲擊;只這眨眼工夫,唐崇武已到了廣場邊緣的大廳前。方玨猛提真氣,沾地即起,魅影般掠上走廊,身形未落實,掌已發出,如濤勁氣卷處唐崇武身形一窒,方玨旋到了廳門邊,回身,正面截住了對方。
場中的高手,又捲了過來。唐崇武自知難免,頓生拚命之心。暴喝一聲,雙掌齊推,用上了畢生功勁,勢道相當驚人。方玨雙掌一圈,把對方的聿力引向了旁側。「轟」然一聲,木屑紛飛,廳門被引開的掌力震碎了兩扇,湧進的高乎,停在廊沿之下。方玨右掌倏揚,齊腕以下變成了琥珀色。唐崇武怪叫一聲:「切金掌!」隨著方玨揮掌之勢,一聲刺耳栗心的慘號破空而起,唐崇武頭顱離頸,栽了下去,鮮血噴了一地。在場的高手,全驚呆了。「切金掌」是「武林至尊」的獨門殺手,由於平時不輕用,是以在武林中僅屬傳聞,沒幾人真正見識過。方玨取出預先準備的革囊。從容不迫地把人頭裝了進去,彈身飛越眾高手頭頂,連閃而逝。
夜色蒼茫中,方玨來到—椽茅屋之前。這茅屋建在絕澗邊的突巖之下,非到面前,看不出來。
茅屋中傳出一個蒼勁的聲音:「是誰?」方玨恭應道:「師父,是徒兒方玨回來了!」
蒼勁的聲音道:「事情辦好了沒有?」
「如命完成!」
「進來吧!」
方玨推門入屋,放下手中革囊。燃亮了燈火。燈光映照下,—個鬚髮虯結的老人坐在竹榻上,雙目只剩下兩個凹陷的黑洞,顯然眼珠是被剜去的,左袖虛垂,一條手臂齊肩而沒,竟然是—個又瞎又殘的老人,他是誰?他就是曾經煊赫一時的「武林至尊」古立人。
方玨趨前,恭謹地道:「師父,您……」老人怒聲道:「住口,誰是你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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