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楓聽得“苗嶺天蠶谷”五字,不禁大吃一驚,目注黃衫少女,接口問道:
“你師傅難道竟是傳說中隱居‘苗嶺天蠶谷’,極少出世,號稱當代第一養蠱好手的‘天蠶仙娘’麼?”
黃衫少女點頭笑道:“我師傅正是‘天蠶仙娘’,你以後最好叫我‘天蠶女’龐真真,以示與我姊姊‘黃衫紅線’有別!”
顧青楓所飲“媚香酒”的藥力,此時業已漸漸發作起來,面對“天蠶女”龐真真這等絕代姿容,忽覺丹田一熱,心中一蕩!
但藥力剛剛發作,靈明自未全泯,顧青楓一面強制茁長的情思,一面暗想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翻天怪叟”龐千曉居然生下兩個女兒,都叫龐真真,自己卻始終堅稱只有“黃衫紅線”龐真真一位獨生愛女!
照“天蠶女”龐真真與“黃衫紅線”龐真真聲音笑貌無不極端相似的一事看來,她們顯然必是一胎孿生的同胞姊妹,然則誰又是這兩位龐真真的生身之母?
想到此處,顧青楓忽然發現其中果有蹊蹺,因為自己只知“碧雲娘”柳如煙是“黃衫紅線”龐真真的二姨娘,“媚香仙子”孔凌霄是三姨娘,卻從來未曾聽說過“翻天怪叟”龐千曉的原配夫人是誰?以及或生或死,今在何處?
“天蠶女”龐真真異常嬌媚地偎在顧青楓的身旁,微笑說道:“一來是我住不慣這九疑山三元峽!,二來是我見我爹爹好像根本不知道還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我也不必勉強高攀!三來我師傅愛我太甚,定然為我失蹤之事焦急萬端!故而今夜與你成親以後,等明日曙光一透,我便要回轉苗嶺天蠶谷了!”
顧青楓知道“天蠶女”龐真真久居苗嶺,已有苗人習性,對於男女愛好之事,毫不羞澀,直率異常,何況她緊緊偎在自己懷中,秋波送媚,眉黛傳情,簡直引誘得自己丹田之間的那股奇異熱力越來越強,有點把持不住!
顧青楓不知自己與“天蠶女”龐真真均已被“媚香仙子”孔凌霄有意促成美事,在酒中下了上佳的媚藥!不由得暗叫一聲不妙,思忖自己也曾遇過“蕩魄尼姑”妙真,“餐霞使者”衛芳華那等蕩婦淫娃,一再以色相引誘,但均能清清白白的安然無事!難道今夜與這“天蠶女”龐真真共處一室之下,竟逃不過紅粉魔劫?
心中警惕,身兒自然也隨著往後稍微退縮,不敢與“天蠶女”龐真真過份親熱!
“天蠶女”龐真真見顧青楓往後退縮,不禁微抬螓首,秋波凝注地嫣然一笑,說道:“楓哥哥,我從我姊姊口中,業已聽出你是一位光明磊落的俠義男兒!但我已嫁你,你已娶我,我們親親熱熱,不能視做蕩檢逾閒,而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份內之事!”
顧青楓無詞可對,不由急得口中訥訥說道:“我……我……我……”此時兩人四目相對,“天蠶女”龐真真也是絕頂聰明的人物,竟從顧青楓的眼神之中看出他心內所恩,驀然面容一冷,妙目中精光電閃,發話問道:“楓哥哥,你已經飲過我倒給你的那杯香茶,難道還敢對我們互相嫁娶之事有所反侮麼?”
顧青楓聞言之下,突想起這位“龐真真”號稱“天蠶女”,來自“天蠶谷”,是當代第一養蠱能手”天蠶仙娘”的心愛徒兒,不由大吃一驚,目注那只被自己飲完香茶的空茶杯,蹙眉問道:”聽你如此說法,難……難道你在這杯香茶之中,業已下了‘天蠶毒蠱’?”
“天蠶女”龐真真點頭笑道:“楓哥哥,我師傅是水擺夷族,我自幼蒙她教養,當然一切皆有苗夷習性!這茶中下蠱一舉,並無惡意,只是為了保證夫妻長聚,永不變心,我們恩愛一宵,明晨分別以後,你必須要在百日之內,趕來我苗嶺天蠶谷中,否則天蠶嚙心之慘,決非任何藥物可以治療,任何功力可以忍受,以及任何刑罰可以比擬的呢!”
顧青楓久走江湖,自然深知蠱毒的厲害,聞言正震驚欲絕,心頭狂跳之際,“天魔女”龐真真業已發動苗女纏郎的攻勢,玉臂雙伸,緊緊摟住顧青楓的頸項,拉著他雙雙倒臥在榻上,柔聲叫道:“楓哥哥,我好喜歡你,你怎的不敢和我親熱呢?我不是和我姊姊長得一模一樣的麼?”
軟玉投懷,溫香在抱,蘭芳暗度,口脂輕嘗,此情此景,已足銷魂!何況雙雙腹中所飲的“媚香藥酒”,也在發揮最大靈效?剎那間,這飛虹水榭的內室之中,充滿了一片旎旎溫馨,苗嶺佳人,吹蕭引鳳,中條劍客,誤入天台!一雙俠女英雄,霎時變成了雲雨巫山的襄王神女!
說也湊巧,“紫清玉女”孟紅綃遲不來,早不來,恰好在這來不得的時光,趕到飛虹水榭之外!
她之所以暢行無阻之故,一來是練就了“蕩魔寶錄”,功力極高,二來是“翻天怪叟”龐千曉因愛女終身有托,高興異常,傳令全幫懸燈結彩,放懷飲宴,防范略懈!
孟紅綃進入三元峽內,隱身暗處,聽出處處懸燈結彩之故,是為了幫主愛女“黃衫紅線”龐真真姑娘下嫁“中條劍客”顧青楓,今宵便屬花燭之夕!
這位“紫清玉女”得訊之下,不禁將信將疑,暗忖哪有這等巧事?自己與“黃衫紅線”龐真真遍尋顧青楓不得,昨日才到三元峽中,顧青楓竟也不僅隨後趕來,並且立即與那位冒牌貨色的龐真真姑娘同圓洞房花燭!
她既然有些懷疑不信,立即施展絕頂輕功,照著昨日來時所走的途徑,直奔養德軒後的飛虹水榭!
路過養德軒時,孟紅綃瞥見“翻天怪叟”龐千曉等一班三元幫首要,均在軒中高燒紅燭,開懷暢飲,並不時傳出賀喜之聲,遂一面極度小心地悄悄繞越,一面暗忖照這情形看來,前峽所聞,似乎竟是實事?
她轉念一想,此事委實也有可能,因為那位冒牌貨色的龐真真與真龐真真完全相像,連“翻天怪叟”龐千曉是她親生之父,尚且辨認不出,顧青楓又何能獨具慧眼?
顧青楓既不知其中蹊蹺,在見了龐真真為他落得如此模樣,自然難免傷情感德地歉疚萬分,可能才允立即成婚,以冀給與龐真真一些心靈安慰,精神補償!
但根據顧青楓平素的品格情性,自己可以斷定,他只是想借此好好安慰龐真真,使她恢復舊態,必然僅有花燭之名,決無花燭之實!
孟紅綃心中雖然想得頭頭是道,但等她身形落在飛虹水榭之前,卻不禁把一切觀念完全改變!
原來,飛虹水榭雖然門窗緊閉,但內室之中,“中條劍客”顧青楓與“天蠶女”龐真真鸞鳳和諧、輕憐蜜愛的無限春光,卻哪裡瞞得過這位曾經練就“妙音神功”、耳目之慧均大異常人的“紫清玉女”?
孟紅綃起初還以為在這飛虹水榭之內互相歡好之人,並非顧青楓與龐真真,直等到耳中聞得極其低微親蜜的幾聲“楓哥哥”及“真妹”以後,方一咬銀牙,頓足飄身,退出三元峽外!
她這一走,是去往何處?心中對於顧青楓是恨?是妒?抑或仍像以前一般相愛?均且慢表,仍先敘述三元峽中情事!
一宵易逝,展眼便是次日情晨,“翻天怪叟”龐千曉與“媚香仙子”孔凌霄興匆匆地趕來飛虹水榭,想看看愛女龐真真經過顧青楓一番愛情滋潤及花燭良宵,是否完全恢復常態?
但是目光剛剛瞥見飛虹水榭,“翻天怪叟”龐千曉臉上便自變色,知道事情不妙,因為飛虹水榭的兩扇大門,似已被人在極度憤怒之下,用掌力震得四分五裂!
“翻天怪叟”龐千曉只以為顧青楓神志清醒之後,對孔凌霄在酒中暗下媚藥一事深表不滿,憤然走去!遂趕緊飄身縱進飛虹水榭,連呼“真兒”,意欲向她解釋,並查詢經過!
哪知飛虹水榭之中,器物狼藉,人影毫無,只有顧青楓所留下的一封書柬!
柬上除了敘述“天蠶女”龐真真與“黃衫紅線”龐真真姊妹之別及一切經過以外,並怒斥“翻天怪叟”龐千曉位列“十三名手”、號令三元幫,是當代武林中一派宗師身份,不該用如此下流的手段,陷人於不義!
“翻天怪叟”龐千曉看得又羞又惱,又氣又急,手指“媚香仙子”孔凌霄,連連頓足說道:“這……這……這都是你,你……用……用的高明手……”“高明手段”的“段”字尚未說出,“翻天怪叟”龐千曉便因氣急過度,怒吼一聲,暈絕過去!
“媚香仙子”孔凌霄也慌了手腳,一面趕緊把“翻天怪叟”龐千曉抱臥內室榻上,按摩救治,一面令人去把鐵劍真人請來,商議一切。
鐵劍真人聞訊趕到飛虹水榭,“翻天怪叟”龐千曉業已蘇醒,滿腔急怒也略微稍減!
“媚香仙子”孔凌霄柳眉深蹙,把顧青楓所留的柬帖遞與鐵劍真人觀看,並告知他一切情事!
鐵劍真人得悉經過以後,向“翻天怪叟”龐千曉低聲問道:“幫主,你究竟是否有兩位愛女,均名真真?”
“翻天怪叟”龐千曉苦笑答道:“這件事兒,連我自己也不大清楚!”
鐵劍真人聞言,不禁與“媚香仙子”孔凌霄互相對看一眼,暗想莫非龐幫主也同樣患上了失魂落魄怪症?哪有身為人父,不知自己究竟有幾位女兒之理!
“翻天怪叟”龐千曉猜出鐵劍真人及孔凌霄心中所疑,苦笑幾聲說道:“關於真兒的生身之母,我一向不願對人提及,如今在這種怪異情形之下,只得一敘前因,請你們幫我推測推測!”
鐵劍真人點頭說道:“幫主請講,此事出自幫主之口,入於孔夫人及貧道之耳,也決不會再向第三人洩漏!”
龐千曉歎道:“此事我並非不可告人,所以始終嚴守秘密之故,只是為了疼愛真兒,不願使她為她那不知生死、無法尋覓的母親多增思念之痛而已!”
鐵劍真人哦了一聲,問道:“幫主的元配夫人,究竟是哪一位?”
龐千曉蹙眉不答,反向鐵劍真人問道:“昔年苗嶺之中崛起一位名滿江湖的紅粉魔頭,但成名未久;便自消聲匿跡,不知所終!真人可曾聽說此女?”
鐵劍真人想了一想答道:“是不是‘玄玄魔女’萬飛霜?”
龐千曉點頭說道:“真人說得不錯,‘玄玄魔女’萬飛霜就是真兒的生身之母!”
“媚香仙子”孔凌霄聽得喲了一聲,說道:“幫主,江湖中傳言‘玄玄魔女’萬飛霜的心腸狠毒無比,你怎會與這紅粉魔頭纏上了呢?”
龐千曉長長一歎說道:“此事可稱孽緣巧合,當時我江湖行道,路經苗嶺,偶遇‘玄玄魔女’萬飛霜,因雙方性情均極高傲,遂為了小小的爭執動起手來,互相惡斗半日以後,萬飛霜輸了一招,居然立即聲稱她生平從不服人,我既勝她,便非嫁我為妻不可!”
“媚香仙子”孔凌霄接口笑道:“‘玄玄魔女’萬飛霜本就美冠當時,怪不得真真長得那等姿容絕代,幫主幸獲嬌妻,真可謂是飛來艷福!”
龐千曉白了孔凌霄一眼,繼續向鐵劍真人說道:“真人應該知道,龐千曉並非可用色相相誘之人,但當時我因在不知不覺之中,早就被萬飛霜施展‘天魔迷魂大法’惑亂心神,以致不克自持,竟糊裡糊塗地與她結為夫婦!”
鐵劍真人問道:“幫主既然已與‘玄玄魔女’萬飛霜結為夫婦,怎會又復彼此反目?萬飛霜如今是生是死,蹤跡安在?”
龐千曉苦笑說道:“米已成飯,木已成舟以後,我始漸漸發現江湖傳言不虛,‘玄玄魔女’心腸褊狹絕倫,手段狠毒無比,決非百年佳偶!”
“媚香仙子”孔凌霄問道:“幫主既然發現不宜與”玄玄魔女‘萬飛霜長相廝守,難道憑你的武功尚自無法脫身?……“話猶未完,突地哦了一聲,恍然說道:“我明白了,大概幫主要想猛揮慧劍,斬斷情絲之際,那位‘玄玄魔女’萬飛霜業已身懷有孕?”
龐千曉點頭說道:“你猜得不錯,當時‘玄玄魔女’萬飛霜嘔吐吞酸,身懷六甲,不由使我進退兩難,因我雖有意脫離萬飛霜,卻不能拋棄我的親生骨血!”
鐵劍真人接口說道:“這乃是人之常情,但幫主究竟是在何時,才與那‘玄玄魔女’萬飛霜分袂的呢?”
龐千曉拈須長歎說道:“此事我作得略嫌過份,故而至今思及,還覺對於‘玄玄魔女’萬飛霜有點歉疚不已!”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往事如煙,感歎何益?幫主不必悲傷,還是繼續往下講吧!”
龐千曉舉袖拭去眼角淚光,緩緩說道:“萬飛霜不知我對她已懷厭意,發現有孕以後,遂與我商討生男生女如何定名之事?”鐵劍真人笑道:“這是一項重大關鍵,因為貧道從來尚未見過姊妹同名之例!”
龐千曉惑然說道:“關於此事,我也覺得詫異!因為當時聽了‘玄玄魔女’萬飛霜此言,只隨口說了兩句:”生男名正宇,生女叫真真‘!疤劍真人聞言,略一尋思,揚眉問道:“幫主是在‘玄玄魔女’萬飛霜產後多久才把真真姑娘帶走??
龐千曉赧然答道:“我即因此事,始終覺得對萬飛霜略懷歉疚,我事先早就秘密覓妥代乳苗女,是在真兒離母體之際,便不辭而別,悄悄離去!”
鐵劍真人聽到此處,眉梢一展,點頭笑道:“我明白了!”龐千曉惑然問道:
“真人明白什麼?”
鐵劍真人笑道:“在貧道看來,‘天蠶女’龐真真生得與‘黃衫紅線’龐真真毫無二致!”
龐千曉說道:“慢說真人,連我還不是照樣看不出來?”鐵劍真人笑道:
“根據她姊妹二人的容貌、身材、語言、神態無不極度相像之事,再加上幫主適才所說,貧道斗膽斷定她們是一胎孿生!”
龐千曉瞿然問道:“一胎孿生?”
鐵劍真人點頭笑道:“我認為幫主僅把剛剛出生的‘黃衫紅線’龐真真姑娘帶走以後,卻不知還有一位‘天蠶女’龐真真姑娘尚在‘玄玄魔女’萬飛霜的腹內!”
“媚香仙子‘孔凌霄撫掌笑道:”真人這種設想委實奇妙,幫主既曾說過’生男名正字,生女叫真真‘之語,則’玄玄魔女‘萬飛霜腹中那位後出世的姑娘,自然也叫’龐真真‘了!疤劍真人向“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幫主請想,‘玄玄魔女’萬飛霜生下第二個女兒之後,因不知被你先帶走者是男是女?自然替她命名‘真真’,否則哪會姊妹同名?又生得那等相像??
龐千曉聽得點頭說道:“這樁事兒,似乎只有真人所作這種推測可以解釋!
但那苗嶺天蠶谷中的‘天蠶仙娘’,會不會就是失蹤已久、不知生死的‘玄玄魔女’萬飛霜呢?”
“媚香仙子”孔凌霄笑道:“幫主這種想法也有可能,你要不要走趟苗嶺天蠶谷,拜訪拜訪這位威震苗蠻的當世第一養蠱能手?”
龐千曉點頭說道:“我自應前去一查此事,倘若那位真兒當真是我骨血,我還要把她接回三元峽內!”
“媚香仙子”孔凌霄聞言笑道:“幫主何時啟程?我陪你去!”
龐千曉微一擺手,正待發話,鐵劍真人已先笑道:“柳夫人尚在閉關,功行未滿,幫中事務需人主持,孔夫人最好留守,由貧道奉陪幫主,走趟苗嶺天蠶谷便了!”
龐千曉向“媚香仙子”孔凌霄說道:“‘玄玄魔女’萬飛霜心腸狹隘,妒念奇重,萬一那‘天蠶仙娘’真是她時,則你在身畔反而更會為我多添不便!”
“媚香仙子”孔凌霄聽得失笑說道:“既然如此,我自然不便前去,引得那位‘玄玄魔女’大興醋海風波!且命蕭英蕭俊隨行,侍奉幫主!”
龐千曉想了一想說道:“此去可能頗有凶險,何況與那般養蠱能手折沖,較諸一般江湖爭斗,又自不同,故而蕭英蕭俊不必隨行,我要選拔一名香主同去,倒有大用!”
鐵劍真人笑道:“幫主意中之人,莫非便是‘火孩兒’鄔香主?”龐千曉點點頭說道:“‘火孩兒’鄔赤的一身火器,對於克制各種惡蠱,特具靈效,苗嶺天蠶谷之行,似乎少他不得!”鐵劍真人低聲笑道:“幫主所見極是,但依貧道看來,事不宜遲,越快越好,何不傳諭鄔香主略作准備,我們立刻就走!”龐千曉聞言,遂命人將“火孩兒”鄔赤叫來,告以即有苗疆之行,命他准備足以克制毒蠱的諸般火器!
“火孩兒”鄔赤欣然道:“鄔赤早就覺得‘苗疆雙怪’中的‘烈火太歲’呼延炳太以盛氣凌人,如今既然有事往苗疆,正好會他一會!”
鐵劍真人笑道:“‘烈火太歲’呼延炳住在雲南高黎貢山,我們此行,卻是前往貴州苗嶺,鄔香主想會呼延炳,只好等到‘萬劫大會’的了!”
“火孩兒”鄔赤聞言,遂去摒擋一切,准備侍從“翻天怪叟”龐千曉及鐵劍真人,一同前往苗嶺。
他們同往苗嶺之事,留待後敘,如今再復提到“中條劍客”顧青楓方面。
顧青楓為“媚香藥酒”所迷,情欲奔放,享盡溫柔,但巫山夢罷,一覺醒來,枕邊余香猶在,“天蠶女”龐真真卻芳蹤早渺,只留下一條素巾,上書:“天蠶在腹,萬勿變心,百日之間,苗嶺重聚!”
顧青楓起初尚以為昨宵的一夜荒唐,乃是夢境!如今看了巾上字跡以後,不禁愧悔萬分,全身汗下如雨!
暗想自己作出如此荒唐舉措,如何對得裝紫清玉女”孟紅綃、“黃衫紅線”
龐真真等兩位紅顏知己?
顧青楓越想越煩,遂取桌上紙筆,留書說明經過,並且斥責“翻天怪叟”龐千曉,不該運用下流手段,將自己陷於不義!
留書完畢,走出飛虹水榭,因胸中憤怒難消,回手一掌,竟把水榭門戶,拍得四分五裂!
這時三元幫中人物,多半醉臥未起,即有少數輪值弟子,因知顧青楓乃是幫主的東床嬌客,故而均不相攔,讓他容容易易地出了三元峽外!
顧青楓立足高崖絕頂,讓那寒厲的山風吹得遍體悚然,接連打了幾個冷顫,神智反倒覺得清醒了一些!
他略為定神以後,仰天悲聲叫道:“顧青楓,顧青楓,你作出如此無恥荒唐之事,有何面目再見紅妹、真妹,不如干脆跳崖一死!”
話音一了,身形復閃,便欲向崖下縱落,在巉.f亂石之間,求得解脫!
顧青楓身形才閃,他身後丈許以外的一塊大石之後,霍然站起一人,似欲對他搶救,不使他投崖自盡!
但那人剛剛站起,顧青楓突又止步搖頭歎道:“不對,不對,我若這樣一死,未免太不清白,應該在百日之內,設法尋到紅妹、真妹,說明經過,然後拔劍自盡,才死得比較光明磊落!”
顧青楓身後之人,聽了他這番自言自語,知道他目前死念已消,才暗暗透了一口長氣,重復藏入大石之後!
那人藏好不久,顧青楓竟也走到這塊石上落坐,右手握拳,向左掌上狠狠一擊,恨聲說道:“但茫茫海角,莽莽天涯,我卻往何處尋找紅妹、真妹?
何況時期僅有百日之限,過了百日,我就將五髒盡裂而死!骯飼嚳閼自歎息無處尋找“紫清玉女”孟紅綃及“黃衫紅線”龐真真,誰知那位化名為“降魔郎君”黃慕楓的“黃衫紅線”龐真真,就在他所坐的這塊大石之後?
原來龐真真在那古洞之中留書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知孟紅綃後,以為孟紅綃必然走去,自己便可設法再回三元峽內,探聽探聽那位假龐真真究竟是何來歷?
怎會與自己生得一般無二!
誰知藏在暗處窺伺好久,見“紫清玉女”孟紅綃竟也在出洞之後,略一徘徊,等到夜間進入三元峽內!
“黃衫紅線”龐真真因根本不知道顧青楓正在三元峽內與那位“天蠶女”龐真真洞房花燭之事,暗想自己容顏被毀以後,自覺不能與顧青楓匹配,情天難補,生趣毫無,本擬一死解脫,但因堂上尚有老父之故,才躊躇莫決!
如今既有另一位龐真真可代自己奉侍高堂,克盡孝道,則只要等其他心願完成以後,便可含笑歸真,離開這煩惱的塵世!
“黃衫紅線”龐真真的其他心願,便是想倚仗古洞中新得的“干將劍”,去往六詔山桃花沼,運用“雌雄雙劍”氣機吸引之理,把沉在毒泥中的“莫邪劍”
取出,趕到“萬劫大會”之上,將這兩柄春秋神物贈與顧青楓、孟紅綃,並留下“風雲雷雨劍譜”、“桃花軟甲”,以忠釣鰲居士之托,再將“列缺神斧”歸還老父,便可萬緣皆了,毫無牽掛地自求解脫!
但她正在獨立峰頭、愁腸百轉之際,忽見三元峽內,電掣雲飛般馳出一條人影!
僅從那種絕世身法之上,“黃衫紅線”龐真真便看出來人竟是入峽未久的“紫清玉女”孟紅綃!
心中不禁好生驚奇,暗想紅姊入峽未久,怎的忽然退出?並跑得這般快法,身後又未見有人追襲!
念猶未了,“紫清玉女”孟紅綃的身影,竟直向“黃衫紅線”龐真真所立的峰頭馳來!
“黃衫紅線”龐真真因此時不宜與孟紅綃見面,遂趕緊藏入一塊大石之後。
孟紅綃上得峰頭,毫無其他動作,只是面對三元峽,在嚴寒夜風獵獵飄衣之中,木然癡立!
藏在石後的“黃衫紅線”龐真真,雖然聽不見孟紅綃有甚怨憤之語,看不見孟紅綃有甚悲苦之情,但僅從她那木然癡立,一動不動的神態之上,已可測知孟紅綃在三元峽中遇上了什麼重大怫心之事!
“黃衫紅線”龐真真暗忖孟紅綃胸襟向來仁厚寬大無比,如今這等神情,到底是為了何事?
正在猜測,孟紅綃驀一偏頭,遂使“黃衫紅線”龐真真瞥見她滿面淚痕,連胸前羅衫之上,也布滿了一片模糊淚漬!
龐真真見狀,越發駭然,幾乎縱身躍出,欲拉著孟紅綃的手兒,一問究竟?
孟紅綃微抬螓首,仰望雲空發出一聲充滿悲涼的長歎,然後頓足飄身,縱落峰下,電疾馳去!
“紫清玉女”孟紅綃一走,“黃衫紅線”龐夏夏平添滿腹疑雲,決定趕緊潛入“三元峽”,看看峽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能令胸襟高朗無比的“紫清玉女”
孟紅綃,傷心到那等地步?
但她剛剛立計,正欲飄身之際,三元峽中又復馳出一條人影!
這條人影,在輕功身法方面雖也不弱,卻顯然要比“紫清玉女”孟紅綃差了幾成火候,也是毫不停留地直奔西方而去!
“黃衫紅線”龐真真哪知這條人影,便是與自己一胎孿生,並又同名的“天蠶女”龐真真,已和顧青楓花開並蒂,共度良宵,如今正獨自回歸苗嶺。
她獨立高崖,雖正臨三元峽口,距離卻遠,何況又在黎明前的極度黑暗之間,自然看不清對方是誰?只暗覺平素好手如雲、警戒森嚴的三元幫,今夜怎的成了任人出入的松弛情況?
“黃衫紅線”龐真真思念著顧青楓,思念老父,又復感傷自己紅顏已毀,不願見人,多般愁緒齊集心頭,使得這位骨傲心高的絕代俠女淒惶不已,悲從中來,銷盡英風,淚如雨落!
她獨自傷心片刻以後,沉沉暗黑的天空中,也由東方透出一些熹微的曙光。
三元峽口,也在這熹微曙光之中,馳出第三條人影!
這第三條人影,便是“中條劍客”顧青楓,但他前在野人山百丈坪冒充“百變無常”郝大風時,因怕漏出馬腳,一切均小心翼翼地竭力掩飾,致未被暗藏“萬劫門”上的“紫清玉女”孟紅綃與“黃衫紅線”龐真真識破身份!
如今既已恢復本來面目,怎會再加掩飾?輕登巧縱之下,所施展的顯然正是“中條逸士”焦大先生的獨門輕功“游龍身法”!
“黃衫紅線”龐真真一看之下,雙目珠淚立收,暗想天下事哪有如此巧法?
楓哥哥怎會也在此時趕到了三元峽內!念猶未了,顧青楓居然也與“紫清玉女”
孟紅綃一樣,不謀而合,直撲龐真真所立之處。
龐真真照樣利用大石隱身,聽得顧青楓幾句愧恨自責之言以後,心忖怪不得紅姊那等傷心?楓哥哥果然做出了有愧紅姊而欲自盡謝罪之事!
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因為顧青楓愧悔自責的話中,雖然曾稱“對不起紅妹”,卻也有“真妹”兩字在內!
這一來不禁更把龐真真弄得滿腹疑雲,猜不透顧青楓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自己與孟紅綃之事?及為何活不過百日便將五髒俱裂而死!
她在懷疑難釋之下,想起自己如今業已易容更名,何不索性現身走出,設法與顧青楓互作深談,豈不便知究竟?
心念才動,又聽顧青楓在石上長歎一聲,自語說道:“紅妹、真妹,這也要怪你們不該假扮什麼‘降魔郎君’、‘蕩魔秀士’,倘若在野人山‘萬劫門’前,我就認出你們的本來面目,哪裡還會聚鐵九州,鑄成大錯,永遠無法彌補!”
這一番話聽得龐真真好不驚心,其中又復包含了三樁疑問!
第一樁是顧青楓怎會知道三元峽中的贗鼎龐真真不是自己?及自己與孟紅綃假扮成“降魔郎君”、“蕩魔秀士”之事?
第二樁是照顧青楓的語氣聽來,自己與孟紅綃暗探野人山百丈坪之際,顧青楓居然也在“萬劫門”前,當時為何遍覓不見?
第三樁是顧青楓究竟做出什麼大錯?竟有“九州聚鐵”及“無法彌補”之語?
尤其顧青楓既知“降魔郎君”是自己所扮,怎可出與相見?
龐真真微一躊躇,想起釣鰲居士所贈易容變音靈藥甚多,只要顧青楓稍微離開大石,便可悄悄另取一粒,重新改變容貌!
至於衣著方面,雖然一時難易,亦可脫去黃衫,僅以短裝出見!
龐真真主意剛定,顧青楓業已淒然一歎,站起身形,向崖下走去!
龐真真慌忙化開一粒“易容丹”塗在臉上,又服食了一粒“變音丸”,脫去外衣黃衫,悄悄追蹤,隨後窺探,經過這一陣忙碌,顧青楓的身形已在二三十丈以外,並已下到崖底,轉過一重峰腳!
龐真真生恐追蹤不及,顧青楓那等傷心之下,可能會出什麼意外?遂趕緊提氣輕身,足底加勁!但剛剛轉經峰腳,卻見顧青楓在一條凌空飛墜的山泉之下,聽任那冰冷的山泉把自己的頭發衣衫,淋得透濕!
龐真真知道顧青楓這種舉措,一定是心中煩悶得無法排洩,才想借著冷泉澆頭,一清神智!思忖之間,顧青楓竟似煩悶未消,索性仰起頭兒,聽任那冰冷山泉,沖激在面門之上,並咕嘟咕嘟地,咽了幾口!
龐真真看得越發驚疑萬狀,猜不透顧青楓到底受了什麼重大刺激?
她因亟於明白其中究竟,遂銀牙暗咬,自峰腳之後現身緩步走出!
但龐真真剛剛現身,顧青楓卻突然呻吟一聲,跌倒在地,不住亂滾,好似痛苦已極!龐真真見狀,不禁震驚欲絕,急叫了一聲“楓哥哥”,便自縱身撲過,觀看究竟?
人在情急之間,往往機心盡失,不易掩飾本性!
龐真真易容變音,並脫去外著黃衫之舉,無非不願使顧青楓認出自己的本來面目!但她這一聲衷心焦急而脫口叫出的“楓哥哥”,豈不自露馬腳?
前功盡棄!
龐真真一聲“楓哥哥”出口,自知失言,卻悔已無及,只得硬著頭皮仍舊撲將過去!誰知顧青楓如今竟已雙顴似火,神智昏迷,根本對她所呼的“楓哥哥”
三字,未曾入耳!
龐真真既覺心中一定,又覺心中一酸,因為她略通醫道,業已看出顧青楓的這突發病勢極為凶險!雙目噙珠,秀眉緊蹙,仔細為顧青楓一診脈息,不由越發沒了主意!
原來龐真真起初以為顧青楓是誤飲毒泉,才致猝然病倒!但脈象之中,卻又似傷寒?又似傷肝?毫無中毒模樣!
龐真真診察不出顧青楓病狀,只得先喂他服下兩粒武林中極為珍貴、功能護心保命的龍虎靈丹!
靈丹人腹有頃,顧青楓依然全身火熱,昏迷不醒,龐真直不禁愁腸百結,苦思解救之道?
想來想去,畢竟被她想出一個人來!
此人也住在九疑山中,但與人無忤,與世無爭,自號“樂天樵子”!
這“樂天樵子”復姓歐陽,單名一個川字,不識武功,卻精通醫理文學,連“翻天怪叟”龐千曉都對他頗為敬重,嚴令三元幫徒不許對歐陽川妄加驚擾!
龐真真既想起此人,遂彎腰抱起那全身水濕、神智昏迷的顧青楓,急急向“樂天樵子”歐陽川所居的“樂天草廬”趕去!
歐陽川這“樂天草廬”,就建造在孟紅綃、龐真真尋到“干將劍”的那座秘洞之外的幽谷谷口。
草廬僅有三間,儉樸已極,但周圍環境卻頗為幽雅,流泉怪石,翠竹青山,襯托得宛如仙境!
“樂天樵子”歐陽川雖然不通武功,但久作山居,腰腿自健,鎮日芒鞋竹笠,采藥砍柴於雲深竣嶺之處。
龐真真抱著昏迷不知人事的顧青楓到了樂天草廬之前,見雙扉倒扣,歐陽川不在廬中,正自芳心焦急之際,忽然聽得隱隱有人作歌,唱的是:“不貪名利復何憂,所喜山居樂事稠,草屋三椽能避雨,蓑衣一襲勝貂裘!
龐真真一聽歌聲,便知是“樂天樵子”歐陽川采藥回轉,不禁“怦”然心喜,抬頭望去,果見一位芒鞋赤足的蓑衣老人,肩負藥鋤,手提藥囊,自崖角右方緩緩轉出。
“樂天樵子”歐陽川忽然見有人站在自己的草廬之外,先是一愕,但是由龐真真所抱的顧青楓身上猜出來意,搶前幾步,含笑問道:“小哥兒怎樣稱呼?你懷中所抱是誰?怎知歐陽川略通醫道,來此求治?”
一面含笑問話,一面推開柴扉,延客入內,並命龐真真把顧青楓輕輕放在一張軟榻之上。
龐真真因“黃慕楓”“黃無惑”及自己本名均不宜再用,遂恭身答道:“晚輩尚心仁,這位則是人品正直、名震江湖的‘中條劍客’顧青楓,因為忽患奇疾,並久聞老人家醫道通神,特請一展回春妙手!”
“樂天樵子”歐陽川聞言,遂立為顧青楓診斷脈息,並向龐真真笑道:“歐陽川長居九疑,從不出世,尚老弟是怎生知我略通醫理?”
龐真真陪笑答道:“晚輩曾從三元幫‘翻天怪叟’龐幫主口中,得聞老人家神醫盛譽!”
“樂天樵子”歐陽川哦了一聲,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片異樣的神色!
龐真真看得心中一跳,囁嚅問道:“老人家,難道顧……顧青楓兄的箔…病勢……““樂天樵子”歐陽川目光一轉,向龐真真含笑說道:“尚老弟不要著急,這位顧老弟的病勢雖重,卻非無藥可治!”
龐真真聽說顧青楓有救,這才芳心略定,“樂天樵子”歐陽川又復向她問道:
“這位顧青楓老弟可有家室?”
龐真真應聲答道:“他既無妻子,又無父母,是孑然一身,游俠天下!”
“樂天樵子”默然片刻,細診脈象,縮手起立,搖頭笑道:“若照尚老弟如此說法,則這位顧青楓老弟的人品,卻未見得十分正直的呢?”
龐真真愕然問道:“歐陽老人家因何看出這顧青楓的人品並不十分正直?”
“樂天樵子”歐陽川笑了一笑,緩緩答道:“據我診斷,他的病勢是急怒傷肝,加上受了陰寒!”
“陰寒”二字,聽得龐真真臉上一紅,耳根一熱,心頭也一陣狂跳!
暗想怪不得楓哥哥神情那等愧悔,紅姊那等難過,原來他昨夜竟在三元峽中,與假龐真真互相好合,今晨久立高崖,被嚴勁山風一吹,再聽任冰冷的山泉澆得全身水濕,以致染了“陰寒”及傷肝重症?
但想到此處,又覺不對,因為顧青楓與自己東海求醫,長途相共,終日耳鬢廝磨,甚至投懷送抱的享盡溫柔,尚且發情止禮,絲毫未及於亂!怎會在這一夜之間,便與那位假龐真真有了合體之好?
“樂天樵子”歐陽川見龐真真聞言之後,正自低首深思,遂含笑問道:“尚老弟莫非懷疑我所診不實?”
龐真真慌忙陪笑說道:“老人家神醫絕代,自然指下無虛,還請趕緊賜以妙藥!晚輩適才是在思忖,這位顧青楓兄平素人品確極端正,怎會突然作出如此荒唐之事?”
“樂天樵子”歐陽川一面起身親為顧青楓處方煎藥,一面微歎道:“‘情’之一字,用得正時,可以沛乎天地!用得邪時,可以顛倒乾坤!任憑你一等一的英雄人物,最難過的便是‘情關’一道!能夠參得透紅粉骷髏,空花色相的,在這大千世界之內,卻有幾人!”
龐真真雖知“樂天樵子”歐陽川所診所說均系實事,但仍極度信任顧青楓的品格,只是芳心存疑,准備靜等顧青楓病勢痊愈,再行細問經過,並探聽他為何自稱在百日以內便將五髒寸裂之故!
顧青楓急怒傷肝及受了陰寒等兩樁病勢,本極凶險,但在“樂天樵子”歐陽川歧黃妙技悉心調治,暨龐真真衣不解帶,全神服侍之下,本身體力又強,遂於五日以後,即告霍然痊愈!
龐真真經過再度易容及變音更名,顧青楓果然認不出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渴欲相尋的“黃衫紅線”!只把這位尚心仁視為救命恩兄,感激不盡!
“樂天樵子”歐陽川在第五日上,見顧青楓神智業告完全清醒,體力已漸復原,遂再行為他細診脈息,察看是否病已全好?
龐真真因顧青楓死裡逃生,芳心大慰,本在滿面含笑,但忽見“樂天樵子”
歐陽川一面為顧青楓細心診脈,一面卻又流露出奇異的神情,遂不禁愕然問道:
“歐陽老人家,顧青楓兄的病勢難道還有什麼變化不成?”
“樂天樵子”歐陽川搖頭答道:“顧老弟的病勢已愈,但我卻發覺另外一件怪事!”
語音一頓,目光凝注顧青楓問道:“顧老弟,我診斷你脈息之際,發現你體內似有一種奇異潛力!倘若一旦發作……”顧青楓長歎一聲,點頭接口答道:
“歐陽老人家的指法之高,委實堪稱絕世!你所說的奇異潛力,可能就是我腹中的‘天蠶毒蠱’?”
龐真真失驚叫道:“顧兄,你何時曾與苗疆人物打過交道?不然怎會中了蠱毒之內最厲害的‘天蠶毒蠱’?”
顧青楓歎道:“我是中了三元幫幫主‘翻天怪叟’龐千曉之女龐真真的暗地算計!”
這幾句話兒,聽得龐真真怒滿心頭,但又不便發作,只得眉梢一聚,冷然說道:“顧兄此話,恐怕有些言不由衷?”
顧青楓愕然問道:“小弟生平從不謊言,尚兄何出此語?”
龐真真道:“小弟生長湘南,與三元幫中人物多半熟悉,似乎聽得龐老幫主的愛女龐真真,對於顧兄青眼獨垂,兩情互洽,怎會用苗疆毒蠱加以暗算!”
顧青楓苦笑地說道:“尚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與小弟相識,並頗稱投契的是‘黃衫紅線’龐真真!用‘天蠶毒蠱’對我暗算的是‘天蠶女’龐真真!”
龐真真聽得柳眉一蹙,向“樂天樵子”歐陽川問道:“歐陽老人家,顧兄神智是否尚未完全清醒,不然怎會滿口胡言?”
“樂天樵子”歐陽川弄得也自茫然道:“顧老弟病已全好,但‘翻天怪叟’龐千曉幫主的膝下,分明只有一位獨生愛女!”
顧青楓搖搖手叫道:“不對,不對,龐幫主大概有兩個女兒,均名‘真真’,只是外號有別,一個叫‘天蠶女’,一個叫‘黃衫紅線’!”
龐真真氣得搖頭說道:“顧兄簡直信口胡言,慢說龐幫主只有一個女兒,便算真有兩位千金,也不會同命一名,姊妹無別!”
顧青楓急道:“尚兄怎不信任小弟?我說的全是實言,至於為何姊妹同名,恐怕只有詢問‘翻天怪叟’龐幫主,才知究竟的了!”
龐真真見顧青楓說得如此逼真,越發疑雲滿腹,蹙眉問道:“顧兄既然這等說法,能否把詳細經過見告?”
顧青楓長歎一聲說道:“古人說得好:”書有未曾經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
‘顧青楓雖然作了一件敗德無行之事,仍願向歐陽老人家及尚兄坦白一陳!八低輳遂把三元峽內所經,詳細敘述一遍?
龐真真靜聽顧青楓敘述完畢,心中不禁疑雲更深,暗想那“天蠶女”龐真真雖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絕似孿生姊妹,但怎的從未聽爹爹提過此事?
“樂天樵子”歐陽川如今已知顧青楓確是一位心地光明的正人君子,遂含笑說道:“顧老弟,‘天蠶毒蠱’非比尋常,你既不願對‘天蠶女’龐真真專心相愛,長侍妝台,即必須早作打算,否則,一滿百日,蠱毒發作,縱令華陀再世,扁鵲當前,也是無可救藥的了!”
龐真真聽得毛發悚然,向“樂天樵子”歐陽川恭身陪笑說道:“歐陽老人家,你就是當世華陀,今之扁鵲,既然這等說法,便請再為顧兄身中‘天蠶毒蠱’之事,一施妙手如何?”
“樂天樵子”歐陽川眉頭微蹙,含笑說道:“既參華扁技,便有濟人心,歐陽川亟願為顧老弟一盡綿薄!但我對於苗疆毒蠱,只能防患未然,不能制之已發,顧老弟所中的‘天蠶毒蠱’業告深入肺腑,卻是奈何?”
龐真真見“樂天樵子”歐陽川無力制蠱,知他決非推委,不禁愁鎖雙眉,又復問道:“老人家,難道凡屬中了蠱毒之人,便均無藥可救?”
“樂天樵子”歐陽川搖頭笑道:“天生一物,必有一克,但苗疆毒蠱,系各人自煉,無法得知其中究含何物,卻怎生下手相救?”
龐真真急道:“照老人家這樣說來,顧兄除非向苗女屈服,於百日以內自投天蠶谷外,豈非束手待斃?”
“樂天樵子”歐陽川笑道:“有樁佛家故事,尚老弟定然知曉!”
龐真真問道:“什麼故事?”
“樂天樵子”歐陽川笑道:“高僧法眼曾向泰欽禪師發問:”虎項金鈴,誰人解得‘?“龐真真點頭答道:“這樁故事,晚輩知道,虎項金鈴,只有系者解得!”
說到此處,恍然頓悟地哦了一聲,又道:“解鈴原是系鈴人!歐陽老人家的用意,莫非是命顧兄仍需向‘天蠶女’龐真真身上設法解救?”
“樂天樵子”歐陽川笑道:“我已說明苗疆毒蠱多半自煉,除了本人,別無解藥!何況那‘天蠶女’龐真真又是當世第一養盅能手‘天蠶仙娘’的心愛弟子,用蠱手法,必甚高明!旁人倘一妄動,可能不但未曾救得顧老弟,反會斷送他一條性命!”
龐真真聞言,看了顧青楓兩眼,眉鎖重憂,默然不語!
“樂天樵子”歐陽川笑道:“我雖不會武功,但卻看得出顧老弟與尚老弟均具一流身手,何不走趟苗嶺天蠶谷,也許或能如願?”
顧青楓苦笑道:“苗疆毒蠱,望之無形,受之無覺,並非武功能拒!要去由我自行一試,不敢煩動尚兄共涉奇險!”
龐真真笑道:“小弟與顧兄雖屬新交,但對‘中條劍客’的英名卻欽遲已久!
彼此既然氣味相投,何必再分你我?倒是苗疆惡蠱,陰毒難防……”“樂天樵子”
歐陽川笑道:“顧老弟及尚老弟難道忘了我方才所說,對於苗疆惡蠱雖難制之已發,卻能防患未然麼?”
龐真真大喜問道:“老人家有何明教?”
“樂天樵子”歐陽川起身取來一只藥箱,自箱中檢出四片紫色草葉,遞與顧青楓及龐真真,每人兩片。
顧青楓把這紫色草葉略為湊近鼻端,便嗅得一片清幽奇芬。知是珍貴藥物,遂含笑問道:“請教老人家,此草何名?及怎樣用法?是否可以預防一切苗疆惡蠱?”
“樂天樵子”歐陽川笑道:“這是極為難得的‘龍涎草’,可惜年限略淺,僅呈紫色,未有紅邊,倘若四邊赤紅,中央紺紫,即是千年神物,慢說各種苗疆毒蠱足可草到病除,便連生死人、肉白骨,甚至青春不老、永駐紅顏,也不算什麼難事的了!”
龐真真聽到“青春不老,永駐紅顏”八字,想起自己容貌已毀,滿臉傷瘢,不禁心頭一酸,雙睛濕潤,趕緊偏過頭去,勉強鎮定心神,淒然忍淚!
顧青楓哪會想到這位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尚心仁,竟是“黃衫紅線”龐真真的另一付面目?故而未曾注意到她的神情變化,繼續向“樂天樵子”歐陽川問道:
“多謝老人家慨贈靈草,但不知怎樣用法?”
“樂天樵子”歐陽川含笑說道:“兩位老弟到了苗嶺天蠶谷時,把這‘龍涎草’各含一片在口,另一片則卷成小卷,塞入鼻內,即可避免那些能在不知不覺間傷人的惡蠱毒害!”
說到此處,哦了一聲,又道:“我適才業已說明,這種龍涎草略嫌年淺,兩位老弟對於天蠶谷的一切飲食之物,仍須慎莫進口!”
龐真真此時心神略定,聞言復笑問道:“請教老人家,晚輩聞得一般江湖傳言,苗疆毒蠱通常只能暗暗下在飲食之內……”“樂天樵子”歐陽川不等龐真真話完,便即笑道:“苗疆毒蠱可分有形、無形兩種,一般養蠱之人,只能用無形毒蠱下在飲食之內!但若獲得真傳,功行到了火候,便可使那些由天蠶、蜈蚣、蝦蟆等等毒物練成的惡蠱恢復原形,飛出傷人,委實厲害無比!尤其天蠶谷的‘天蠶仙娘’,號稱當世第一養蠱能手!兩位老弟身入虎穴,萬勿對她絲毫大意!”
顧青楓、龐真真謝過“樂天樵子”歐陽川療疾及贈草指點之德,因事不宜遲,便自告別,雙雙趕往苗嶺天蠶谷而去!
他們趕到苗嶺之際,正是“翻天怪叟”龐千曉、鐵劍真人及“火孩兒”鄔赤在天蠶谷上躊躇無策之時!
原來“翻天怪叟”龐千曉、鐵劍真人及“火孩兒”鄔赤,在三元峽中略事摒擋,便即往貴州苗嶺趕去!
“翻天怪叟”龐千曉昔年便在苗嶺與“玄玄魔女”萬飛霜共效於飛,結為夫婦,自然對這舊游之地,路徑頗熟!
故在進入苗嶺以後,便向鐵劍真人及“火孩兒”鄔赤含笑問道:“真人與鄔香主可知天蠶谷位在何處?”
鐵劍真人及“火孩兒”鄔赤一齊搖頭示意,“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這天蠶谷的地勢異常隱秘,又稱‘谷中之谷’!”鐵劍真人笑道:“這個名稱頗為特殊,幫主可知怎會叫做‘谷中之谷’?”
“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真人欲知究竟,且先隨我翻上西南方那座最高山峰!”
話音了後,身形微閃,便自當先向西南方高峰撲去!
鐵劍真人、“火孩兒”鄔赤隨後騰身,這三人全是當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哪消多久?便均躍登峰頂!
“翻天怪叟”龐千曉手指峰後一條雲蓊霧郁的山谷,微笑說道:“此谷深約三十余丈,沿壁苔薛肥厚,陡滑難行,也許還有苗嶺特產的奇毒蛇蟲?
真人與鄔香主下谷之時,務宜特殊謹慎!疤劍真人聞言點頭,“火孩兒”鄔赤卻覺得苔肥蘚滑及小小的蛇蟲,哪裡會難得住自己這等身負內家絕藝之人?遂未怎的注意,只向“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幫主,這條幽谷莫非就是‘天蠶谷’麼??
“翻天怪叟”龐干曉搖頭笑道:“我們下到這條幽谷谷底,才算是到了天蠶谷之上!”
鐵劍真人哦了一聲笑道:“怪不得那天蠶谷又稱‘谷中之谷’,原來果然是藏在另外一條幽谷以內!”
“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這上下兩條幽谷,本來都有出口,但曾因地殼地震,山形變遷,出口均被封死,成了如今這種僅能上下,無法旁通的狀態!否則便應該叫做”天蠶壑‘及’壑中之壑‘,不應該叫做’谷‘了!”
“火孩兒”鄔赤人如其名,性如烈火,間言笑道:“管它是‘谷’是‘壑’,我們且入其中,瞻仰瞻仰苗疆怪異!”
話音方了,身形便閃,宛如一朵紅雲,向那幽谷之中,飄然降落!
“翻天怪叟”龐千曉雙眉一蹙,向鐵劍真人說道:“鄔香主有些莽撞,尤其他那身紅衣,最易引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怪異蛇蟲加以攻擊,我們要緊隨接應才好!”
鐵劍真人連連點頭,兩人遂亦施展絕頂輕功,極為小心地沿壁降落!
降約四五丈許,忽然聽得先行的“火孩兒”鄔赤低低地哼了一聲,似是受了什麼襲擊?
鐵劍真人知道不妙,趕緊把山行必備的“蛟筋飛抓”取在手內!
果然不出所料,“火孩兒”鄔赤在低哼一聲之下,便似神智昏迷,失去知覺,竟向深谷之中墜去!
鐵劍真人的“蛟筋飛抓”及時出手,把“火孩兒”鄔赤下墜的身形,凌空抓住!
“翻天怪叟”龐千曉則看見滿布崖壁、綠潤肥厚的蘚苔之間,有根形似翠色山籐之物,倏然一閃不見!
鐵劍真人提起“火孩兒”鄔赤,見他業已人事不知,只好暫不下谷,與“翻天怪叟”龐千曉,重又翻回谷上!
“翻天怪叟”龐千曉忱形於色,向鐵劍真人問道:“真人,你方才可曾看見一條自己會動的綠色山籐?”
鐵劍真人久走蠻荒,所知甚博,聞言一驚道:“照幫主所說,鄔香主莫非是被‘五毒碧鈞籐’所傷麼?”
“翻天怪叟”龐千曉點頭說道:“大概如此,這只怪我一時疏忽,僅告訴鄔香主注意蛇蟲,卻忘了告訴他在這苗嶺深山之中,往往連一草一木,均具奇毒!”
鐵劍真人蹙眉歎道:“鄔香主一身功力非同等閒,尋常毒物,慢說草木之屬,便是蛇蟲一類,也對他難以傷害!誰知偏偏遇見這極為罕見的‘五毒碧鉤籐’,此物所具毒刺,無堅不摧,倘若不幸被其纏上?更連整塊山石均會纏碎,人獸遇之,決無生理!鄔香主這種情形,似僅略微觸及,還算不幸中之大幸呢?”
“翻天怪叟”龐千曉聞得此言,向鐵劍真人問道:“真人既知這‘五毒碧鉤籐’厲害,可有解毒之法?”
鐵劍真人搖頭苦笑道:“據貧道所知,‘五毒碧鉤籐’之毒,只有‘七巧珊瑚果’能解,但匆促之間,卻到哪裡去找這種靈藥?何況鄔香主縱服‘七巧珊瑚果’後,要昏睡五日,才會蘇醒哩!”“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真人雖然見聞極博,說得絲毫不錯,但對於苗嶺深山的其他種種怪異,卻仍不如我所知詳盡!”
鐵劍真人從“翻天怪叟”龐千曉的神情語氣之上,略為看出端倪,不禁驚喜問道:“幫主莫非知道何處有那能解‘五毒碧鈞籐’奇毒的‘七巧珊瑚果’麼?”
“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真人有所不知,造化奇巧萬分,天生一物,必有一克!凡在‘五毒碧鉤籐’周圍十丈以內,必然生有一株‘七巧珊瑚果’!”
鐵劍真人聽罷大喜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趕緊分頭搜尋‘七巧珊瑚果’,來為鄔香主祛治奇毒!”
“翻天怪叟”龐千曉搖頭笑道:“不必搜尋,方才我上峰之時,目光微掃,曾經瞥見真人身前崖壁的丈許之下,便生有一株‘七巧珊瑚果’!”
鐵劍真人遂照著“翻天怪叟”龐千曉所說,微一閃身,飄下崖壁,果見有根紫色異草,草上並結有七枚形若珊瑚的小小果實!
遂伸手摘下,躍登峰頭,向“翻天怪叟”龐千曉問道:“幫主法眼無差,但不知要給鄔香主服食幾枚果實?”
“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這‘七巧珊瑚果’中,六枚果實皆蘊奇毒,只有一枚果實,才是‘五毒碧鈞籐’的克制之物!”
鐵劍真人聞言,再一仔細觀察手中的“七巧珊瑚果”,方始看出只有最尖端的一枚果實色作朱紅,其余六枚則色澤較暗!
遂摘下尖端那枚朱紅果實,遞與“翻天怪叟”龐千曉,含笑說道:“幫主所雲,大概就是這枚朱紅果實!”
“翻天怪叟”龐千曉點頭一笑,略為捏破那枚朱紅色的“七巧珊瑚果”外皮,把果中漿汁擠向“火孩兒”鄔赤口內!
鐵劍真人搖頭歎道:“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想不到那‘萬毒碧鉤籐’之毒,只有‘七巧珊瑚果’能解,而‘七巧珊瑚果’中,竟又僅有一枚可食?倘若不知底細之人,誤將七枚果實一齊服下,豈非反會……”“翻天怪叟”龐千曉截住鐵劍真人話頭,含笑問道:“真人無妨猜上一猜,倘若把七枚果實一齊服下,會有何等結果?”
鐵劍真人搖頭示意,“翻天怪叟”龐千曉又復說道:“我昔年在這苗嶺居住之時,曾經親見一人全身漸化膿血而死,據‘玄玄魔女’萬飛霜相告,便是中了‘五毒碧鉤籐’毒,誤把七枚‘七巧珊瑚果’一齊服食所致!”
鐵劍真人聽得好不駭然,目光微瞥“火孩兒”鄔赤,見他面色已由蒼白漸轉紅潤,知是靈藥生效,遂向“翻天怪叟”龐千曉問道:“照鄔香主的面色看來,‘七巧珊瑚果’已生靈效,但難道真要像幫主所說,至少昏睡五日,才會蘇醒麼?”
“翻天怪叟”龐千曉點頭說道:“我們非在此處為鄔香主守護五日不可,此外別無他策!”
說到此處,忽然雙眉一軒,向鐵劍真人要過其余六枚具有奇毒的“七巧珊瑚果”來,繼續笑道:“讓我來利用這六枚‘七巧珊瑚果’,使真人觀看一些新鮮情事!”
鐵劍真人訝然問道:“這六枚具有奇毒的‘七巧珊瑚果’還有用麼?”
“翻天怪叟”龐千曉微微一笑,選塊平坦的青石,把昏睡不醒的“火孩兒”
鄔赤抱臥石上,並請鐵劍真人就石落坐,然從拈取三枚“七巧珊瑚果”,用聯珠手法發出,“吧吧吧”的擊中約莫兩丈以外的一片崖壁根際!
龐千曉所用的手法極重,三枚“七巧珊瑚果”全被打得稀爛,果汁四濺之下,山風微一吹拂,鐵劍真人的鼻觀之中,立即嗅到一片宛若蘭香的芬馥氣味!
鐵劍真人嗅到香味以後,猛然省悟問道:“莫非這‘七巧珊瑚果’的奇異香味,能夠勾引什麼罕見蛇蟲之屬?”
“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豈僅能夠勾引罕見蛇蟲,倘若照我所料,在這陣香味散發以後,應該是適才使鄔香主受傷中毒的那根‘五毒碧鉤籐’首先出現!”
話音才了,便見谷邊緩緩伸出一條碧綠山籐,宛如一條綠色長蛇一般,向那濺有“七巧珊瑚果”果汁的崖壁根際,蜿蜒游去!
鐵劍真人知道這根綠色山籐便是適才使“火孩兒”鄔赤受傷中毒的“五毒碧鉤籐”,不禁驚奇得正欲發話,“翻天怪叟”龐千曉卻向他含笑搖手,以內家“蟻語傳聲”功力說道:“真人不要出聲,因為這‘五毒碧鉤籐’頗具靈性,容易受驚遁走,我們且靜靜旁觀,大概還有好戲可看呢!”
鐵劍真人點頭不語,兩人遂凝神細看那條“五毒碧鉤籐”的動靜!
“五毒碧鉤籐”蜿蜒到了濺有“七巧珊瑚果”的崖壁根際,突然又自極為靈敏地縮往谷下,隱跡不見!
鐵劍真人業已看清“五毒碧鉤籐”的形狀,仍用“蟻語傳聲”向“翻天怪叟”
龐千曉笑道:“怪不得鄔香主那高功力竟會受傷?原來這種怪籐全身布滿尖銳倒刺!”
“翻天怪叟”龐千曉搖搖頭歎道:“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真人只看出這‘五毒碧鉤藏’的籐身,滿布尖銳倒刺,尚不知此物靈柔如蛇,奇堅逾鋼,非用我那‘列缺神斧’之類的前古神物,根本無法將它斬斷!”
鐵劍真人哦了一聲,說道:“此物既然具有奇毒,又兼至柔奇堅兩者之長,倘若弄它一段,作根長鞭,豈不是威力極強的上好兵刃?”
“翻天怪叟”龐千曉雙眉微蹙,滿臉可惜的神色,點頭一歎說道:“真人這種想法極為高明,可惜我的‘列缺神斧’被真兒帶走,如今空憑人力,卻無法把它弄斷!”
鐵劍真人笑道:“我們互相對話,均用‘蟻語傳聲’,極為慎密,那‘五毒碧鉤籐’怎似受驚遁往谷下?”
“翻天怪叟”龐千曉笑道:“我猜它不是受驚遁走,而是有意埋伏!”
鐵劍真人會意笑道:“怪不得幫主說是還有好戲可看,大概有甚惡毒蛇蟲要倒霉了?”
語音方了,“翻天怪叟”龐千曉嘴角微撇,向鐵劍真人笑道:“真人請看,在那堆怪石之間出現了什麼怪物?”
鐵劍真人側目微瞥,不禁駭然,原來在那亂石堆之中,出現了一只金毛巨蛛,除去六條長足不算,僅僅蛛身,便足有面盆大小!
這只金毛巨蛛出現以後,便極為迅速地爬行到崖壁根際,嗅吸那些“七巧珊瑚果”果汁!
“翻天怪叟”龐千曉輕輕一碰鐵劍真人,示意他注目谷邊“五毒碧鉤籐”適才隱跡之處!
原來那條“五毒碧鉤籐”業已重新出現,但似怕將金毛巨蛛驚走,並未向峰頂蜿蜒,只是由柔變剛,向谷中橫處挺直了八九尺長一段!
鐵劍真人見狀,知道“五毒碧鉤籐”的這種動作,正是准備向那金毛巨蛛發動突擊!
金毛巨蛛似是極愛嗅吸那“七巧珊瑚果”果汁,根本未曾發覺危機頃刻!
“五毒碧鉤籐”橫伸到了一丈左右,竟自倏然折轉,便如自谷下飛起一條碧綠長鞭,照准金毛巨蛛背上,電疾鞭落!
金毛巨蛛也是通靈異物,碧影才翻,便知不妙,一聲慘厲兒啼,騰空躍避!
但那“五毒碧鈞籐”真比一條活蛇還要靈敏,動作之快,更勝如石火電光,金毛巨蛛剛剛六足騰空,身上便多了一圈碧虹,被“五毒碧鉤籐”纏得慘啼落地!
鐵劍真人昔年曾經見過一只比這只金毛巨蛛略小的同樣怪物,便已凶狠無比,獨自吞食了七條赤鏈毒蛇,但如今這只大得嚇人的金毛巨蛛,卻在“五毒碧鉤籐”
緊纏之下,除了發出慘厲哼聲以外,毫無反抗之力!
碧虹纏到相當分際,再復猛一收束,只聽“波”的一聲,金毛巨蛛便告血漿狂流,破腹而死!
鐵劍真人看得向“翻天怪叟”龐千曉駭然說道:“鄔香主適才若被這條‘五毒碧鉤籐’纏住,則所受之慘,簡直不敢想像!”
“翻天怪叟”龐千曉點頭歎道:“再好的武功,若遇上這種不測禍變,也將無從施為,只好身遭慘死,化作南柯一夢!”
這時,那條“五毒碧鉤籐”在“七巧珊瑚果”果汁及金毛巨蛛血漿之中不住蜿蜒,色澤也逐漸加深加亮,顯得綠潤如流,美觀已極!
鐵劍真人知道“五毒碧鉤籐”加深綠色之故,是吸收了“七巧珊瑚果”及“金毛巨蛛”的精華所致,不禁笑道:“難怪它要預作埋伏,算計那只金毛巨蛛,原來……”“翻天怪叟”龐千曉不等鐵劍真人話完,便自歎息說道:“這‘五毒碧鉤籐’本身已具罕世奇毒,再吸收了‘七巧珊瑚果’及金毛巨蛛的精華,定然毒性更強!倘若能如真人所言,弄它一段,真是一條威力絕倫的大好兵刃!”
鐵劍真人目光微瞥“火孩兒”鄔赤,忽然觸動靈機,含笑說道:“幫主不必歎惜,貧道或可設法把這‘五毒碧鉤籐’弄上一段,為幫主在‘萬劫大會’之上添威助陣!”
“翻天怪叟”龐千曉搖搖頭說道:“真人不必白費心思,我‘列缺神斧’不在手邊,這‘五毒碧鉤籐’決非人力能斷!”
鐵劍真人笑道:“如今自然無奈它何,但五日以後,或許能如所願,也說不定?”
“翻天怪叟”龐千曉聽出鐵劍真人語意,恍然說道:“真人莫非想等鄔香主醒來,由他下手?”
鐵劍真人點點頭笑道:“鄔香主的‘三離真火’威力奇強,也許可以把這‘五毒碧鉤籐’燒斷一節,作為兵刃!”
“翻天怪叟”龐千曉聞言,看著剩余的三枚“七巧珊瑚果”笑道:“真人這種想法可能如願,我們便把這三枚‘七巧珊瑚毒果’留到五日以後,俾作引誘‘五毒碧鉤籐’出現之用!”
商議既定,“翻天怪叟”龐千曉與鐵劍真人遂在這附近徘徊展眺,等待“火孩兒”鄔赤毒解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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