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光寒十四州 正文 第十六章 蒼天佑善人 水簾秘洞求真經 群魔聚巢穴 黑雲滾滾起風波
    原來西門豹抱著希冀心情,脫手一石穿瀑而入,卻未聽見絲毫觸及石壁之音,石塊也不曾彈出!

    西門豹心頭一陣狂跳,再加一石,仍然如同先前一般,連他這等沉穩之人,遂也不禁喜得大聲叫道:“呂老弟不必再試,秘洞在這裡了!”

    身歷絕險,連日苦尋不得之下,一旦曙光頓現,呂崇文自然欣喜欲狂,正待縱身沖入瀑布,卻被西門豹一把拉住笑道:“雖然試出瀑內秘洞位置,但一來究竟隔著一道水簾,難知究竟,二來洞中是否藏有毒蛇異獸等猛惡之物?冒失沖入,危險實在太大,你呂氏門中一脈單傳,香煙待續,又正是有守有為的少年英雄,這捨命沖瀑一事,還是把青虹龜甲劍,借我去吧!”

    呂崇文心中方想那有這種道理,但西門豹手口一致,動作快捷之極,業已在他背上掣出青虹龜甲劍,劍先人後的身形縱起,猛往斜下方,適才投石之處沖去!

    這樣做法,委實奇險無比!因為倘若萬一該處不是所想秘洞,或者所縱部位稍偏,均將被那百丈飛瀑,凌空沖入壑底,落得粉身碎骨!

    所以呂崇文的一顆心,簡直狂跳得幾乎體外可聞,俊目凝光,一瞬不瞬,注視著仗劍飛身,沖向瀑布絕壁之間的西門豹,准備萬一有所不幸,自己縱拼百死,也要加以援救!

    但蒼天終佑善人,西門豹默運玄功罡氣護身,手持青虹龜甲神劍,猛沖之下,只覺水氣逼人,身上微微一涼,業已帶著半身水漬,沖進瀑布之內!

    而瀑內果如所料,是個又深又黑大洞,西門豹心頭狂喜,因瀑聲轟隆,言語難傳,想把青虹龜甲劍伸出瀑外,替呂崇文作個標志,但飛瀑狂瀉而下l雖替秘洞織成一道水簾,離洞口卻尚有數尺之遙,青虹劍連手長伸,僅能達到瀑布內緣,無法伸出瀑外!

    西門豹方想另外找件較長之物,但由暗看明,由裡看外,卻看得頗清,瀑布水光之中,又有一條人影,隔空電疾飛來,直向手中的青虹龜甲劍尖撞到!

    西門豹不禁亡魂俱冒,趕緊頓時收劍,肩頭猛在洞旁崖壁之上一撞,幾乎滾下絕壑,而呂崇文也已一身水漬的沖瀑而入!

    原來呂崇文不知道西門豹想找件較長之物,替自己作為標志,只見他穿瀑而入之後,竟自毫無訊息,心中一急,記准方位,不顧一切地,隨後也便撲過!

    若不是西門豹眼快心細,在水光之中,發現人影,幾乎正好撞在自己的青虹龜甲劍劍尖之上,冤枉無比的送掉一條性命!

    二人事後回思,均覺心悸,洞中除了水光反映,看得見當前一段以外,轉折之處,便即暗影沉沉,難以辨物!。

    好在西門豹身邊,幾乎江湖用物,無不齊備,取出火摺晃著,仍由西門豹仗劍護胸,緩緩前行,但一轉進內洞,二人不由深深驚詫!

    原來洞內竟是一大間極其高廣石室,壁間燈內,並有不少存油,西門豹點燈以後,發現室內丹床藥灶,一應俱全,但最令人觸目驚心的,卻是丹床之上,一左一右,分別兩個草織蒲團,蒲團上面,卻還端端正正的坐著兩具骷髏白骨!

    二人至此,方始恍然大悟,這座瀑內秘洞,才是天游尊者,天缺真人,真正的修真之所,則這蒲團之上的兩具骷髏,也就不問可知,必然是天缺真人與天游尊者遺蛻!

    西門豹、呂崇文想通之後,心頭一片肅然,雙雙攝衣向丹床上天游尊者天缺真人的遺蛻,恭謹下拜!

    拜畢起身,西門豹喟然歎道:“天游天缺兩位老前輩,超化己達三百年之久,而蒲團以上,骷髏不散,坐像猶存,足見真正把內家神功,練到了骨化金鋼的地步!但功行高到如此,卻仍然免不了乘化輪回,所留示後人的,依舊不過是兩堆白骨!由此可知神仙一道,虛幻無憑,人生百歲光陰,萬不能等閒流轉,令其彈指輕過,總要為社會或人群或為後世留下一點可歌可泣,難以磨滅的不朽痕跡,才算是不曾空負在六道輪回之中,披得這件人皮一次!”

    提到人皮,不由想起璇璣居土歐陽智與雙首神龍裴伯羽來,二人又是一陣深深感慨!拜畢遺蛻之後,自然就是著手尋找那部心目中所渴望的“百合真經”,秘洞既已尋得,真經卻不需像以前一般的苦事素求,呂崇文一眼望去,便看見丹床當中的長方經桌之上,擺著一具長約七寸,寬約四寸的透明晶盒!

    取過一看,晶盒無蓋,是個整體,盒中果然盛著一本厚才兩三分許,上書四個鐵線篆字的“百合真經”!

    但經上附有小簽,說明封經晶匣,萬物難開,只有放在胸前,硬用本身的純陽三昧真火,把晶匣煉得微微見軟之時,再以寶刀寶劍,才能劃破晶匣,把中藏“百合真經”取出!

    呂崇文看完,略有不信,向西門豹笑道:“老前輩!我們找這真經,已找了不少時日,若再用純陽三昧真火慢慢煉軟晶匣、又不知要煉到幾時?晚輩的青虹龜甲劍,無堅不摧,用它試上一試好麼?”

    西門豹眉頭微皺說道:“青虹龜甲劍,雖是大漠神尼故物,號稱無堅不摧,但天游尊者留示,也決非虛語,好在所重只是‘百合真經’,不重晶匣,你用神劍試試也好!”

    呂崇文遂以青虹龜甲劍尖,在那只晶匣之上,輕輕一劃,但聽“嗤”的一響,卻連絲毫痕跡,均未劃出!

    這樣一來,呂崇文越發不信,劍眉微剔,把晶厘放在地上,覷准匣角,揚手便是一劍劈去!

    ’

    神劍精芒掃處,把石地到劈裂了一條大縫,但封經晶匣,卻仍完整無傷,呂崇文這才死心塌地!

    二人既然打算遵照天游尊者留示,用本身純陽三昧真火,慢慢熔化晶匣,自然要在洞內久居,經仔細察看以後,這石室中自用各物,竟大半齊全,丹床之上,因有真人尊者遺蛻,不敢褻瀆,遂清掃石地,相互對坐,呂崇文把晶匣遞向西門豹,請他施功煉化!

    西門豹搖手笑道:“論謀略機智,及江湖經驗,西門豹落了個‘老成’二字,但這提聚純陽三昧真火,卻是絲毫不能取巧的正宗內家功力,你幼受靜寧道長老前輩,八載心傳,自然要比我這半路出家之人,高明不少!盡管摒除萬念,一意施功,我替你負責食水之需,及防萬一有甚外來侵擾便了!

    呂崇文如今百合真經在手,想起西門豹出生入死,身先險難的費盡心力,不由感激得浹骨淪肌,從懷中摸出那粒“換骨靈丹”,遞向西門豹笑道:“晚輩有言在先,這粒換骨靈丹,務請老前輩服用!”

    西門豹起先微微一怔,但隨即伸手接過,納入自己口中,取來一碗泉水服下,含笑說道:“我已如你之意,服下這粒足抵二十年吐納功力的‘換骨靈丹”你趕快百念齊蠲,一心提聚純陽三昧真火,速煉軟這封經晶匣,爭取時間為要!”

    呂崇文見西門豹服下‘換骨靈丹’,心頭稍安,也就欣然把那封經晶匣,在胸前貼肉揣好,一心瑩然,提聚自己的純陽三昧真火!

    調元聚氣的煉了三天,晶匣依舊堅如鐵石的,連半絲軟化痕跡,都看不出,呂崇文心中著急,氣機更覺不純,晃眼五日過去,仍無湊效征兆!

    西門豹一旁也覺皺眉,這日見呂崇文用完一遍玄功,頭上業已熱氣蒸騰,紛紛汗落,但因久久無功,臉上未免現出沮喪神色!遂起身到洞外舀來一杯清泉,自懷中取出一粒丹藥,化入泉中,遞與呂崇文笑道:“凡事欲速不達,這部‘百合真經”,是武林之中的無上奇珍,如今居然已在我們手中,只隔一層晶匣未開,應該業已滿足!你連日運功辛勞,先喝下杯內寧神益氣靈丹的清泉,略為歇息,再慢慢提聚純陽真火,俗語雲:水到渠成,在機緣未至之前急也無用!”

    那粒靈丹溶入水中之後,泉水變得綠陰陰的好看已極,而且更有一種奇香淡馥,不必飲下,令人聞在鼻中,都覺得神清氣爽!

    呂崇文心中暗想西門豹老前輩的花樣真多,身邊何時曾有這類靈丹?自己與他同宿同行,怎的竟不知曉?

    接過靈泉,因口中頗渴,兩口便自飲完,忽然丹田之內,奇熱如焚,全身骨節也覺得又酸又脹,並且格巴格巴的微微作響!

    這種奇異現象突生,呂崇文不由大為驚詫,方自抬頭向西門豹看了一眼,西門豹臉上微微含笑,手下卻如電掣風飄,駢伸二指,疾點呂崇文黑甜睡穴,呂崇文驟出不意,“吭”的一聲,便被點倒!

    朦朧隱約之中,仿佛覺得西門豹功貫雙掌,火熱如焚的在自己周身不住按摩點拍,弄得筋骨之間舒服無比,竟在飄飄欲仙的情況之下,漸漸完全失去知覺!

    整整過了一日一夜,呂崇文始告醒轉,自己覺得神旺氣充,極為舒泰!

    見西門豹坐在身旁,含笑相視,不由起身笑道:“老前輩在泉水之中,所溶靈丹,叫甚麼名稱?這一覺睡得我好不痛快!”

    西門豹含笑不答,卻自地下撿起一小塊最為堅硬的青花石卵,反向呂崇文問道:“石卵之中,數這種帶有青花的,最稱堅硬,以你所煉指力,能將這石卵捻成粉末麼?”

    呂崇文被西門豹這莫明其妙,突如其來的一問,問得摸頭不著,照實答道:

    “這種青花卵石,倘若大上十倍,我一掌把它拍成七八小塊,能辦得到,但若像如今這般大小,憑二指之力,捻成石粉,大概除了我恩師與無憂師伯、妙法師叔等宇內三奇,或許有此功力之外,連慕容叔父都未必辦得到呢!”

    西門豹聽完點頭笑道:“你說得不錯,但我看你自這一覺睡醒以盾,氣色大異昔時,不妨運足真力,試上一試!”

    呂崇文也覺得自己體內氣機,流暢已極,真力充沛得幾乎有點不須提氣凝功,隨時均可發出之狀,遂用右手拇、食、中三指,撮住那塊青花石卵,微一使力,竟自石粉籟籟應手下落地上!

    呂崇文見—自己只睡了一覺,功力竟會突然增進到與恩師仿佛,不由驚得跳了起來,但他畢竟絕頂聰明,眼珠一動撲到西門豹面前,拉住他雙手,抬頭注視西門豹,以一種激動口音問道:“老前輩你……那日是不是用了偷龍轉鳳手法,不……不曾服下那粒天游尊者所留的‘換骨靈丹’?”

    西門豹以一種宛如慈父般靄然神色,把呂崇文雙手,握在掌中,輕輕撫摸說道:“一粒‘換骨靈丹’,加上一冊‘百合真經’再加上你本來所擅的三奇絕學,才可以有望在泰山會上,仗青虹龜甲一劍,誅除那些窮凶極惡魔頭,永靖江湖,光寒天下,我如分享一粒‘換骨靈丹’,不過自己徒增二十年吐納功力,卻可能使你因本身火候真力稍差,不能把‘百合真經’所得,發揮盡致,飲恨泰山,難施濟世宏願!但若當時堅拒不服,你又必力加推讓,不知要費多少口舌,所以才悄悄換下,溶在泉水之中,與你……”說到此處,呂崇文業已感動得匍匐西門豹足下,肩頭抽動,淚如線滴!

    西門豹輕輕撫著呂崇文肩頭笑道:“西門豹每一想起當年罪孽,總覺對你負疚太深,區區一粒靈丹之報猶有不足,何必如此在意?但天游尊者所遺的這粒‘換骨靈丹’,功效之大,委實驚人,你昏睡以後,我並未費卻多大心力,便引導你體內真氣,打通‘督’,‘任’二脈,沖破‘生死玄關’達到內功之中,極難達到,的最高境界!如今以你功力,據我估量已斗得過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再把‘百合真經’參透,精研出一種‘太乙奇門’、‘-字多羅’、‘伽羅十三’三奇合一的蓋世無雙劍法,則慢說天南雙怪與桃竹陰陽二惡,恐怕連鳩面神婆常素素也足可一斗了!”

    呂崇文被西門豹說得雄心萬丈,跳起身來,再度抱著那只內封“百合真經”

    的晶匣,猛提自己的純阻三昧真火!

    這次與先前果然大不相同,才練一天,晶匣便已變成微呈乳白之色,運足真力捏時,也似覺得稍有一點柔軟!

    呂崇文恐怕功候未到,素性又練兩天,但晶匣再無異狀,遂仍放在石地之下,拔出青虹龜甲神劍,輕輕一劃,晶匣果然迎刃而解!

    “百合真經”既得,呂崇文與西門豹二人,就在這幽壑秘洞,天游尊者、天缺真人的兩具遺骨之前,彼此研究分析,窮參苦練!

    他們在此練功的靜靜參悟之事,暫且不提。先要交代那三位忍辱負重,就在泰山附近藏身的澄空大師,鐵膽書生慕容剛與天香玉鳳嚴凝素!

    白骨天王韋光、陰風秀士鍾如玉兩個老怪,見宋三清慘死,又搜素慕容剛等所居客店不得,當然以為業已遠颮,那裡想得到他們還素性住在附近,所以這一段時間之內,到也相安無事。

    澄空、慕容剛,嚴凝素三人,每日均是兩人在所居民房之內刻苦用功,一人出外,探聽賊勢及宇內三奇野人山之戰的勝敗消息。

    這日輪到慕容剛出外探聽,夕陽已墮,仍未歸來。嚴凝素與鐵膽書生,本來已是愛侶,最近這一日廝守,情感更進,因平素大家曾有規定,清晨外出,黃昏必回,慕容剛突然破例,可能出了甚麼岔事?不由芳心忐忑,向澄空大師說道:

    “師兄,他至今不返,莫非有甚……”。

    澄空大師不等她話完笑道:“我慕容師弟那一身功力,又是用西門豹所贈易容丹,易容出外,縱然遇上老怪韋光,被他看出本來面目,只要不自戀戰,一樣能夠脫身,不會有甚差錯!但師妹既不放心,我們便耽誤半日功課,且自易裝前往丈人峰左右一探!”

    天香玉鳳嚴凝素心系鐵膽書生,自然贊好,她如今每逢出外,全是一身土布農妝,臉上再一搽西門豹在積翠峰石室留贈慕容剛、呂崇文的易容丹,把個絕代佳人,硬變成了四十來歲的鄉村農婦!

    澄空則不用易容,他設法弄來一付假發,再穿上慕容剛的一襲青衫,倒也文文雅雅,十足是個書生模樣!

    二人化裝完畢,彼此相視一笑,便往丈人峰腳下的方向行去!

    行到丈人峰腳,月已東升,二人看見有兩個勁裝壯漢,挑著酒食之類,好似上峰力乏,坐在一塊青石之上歇息!

    從那裝束打扮,一望便知正是峰頭賊黨,二人遂各展輕功,悄悄掩到兩個壯漢的身後林中,想聽聽他們口中之言,可有甚麼關系自己的特殊消息!

    澄空大師與天香玉鳳,均是一等一的絕世輕功,兩個下等毛賊,怎會覺察?

    只聽得其中一人說道:“今天探峰之人,武功也算極高,老天王若不親自出手擒人,幾乎又被他跑掉!”

    另一個壯漢接口道:“今夜桃竹陰陽教主回山,高手更增,那些所謂俠客之流的白道人物,來得再多,也不過送死罷了!”

    澄空、嚴凝素聽得有人探峰被擒,心中不由一驚,嚴凝素方待潛行上峰,看看究是何人被擒?橙空卻忽然縱身出林,一下便把那個壯漢點倒!”

    嚴凝素不明其意,也只好跟出林來,澄空要過她靈龍軟劍,指著一個壯漢心窩問道:“你方才說是峰頭有人被擒,趕快說出被擒之人的形相年齡,饒你不死!”

    冷森森的劍峰,直抵心窩,壯漢那敢不說?戰戰兢兢答道:“我們奉命下山,趕辦精致酒食,為桃竹陰陽教主接風,並沒有看見被擒之人,只聽說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要報甚麼剝皮之恨!”

    澄空與嚴凝素從這要報剝皮之恨一語之上,便已猜出是九現雲龍裴叔儻與裴玉霜父女,在丈人峰頭為白骨天王韋光所擒,那雙首神龍裴伯羽,已因自己等人,救援無力,慘被老怪活剝人皮,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任這父女二人,遭受毒手!

    所以澄空劍峰一緊,再自問道;“桃竹陰陽教主,何時回山?是凌風竹?是畢桃花?還是凌、畢二惡同回山?”

    壯漢昨得魂不附體,全身顫抖地答道:“聽說畢教主約在初更時分,先行回山,韋老天王要用活剝人皮好戲,來為畢教主接風下酒”澄空與嚴凝素,一聽這“活剝人皮”四字,旅店之中,朱紅皮匣之內的那兩張帶發人皮,便自赫然在目,由不得全身上毛發皆豎的,打了一個寒噤,澄空默運真力,隔空連指便把兩個壯漢,點了暈穴!

    略一凝思,便向嚴凝素說道:“畢桃花初更一到,裴大俠父女,便又要慘遭剝皮之災,我們縱冒百險,也不能再讓這種人間慘劇重演!還是借這兩人服裝,略為易容,不動聲色的混上丈人峰頭,相機應變!”

    嚴凝素點頭贊好,兩人遂仔細改扮,挑著兩擔酒食向丈人峰而去!

    二人裝束既改,又特地略為避人,自然輕輕易易的,便上得峰頭,卸去所挑酒食等物,只見上次嚴凝素、呂崇文與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惡斗的那片廣場之上,豎立著—塊絕大木板,板上縛著一個長衫老者,與一個美貌少女,正是意料中的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但均昏迷不醒!

    木板四外,有不少匪徒嚴密防衛,場中並備了一席酒宴,但座上空空,想是所謂要替桃竹陰陽教女主畢桃花妖婦接風之用!

    二人見老怪韋光及陰風秀士鍾如玉此時均不在場,正想乘機下手,先把裴叔儻、裴玉霜父女救下,並力逃出重圍,但倏然峰下兩枝火箭,高飛入雲,立有城事匪徒,向大廳之內稟道:“啟稟老天王,鍾護法、畢教主回山,並有貴客同來,已到峰下!”

    澄空大師與天香玉鳳嚴凝素二人,均系心細如發l知道韋、鍾兩個老怪,即將出場,自己二人裝束容貌雖變,但若站在明處,仍易令人生疑,瞥見場旁有一小屋,遂閃身入內,從門後往外窺視,並因下手救人,必用暗器,天香玉鳳嚴凝素把自己僅存的五枚“伏魔金環”取了四枚在手,澄空則在室中找到一大把鐵釘備用!

    這時老怪韋光,與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果然聞報出廳,走到場中所設的席上坐定,不久便見峰下冉冉升起八盞紅紗宮燈,紅燈之後,由八名壯漢,抬著兩乘小轎。

    左面一乘轎上,坐著一位身穿桃紅色宮裝,年約三十三四的絕媚中年美婦,右面一乘轎子,則坐著一位身穿玄色武士勁裝,漆黑臉膛,但劍眉虎目,看去五官頗為端正英俊的壯健男子。

    澄空大師,與天香玉鳳嚴凝素,一齊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就是覺得與畢桃花妖婦同來的那位黑臉武士,面貌雖然陌生,但偶一盼顧,乃坐在轎上的那種姿態,卻又好像熟極熟極!

    老怪韋光,與白面人妖鍾如玉,雙雙起身笑道:“畢教主怎的一去這久方回?

    凌教主何以未來?這位朋友怎麼稱呼,請與韋光、鍾如玉引見!”

    畢桃花與那黑臉武士,飄身下轎,含笑說道:“畢桃花與教主此次回轉黔西,收歇彼處教務,全數遷來這丈人峰頭,以致稍稽時日,凌教主尚需半月,才可回山,這位宋朋友,單名一個“危”字,武功極好,是我特地邀來,彼此共襄盛舉!”

    說到此處,向那黑臉武士宋危,迥眸一笑,笑得冶艷無比,騷媚入骨!

    天香玉鳳嚴凝素,看見畢桃花這等下流神態,不由自心中作嘔,暗想無怪恩師痛恨此女,果然卑鄙無比!但計算妖婦年齡,最少也有五十以上。怎的如此駐顏有術 ?她玉潔冰清,不沾塵俗,所以猜不透畢桃花何以有術駐顏?但澄空大師卻心頭雪亮,知道妖婦定然不知害了多少青年,才保得她自己的紅顏不老!

    畢桃花向宋危做了個媚笑之後,手指老怪韋光,及白面人妖鍾如玉,說道:

    “這兩位就是威名久震江湖數十年的白骨天王韋光,與本教護法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寒兄上前見過!”

    宋危對這兩位蓋世魔頭的凶名,竟似並未怎的在意,只把雙手微拱,一聲不響地,便自當先走到席中坐下!

    宋危這種傲慢神色,幾乎把兩個老怪氣煞,但礙於畢桃花妖婦情面,只得互看一跟,暫時隱忍,同自落坐!

    天香玉風嚴凝素,本已覺得宋危神態極熟,這一見他那幾步行走,登時心頭雪亮,但隨著便是一陣騰騰亂跳,向橙空大師低聲附耳說道:“怎的是他?這樣對面相坐,倘若萬一被老怪識破,豈不太已危險?”

    橙空這時也已看出這位隨畢桃花妖婦同來的宋危,竟是今日清晨在自己與嚴凝素靜坐用功之時外出,迄未回轉的鐵膽書生慕容剛所扮,略一尋思,向天香玉風嚴凝素,低聲笑道,“我慕容師弟,除了和老怪韋光,曾在劉氏荒墳曾過了一次手之外,僅與陰風秀士鍾如玉,峰腰互換人質之時,匆匆一面,如今所用又是西門豹的極好易容妙藥,連我們初見,都認不出來,何愁對方發覺?我們且在暗中留神,准備等他先行發動,然後再於最有利時機,出手便了!”

    天香玉風嚴素凝,雖覺得澄空所說有理,但仍然由不得深為鐵膽書生擔憂,這一來心分兩頭,更為忐忑不已!

    畢桃花看出慕容剛所喬裝的宋危神情傲慢,韋鍾兩老個怪,面上已現不快之色,急忙舉杯敬酒,岔開話笑道:“我在泰安府外,即已聞報,老天王及鍾護法,擒住了兩個上峰滋事的裴姓父女,要在今夜剝皮下酒!那木板之上,綁的定是,何不立刻動手?”

    老怪白骨天王韋光,一陣獰聲笑道:“雙首神龍裴伯羽,背盟負義,倒反四靈寨,被我將他和那璇璣居士歐陽智,一並剝了人皮,可說罪有應得!不想他族弟裴叔儻父女,居然螳臂當年,要想來此報仇,正值我因宋三清遇害,怒火難消,才出手擒住他們,留待畢教主回山,在席前活剝人皮,做一樣新鮮別致的下酒之物!”

    說到此處,向鐵膽書生喬裝的宋危,微微一笑說道:“裴叔儻父女二人,均系被我點了暈穴,畢教主推崇宋兄武學極高,有煩代為解開穴道,使他父女死得明白一點,則更為有趣!”

    慕容剛此時正想怎樣設法,先把昏昏沉沉的裴叔儻父女救醒,聽白骨天王韋光這樣一說,正中下懷,估量綁人木板,不過離設席之處,兩丈左右,自己近來刻苦修為,功力又進,大可隔空施為,以“豆粒打穴神功”一試!

    遂自席上拈了兩粒冰糖蓮子,方待出手,忽然瞥見老怪韋光,與白面人妖陰風秀土鍾如玉臉上,均自流露出一種極其毒辣的陰惡笑容,令人一望便即肌膚生栗,毛發欲豎!

    慕容剛雖然微詫老怪叫自己動手解穴,不過是嫌自己神情傲慢,想藉此考較可有真實功力,作這陰詭笑容,似屬不當?但絕未想到其他方面,兩粒冰糖蓮子,業已破空生風,脫手飛向被綁在木板上的裴叔儻、裴玉霜父女打去!

    暗中潛窺的橙空、嚴凝素二人,也是想等慕容剛“豆粒打穴神功”解開裴氏父女被點暈穴,恢復神智以後,再行暴起救人脫身,但好端端的怪事突生,慕容剛所發的兩粒冰糖蓮子,乃是凝注真力出手,破空作響,威勢不凡,卻在即將中裴氏父女之時,平白無故的左飛三尺,掠空而過!

    白骨天王韋光,與陰風秀土鍾如玉,是另懷鬼胎的獰笑注視,畢桃花妖婦是不知究竟的含笑相看,但見這種突如其來的怪事發生,均由不得愕然一怔,矚目四周,場外屋宇沉沉,那有絲毫異狀?

    慕容剛也覺得怪不可解,二次凝足十成真力,“呼呼”連響,又是兩粒冰糖蓮子出手,裴叔儻父女的前胸要穴!

    這次在大家凝神注意之下,看出端倪,就在冰糖蓮子將到襲叔儻父女腳前之際,從離綁人木板右面最近的一座牆角之後,吹出一縷微風,那極強力量的兩顆蓮子,便即隨風一偏,又自綁人木板左側,掠空飛過!

    這一來白骨天王韋光與陰風秀士鍾如玉,首先離座起立,待有所動作,那牆角暗影之中,已先響起一聲清朗佛號,現出了宇內三奇之中的南海潮音庵主,妙法神尼,手指白骨天王韋光道:“韋光老怪,你也是多年潛修之人,心腸怎的這等歹毒?裴叔儻父女,被你點了‘五陰絕穴’,在未以我佛門‘般若禪指’或玄門‘乾元神功’’解救以前,一紙拂身,勝於刀割,重要穴道稍受重力,更是五髒盡裂,狂噴黑血面死!你自己下此毒手不算,還想借刀殺人,豈非天理何存!

    神人共憤!”

    妙法神尼這一現身,果然宇內三奇的名頭所在,韋、鍾兩個老怪,立被鎮住,不敢像往日那等驕狂囂張,只各瞇著一對凶睛,向這位三十年前威震群魔的潮音庵主,嚴密注視!

    鐵膽書生慕容剛,此刻心中卻不禁一迭聲的暗叫慚愧!自己原想倚仗西門豹易容妙藥,混上峰頭救人,那裡料到韋光老賊如此狡猾,替裴叔儻父女點的不是普通暈穴,而是‘五陰絕穴’若非妙法神尼來得湊巧,兩顆冰糖蓮子,無殊成了裴氏父女的要命之符,何以問心?何以對人?更如何向裴玉霜心目中的愛侶小俠呂崇文交代?豈非聚九州之鐵,鑄錯一身,縱然盡傾北海西江之水,也難洗此恨!

    他這裡正在驚恨萬端,身旁那位桃竹陰陽教的女教主畢桃花,因昔日被這位妙法神尼,追得天涯海角,無法逃生,幾乎一見她那件灰色僧袍,便即魂飛膽落!

    如今雖有所恃,煉成幾般毒物,但凌風竹不在身畔,心中終覺怯懼,方自悄悄起立,想掩過一旁,妙法神尼那炯如寒電的目光,已盯住畢桃花道:“畢桃花!三十年前,你與凌風竹在祁連山朝笏峰頭,被我用兩枚‘度厄金鈴’,打下千尋絕壑,想不到居然僥幸逃生,活到今日三十年作惡,定然櫱重如山,凌風竹未到,我決不單獨殺你,但死罪暫免,活罪難容,鐵膽書生何在?與我賞這妖婦,一記‘般彈重掌’!”

    畢桃花此時膽怯想溜,慕容剛恰好在她身後,一聽妙法神尼命令,神功倏運,雙掌齊推,便如言施展北岳無憂秘傳的“般禪掌”力,照准妖婦後背擊去!

    畢桃花也料不到這個前途相識,愛他精壯勇武,想收為裙下不二之臣,幾經勸說,才肯上峰的宋危,就是大敵鐵膽書生慕容剛所扮!聽妙法神尼叫鐵膽書生攻擊自己,正在注意人從何處出現?背後勁風到處,般禪雙掌已挨了個實而又實!

    幸而慕容剛遵妙法神尼之言,暫時不要她命,保留了兩成真力未發,只將妖婦震得騰飛八尺,口吐桃花,暈死在地,自己卻乘韋、鍾兩個老怪一愕的剎那之間,足尖點地,一式“孤鶴倒飛”,退向妙法神尼身側!

    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與白骨天王韋光,雖一樣有點疑心這位宋危,來路不對,才騙他動手解穴,等裴叔儻父女應手慘死之後,暗察神色反應,便可看出這宋危是否敵人派來臥底?但再也想不到他就是鐵膽書生慕容剛本人!

    畢桃花受傷,慕容剛一退,陰風秀士鍾如玉,因昔年未曾會過妙法神尼,不知厲害,首先暴怒難遏,怒叱一聲,長衫大袖展處,隨後凌空追撲!

    妙法神尼冷笑一聲,還未有所動作,室中暗藏的澄空大師與天香玉風嚴凝素,已自乘機沖出!雙雙把手一揚,嚴凝素四枚“伏魔金環”飛起三枚,澄空一把大鐵釘,卻以滿天花雨手法,疾打鍾如玉,但與嚴凝素一樣心思,故意把兩根較粗釘頭,留在掌中未發!

    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縱身追撲慕容剛,全副精神均注意在那位名列宇內三奇,號稱群魔煞星的妙法神尼身上,那裡想得到在暗室之中,會突然出來這兩位對頭?天香玉鳳嚴凝素的“伏魔金環”,他昔日會過,深具戒心,所以一見這三圈金光,便知此人竟是嚴素凝改扮,半空中右手大袖一揮,向左橫飄數尺,輕輕避過!

    但那位以滿把鐵釘出手的澄空大師,暗器雖然尋常?發釘之人的手勁功力,卻又深厚無比,高過天香玉鳳,一大篷釘雨,呼呼怪嘯,宛如萬峰齊飛,威勢強大無比!

    白面人妖鍾如玉避過“伏魔金環”,迎向釘雨,見有這般威力,也不由深自驚心,默運自己看家絕技“七陰指力”,右手食指一指,再隨勢舒掌一推,陰寒澈骨的勁氣狂飆起處,漫空釘雨,果被紛紛震落!

    兩般暗器施襲,均自無功,白面人妖鍾如玉,得意了個哈哈大笑,但—個哈哈才只打出半聲,澄空嚴凝素同聲又復斷喝叱道:“鍾老怪休要張狂,你再嘗一下!”叱聲之中,兩人預先留下未發的一環二釘,均自出手!

    這回是把全副功力,貫注在一件暗器之上,所以威力比先前所發,強過很多!

    環如金輪飆轉,迅疾無儔,釘似電掣星飛,破空生嘯,打在正是鍾如玉的左右兩腕!

    白面人妖鍾如玉,此時身在半空,才運“七陰指力”震落澄空大師的一蓬釘雨,想不到對方在極度匆忙之間,還有暗器再度出手,如換常人,想避萬難,老怪功力,畢竟不凡,忽的一聲長嘯,盡散體內濁氣,身軀自空中平墜三尺,把一環二釘,恰巧避過!

    鐵釘“刷刷”地兩聲,掠袖而過,但那枚“伏魔金環”,卻在業已偏飛以後,一旋一轉,又復回頭,正好打中白面人妖鍾如玉右手手背的“陽豁”穴上!

    鍾如玉一見伏魔金環旋飛回頭,便知不妙,但此時業已無力再躲,只得在金環將中未中的剎那之間,勉強一沉右手,卸去對方幾成勁力,就這樣老怪鍾如玉也被這枚南海獨門暗器“伏魔金環”,打得怪吼一聲,右半身麻木不堪,手臂低垂,所煉極為毒辣的“七陰指力”,短時以內,已自無法施展!澄空大師與天香玉鳳嚴凝素,得手擊傷白面人妖以後,雙雙縱身到那綁人木板之旁,准備先將九現雲龍裴叔儻父女放下,再圖解救!

    妙法神尼見狀喝道:“素兒與澄空侄不可妄動,裴敘儻父女被點‘五陰絕穴’,此時萬碰不得,你們守住木板,防備其他賊子侵害,其他不必多管!”

    可憐此時最難堪的,卻是天南第二怪,白骨天王韋光他此時方喂被慕容剛震暈的畢桃花服下丹藥,眼看白面人妖鍾如玉中了“伏魔金環”,正在暗運功力療傷,暫時巳難動手,只剩自己一人,如坐視對方從從容容把裴叔儻父女救走,則傳揚開去,情何以堪?但若逞強動手,自忖充其量與妙法神尼斗個平平,那幾個難惹難纏的鐵膽書生,天香玉鳳及喬裝寨丁的澄空和尚出手之時,卻叫自己怎樣應付?

    老怪終因久負盛名,忍不住心頭這口惡氣,緩緩走向妙法神尼,一張本來就白得不大有血色的馬臉之上,越發逐漸慘自得宛如朽敗多年的塚中白骨!

    妙法神尼知道老怪韋光這樣慢慢走路,是藉機提聚他所煉的白骨陰功,此人三十年前,即負盛名,如今二度出山,自然更非小可,所以表面依然沉穩從容的微含冷笑注視,其實把自己南海小潮音三十年苦參的“伽羅神功”,也不動聲色之中,提到九成以上!

    白骨天王韋光,心中早起毒念,認為今夜雖在丈人峰頭自己的巢穴之中,若論情勢,依然己弱人強!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方毫無所傷的安全退走,必須力智兼施,虛實並用,遂在走到距離妙法神尼一丈五六之處住足,雙眼凶光覷定妙法神尼,獰笑連聲說道:“妙法老尼你休要得意,可知道老夫這丈人峰上,埋伏有無數你意想不到的絕頂高人,你們已如網中之魚,甕中之鱉!”

    妙法神尼口角微哂,尚未答言,白骨天王韋光倏地雙臂一張,全身骨節一陣山響,左手一指側方,說道:“喏!桃竹陰陽教的凌風竹教主,業已現身,光憑他那一面‘玄竹靈幡’,也就夠你們這一群消受的了!”

    攻敵必先攻心,老怪韋光這一句話,便收了攻心之效,因為凌風竹是妙法神尼早年愛侶,後來變心負義,又成了刻骨深仇,聽說此人一到,妙法神尼關心過甚,由不得的目光略瞬!

    左側方暗影沉沉,那有什麼桃竹陰陽教主凌風竹的絲毫蹤跡?妙法神尼知道上當,但就在她那目光一瞬之間,老怪韋光白衣飄處,人已凌空電疾飛起,雙手十指箕張,射出絲絲寒氣陰風,直向綁在木板上,神智昏迷的裴叔儻、裴玉霜父女抓去!

    在木板周圍擔任護衛的鐵膽書生慕容剛,天香玉鳳嚴凝素,及澄空大師,此時已由妙法神尼指破裴叔儻父女是被點了“五陰絕穴”,則深知慢說有人加以傷害,即略受絲毫掌風指力,一樣便即身遭慘死,返魂無術,故而三人分成品字形環板而立,對各方加以嚴凝注視!

    白骨天王韋光這一凌空飛撲而來,在人尚未到之前,便已寒氣襲人,陰風砭骨,澄空大師居中,知道防衛太難,不能容有絲毫陰毒之氣襲入,忙自喊道:

    “慕容師弟、嚴師妹,趕快各運你們的‘玄門罡氣’,與‘伽羅神功’,布成一道無形屏障,阻擋老怪的‘白骨陰風’,莫令絲毫侵入!”

    慕容剛、嚴凝素也深知厲害,如言施為,澄空大師本人卻采以攻為守之策,拼著受些傷損,凝足幼隨無憂頭陀苦煉的‘般禪神功”,護住周身要穴,雙掌在胸前合十,往外一穿,竟迎著白骨天王韋光,飛身直上!

    韋光暗算傷人的白骨陰風,為慕容剛“玄門罡氣”及嚴凝素“伽羅神功”所阻,不由大怒,正待等身臨切近,猛然加功,把二人的真氣震散,突見澄空大師,居然膽大包天的飛身迎上,遂把一腔盛怒,轉對來人,左手翻掌猛劈,但澄空深有自知之明,只以六成功力接掌,卻以四成功力,借勁飄身,又事先運功防護,雖被白骨天王韋光,震出七八尺外,雙掌酸疼,其實並無大礙!

    白骨天王韋光冷笑一聲說道:“北岳無憂門下,也不過如此……”。

    話猶未了,妙法神尼的清朗口音,起自身後說道:“欺凌後輩,還要自鳴得意,簡直無恥已極,人家不過如此,你又如何?接得住妙法一掌,便算你不曾白在高黎貢山苦參三十載!”

    一股無比罡風,隨著話聲,直向白骨天王韋光後心,猛襲而至!

    韋光這時腳尖業已點地,肩頭一塌,雙掌回翻,硬以白骨陰風,與妙法神尼隔空接了一掌!

    他三十年高黎貢山潛修苦煉,功力本與妙法神尼相若,但一來“白骨陰風”

    究屬左道旁門,比不上“伽羅神功”是禪門正學,二來丈人峰頭,好手只剩自己一人,孤立無援,心頭生怯,三來妙法神尼的掌風語氣,勢挾雷霆,宇內三奇的威名久震,又是昔年心中所怕人物,幾般因素湊巧,白骨天王韋光的十成功力,無形減去一成有余,“白骨陰風"與“伽羅神功。一接,竟被震得騰騰騰地退出三步!妙法神尼哈哈笑道:“一別三十年,我以為天南雙怪韋氏兄弟變成了什麼蓋世魔頭?原來故我依然……”。

    話音未了,遠處突然極其陰森的一聲冷笑,有人發話說道:“三十年高黎貢山,我弟兄雖然所學不多,你在南海小潮音,也不見得就煉成了什麼驚人絕學?”

    人隨聲至,白影飄空,陰毒寒飆,蓋頭猛壓而下!

    妙法神尼聞聲便知,苗疆野人山中的天南大怪骷髏羽士韋昌,也已趕到,生怕鳩面神婆常素素也來,心中到著實吃了一驚,凝足“伽羅神功”拂袖生風,往上一迎,這回到是勢均力敵,一震而開,來人落地現身,果然是心目中所猜的天南大怪!

    白骨天王韋光,見兄長一到,凶威又熾,兄弟二人雙雙並立,面對妙法神尼,四手緩緩上提,正待恃眾進撲,左右兩方,突然又響起一聲宛如驚雷的“阿彌陀佛”,與一聲清亮悠長的“無量壽佛”!

    隨著無量佛號,人隨聲至,一條灰影,疾似長虹電射,輕如飄絮落花似的飛墜場中,正是宇內三奇中的靜寧真人,向天南雙怪稽首為禮笑道:“韋大兄已在野人山中,見過一面,韋二兄卻是三十載初逢,貧道靜寧,問候天南舊友!”

    那聲宛若驚雷震人心魄的“阿彌陀佛”,卻是宇內三奇中的第一位,無憂頭陀所發,無憂到後,卻未理天南雙怪,一伸右臂,把那塊綁人木板,連人帶板一齊托起,走到韋昌、韋光兄弟之前,慈悲雙目,齊射精光,注定白骨天王,及他身後腕傷未愈的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說道:“殺人可恕,剝皮難容,韋光、鍾如玉,你二人心腸過毒,泰山大會之上,必遭天報!時機未到,老納暫且寬容,道長與庵主此刻也不必費手,且讓他們從容布置布置!”

    宇內三奇一齊現身,天南雙怪骷髏羽土韋昌,白骨天王韋光兄弟,才熾的凶威,又復殺盡!但白骨天王韋光,眼看裴叔儻父女,被人救走,那肯甘心?知道“五陰絕穴”未解之前,稍受外傷,便無生理,遂哈哈一笑說道:“算你們說得對,時機未至,暫且寬容!韋光兄弟,今夜讓你們下山,明歲歲朝,彼此再決生死!”

    “死”宇才出,佯裝拱手送客,月白長衫大袖,倏地雙揮,卷起一股冰寒徹骨的白骨陰風,直向無憂頭陀手上托的裴叔儻父女襲去!

    字內三奇,何等人物?見白骨韋光發話之時,臉上陰晴不定,眼珠連轉,知道口蜜腹劍,必有凶謀,所以在他白骨陰風才發,三奇便即同聲怒叱,並以“般禪佛掌”、“玄門罡氣”、“伽羅神功”三般武林絕學,一齊施為,把白骨天王韋光,震得狂吼一聲,飛出一丈以外!

    骷髏羽士韋昌,羞怒交並,幾度伸手摸住胸前的白骨骷髏,想逞凶威,但因敵勢過強,鳩面神婆常素素,及九指先生侯密來援未到,只得忍氣吞聲,眼看著無憂頭陀居中,托著綁人木板,靜寧真人,妙法神尼,一左一右翼衛,澄空、慕容剛,嚴凝素等人,隨在身後,從從容容的步下丈人峰頭而去!

    白骨天王韋光,被這宇內三奇合手一震,雖然對方未出全力,但也傷勢不輕,經韋昌喂藥調治以後,問起鳩面神婆常素素,怎未同來?兄長何以一人獨返?

    韋昌眉頭略皺,告以詳情。原來鳩面神婆常素素,所患風癱痼疾,別無特效療法,必須用宇內三奇在野人山所見的那只金色巨蛛,慢慢吸去寒毒,再自以極高內功,調和“玄武罡氣”、“寒靈丹精”,才能恢復久僵下體!

    那只金蛛,本是九指先生侯密,費盡心力,替她覓來的洪荒異種,但想不到野人山用以示威,竟挨了病佛孤雲一記玄陰透骨掌,這一掌內含頗重寒毒,蘊在金蛛腹內,替鳩面神婆常素素吸那兩腿寒毒之時,竟自越吸越重,等到發覺有異,業已不僅前功盡棄,並永絕治愈之望!

    鳩面神婆常素素,盛怒之下,一掌擊斃金蛛,再與九指先生侯密,骷髏羽士韋昌細一計議,覺得以自己精純內功,往外提那寒毒,原無不可,但一到丹田,人即無法禁受,只有設法將雙腿寒毒,並聚一腿,然後引刀自斷,才可以獨腳姿態,參與泰山大會!

    天南大怪骷髏羽土韋昌,野人山試技以後,知道倘若鳩面神婆常素素不出,僅憑自己弟兄,及九指先生侯密,可能敵不過宇內三奇,何況對方還有金龍寺四佛助陣!故在無可奈何之下,贊同此議,並恐宇內三奇離開野人山,撲奔泰岳丈人峰頭,所以請九指先生侯密,伴同鳩面神婆,等她斷腿以後趕來,自己先行遄返中原,接應兄弟白骨天王韋光,與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

    白骨天王韋光聽完瞿然問道:“常大姊斷去一腿以後,是否還抵得住無憂、靜寧、妙法等三個老鬼?”

    骷髏羽士韋昌說道:“常大姊神功蓋世,我等望塵莫及,一腿之失,不過殘缺難看,對內力神功無礙,算不了什麼大事,有她一人,足抵字內三奇,剩下金龍寺四佛,我兄弟與鍾、侯二兄,業已穩操勝算,何況凌、畢二位教主的陰陽幡也非武林俗手可敵,二弟不必憂心,且命人打掃賓館,靜候鳩面神婆常大姊與九指先生駕臨,在泰山大會,稱雄天下便了!”

    白骨天王韋光聽兄如此說法,心內穩安,他與畢桃花妖婦,同病相憐,一個挨了鐵膽書牛慕容剛的般禪雙掌,一個挨了宇內三奇的神功一震,外表雖已照常行動,其實內傷不輕,遂在丈人峰頭,由骷髏羽士韋昌及那手腕為天香玉風嚴凝素伏魔金環所傷的白面人妖陰風秀士鍾如玉相助,用內家吐納導引功力慢慢調治!

    按下天南雙怪韋光兄弟這面不提,且說宇內三奇無憂頭陀、靜寧真人,妙法神尼、等將裴叔儻、裴玉霜父女,救往山下。

    慕容剛因所居民宅,主人既好,地勢又極僻靜,逐將師伯等一行,引至該處,無憂頭陀放下裴叔儻、裴玉霜父女,仍然未解綁蠅,笑向妙法神尼、靜寧真人說道;“這種‘五陰絕穴’歹毒無比,非費上三五日工夫,替他們舒暢奇經八脈,驅盡淤血不可,裴叔儻由我救治,裴玉霜則煩勞庵主下手,道長請為護法,並將野人山經過,說與慕容師侄等人知曉。”

    靜寧真人含笑點頭,無憂、妙法遂往靜室之中,各運神功救治裴氏父女,靜寧真人問起西門豹、呂崇文何往,慕容剛稟以呂崇文被老怪白骨天王韋光所傷,傷愈之後,西門豹自告奮勇,攜呂崇文同行,並未說明目的,只稱有把握使呂崇文在明歲歲朝,泰山大會之時,以青虹龜甲神劍,盡殲群魔,名揚天下!

    靜寧真人點頭笑道:“這位西門怪俠,實是菩薩中人,文兒隨他同行,有益無害!不過明歲歲朝的泰山大會,對方除天南雙怪,陰陽雙惡,白面人妖鍾如玉、九指先生侯密等黑道之中的極高好手以外,還有那武功玄不可測的鳩面神婆常素素為之助陣,我們宇內三奇,與金龍寺四佛聯手赴約,自忖尚居六成敗局,西門豹卻有何術使呂崇文如此速成絕藝?屆時功成!”

    澄空、慕容剛、嚴凝素,也猜不出其中究竟,慕容剛聽得九指先生侯密之名陌生,問起靜寧真人,靜寧真人遂把苗疆野人山一會,鳩面神婆常素素,顯示絕頂神功之事,向三人細述一遍,並告以病佛孤雲,笑佛白雲業已回轉阿耨達池,到時金龍寺四佛,一齊趕到丈人峰頭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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