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龍三公子既已看出端倪,就該仔細防範才是!誰知他竟藝高膽大地,一面暗把獨門「天龍彈穴神功」,暗聚左手中指,一面卻在騰挪閃展之間,向狄素雲狂笑說道:「狄兄注意,小弟就要施展一招獨門手法,請你欣賞!」
狄素雲懂得湊趣地,也自笑問道:「龍兄這招得意手法,是何名稱?有何妙用?不妨先行告知小弟,狄素雲才好聚精會神地,仔細瞻仰!」
法本禪師見龍三公子一面在自己拳風掌影之中,飄飄閃閃,一面卻與場外的狄素雲,笑語相談,神情之傲,太以氣人,遂厲嘯一聲,又復攻出一招威勢無倫的「風雲排閘」!
龍三公子的「大澤潛龍身法」,委實妙用無方,青衫閃處,足下暗踩星纏,一旋一飄,便又飄出法本禪師這招「風雲排閘」的威力圈外,向狄素雲軒眉狂笑說道:「狄兄,我這一招,名叫『請君入棺』!只要法本老禪師膽敢接掌,定會一步步地,自行走入那具紫紅棺木以內!」
話音方了,突然改變身法,不守而攻,搶步直踏中宮,右手箕張,向法本禪師右肋,捷如石火電光般地,發出一掌!
法本禪師一來被龍三公子狂言所激,二來對方攻的是自己左肋部位,遂不加閃避地,冷笑說道:「龍朋友既發狂言,貧僧便硬接你一掌,倒看是你請我入棺?還是貧僧我把你超度出這濁世之外?」
一面發話,一面微揚左手僧袍大袖,向龍三公子的疾攻右掌迎擊!
法本禪師雖已翻掌接勢,但左掌卻仍藏在袖內,直等雙方手掌將合之際,方看見他自袖中伸出五指!
狄素雲看得眉頭一皺,暗想這法本禪師不知到底在左掌之上,藏有什麼厲害花樣?龍三公子也為何偏要如此明知故犯?
展眼間,龍三公子的右掌,與法本禪師的左掌,便自合在一起!
他們兩人的手段雖然不同,但做法卻有巧合之處!
這一掌不是互震,而是互扣,法本禪師想把龍三公子的手掌扣住,龍三公子也想把法本禪師的手掌扣住!
法本禪師想扣住龍三公子手掌之意,是他在左掌掌心,暗藏一塊小型釘板!
這釘板長一寸有餘,寬也一寸不到,板上鑄有十三根半寸銳刺,是用無堅不摧的寒鐵所製,並淬有劇烈毒質!
法本祥師早把這釘板夾在掌心,只消扣住龍三公子手掌,把自己掌心,往外一登,則把對方手掌以上,必然添了十三個半寸探淺小洞,身中奇毒而死!
龍三公子想扣住法本禪師之意,是要施展凝聚在左手中指尖端的「天龍彈穴神功」,彈中對方「三元大穴」,則不怕這黑道凶憎,不聽從自己命令,乖乖地服從,自行走入那紫紅棺木之內!
兩人想法既同,則雙掌一合,便即十指互握地,緊緊扣在一起!
龍三公子首先低低「哼」了一聲,掌心果然被法本禪師的淬毒釘板,刺穿了十三個半寸深淺小洞,滿掌都在迸流鮮血!
法本禪師隨後也慘「哼」一聲,被龍三公子暗用獨門「天龍彈穴神功」,隔空彈中「三元大穴」,頓時覺得全身宛若萬蟻齊鑽,萬刀齊割,萬蜂齊刺股,痛楚得無法忍受,寧願立即死去!
尤三公子厲笑一聲,指著那具紫紅棺木向法本禪師冷然說道:「令弟『水殿閻羅』吳琅,在黃泉路上相候已久,老祥師請入此棺,好下地獄!」
說也奇怪,那位法本禪師,居然乖順異常,一面全身顫抖所著僧袍,抖得宛如起了陣陣水彼,一面默然舉步,跨入銅棺,自行仰臥在這具紫紅棺木以內!
龍三公子見法本撣師,業已自行入棺,遂冷笑一聲,面罩嚴霜地,緩步歸座!
狄素雲見龍三公子右掌有血外流,不禁頗為關懷地,皺眉問道:
「龍兄,你受了什麼暗算?」
龍三公子「噹」的一聲,把那塊小小釘板,放在桌上,目光先行冷漠異常地,一掃公孫泰等,然後方對狄素雲,哂然笑道:「好無恥禿驢,把這樣一塊東西,藏在掌內!」
他這一翻掌,狄素雲方看清龍三公子的右掌掌心,業已血肉模糊,被刺了不少小洞,遂雙眉深蹙說道:「龍兄小心,這具釘板之上.可能淬有劇毒?」
龍三公子好似毫不在意,只從桌上拿起那粒「魏武三珠」以內唯一真品,功能防腐祛毒的光色微碧寶球,握在血淋淋的右掌之中,揚眉含笑答道:「狄兄請莫掛慮,龍三早存戒心,先閉右臂通心血脈,更有『魏武寶珠』在手,我那裡還會懼怕什麼『釘板之毒』?」
這時,「鐵手鐵心」胡鐵雨走到棺邊一看,只見那法本禪師,早已七竅流血,面容獰厲地,死在棺中,遂把手一揮,向侍立嘍囉示意,抬去入土埋葬!
龍三公子目光冷瞥胡鐵雨,揚眉叫道:「胡副寨主,賭命之戰已畢,如今應該開始賭錢!你既下場,第一陣我就鬥鬥你了!」
胡鐵雨冷笑說道:「龍朋友右掌已傷,這賭鬥『魏武三珠』之戰,不如移到明日?或是等你休息休息,止血療傷以後,再復動手!」
龍三公子搖了搖頭,冷冷說道:「今日事,今日畢!我既不願等到明日,更不願為了曾受小小暗算,便自藉故要休息……」
話猶未了,狄素雲接口含笑說道:「龍兄,你若信任小弟,可否把以後三陣,交我代勞!」
龍三公子頗含感激地,向狄素雲看了一眼,搖頭微笑說道:「狄兄功力,遠在龍三之上,我怎會不信任你?但今日之戰,不是江湖打鬥,而是一場豪睹! 小弟既以賭徒自居,只好保持賭徒風格,無論輸贏,不能中途換手!否則,便算賭得不夠漂亮,不是風流是下流了!」
狄素雲聽他這樣說法,不禁失笑說道:「龍兄,你真是一條名符其實,無事不風流的『風流游龍』!但你右掌傷勢不輕,失血不少……」
龍三公子連連搖手,截斷狄素雲的話頭,軒眉狂笑說道:「狄兄不要為我的右掌傷勢擔憂,龍三今日索性賣句狂言,我要以一隻左掌,獨鬥公孫寨主等三位綠林豪雄!」
公孫泰聽到此處,不禁站起身來,親自提壺,替龍三公子斟了一杯美酒,含笑說道:「龍朋友勝慨豪情,確令公孫泰為之心折!撇開恩仇敵友,我先敬你一杯,飲完以後,彼此便立即開始賭鬥!」
龍三公子聞言,舉杯立盡,並對公孫泰點頭笑道:「公孫寨主,就衝你敬我這杯美酒,今日便留下了一條性命!」
公孫泰聽得蹙眉苦笑,正待答話,龍三公子業已放下酒杯,再度入場,向那「鐵手鐵心」胡鐵雨,冷然問道:「胡副寨主,你在拳腳,兵刃,暗器,玄功之中,任意選上一樣,我們開始這場章賭!」
胡鐵雨一來因目睹法本禪師慘死之狀,有些心寒,二來又復對龍三公子的咄咄氣勢,頗感膽怯,故而聞言之下,竟口中吶吶地,未能立即答話!
公孫泰看得臉上一紅,揚眉叫道:「胡二弟,你……」
龍三公子搖手止住公孫泰,並把臉微偏,向他含笑說道:「公孫寨主,你不要催他,且讓胡副寨主考慮得慎重一些!因為武林人物過手,極為凶險,一個收招不住,動輒性命交關……」
胡鐵雨也是一位綠林中的傑出梟雄,那裡還好意思聽任對方把自己盡情嘲諷?遂濃眉雙挑,耳根發燒地,向龍三公子叫道;「龍朋友不必如此賣舌張牙,胡鐵雨用一柄『筆硯撾』,來請教你幾招絕學!」
龍三公子靜靜聽完,忽然仰首雲天,縱聲狂笑!
胡鐵雨皺眉問道:「你笑些什麼!是不願意和我斗兵刃麼?」
龍三公子仍不答話,只是笑吟吟地,伸出左手,豎起了一個指頭!
胡鐵雨目射凶光,憤然說道:「龍朋友怎不答話,你這豎起一指之舉,卻是何意?」
龍三公子這才嘴角微挑,冷冰冰而慢吞吞地說道:「我笑你『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獄無門卻來投』,彼此若動兵刃,你只有一招之力,決逃不出第二招去!」
九指真人因深知胡鐵雨所用「筆硯撾」,威力頗強,曾以一套「存孝十三撾法」的精奇解數,會盡東南七省綠林豪雄,奪得副魁之位!遂在聞言以下,向公孫泰冷笑說道:「公孫兄,這龍三公子,怎的狂妄到如此地步?」
不僅九指真人批評龍三公子狂妄,連狄素雲心中也略微有同感,暗想樁此以兵刃互對,要想一招勝敵,未免是太以艱難,而近乎誇大之事。
胡鐵雨因自信縱或不敵,但在看家絕學「存孝十三撾法」未曾使畢之前,也必決無敗理!故而聽了龍三公子的一招勝敗狂言,心中反到穩起來,伸手腰間,把一柄三尺來長,威震東南綠林道的「短柄筆硯撾」,取在手內!
龍三公子見胡鐵雨業已取出兵刃,遂轉過身來,向狄素雲含笑問道:「狄兄,小弟這就要與胡副寨主過招,狄兄有何指示?」
狄素雲起初弄不懂龍三公子為何要向自己請示?但一轉念間,便想起彼此在未入「鷹愁大寨」之前的約定暗號,知道龍三公子此舉,是向自己探詢這「鐵手鐵心」胡鐵雨的罪孽深淺如何?是否到了可殺程度?
想通究竟,因久聞胡鐵雨心機惡毒,手下血債如山,平素行為比公孫泰還要凶狠!遂依照所約暗號,一揚雙眉,徽笑說道:「龍兄好自為之,小弟靜看你這位豪華賭徒,一招殲敵的神奇手段!」
龍三公子見狄素雲對自己揚眉,並有「殲敵」之語,知道這胡鐵雨是個窮凶極惡的可殺之徒,遂一笑回身,狂傲無倫地,用目光斜睨對方,冷然說道:「胡副寨主,你既已取出這柄得意兵刃『筆硯撾』.卻怎的還不進招動手?」
胡鐵雨知遇勁敵,絲毫不敢因被激怒而致氣燥心浮,遂任憑對方如何狂傲,仍自心平氣和,抱元守一地,含笑答道:「胡鐵雨不是不敢進招,而是在等候龍朋友取出兵刃!」
龍三公子聞言,一揚左掌,哈哈大笑說道:「我所用兵刃,已在手掌之中,你儘管進招便了!」
胡鐵雨不禁眉峰深蹙,陰森森地面含獰笑,揮動「筆硯撾」,向龍三公子攻出一招「滅巢保唐」!
這招「滅巢保唐」,是胡鐵雨「存孝十三撾」中一式攻守兼備的精妙絕招!進攻時威力凌厲,變化萬方,但萬一發覺不妙,又可立即收勢防身,足以抗拒對方的任何攻擊!
他一開始便發出這撒手絕學之意,就在針對龍三公子的「一招殲敵」狂言,準備在對方逃過攻勢,或是真能有所逆襲,而被自己化解,彼此交手一個回合以後,再好好把這龍三公子痛加刻薄一頓!
胡鐵雨設想雖妥,事實不然!
因為「筆硯撾」剛剛帶著懾魂厲嘯,砸到龍三公子當頭,一根長約一丈七八的極細紅絲,忽自龍三公子的左掌之中,凌空飛起!
這根紅絲,飛得太快,連座中目力最強的狄素雲及公孫泰,均未能看清究是何物?只見紅影疾閃,先在「筆硯撾」上,電繞一周,然後便向胡鐵雨頭項之間飛去!
胡鐵雨好不愕然?便欲利用自己這招「滅巢保唐」絕學的攻守兼備之妙,趕緊收勢回身!
誰知經過紅絲一繞,那柄「筆硯撾」竟擬定在空中,無法收轉!
就在胡鐵雨收撾不動的剎那之間,那根電閃紅絲,已在這位東南七省綠林道總副瓢把子的頸項之上,盤旋兩匝!
龍三公子縱聲狂笑,左掌微揚,往向輕輕一帶,收轉了那根極細紅絲,便自緩步歸席!
他人還未曾走到席前,已有兩件東西,搶先凌空飛至!
狄素雲與公孫泰雙雙伸手,每人接得了一件東西!
狄素雲接在手中的,是業已為鋒利之物切斷的半截『筆硯撾』頭!
公孫秦接在手中的,則是「鐵手鐵心」胡鐵雨的一顆六陽魁首!
人頭與「鐵硯撾」頭,雙雙飛落,龍三公子也恰好走到席前,取了一杯美酒,再復笑吟吟地,轉身注目!
這時,胡鐵雨那具無頭屍身,方自光禿禿的頸項之中,「噗」地一聲,噴起了一天血雨!
血雨既飛,無頭屍身也就頹然仆倒!
公孫泰臉色如冰地,放下人頭,揮手命寨中嘍囉,趕緊為胡鐵雨備棺安葬!
龍三公子舉杯就唇,緩緩飲完美酒。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斜睨在九指真人身上。
他不僅連殺法本禪師,及胡鐵雨等兩人,其殺人手段,更均到了使人難信的神奇無匹地步.故而業已震懾得所有在場人物,個個心驚肉跳,驚然無聲!
九指真人也是殺人從不眨眼的川中鉅寇,但如今看見龍三公子把那兩道威嚴極厲的森冷目光,注向自己,不禁趕緊低頭,暗覺寒生心底,肌膚起栗!
龍三公子見他這副膿包形相,遂哂然一笑,緩緩收回目光,向狄素雲軒眉問道:「狄兄,我方才似乎聽得有人在席中罵我狂妄?」
狄素雲早就暗中觀察,覺得這位九指真人,目光陰毒無倫,神情陰險惡毒,分明又是一名窮凶極惡的綠林凶邪,遂不肯替他隱瞞,聞言之下,點頭笑道:
「龍兄在專心對敵之下,居然還能有這好耳力?狄素雲委實欽佩呢!」
龍三公子狂笑說道:
「狄兄莫對小弟作甚客套,且請你告訴我適才是自何人口中,吐出這『狂妄』二字?」
狄素雲微微一笑,目光凝注在九指真人身上,嘴角略掀,似要發話。
九指真人知道無法抵賴,只好凶心一橫,不等被狄素雲舉發,便自濃眉雙挑,冷笑說道:「這『狂妄』二字,是我說的,有什麼大了不起?」
狄素雲以為照龍三公子那等性情,在九指真人話了之時,定會勃然大怒,甚至於立即出手!
誰知她完全料錯,龍三公子靜靜聽完,臉上居然未現絲毫怒色,反到笑吟吟地,向那九指真人問道:「道長是否與法本禪師自蜀中同來?」
九指真人色厲內荏地,目射凶芒答道:「不錯,你盤問此事則甚?」
龍三公子因自覺右掌毒力已解,遂放下掌中那粒「祛毒防腐寶珠」,雙眉微揚,仍向九指真人帶笑說道:「道長既與法本禪師蜀中同來,難道忍心讓他單獨魂歸?此行不易,蜀道多艱,便論起江湖義氣,你也應該陪他一同走吧?」
九指真人氣得臉色鐵青!厲色叱道:「龍朋友,你我且在手底下見見功夫,何必徒自賣弄些口舌之利?」
龍三公子哈哈大笑說道:「我早就猜出道長不會沒有這點江湖義氣,你既願與法本禪師同自魂歸,龍三不敢推辭,只好再盡一次送行之責!」
九指真人鋼牙緊咬,站起身形,便向場中急急走去!
龍三公子安然緩步,微笑叫道:「道長,你縱然故友情深,也不必如此性急地,便想和法本禪師見面!龍三負責送行,總得先問問你打算怎樣走法?」
九指真人凶謀早定,厲聲答道:「龍朋友,我們這一陣,雖是賭錢,也是賭命!何必再限定什麼玄功、兵刃、暗器、拳腳?乾脆無所拘束,各盡所能!倒看看誰能把誰先倒在石坪之上?」
龍三公於點頭笑道:「妙極!妙極……」
話猶未了,九指真人身形疾轉,竟已發出殺手。
他起身下場之際,已暗在左掌中扣了七根「燕尾淬毒針」,右掌中扣了一把「落魂砂」,並將足下「雙梁道履」履尖上的一對鋼鉤踢松,便於一抬足間,即可發出傷敵!
如今身形疾轉,雙手齊揚,七根「蒸尾淬毒針」,一把「落魂砂」,全打向龍三公子的面門要害!腳下雙足一踢,兩枚純鋼尖鉤,飛射龍三公子胸前的左右「期門」重穴!
不僅三般惡毒暗器齊發,九指真人並凝足自己看家絕學「金砂毒掌」,隨在大批暗器之後,一式「虎撲群羊」,雙掌齊伸,猛向龍三公子的心窩擊到!
如此變生倉卒,猝然發難,加上龍三公子又曾聲稱不用右手,慢說九指真人懷著必勝信心!公孫泰暗自得意揚眉,舉杯含笑!連狄素雲也有點花容失色,認為龍三公子恐怕難逃此劫?
果然,龍三公子也未想到九指真人竟會這等卑鄙?趁著自己語音未了,殺手便發,顯得有些應付為難,張皇失措!
他不及閃避,只得強提一口內家真氣,向空中猛然噴出!
龍三公子功力驚人,這一口真氣噴處,居然把迎面飛來的一片「落魂砂」及七根「燕尾淬毒針」,完全激飛擋退!
但九指真人的三般暗器,幾乎是同時出手,打向面門的毒砂毒針,雖被對方用內家真氣噴落,但從他足下飛來,最令人難防的那兩枚銳利鋼鉤,業已挾著懾魂厲嘯,打到了龍三公子胸前!
龍三公子牙關一咬,左掌徽揮,又把一枚銳利鋼鉤擊落!
但他因早就聲明不用右手,故而對於另一枚銳利鋼鉤,委實無法避開,被它在右乳下「期門穴」的部位,穿衣而入地,打個正著!
狄素云「哎呀」一聲,站起身形,只見九指真人凝聚十二成力「金砂毒掌」的一雙手掌,在稍後的一瞬之間,實實擊中了龍三公子的心窩要害!
但九指真人雙掌剛沾龍三公子所著青杉,忽見他右胸「期門穴」上,被鋼鉤打穿的破孔之中,現出一點毛茸茸的紺紫顏色!
這點毛茸茸的紺紫顏色,看在九指真人眼內,幾乎使他嚇掉靈魂兒地,慌忙縮手叫道:「龍朋友,你是血……」
剛剛說到「血」字,便被龍三公子輕輕揚起左手,按在九指真人的面門之上!
說也奇怪,龍三公子的「期門」重穴禁得起九指真人的鋼鉤飛襲,胸前要害禁得起九指真人的「金砂毒掌」猛擊,但九指真人的面門之上,卻禁不起龍三公子這輕輕一按!
九指真人應手立倒,龍三公子則自胸前青衫之中,伸指拈出一根小小鋼鉤,一面冷笑端樣,一面走回席上!
狄素雲見他毫未受傷,這才寬心大放地,含笑叫道:「龍兄,你真是位鐵鑄金剛!誰能想得到那位九指真人,竟在鞋尖之上,也復裝有暗器?」
這時,九指真人業已命赴黃泉,但遠遠望去,似乎他的那只鷹鉤鼻子,卻陡然漲大了一倍左右。
狄素雲徽覺驚奇地定睛仔細看清,方自略皺雙眉,向龍三公子搖頭失笑!
原來,九指真人並不是鼻子忽大,而是被龍三公子用法本禪師藏在掌心對他暗算的那塊「淬毒釘板」,把鼻樑按扁,陷入面門之內!
龍三公子甩卻手中鋼鉤,舉杯就口,飲了半杯酒兒,向狄素雲軒眉笑道:「狄兄笑我剛甚?我用他好朋友法本禪師的特製『淬毒釘板』,恭送九指道長升天,豈不更使這兩位高僧高道,在極樂世界相逢之時,顯得格外親熱一些?」
說到此處,飲完杯中余酒,放下酒杯,目光電閃地,向公孫泰冷然笑道:「公孫寨主,我龍三在你這『鷹愁大寨』之內,雖然連殺三人,但卻個個平庸,毫無足傲!大概只有你這身為東南七省綠林道總瓢把子的『生死翻雲手,金爪鐵神鷹』,才可以使我打一場夠過癮的硬仗!」
公孫泰神情肅立,寓座起立,向龍三公子微抱雙拳,冷冷說道:「龍朋友一身絕學,著實驚人!公孫泰多半亦非敵手。但我卻仍不甘低頭認敗,還請龍朋友指教幾招!」
龍三公子附掌狂笑,連連點頭,道:「公孫寨主,你畢竟與那三個酒囊飯袋不同,多少總算有點綠林渠魁的英雄氣概!」
公孫泰臉上一紅,苦笑說道:「龍朋友何必再對我嘲諷?我們下場一戰,不論誰勝誰負,也好把今日這場過節,暫作交待!」
龍三公子微笑起身,一面偕同公孫泰緩步走向坪中,一面場眉問道:「公孫寨主,你打算怎樣和我較量?是施展你『七十二式生死翻雲手』?是施展你那只『金鷹爪』?還是施展你獨擅勝場的『神鷹身法』?」
公孫泰見對方把自己的三樁絕技,如數家珍。不禁苦笑幾聲,暫未置答,反向龍三公子問道:「龍朋友方才殺我胡鐵雨二弟之時,用的是什麼兵刃?」
龍三公子劍眉雙挑,顧盼生姿地,朗笑答道:「那是一根其細如線,其韌於鋼,任何寶刀寶劍均難損毀,並剛柔兼濟,不畏火燒的『百煉毒龍筋』!」
公孫泰「哦」了一聲,揚眉笑道:「公孫泰不揣鄙陋,想以一隻『金鷹爪』,領教領教龍朋友這根『百煉毒龍筋』上的特殊造詣!」
龍三公子大笑說道:「公孫寨主選得好,龍三這條『百煉毒龍筋』,可以隨時取用,請先亮公孫寨主威鎮東南的『金鷹爪』吧!」
公孫泰冷然點頭,探手襟底,撤出了一件奇形兵刃!
龍三公子閃目一看,只見對方這件兵刃,是只長不盈尺的金色鷹爪,末端有一短柄,柄上並系有一根長度約在三尺左右的金色細鏈!
龍三公子何等行家?一看便知公孫泰這只「金鷹爪」上,必有異常妙用!遂點了點頭,含笑說道:「公孫寨主這只『金鷹爪』,確實不俗,就請立即進招,我們把今日之事,了斷一下!」
公孫泰怫然不悅問道:「龍朋友不要欺人過甚,公孫泰的『金鷹瓜』,業已在手,你的那根百煉毒龍筋呢?」
龍三公子一舒左掌,狂笑說道:「公孫寨主請看,龍三何曾欺你?」
公孫泰見龍三的左掌之中,托著一枚血紅色的寸許圓球,不禁微覺不信,皺眉問道:「這枚小小紅球,就是適才勒斷『筆硯撾』,及我胡二弟項上人頭的『百煉毒龍筋』麼?」
龍三公子要公孫泰意惟不信,遂略凝功,雙眉一挑,那枚血紅圓珠之上,忽然翹起一根線頭,好似有人牽引般地,向空中筆直升起了四尺左右!
這一來不僅顯示出這枚看來毫不起眼的血紅圓球,真是什麼『百煉毒龍筋』,並就便也顯示了龍三公子火候驚人的力達四梢,轉注外物的內家真氣!
公孫泰看得方自心底生寒.微覺氣餒,狄素雲忽然高聲叫道:「龍兄,你怎麼接連違約?不看我的眉毛了呢?」
龍三公子含笑答道:「狄兄,小弟並非違約,只因方纔那陣,不必看你眉毛!九指道人既敢罵我狂妄,你縱不揚眉,我也非殺他不可!」
狄素雲又自笑道:「這一陣呢?」
龍三公子笑道:「這一陣也不必看你眉毛,你縱揚眉,我也不會殺死公孫寨主!因為倘若我殺了他?卻讓誰來替我們傳綠林箭,找那天台跛叟閔家騮呢?」
公孫泰聽到此處,因覺對方太以看輕自己,不禁面色如鐵地,厲吼一聲,發話叫道:「龍朋友和狄朋友……」
話方至此,這宴客石坪之上,突然「波」的一聲,滿空都為黑色濃煙所冪!
龍三公子以為是公孫泰自知不敵,發動暗算,遂冷然一笑,飄身退一丈!
誰知飄身之際,竟瞥見有位手拄竹杖的跛足老叟,自煙霧中搶了桌上的「魏武三珠」,倉皇遁走!
這時,公孫泰也發現此事,不禁勃然震怒地,高聲喝道:「閔家騮,你怎麼如此大膽無恥?還不放下『魏武三珠』,靜等我與龍朋友互相決鬥,分了勝負之後,再作適當處置!」
話完,人起,便自衝入煙霧,向那手柱竹杖的跛足老叟,凌空撲去!
龍三公子見有人搶奪自己的「魏武三珠」,本已怒火高騰,再聽說這手柱竹杖老叟,就是自己苦欲相尋的「天台跛叟」閔家騮,自更冷笑揚眉地,與公孫泰同時縱起,準備加以襲擊!
就在公孫泰與龍三公子雙雙身形凌空之際,那「天台跛叟」閔家騮,卻一面電疾奔逃,一面甩出兩條金線,向他們當頭射到!
慢說龍三公子目空四海,傲性天成,就連「生死翻雲手,金爪鐵神鷹」公孫泰,又何曾把這區區兩條金線似的寒光暗器,看在眼中?均自毫無法懼,而毫無閃避地,依舊向前猛撲!
但狄素雲卻突然失聲叫道:「龍兄與公孫泰寨主請趕快閃躲,這東西沾它不得,正是威力奇大的『雷火飛龍管』呢!」
龍三公子一聽「雷火飛龍管」之名,雙眉立皺,一式「飛鴻展翼」右手橫推,用「無形罡氣」所化柔韌暗勁,把公孫泰向右方震出七八尺遠,自己也藉這一震之力,施展「巧度天河」身法,向左方飄出了丈許遠近!
兩人身形才分,兩聲晴空霹靂,業已暴響噹場,頓時在欲散未散的煙霧之中,佈滿了紛飛金雨!
龍三公子與公孫泰均具絕世身手,既已被狄素雲發話警告,避開當場,自會不再有傷損,只是幾名侍宴嘍囉,極其冤枉地,死在了紛飛金雨之下!
等到金雨射盡,煙霧收卻,這石坪之上,哪裡還有「天台跛叟」閔家騮的絲亳蹤跡?早已被他逃出了「鷹愁大寨」!
公孫泰滿面愧色地,向龍三公子抱拳陪笑說道:「龍朋友,今日之戰,公孫泰三位友好,均死你手,此仇無可解消,誓所必復!但這樁過節,能不能略為延期,等我拿住『天台跛叟』閔家騮,奪回『魏武三珠』,交還龍朋友後,互相再作交待!」
龍三公子聞言,正在蹙眉沉吟,狄素雲卻一舒右掌,遞還他一粒寶珠,並自含笑說道:「龍兄,『魏武三珠』之中,只被『天台跛叟』閔家騮,搶走『避水珠』及『避火珠』,這粒『祛毒防腐寶珠』,卻被我替你搶回來了!」
龍三公子一面接取寶珠,一面向公孫泰點頭說道:「公孫寨主,我答應你的要求,但不知你想把彼此決鬥日期,改到何時?以及地點是否仍在此處?」
公孫泰想了一想,揚眉說道:「閔家騮隱跡難尋,關於時間方面,最好訂得稍為寬裕一些!地點則不拘何處,全由龍朋友指定,公孫泰準會如命赴約!」
龍三公子目光如電地,盯在公孫泰臉上,緩緩問道:「公孫寨主,你參不參與明秋的『峨嵋金頂』盛會?」
公孫泰毫不猶疑地,點頭答道:「峨嵋金頂盛會,必然廣聚舉世群英,公孫泰縱無奪取『羅公金鼎』之心,到時也必趕去瞻仰瞻仰,以開眼界!」
龍三公子聞言,雙眉微揚,含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把決鬥之處,改在『峨嵋金頂』之地,時間也與『爭奪羅公金鼎大會』相同,算來還有五百日的光景,應該足夠你搜尋那『天台跛叟』閔家騮了!」
公孫泰鋼牙一挫,點頭說道:「足夠!足夠!假若在『峨嵋金頂爭金鼎大會』之上,我仍不能向龍朋友獻出『天台跛叟』閔家騮的六陽魁首,及『避水』『避火』等『魏武雙珠』,則請你把我一雙眼珠,雙雙挖去,作為賠償!公孫泰倘若皺皺眉頭,便不算是管領東南七省綠林道的『鷹愁寨主』!」
龍三公子聽得軒眉狂笑說道:「好!好!公孫寨主有如此豪語,龍三與我狄素雲兄,便當告別,且等明歲秋來,『峨嵋金頂』一會!」
公孫泰一面把手中「金鷹爪」,懸向腰間,一面也自縱聲狂笑說道:
「公孫秦今日幸會高人,我既迎接二位上山,仍應該恭送二位出寨!」
龍三公子也不謙遜,便與狄素雲,笑語從容,並肩緩步地,由公孫泰親自送出了『鷹愁大寨』以外!
等與公孫泰作別,並離開「鷹愁峰」後,龍三公子便向狄素雲深深一揖!
狄素雲慌忙還禮,含笑問道:「龍兄為何如此多禮?」
龍三公子笑道:「我是佩服狄兄見識之廣,眼力之強,及功力之高!你居然一看便知我那『魏武三珠』以內,是一真兩假,並暗運神功,為我幫場,使那冒貨的『避水』『避火』雙珠,好似真具有罕世靈效!」
狄素雲失笑說道:「這點小事,那裡值得一提?小弟只是見了龍兄談笑戲群凶,勝慨豪情,舉世無匹,才也湊湊趣兒,把他們耍弄耍弄!誰知居然使『天台跛叟』閔家騮暗中瞥見,起下覬覦之心,竟把那兩粒假珠搶得去了!」
龍三公子歎道:「閔家騮搶去兩粒假珠無妨,卻使我不能以『百煉毒龍筋』會會公孫泰那柄顯然不俗的『金鷹爪』,真是憾事!」
狄素雲含笑問道:「龍兄,那根『百煉毒龍筋』,委實妙用無方,令人歎為觀止! 你是否還煉有『無相神功不壞身法』?」
龍三公子搖頭笑道:「狄兄為何突有此問?小弟既非佛門弟子,也無那高火候,怎會煉成號稱『武林三絕藝』的『無相神功不壞身法』?」
狄素雲點頭微笑,緩緩問道:「龍兄倘若不曾煉有『無相神功不壞身法』,『期門穴』上,怎會禁得起飛襲鋼鉤?心窩要害,又怎會禁得起九指真人的『金砂毒掌』?縱把『十三太保橫練』,練到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也難以在如此要害,受了如此重襲之下,安然無恙的呢?」
龍三公子聽完狄素雲話後,不禁失聲狂笑!
狄素雲訝然同道:「龍兄如此狂笑則甚?狄素雲有甚話兒說錯了麼?」
龍三公子搖頭含笑說道:「狄兄怎會說錯?小弟失笑之故,只是因為我並未煉有『無相神功』,卻藏有『有相神物』!」
狄素雲微覺意外地,「呀」丁一聲.驚笑說道:「龍兄身邊哪來的這多神物?」
龍三公子笑道:「我一生與『三』字有緣,不僅排行第三,身邊並有三件武林異寶!」
狄素雲點了點頭,屈指數道:「一件是『百煉毒龍筋』;一件是『祛毒防腐寶珠』,……」
龍三公子一面解開所著青衫,一面接口笑道:「另外一件便是小弟身上所著的這件紫貘衫!」
狄素雲見龍三公子在青衫以內,穿有一件長到丹田小腹,毛茸茸的紫色薄衣,不禁愧然笑道:「龍兄適才還誇小弟見識甚廣,如今我便不知道這件『紫貘衫』的來歷!」
龍三公子笑道:「狄兄不必慚愧,這『紫貘衫』是只前些年在西藏發現的洪荒怪獸,被我和我二姊,合力除去,剝皮製成兩件『紫貘衫』,每人各得一件,功能抗拒任何刀劍掌力,江湖中極少有人知曉的呢!」
狄素雲見他這樣說法,方自釋然笑道:「龍兄身懷罕世絕學,令姊定然也是一位名震八方的曠代高人!」
龍三公子笑道:「我姊姊素來不願我提地名號,我也不願倚仗她的聲望驕人,故而尚請狄兄見恕我未能明告之罪!」
狄素雲不以為意,點頭笑道:「滿瓶不動半瓶搖,由此可見令姊確是高人,而龍兄的傲骨俠懷,也就格外使小弟欽佩!」
龍三公子目光一亮,凝注在狄素雲臉上,莊容說道:「狄兄,我認為我們『天台』一會之後,彼此極其投契!」
狄素雲點頭笑道:「龍兄錯愛小弟,小弟極為敬慕龍兄!」
龍三公子揚眉笑道:「既然如此,龍三既想與狄兄義結金蘭,但不知狄兄是否不棄?願與我撮土為香,對空一拜!」
狄素雲雖然有點嫌這龍三公子的手下太狠,但又何嘗不對他的豪氣英風,暗暗心折?聞言之下,遂毫未推托地,兩人互敘年庚,一盟在地!
結盟既罷,狄素雲便向龍三公子笑道:「龍兄,你比我大了八歲,從今後我要叫你三哥的了!」
龍三公子點頭笑道:「你應該叫我三哥,我也叫你賢弟!賢弟絕頂聰明,是否猜得出我們互訂金蘭以後,便將如何?」
狄素雲失笑搖頭說道:「三哥這個題目,出得太嫌籠統,使我根本摸不著絲毫邊際,卻是怎樣猜呢?」
龍三公子神色黠然地,搖頭一歎說道:「賢弟不必猜了,世間事本來就是悲悲喜喜,合合離離……」
狄素雲聽到此處,便自微微吃了一驚,接口問道:「三哥這樣說法,敢是耍與小弟分別了麼?」
龍三公子點頭笑道:「賢弟真是心竅玲瓏,一點就進!我因尚有要事,必須與你暫時分別,但訂交伊始,便欲分離,心頭著實有些悵悵然呢!」
狄素雲倒比較灑脫地,微笑說道:「人有悲歡寓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三哥既有要事,不必過份惜別傷離,我們且訂個後會之約便了!」
龍三公子問道:「賢弟的行動如何?是否可以完全自由支配?」
狄素雲含笑答道;「小弟野鶴閒雲,身無拘羈,三哥便把彼此後約,定在天邊,狄素雲也必準時趕去!」
龍三公子聞言,頗為安慰地,揚眉笑道:「如今春色方闌,賢弟能不能在盛夏荷開之際,與我同覽洞庭之勝?」
狄素雲因自己從如今開始,直到明年八月中秋去往「峨嵋金頂」,參與「金鼎大會」的這個期間,本慾海角天涯地,尋訪殺母深仇「十大寇」中最後殘餘兩寇,「鐵心書生」孫幻影,「萬毒仙翁」朱一飛等蹤跡,故而聞言之下,立即點頭笑道:「小弟對於八百里洞庭的湖光山色,嚮往已久,三哥提攜同游,自然再妙不過,只請三哥指定一個彼此相聚的時間地點便了!」
龍三公子想了一想,微笑說道:「我們於五月十七日,在『岳陽樓』頭相聚!」
狄素雲連連點頭,表示同意地含笑說道:「陳與義詩說得好:『晚木聲酣洞庭野,晴天影抱岳陽樓』,這座宇內名樓,也是小弟神馳勝地,我們在『岳陽樓』頭相聚,委實極妙!」
龍三公子見雙方後約已定,遂目光中流露深情地,凝注在狄素雲的臉上,軒眉微笑說道:「賢弟,後約已定,我們即將暫時分袂,你三哥要在分袂之前,送你一件東西!」
狄素雲搖手笑道:「小弟與三哥萍水相逢,承蒙青眼垂愛,互訂蘭盟,心中已極感激!那裡還敢當三好厚賜?」
龍三公子縱聲狂笑說道:「你是我兄弟,我這做哥哥的,怎能不拿出一些見面禮呢?」
狄素雲因不曾想到龍三公子贈送自己之物,究竟是什麼東西?遂也不再推托地,便自微笑說道:「三哥既然這等說法,小弟也只好本諸『長者賜,不敢辭』之意,敬謹接受,終身永寶的了!」
龍三公子點頭笑道:「這樣才對!這樣才是我的好兄弟呢!」
一面含笑說話,一面伸手入懷,取出那粒功能防腐祛毒的「魏武寶珠」,向狄素雲遞過!
狄素云「哎呀」一聲,微退半步!
龍三公子笑道:「賢弟,你這是怎麼樣了?應該記得你方纔所說過的『長者賜,不敢辭』呢!」
狄素雲連搖雙手,囁嚅說道:「我……我……我想不到三哥要送我這……這等罕世異寶。」
龍三公子失笑說道:「對於賢弟這等人物,尋常見面禮品,我那裡拿得出手?賢弟倘若不愛這『魏武三珠』,我便把身上所穿的『紫貘衫』,脫下相贈如何?」
狄素雲感激得目中淚光浮動地,搖手顫聲說道:「三哥的似海深情,狄素雲太以感激,但如此珍奇厚賜,卻……卻……委實教我怎敢……」
龍三公子怫然不悅地,接口說道:「賢弟,你我雖是蘭盟初定,但卻氣味相投,情逾骨肉!慢說區區一粒『魏武三珠』,便是百粒寶珠,百件『紫貘衫』,又那裡抵得過彼此情份?」
狄素雲傾聽至此,忍不住地自眼眶中,垂落了兩行淚珠!
龍三公子見狀,也自含笑道:「賢弟,寶物有價,情份無價!你認為這粒『魏武三珠』,價值大高,我卻認為你這兩行垂頰淚珠之中,任何一粒的價值,也高出於『魏武寶珠』以上!你若再不接受,便是看不起你三哥,我便先和你割袍斷義,劃地絕交,然後捶碎『魏武寶珠』,撕碎『紫貘衫』,再用那根『百煉毒龍筋』,尋株參天古木,懸頸自盡而死!」
狄素雲聽得心中充滿著一種說不出來是悲是喜的微妙情緒,益發地將首低垂,淚如雨落!
龍三公子臉上,也是淚跡模糊,緩步近前,輕拍狄素雲香肩說道:「賢弟,你三哥的一雙眸子,尚稱識人!你身懷絕學,若論文采武功方面,定然和我差不許多。但論起應付鬼怪江湖方面,卻總比我這殺人彈劍,到處風流的龍三公子,來得遜色一些!有了這粒功能祛毒防腐的『魏武寶珠』在身,倘遇不測,或可仗以度厄消災,也好使你三哥在彼此分別之後,對你減去幾分惦念!」
龍三公子神情誠懇,話音溫柔,一面緩緩說話,一面又把那粒「魏武寶珠」,遞向狄素雲的手內!
此情此景之下,狄素雲那能再不收受?遵接過「魏武寶珠」,目光微抬,與龍三公子淚眼相對!
說也奇怪龍三公子在「鷹愁大寨」以內,談笑之間,連誅巨寇,何等勝慨豪情?但如今竟似禁不起這點別離滋味!劍眉雙蹙,鋼牙一咬,低低說下聲:「賢弟珍重,我們五月十七,在『岳陽樓頭』相聚!」便即青衣微揚,飄身別去!
他是一面發話,一面飄身,故而說至『岳陽樓』頭相聚之時,身形便已到了數丈以外!
狄素雲忽然叫道:「三哥慢走!」
龍三公子聞聲,先行舉袖拭去滿面淚痕,然後緩緩回身,含笑問道:「賢弟還有事麼?」
狄素雲飄身近前,含淚笑道:「小弟也有一件禮物,奉贈三哥!」
龍三公子微歎一聲,伸手笑道:「賢弟也要送我什麼東西?儘管拿來,你三哥無不接受,並也終身永保!」
狄素雲玉頰一紅,搖頭笑道:「三哥,我不是送你什麼珍重寶物?只是想送你一闋倉卒立成,詞意雙拙的『浣溪紗』小詞!」
龍三公子劍眉雙揚,撫掌狂笑說道:「妙極!妙極!龍三生平僅僅結交了一男一女兩位知己,『神針玉指賽韋娘』杜飛綿送過我一闋『浣溪紗』小詞,如今賢弟又要送我一闋『浣溪紗』小詞,真是無獨有偶,先後映輝的了!」
狄素雲微笑說道:「三哥,你把杜飛綿送給你的那闋『浣溪紗』,再吟上一遍,給我聽聽!」
龍三公子看了狄素雲一眼,朗聲吟道:「擁妓時登白玉樓,尋詩愛向楚江頭。殺人彈劍少年游,對酒人誇今杜牧。挑燈自拂古吳鉤,龍三公於最風流!」
狄素雲等龍三公子吟畢,向他含笑說道:「三哥,杜飛綿的這闋『浣溪紗』,會使你聽得高興,但小弟的這闋『浣溪紗』,卻會使你聽得不高興呢!」
龍三公子似在意中地,點頭笑道:「我早就猜到賢弟臨別所贈,必是箴言!但你儘管吟給我聽,或許因金蘭情重,龍三能從善如流,也說不定?」
狄素雲目注龍三公子,含笑吟道:「彈劍無妨作壯游,殺人須殺惡人頭。最風流處少風流!結義從茲情永好,贈珠贏得淚盈眸,相逢且在岳陽樓!」
龍三公子靜靜聽完,向狄素雲點頭笑道:「賢弟,就憑你『結義從茲情永好』一語,龍三必當謹記『殺人須殺惡人頭』,及『最風流處少風流』之箴,我們就此別過,『相逢且在岳陽樓』了!」
話完,含笑揮手,身形一轉,青衫連飄,展眼間便自隱去蹤跡!
狄素雲悵然目送,直等龍三公子身形不見以後,方自略為把玩他贈送自己的那粒『魏武寶珠』,異常珍惜地,貼身藏好,仰視雲天,揚眉一笑,口中低聲吟道:「結義從茲情永好,為君且作三湘行!」
由浙入湘,自必橫越「江西」,狄素雲因與龍三公子所約五月十七之期,頗為寬裕,遂一面到處登臨,盡攬湖山勝景,一面暗中察探昔年馳名巨寇「鐵心書生」孫幻影,「萬毒仙翁」朱一飛的蹤跡下落。
走到「鄱陽」,狄素雲見湖光極美,遊興甚濃,便雇了一隻寬大舟船,命舟子多備精緻酒萊,準備暢遊全湖以後,再復由東岸下船,趕往「湖南」赴約。
舟於因客人出手大方,賞賜頗豐,又看出狄素雲是位武林會家,遂有心討好地,向她含笑說道:「相公倘若膽大?這『鄱陽湖』上,明夜倒有一樁熱鬧可看!」
狄索雲正覺自從與龍三公子大鬧『鷹愁寨』後,有點閒得無聊,聞言之下,頗感興趣地,揚眉問道:「船家請講,明夜『鄱陽湖』,有樁什麼熱鬧?並為何要膽量夠大,才能看呢?」
舟子遙指水雲深處,陪笑說道:「湖心有座小島,島上有座小洞,傳說洞中藏有鬼怪,故而遊人裹足,連島上也不敢前去!」
狄素雲笑道:「照你這等說法,只要膽大之人,都可以上島遊覽,卻為何要到明夜,才有熱鬧看呢?」
舟子笑道:「明天是四月十五!」
狄素云「哦」了一聲,揚眉笑道:「我明白了,莫非那洞中鬼怪,是每逢朔望,才會出現?」
舟子搖頭笑道:「洞中哪裡有鬼?據聞住有兩位武林怪人,每月十五,都要舉行一次『群鬼大會』!」
狄素雲聽得好生驚奇問道:「什麼叫『群鬼大會』?」
舟子笑道:「就是凡屬上島與會之人,一律先身著黑袍,並戴上一副掙獰惡鬼面具!」
狄素雲目光一閃,凝注在舟子身上,冷然問道:「船家,你是良善平民,怎會知道這種江湖秘事?」
舟子聞盲,心知客人起疑,遂含笑說道:「上月十五,有一位和尚,及一位道士,曾雇小人船隻,去到湖心鬼島,參與這『群鬼大會』,因來往均是小人接送,遂從這一僧二道口中,聽得此事!」
狄素雲問明那一僧一道形貌,便知就是在「括蒼山鷹愁寨」中,死於龍三公子手下的法本禪師,及九指真人!
法本凶僧與九指惡道,均是川中劇寇,居然都遠來參與這湖心鬼島的「群鬼大會」,則隱居島上小洞以內之人,必是什麼潛蹤匿跡,不敢見人的綠林巨擘。
狄素雲想到此處,不禁便想到自己久尋未獲的殺母深仇,「鐵心書生」孫幻影,「萬毒仙翁」朱一飛身上,柳眉微蹙,歎息一聲說道:「這『群鬼大會』確實有趣,我膽量並也夠大,但倉卒之間,卻那裡去尋什麼黑色長袍,及惡鬼面具?」
舟子聞言,便自笑吟吟地揭開艙板,取出兩件黑色長袍,及兩隻惡鬼面具,向狄素雲說道:「相公,這就是上月那一僧一道,寄存之物,他們要我好好收藏,曾說再過兩三月後,還要前來與會的呢!」
狄素雲大喜,取出十兩紋銀,遞向舟子笑道:「船家,這十兩銀子賞你,你能不能把那黑袍面具,借我一用?」
舟子搖手笑道:「相公賞賜已夠,對這黑袍面具儘管取用,但十兩銀子重賞,小人卻不敢再受的了!」
狄素雲面含微笑,把紋銀擲入舟子懷中,便自選擇黑袍,及惡鬼面具!
這兩付惡鬼面具,一副是個青面獠牙的「夜叉鬼」,一副是個笑嘻嘻的「大頭鬼」!
狄索雲嫌那「夜叉鬼」面具,形具太以難看,遂取了一件黑袍,及「大頭鬼」面具,命舟子把其餘各物,依舊藏好!
第一日暢遊「鄱陽」湖光,等到第二日定更時分,狄素雲便命舟子把船隻馳往「湖心鬼島」。
狄素雲穿好黑色長袍,戴上「大頭鬼」面具,離船上岸,往那排參天古木之中,緩步走進。
入林不遠,地勢頓開,面前一片峭壁,壁下有個不小洞穴,並可聽到潺潺水聲,自洞中傳出。
洞外嵯峨林立的怪石之間,業已東一個西一個地,坐著五位身著黑袍的面目掙獰惡鬼!
狄素雲目光微掃,見是一位「小頭鬼」,一位「吊死鬼」一位「白無常」一位「判官」,及一位「閻羅天子」!
那「閻羅天子」,似是主人。見狄素雲所扮「大頭鬼」,自林中走出,遂把手一伸,示意請他隨地坐下!
狄素雲生怕露出馬腳,便在「白無常」及「小頭鬼」之間,選擇了一塊青石,單獨坐下。
「判官」抬頭一看天時,向「閻羅天子」說道:「大哥,時光已到,不會再有人來,我們可以……」
話猶未了,湖面上突然侍來了一聲淒厲鬼嘯!
「閻羅天子」聞得嘯聲,向「判官」笑道:「賢弟聽見沒有?居然還有江湖舊友趕來,我們再等片刻開會便了!」
「判官」點了點頭,這時,又自林中慢慢走出了一位猙獰惡鬼!
這次來的是一位「黑無常鬼」!
這位「黑無常」的打扮是身穿黑袍,頭戴高帽,面目猙獰可怖,右手舉著一面「拘魂鐵牌」,左手持著一根粗巨鐵鏈!
「閻羅天子」伸手示意,請「黑無常鬼」坐下以後,便指著那位「判官」,向「小頭鬼」,「吊死鬼」,「白無常鬼」,「黑無常鬼」,及狄索雲所扮的「大頭鬼」,笑聲說道:「諸位江湖舊友,既是接我「森羅請帖」而來,總該知道我與我姜三弟的本來面目,究是誰了?」
狄素雲聞言,真想接口發問,但因深知一問之下,必露馬腳,只好暫時忍耐地,靜聽究竟。
「閻羅天子」的語音剛了,那位「小頭鬼」立即抱拳笑道:「孫大哥,自從你歸隱以來,幾乎想煞一干友好!小弟一接『森羅帖』立即趕來,尚望孫大哥與姜三兄,莫再隱居,出面領導舊屬,轟轟烈烈地,闖番事業!如今『羅公九殘鼎』,業已紛紛重現江湖,武林中熱鬧得緊呢!」
這「小頭鬼」口中的「孫大哥」三字,聽在狄素雲耳中,使她好不心動!暗道難道天下事竟會如此淒巧,這「閻羅天子」打扮之人,就是自己踏破鐵鞋無覓處的殺母深仇,「鐵心書生」孫幻影麼?
狄素雲正在暗自忖度,那被稱為「孫大哥」的「閻羅天子」打扮之人,已向「判官」笑道:「姜三弟,你且查上一查,我們發出『森羅帖』,邀請於四月十五,來此與會的武林舊友,是那幾位?」
狄素雲聞言一驚,方知對方是每月分請友好,前來相見,則少時一與自己談話,便將無法掩飾地,露出破綻!
「判官」聽完「閻羅天子」之盲,便翻開手中那本「生死薄」朗聲念道:「發出『森羅帖』邀請於四月十五來此相會之江湖舊友,計有:勾漏山『陰風寨主』常元慶,太湖水寨『毒爪虯龍』鮑大剛,莫干山『開濟寺』方丈法明大師,雁蕩山『追魂弔客』林小沖等四位!」
「閻羅天子」靜靜聽完,目注適才首先發話的「小頭鬼」,含笑說道:「彼此一別多年,但舊友音容,時在我與姜三弟的念中,老弟定是太湖水寨的『毒爪虯龍』鮑寨主了!」
「小頭鬼」起立抱拳,恭身答道:「孫大哥法眼無差,小弟鮑大剛,如今雖然忝掌『太湖水寨』,但孫大哥只一再出江湖,小弟仍願充任你的馬前小卒!」
閻羅天子聽得哈哈大笑說道:「倘若一般武林舊友,都能像鮑老弟這等義氣,則重出江湖之事,我倒真可以考慮考慮!」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目光注向狄素雲,含笑說道:「莫干山『開濟寺』方丈法明大師,名列『七大凶僧』又稱『大頭羅漢』,如今扮作『大頭鬼』,倒也有趣!」
狄素雲聞言方知自己選擇這「大頭鬼」面具之舉,居然誤打誤撞,有了巧合!因不便答言,遂急中生智地,雙掌當胸合十,向「閻羅天子」,微打問訊!
最後來的那位「黑無常鬼」,聽了「閻羅天子」所說,並見了狄素雲雙掌合十之狀,似乎微覺詫異地,著實向她盯了幾眼!
「閻羅天子」倒是毫無所疑,轉面又對「白無常鬼」笑道:「小頭鬼是『毒爪虯龍』鮑大剛老弟,大頭鬼是『開濟寺』方丈法明大師,則尊駕定是勾漏山『陰風寨主』常元慶兄了?」
「白無常鬼」徽欠身形,抱拳笑道:「孫大哥虎蹤雖隱,虎威猶存,小弟一接『森羅帖』,便自『勾漏山陰風寨』,兼程趕來,一敘闊別之情,並恭聽孫大哥的任何差遣。」
「閻羅天子」聽他如此說法,異常安慰地,縱聲大笑說道:「想不到,想不到,鮑大剛老弟與常元慶兄,均未忘了與我孫幻影的昔日交情,倒叫我真有點老驥伏櫪,雄心不死!」
「孫幻影」三字,送進耳中,不禁使狄素雲心頭一震,也使她心頭狂喜!知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位「閻羅天子」打扮之人,果然便是自己苦尋不見的殺母深仇「十大寇」中最後殘餘的兩寇之一!
狄素雲驚喜萬分,但卻不動聲色! 因為「鐵心書生」孫幻影既然出現,「萬毒仙翁」朱一飛可能也有訊息! 自己已被對方認成什麼「七大凶僧」中的「大頭羅漢」法明大師,則正好靜坐旁觀,從這群江湖巨寇口內,探聽有關秘密!
那扮作「閻羅天子」的「鐵心書生」孫幻影,目光移注到「吊死鬼」身上,手指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判官」,微笑說道:「昔日綠林豪傑以內,有兩位生相畸形之人!一位便是這與我有生死深盟的『活判』姜熙姜三弟,另一位則是『追魂弔客』林小沖兄,你們二位參與這『鄱陽鬼會』,簡直無需另備化裝面具的了!」
「吊死鬼」陰森森地怪笑說道:「自從孫大哥突隱江湖,小弟幾乎走遍了八荒四海,五嶽三山,但均無法獲知你隱居何處的絲毫蹤連。故而我一接『森羅帖』,得知舊友無恙,委實驚喜若狂,特地趕來相晤!」
狄素雲聽到此處,心中業已記下「閻羅天子」即是自己殺母仇人之一的「鐵心書生」孫幻影,「判官」是孫幻影的結盟死黨「活判」姜熙,「小頭鬼」叫「毒瓜虯龍」鮑大剛,「白無常鬼」叫「陰風寨主」常元慶,「吊死鬼」則是天生凶臉,未帶面具的「追魂弔客」林小衝!
如今,跟前這群凶神惡鬼姓名,均已為自己所知,只有那位後來到的「黑無常鬼」,尚不知是什ど來歷?
狄素雲正在目注「黑無常鬼」,心中盤算之際,「鐵心書生」孫幻影忽然先行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嘿嘿」冷笑,然後指著「小頭鬼」,「大頭鬼」,「白無常鬼」,及「吊死鬼」,向「黑無常鬼」冷然笑道:「孫幻影適才命我『活判』姜熙姜三弟,察閱『生死薄』,查出於今夜之會,共發四分『森羅帖』!如今『毒瓜虯龍』鮑大剮老弟,『大頭羅漢』法明大師,『陰風寨主』常元慶兄,及『追魂弔客』林小沖,等四位江湖舊友,均已到齊,但卻多出了尊駕一人,孫幻影似乎不能不請教一聲,尊駕的上姓大名,及參與我這『鄱陽鬼會』,是何用意?」
這陣話音一了,包括狄素雲在內,整個「湖心鬼島」上的凶神惡鬼,一齊默然無聲,二十道炯炯目光,均自凝注在那位「黑無常鬼」身上,靜看他怎樣答話。
「黑無常鬼」聽完「鐵心書生」孫幻影所問,居然毫未慌張,也未答話,只是陰笑幾聲,把手中「拘魂鐵牌」,及「勾魂鐵鏈」,舉了一舉!
孫幻影微怒問道:「尊駕再不報名,休怪孫幻影要無禮慢客!」
「黑無常鬼」又是幾聲陰笑,聲冷如冰地,緩緩說道:「你們何必問我姓名?我姓名早就寫在那『大頭鬼』身後的山壁之上!」
孫幻影等聞盲,遵均一齊目注狄素雲所撈「大頭鬼」的身後石壁!
狄素雲自然更是立即回頭看去!
誰知她才一回頭,「黑無常鬼」竟放下右手「拘魂鐵牌」,屈指連彈,凌空使勁,點了狄素雲的「啞麻」二穴!
一來狄素雲毫無防備,二來這「黑無常鬼」出手太快,武力太高,以致被他點得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地,斜倚在石壁之上!
孫幻影勃然震怒,厲聲叱道:「尊駕為何謊言愚眾,並出手襲擊法明大師?若不還我弟兄一點公道,休想全須全尾地,離開這『湖心鬼島』!」
「黑無常鬼」看了狄素雲一眼,冷笑說道:「我出手襲擊這『大頭鬼』之故,是為了此人來歷不明,太以可疑!」
「活判」姜熙叱道:「有甚可疑?他是『莫干山開濟寺』的方丈,『大頭羅漢』法明大師!」
「黑無常鬼」發出一種異常古怪的語音,狂笑說道:「他會是『七大凶僧』中的『大頭羅漢』麼?那法明和尚,昨夜在民宅採花,強姦婦女,業已被我點了『五陰絕脈』而死!」
坐在狄素雲身邊不遠,扮作「小頭鬼」的「毒爪虯龍」鮑大剛,因聞言之下,大為驚詫,遂伸手把狄素雲臉上所戴的「大頭鬼」面具除掉!
面具一除,群凶大驚,因為面具以內,果然不是法明和尚的那顆特巨光頭,而是一位秀逸無淪的俊美少年面目!
這時狄素雲的心中,好不難過,暗想自己空懷絕學,如此身落人手,委實太以冤枉!萬一被這群惡賊,識破身是女兒,慘遭污辱,豈非連恩師「玉劍觀音」盛譽,都一齊付諸流水?
目前情況幾乎絕無僥倖之理。故而狄素雲業已動了設法求死,以全清白之念!
但死念雖萌,卻無法實現,因為「啞麻」二穴被點,除了目中能視耳中能聽,心中能想以外,根本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鐵心書生」孫幻影失驚之下,又向這位弄不清是友是敵的「黑無常鬼」,厲聲發話問道:「尊駕莫要再弄玄虛,快請見告來歷,或是除掉臉上所戴的『黑無常鬼』面具!」
「黑無常鬼」怪笑幾聲,先舉起右手中的那面「拘魂鐵牌」,陰惻惻而慢吞吞地說道:「這就是我的來意!」
孫幻影「哼」了一聲問道:「你是來拘我『鐵心書生』孫幻影之魂?」
「黑無常鬼」目光一掃群凶,點頭怪笑說道:「難怪他們把你尊為大哥,你的頭腦畢竟要比他們聰明敏捷一些!」
孫幻影厲聲獰笑說道:「孫幻影綠林稱霸,殺人如麻,兩手血腥,遍身罪孽,便真個被人勾魂攝魄,也是早在意內之事!但尊駕身手不俗,為何連個來歷姓名,都不敢報呢?」
「黑無常鬼」聽這「鐵心書生」孫幻影一再逼問自己的姓名來歷,遂又緩緩舉起右手中的「勾魂鐵索」,怪笑答道:「這就是我的來歷!
在場群凶,全是見多識廣的江洋巨寇,但聞言之下,卻均面面相覷,弄不懂這「黑無常鬼」手中所舉的一根「勾魂鐵索」,是代表什麼來歷?」
「黑無常鬼」見他們相顧無言,不禁冷笑說道:「你們若是嫌這鐵索無甚價值,才不屑加以猜測,我便無妨換付金的,但金的卻難免要比鐵的細一些呢!」
話完,把手中「拘魂鐵牌」,及「勾魂鐵索」,一齊放下,解開所著黑袍衣領,從頸項間雪白肌膚之上,解下了一條金色細鏈!
「黑無常鬼」把這條金色細鏈,持在手中,並舉起鏈上所繫的一個小小墨黑骷髏鏈墜,目光冷掃群凶,沉聲問道:「你們如今知道我的來歷了麼?」
在場諸人,除了狄素雲以外,見了這條細細金鏈,及黑骷髏鏈墜之後,全都驚怖欲絕,心神震悸!
「太湖水寨」寨主「毒爪虯龍」鮑大剛全身發抖地,目注「黑無常鬼」的手中金鏈,顫聲說道:「紙……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黑……黑骷髏!」
「黑無常鬼」狂笑懾人地,厲聲叫道:「鮑大剛!」
鮑大剛在「太湖水寨」中,號令群雄,亦頗威風凜凜!但如今聽見「黑無常鬼」一叫,竟立即顫聲答「有」,戰抖抖地站起身形!
「黑無常鬼」看他一眼,哂然說道:「上前三步!」
鮑大剛乖得不能再乖地,不多不少,往前走了三步!
「黑無常鬼」持著金鏈,把鏈上黑骷髏在空中悠來悠去地,冷冷問道:「鮑大剛,你認得我這『金鏈黑骷髏』麼?」
鮑大剛恭恭敬敬地,肅立抱拳答道:「認得!」
「黑無常鬼」聲冷如冰地,點頭說道:「認得就好!我有兩件事情,交給你做,你願意做麼?」
鮑大剛毫不考慮,就聲答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黑無常鬼」見他乖順異常,點頭說道:「第一件事兒是命你高聲朗誦,把有關這『金鏈黑骷髏』的四句江湖歌謠,念給在場之人聽聽!」
鮑大剛朗聲念道:「紙錢灰指甲,金鏈黑骷髏,令到如人到,江湖鬼見憨!」
「黑無常鬼」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兒是命你去把『鐵心書生』孫幻影的人頭,替我砍下!」
鮑大剛想不到「黑無常鬼」竟會命令自己去砍「鐵心書生」孫幻影的項上人頭?不禁既不敢拒絕,又不便遵從地,失神呆立!
「黑無常鬼」「哼」了一聲,冷笑說道:「但看令到如人到,能令江湖鬼見愁!鮑大剛你這『小頭鬼』,竟敢違抗鬼見愁的『勾魂令』麼?」
語音方落,黑袍大袖忽揮,向「毒爪虯龍」鮑大剛的胸前,輕輕拂了一下!
鮑大剛的一身功力,並非等閒,但卻禁不起這「黑無常鬼」的袍袖輕輕一拂!
他不僅應袖而倒,並慘哼不絕,在地上四肢狂抽,全身痙攣!剎那之間,整個身軀竟似均縮小了三分之一。
說也奇怪,「鐵心書生」孫幻影的第一部屬,「活判」姜熙,「陰風寨主」常元慶,及「追魂弔客」林小沖等,明明眼見「毒爪虯龍」鮑大剛慘遭毒手,但誰也不敢援手,誰也不敢發話,並誰也不敢逃走!
狄素雲更驚奇欲絕,猜不透這「黑無常鬼」,究竟是何身份?
因為他若是凶邪一流,便不應對「鐵心書生」孫幻影等如此處置!
若是正人俠士,又不應施展武林中忌用的「縮骨抽筋手法」,使「毒爪虯龍」鮑大剛,死得那等淒慘!
瀟湘書院掃瞄,yxg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