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蒙面人完全沒有防到「粉黛金剛」諸葛蘭有這突然的一抓,不由驚呼一聲:「哦!」
諸葛蘭出手何等快捷,直如電光石火一般,硬把蒙面人的面紗撕了下來。
大出意料之外,原來是「八臂金剛」龍嘯天。
龍嘯天此刻怔然若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十分尷尬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諸葛蘭冷冷一笑道:「龍嘯天!你虧了是成名立萬的人物,蒙頭蓋臉,不怕丟了『十二金剛」的臉!「龍嘯天真是哭笑不得,囁囁半晌張口結舌。
諸葛蘭聲色俱厲地喝道:「你要本姑娘的身上何處!說!」
龍嘯天天訥訥地道:「風……風磨銅環!」
「哧!」
諸葛蘭不由失聲笑了出來!
因為,先前,諸葛蘭只認為是「風流金剛」伏少陵來輕薄自己,才有那一抓,此刻,耳聞龍嘯天之言,不由好笑。
龍嘯天不由道:「你笑什麼?」
諸葛蘭道:「為何你不大方方的說明白,差一點我手下無情,送了你龍大俠一條老命!」
龍嘯天道:「我乃是誠心誠意的一番好心腸!」
諸葛蘭淡淡一笑道:「誠心誠意我相信,所謂一番好心,恕我諸葛蘭不領你這份人情!」
龍嘯天眼睛一輪道:「難道我有惡意嗎?」
諸葛蘭冷笑道:「你中了申屠豹的巨毒,想要我懷內的風磨銅環,為了救你自己的命,來同我做一次生意,沒有什麼好惡之分,對不對!」
龍嘯天有些不好意思,十分靦腆地點點頭。
諸葛蘭道:「好!咱們就來個公平交易!」
說著,在懷內摸出一個金晃晃的「風磨銅環」,在眼前虛晃一晃道:「來,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要鐵柵上起,我就將它奉上!」
「八臂金剛」龍嘯天望著諸葛蘭手上的風磨銅環發呆,片刻才道:「發動機關起去鐵柵欄,我辦不到!」
諸葛蘭不由怒道:「那你憑什麼問我想不想出去!」
龍嘯天低聲道:「少時,伏少陵必然來帶你出去,我只要在暗中用一調虎離山之計,你就可以脫身了!」
諸葛蘭時此一心要脫出樊龍,只好耐心地問道:「什麼調虎離山之計?」
龍嘯天道:「伏少陵帶你的中途,我在屋面上一現身,他必然對我緊緊追趕,那時你可以乘機脫身!」
諸葛蘭不由冷笑道:「如此說你這條命也算輕而易舉的得了救了!」
她口中雖然如此說,然而事到如今,總算有這個千載一時的機會。
因此,她將手中的風磨銅環,由柵欄縫裡遞出去,又道:「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拿去!」
龍嘯天大喜過望,接過了風磨銅環尚未答話。
突然一聲冷笑,順風傳來。
「嘯天兄!你吃裡爬外!」
冷嗖嗖的語音之中,一條慘白刺目的身影,鬼魅般的急掠而至。
原來是「白髮金剛」伏五娘。
伏五娘突然現身,柵欄外面的龍嘯天固然是霍的退出丈餘,面露驚惶。
連柵欄裡的諸葛蘭,也不由暗喊了聲「不好!」
因為,伏五娘的功力修為,一向被公認是「十二金剛」中的強中之強,高手裡的高手,論真材實學,龍嘯天也不是伏五娘的對手。
故此,龍嘯天退出丈餘,訥訥地道:「龍某人並未吃裡爬外!」
伏五娘冷然一搖頭道:「適才的話,老身我都聽見了!」
龍嘯天道:「那……那都是……都是騙她的……」
伏五娘又是臉色一寒道:「騙她的?」
龍嘯天忙接著道:「目的只在索取『風磨銅環』解毒救命而已!」
伏五娘白眉一動,沉聲道:「原來如此,『風磨銅環』拿來,讓我伏五娘見識見識!」
伏五娘聞絃歌而知雅意。
諸葛蘭曉得「白髮金剛」伏五娘同樣的中了申屠豹的慢性巨毒,也正要這能解百毒的「風磨銅環」。
因此,她在柵欄內喊阻著:「不要給她!」
可是,遲了半步,龍嘯天手上的「風磨銅環」已被伏五娘搶去。
她接過「銅環」,若不經意的瞧了一眼,又突然向自己手,臂上劃了一下,手臂立即滲出血痕。
然後不著痕跡地道:「我伏五娘不相信這個瞧不起眼的銅環能解祛百毒,反正我並未中毒,要他也沒有用!」
口中說出,又將銅環遞給龍嘯天。
好一個狡猾的老婦人。
她分明已將現成的「風磨銅環」享用夠了,卻將一個丹毒盡失的廢物還給了龍嘯天。
龍嘯天敢怒而不敢言,執著銅環只顧發呆。
諸葛蘭在柵欄以內,恨得咬牙有聲,怒叱道:「伏五娘,老奸巨滑的魔頭!」
伏五娘毫不生氣,只道:「諸葛姑娘,上次駕臨陰陽谷,想不到那位朱楠相公就是你!」
諸葛蘭沒好氣地道:「今天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伏五娘冷然道:「不怎麼樣,一片好意!『』諸葛蘭道:」呸!好意!強盜發善心,除非太陽從西出!「伏五娘的臉色一正道:「諸葛蘭,今天老身我給你兩條路,由你選擇!」
諸葛蘭道:「是不是一生一死!」
伏五娘卻道:「一喜一憂!」
諸葛蘭不屑地道:「何喜何憂,在我諸葛蘭來說,都不發生任何作用!」
伏五娘自顧絮絮而論!
「憂,是我發動這大廳內的機關,也就是封子昂所設的『回輪刀陣』,一時三刻,將你削為肉醬,屍骨無存!」
諸葛蘭付之一笑道:「正派人士,求仁得仁,不怕死!」
伏五娘又陰笑道:「喜!就是老身我向你求親,要你答應嫁給我兒伏少陵為妻。」
諸葛蘭揚聲抑止不住的狂笑起來。
伏五娘道:「笑什麼?」
諸葛蘭笑聲一收道:「伏五娘!你醒來說話!」
伏五娘道:「我說的難道是夢話嗎?」
諸葛蘭重重地吐了口唾沫,道:「呸!姓伏的,你也不想想你那寶貝兒子的名譽,也不衡量衡量你們廬山陰陽谷的風水!」
伏五娘的面色一沉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諸葛蘭道:「本姑娘一不吃敬酒,二不吃罰酒,我要喝掃盡群魔的太平酒,肅清妖氣的慶功酒!」
伏五娘沉聲道:「諸葛蘭!你不妨考慮考慮!」
諸葛蘭義無反顧地道:「姑娘毫無考慮的必要!」
仗五娘聞言,一雙白眉緊皺,雙目中一道冷電似的光芒暴射,充滿了殺機、凶焰。
她凝視著諸葛蘭喝道:「諸葛蘭,這是你生死一線,千載一時之機!」
諸葛蘭索性不理不睬,盤膝而坐,閉目垂睛。
伏五娘冷兮兮地道:「自己找死,莫怪老身!」
口中說著,雙掌「啪!啪!」連拍兩聲,提高了嗓門叫道:「封老弟!發動『萬刀回輪』!」
遠處,但聽「九頭神鷹」封子昂應了聲:「好!」
接著,「卡嚓!」
一聲刺耳大響,柵欄內的大廳,整個地皮突的像磨盤似的轉動起來。
大廳的頂端,原本是密密麻麻的鐵鉤網。
此刻一陣金鐵之聲,紛紛彈出千萬柄白森森的牛耳尖刀出來。
同時,那些牛耳尖刀,也風輪似的旋轉不停,而且漸轉漸快。
上面的尖刀,一面轉,一面向下壓。
下面的,一面轉,一面向上升。
要是上下兩端擠在一起……
諸葛蘭雖也是一位巾幗英雄,銅肝鐵膽的俠義道,見這等陣勢,也不由心中發麻。
伏五娘得意地叫道:「此時答應,還來得及!」
諸葛蘭坐在地上的身子,滴溜溜存身不住,隨著地勢轉動如飛,口中卻道:「伏五娘,老乞婆……」
「噹!」
忽然一聲鐘鳴。
軋!軋!
兩聲怪響,大廳的尖刀停止,大廳上的地面也突然靜下來。
伏五娘大叫道:「封老弟!不要停!」
可是,未聽到封子昂的答話,卻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吆喝之聲道:「伏五娘!照打!」
唰一個帶起一溜血光的人頭,由屋頂飛擲而下,直撲伏五娘的面門。
接著,一聲龍吟鶴噦的聲音叫道:「伏老婆子!不要走!」
語落!
唰青光一溜飛直而下。
「玉金剛」司馬-雙目如電,含怒現身,單掌劃處,一招「風雷色變」硬拍伏五娘的前胸。
伏五娘一見,勃然變色道:「司馬-!苦苦相逼!老娘怕了你嗎?」
蓬!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已硬拆了一掌。
「八臂金剛」龍嘯天一見司馬-到來,生恐一眾群雄都到了「九松堡」,他大袖一拂喝道:「司馬-!接著!」
滿天花雨,幾十件暗器,罩向司馬. 司馬-的左掌一拂,發出了無形罡氣。
但聽叮叮咚咚一陣亂響,數十件暗器都落在他身前五尺之處地,堆了一地。
龍嘯天一聲長嘯,拔腿就跑。
司馬-早被伏五娘攔住去路,兩個絕頂高手,立刻斗在一處。
諸葛蘭在柵欄之內,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無法出來。
那廂,司馬-同伏五娘拳來掌去,鬥了個難解難分不可開交。
黑影一閃!
龍嘯天又到了大廳的另一邊,捏唇一哨道:「噓!諸葛蘭!
快!「
諸葛蘭不等他開口,已由懷內取出一個「風磨銅環」低聲道:「快去發動機關!」
龍嘯天道:「守在機關的封子昂已死,我可以發動起來,放你出廳,可是……」
諸葛蘭催促道:「既然如此,快去!」
龍嘯天道:「你先把風磨銅環給我!」
諸葛蘭無可奈何地道:「喏!拿去!」
龍嘯天道:「我去開機關,咱們誰也別領誰的情!」
果然,一陣軋軋聲響,大廳四周的鐵條柵欄,真的冉冉上升。
諸葛蘭等不得柵欄升高,已由下面竄身而出,奮臂而前,怒叫道:「司馬兄!伏老婆子交給我!」
司馬-忙道:「不要插手,快去後面看看夏侯英,她被伏少陵纏住了!」
諸葛蘭一聽,不由大吃一驚。
因為,論功力,「笑羅剎」夏侯英可不是「風流金剛」伏少陵的對手。
再說,在七絕谷內,夏侯英的看家本領「毒玫瑰」已施用一次。
這一次在伏少陵之前,自然也難以施為。
伏少陵輕薄成性……
想到這裡,諸葛蘭迫不及待的長身而起,口中道:「我去!」
果然不出司馬-所料。
「笑羅剎」夏侯英已被伏少陵逗得哭笑不得,一頭秀髮散亂的披了下來,衣襟也被伏少陵用巧妙的手法東撕一塊,西扯一片。
同時,伏少陵把她逼在偌大一座花園內東撲西閃,左躲右藏。
這時,夏侯英正用一招「粉蝶展翅」意在轉過假山,躲開伏少陵的糾纏,跑到前院去。
不料,鬼精靈的伏少陵,哈哈一笑道:「正玩得痛快,你想走!」
他口中說著,一弓蜂腰,「神龍現尾」,人已搶到夏侯英的面前。
快如閃電的伸出右手二指,明點「喉結」,暗取「乳下」,十分輕薄地叫道:「小心重要部位!」
這種招式十分輕薄,武林中有一個不成文法的忌禁,凡是正派人士一致遵守,也成了很自然的規矩。
那就是對與女性交手,不論有何深仇大恨,都不可以攻擊女性特有的部位,如:乳下、丹田、尻骨穴……等。
伏少陵這是有意輕狂,偏生夏侯英的功力又差他一籌。
因此,這個風流成性的小魔頭,便為所欲為,盡量的狂蕩毫無顧及。
夏侯英由於功力略差一籌,又處處的提防伏少陵輕薄招數,因此縛手縛足,先機盡失。
一著落後,百著難展,十分狼狽。
此刻一見伏少陵雙指點到,也已料定對方是明取咽喉,暗襲乳下。
因此,她不閃不躲,反而將喉結大穴放開,迎了上去,雙掌一前一後,也展開一招明取棧道的打法,認定伏少陵的「中庭」猛拍。
她存了一個「同歸於盡」的意念。
伏少陵冷冷一笑道:「美人兒!你是不願同生,但願同死!」
說著,手勢一變,翻腕化指為掌,去托夏侯英的香腮。
這變化太快了。
夏侯英閃躲不及,香腮被伏少陵摸了個正著。
伏少陵揚聲一笑,突飄丈餘,站在假山的頂端,狂笑叫道:「香噴噴的!滑溜溜的!」
夏侯英又氣又羞,奮力上衝,撲向伏少陵,一言不發,掄掌就打。
伏少陵冷笑道:「來得好!」
翻腕疾抓,反扣夏侯英的玉腕。
夏侯英怒火攻心,出勢太急,一時收手不及,經被伏少陵抓了個牢。
腕脈被扣,力道全失。
伏少陵一式「引鳳牽凰」順手牽羊的向內一拉。
夏侯英的整個嬌軀失去重心,倒入了伏少陵懷裡。
伏少陵笑道:「軟玉溫香抱滿懷!少陵我艷福……」
「伏少陵!好狂徒!」
藍衫動處,諸葛蘭恰在此時趕到,喝叱聲中,已凌空發掌,逕取伏少陵的後心。
伏少陵大吃一驚,欲躲不及。
而他懷中的夏侯英也趁在此時抽出雙掌,推向他的中庭。
前後夾擊,伏少陵縱有天大的修為,也一時閃避不開。
「哇!」
一溜血光,噴出數丈,身子一滾,一式「懶驢打滾」滾向假山背後。
諸葛蘭哪裡肯捨,飄身追下去……
不料夏侯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諸葛蘭本要去追伏少陵,卻不料夏侯英這一哭,把她已起的勢子停了下來,她以為夏侯英受了重傷。
因此,折回了勢子,關心地道:「夏姐姐!你怎麼哪?受了傷?傷在哪裡?」
夏侯英更加忍不住哭得也更傷心。
諸葛蘭急得直搓手道:「你的傷在哪裡,對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夏侯英哭泣著說道:「伏少陵小畜生,我……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剝他的皮!」
諸葛蘭見夏侯英的語音氣色,均無受傷的跡象,聽她口氣,只是受了伏少陵的氣而已,不由一跺腳道:「小姐!你耽誤了事了!」
她說著,彈身而起,向伏少陵滾落之處躍去。
四周寂靜,落葉有聲。
伏少陵的影蹤全無。
地上,留下一片殘葉斷枝,還有一堆淤血。
諸葛蘭懊惱之餘,游身在花園內巡視了一周,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他回到假山之處!
夏侯英還在唔晤咽咽的飲泣,一見諸葛蘭就撲倒她的懷內,抽泣地道:「妹妹!我出道以來,從未受過這等骯髒氣!」
諸葛蘭也恨得牙癢癢地道:「再遇到伏少陵,我一定要把他碎屍萬段,替姐姐找回今天這個場子!」
夏侯英勉強整理好衣衫,卻十分誠摯地道:「妹妹!你沒有吃虧吧?」
諸葛蘭也恨恨地道:「說來話長,司馬-還在與伏五娘拚命呢!我們趕過去瞧瞧!」
夏侯英又娓娓地道:「我送信到左路,幸虧找到了『馬』記暗號,很容易的找到了司馬-!」
諸葛蘭道:「你們怎知我到了『九松堡』?」
夏侯英淚水未乾道:「心有靈犀一點通嘛!」
諸葛蘭不解地道:「此話怎麼扯的上!」
夏侯英道:「司馬-說你一個人上路,又離野人山不遠,怕你遇上了『七絕群魔』生恐有失,所以,他逼著我一同到中路來找你!」
諸葛蘭道:「為何能找上這『九松堡』呢?」
夏侯英道:「我們到了中路,不見你的影蹤,又沒見到你留下蘭花記號,嘿!可把我那們准妹夫司馬大俠急壞了!」
諸葛蘭紅著臉道:「姐姐!不要取笑好嘛!」
諸葛蘭繼續說道:「我與你的那位他,就拚命的四下亂轉,像沒頭的蒼蠅一般,後來,找到了這座『九松堡』!」
話才落音。
突然一陣厲嘯,沖天而起。
一青一白的影子,像兩頭絕大的飛鳥,翻騰而起,正是「玉金剛」司馬-與「白髮金剛」伏五娘。
諸葛蘭身子一震道:「喏!他們鬥起內力來了!」
夏侯英也是行家,抬頭望著凌空飄忽的影子,兩眼瞪得發直。
但見司馬-人如神龍,掌勢如虹。
伏五娘也不是弱者。
她白髮飄飄,雙掌微挫之下,「日月升恆」雙管齊下,硬找司馬-的要害發招。
像晴天霹靂。
轟!
人影乍合即分,嗡嗡之聲群山響應四谷傳音久久不絕。
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惡鬥。
諸葛蘭不由看得技癢,她對夏侯英道:「姐姐!看我的!」
她的身子一長,人已起至半空,嬌吼聲道:「司馬兄,等我來伸量伸量這老婆子有多大的修為,幾分火候!」
料不到,「白髮金剛」伏五娘正在脫身無計的時候,一見諸葛蘭揉身射至,一疊腰翻身撤出五丈,落在廳脊之上,冷冷一笑道:「恃仗人多嗎?」
諸葛蘭道:「一對一,姑娘怕不了你!」
伏五娘冷冷一笑道:「原來正派人士也用車輪戰法!」
司馬-也落身在東首屋面,朗聲道:「豈有此理,伏五娘,本人已夠你受的了!」
伏五娘淡淡一哂道:「哼!諸葛蘭不是也插手了嗎?我老婆子平生不打群架!」
司馬-道:「少俠我再接你三百招!」
伏五娘尚未答言。
遠處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長嘯,其音高亢,其聲淒厲欲絕。
伏五娘抬頭諦聽之後道:「我兒少陵已走,我也投有興趣了!」
司馬-飄身而起,向大廳屋面縱去,口中喝道:「要走!
何必!「
伏五娘搶先騰身,認定那聲厲哨之處掠去,口中高喝道:「珞珈山候駕!此時失陪了!」
語落,人已遠出數十丈之外,轉眼之際,只剩下一點白影。
司馬-欲追不及,不由對著諸葛蘭道:「蘭妹妹!若不是你半途插來,這老婆子就沒法趁此下台的一走了之!」
諸葛蘭本要與伏五娘一拼,此時見伏五娘一走,心中已然不樂,又聞司馬-有怨懟之意,不由鼓起了小嘴,三分不悅地道:「如此,我是來錯了!」
司馬-忙陪笑臉道:「說不上誰錯誰對,只不過……」
諸葛蘭沒好氣地道:「不過什麼?」
司馬-並未覺出對方說話有賭氣的成分,自顧接著說道:「不過伏五娘一走,實在可惜!」
諸葛蘭道:「可惜什麼哩!」
司馬-道:「因為我已蓄勢養力,在空中耗損她的功力,就打算在她疲乏之際,捨命一擊!」
諸葛蘭悻悻然地道:「還怕以後沒機會嗎?」
司馬-是直爽性子,回道:「機會雖有,像這等機會卻是難得,須知伏五娘輕易不願與人交手,適才你一來,她就跑,這就是最好的一面鏡子!」
諸葛蘭心中難過已極,氣鼓鼓地道:「唷!我明白了,伏五娘是不遇上頂尖的對手,不會拚鬥,難怪你們兩人是『強中之強』,所以我一來,她就不屑的走了!」
司馬-淡然道:「這當然未必,不過那老婆子有這個怪癖!」
這正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
向來心高氣傲的諸葛蘭,本已有幾分不愉之色,更哪能聽司馬-這番話呢!
她冷冷一笑道:「你說的有理!」
司馬-毫未介意,又道:「下去看看夏侯英,她為了你可累苦了!」
諸葛蘭奇怪地道:「為了我?」
司馬-道:「可不是嗎?你又不留下預定的蘭花記號,讓我們東找西覓的!」
諸葛蘭心中越發不是味道,遂口道:「都是我的錯!」
司馬-一本正經地道:「不是誰的錯,而是江湖之險,無法蠡測,假若我們今晚不來,只怕……」
諸葛蘭的雙頰火燒一般。
不過,夜色深沉,司馬-看不到而已,卻只管答道:「只怕也不容易出『九松堡』!」
諸葛蘭心中的難過,可以說到了極點。
她想:司馬-的話分明是說我拖累了他們。
難道自己就這樣不中用嗎?
難道我自己就不能在江湖上闖嗎?
難道……
司馬-乃是一片至誠,又絮絮叨叨地道:「江湖上奸狡百出,蘭妹妹,你的功力修為雖然是爐火純青,但江湖的經驗,卻要多經磨練!」
諸葛蘭心中自有主意,悶聲不響。
這時,已到了後花園內。
夏侯英早已整頓好了髮式衣衫,迎上前來道:「伏老婆子給跑了?」
司馬-朗聲道:「本來伏五娘已成強弓之末,蘭妹一來,反而讓她藉機溜掉了!」
夏侯英道:「這一次『九松堡』可把我氣死了!」
司馬-道:「哦!氣什麼?」
夏侯英道:「遇上下流胚子伏少陵!那小子……」
她猶有餘恨,欲言又止。
司馬-自然聽得出夏侯英的口吻,忙笑道:「一切都為了蘭妹妹而起,你們姐妹行,也用不著我來致歉!」
諸葛蘭聽著這一問一答,始終未發一言。
然而,她心中的難過,如同翻了五味瓶,酸、辣、苦……
不知是什麼味道。
夏侯英女兒心細,走向諸葛蘭道:「蘭妹妹為何不開口!」
諸葛蘭強打笑容道:「沒什麼好說的,都是我拖累了你們!」
夏侯英道:「你怎麼客套起來了!」
司馬-道:「夜已深沉,我們就在這『九松堡』打個盹,天明後再趕路吧!」
諸葛蘭忙不迭地道:「最好不過!」
夏侯英自然沒有意見。
於是,三人就在花園側房內,找了兩明三暗的房子,各自回房就寢。
五更雞啼,天已大亮。
夏侯英起身到了庭院,但見那「玉金剛」司馬-已在對著初升的旭日練功夫。
司馬-微笑頷首道:「夏侯姑娘早!」
夏侯英道:「蘭妹妹還沒起來嗎?」
司馬-領首道:「你正好去叫醒她,天色已明,也好趕路,免得方古驤他們掛念!」
夏侯英道:「也許連日來太睏倦,我去叫她去!」
說著,像一朵紅雲似的,對著諸葛蘭所住的房子跑去。
「咦!」
不料,房門虛掩。
夏侯英推門跨進去,不由更加駭然。
原來,房子裡空洞洞的,連床上的被褥都一動沒動,還折疊的整整齊齊。
她不禁高聲叫道:「蘭妹妹!蘭妹妹!蘭……」
司馬-聞聲推門搶了進來,慌忙道:「怎麼?蘭妹……
她……「
他對著迎窗的粉白牆發楞。
但見粉白牆之上,似乎用尖銳之物刻著字道:隻身獨闖江湖二十秋,足經大江南北任熬游。
殊不料,水倒流。
珞珈山,且探取老魔六陽魁首。
這首詞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匆匆忙忙,既未深研平仄韻律,刻的又十分潦草。
司馬-一看,不由捶胸跺腳道:「糟了!」
夏侯英先前一進房子就注意床上,此時一見,莫名其妙地道:「蘭妹是同誰嘔氣!」
司馬-愁眉苦臉地道:「還有誰,只有我囉!」
夏侯英不知所以地道:「你昨夜又……」
司馬-忙道:「不是,只是昨夜不該說伏五娘輕易不願出手那一番話,所以……唉,來不及了……」
那份焦急的神情,是從來沒有的。
夏侯英安慰他道:「急也沒用,好在蘭妹妹功力修為都有份量!」
司馬-道:「江湖險惡,人心莫測,這不是功力修為的問題!」
夏侯英何嘗不焦急,她只好道:「別急,現在依我之見,你先趕上去,我去通知另外兩路人馬,準定到黃鶴樓聚會,早到早等,不見不散!」
司馬-點頭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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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粉黛金剛」諸葛蘭,真的像司馬-所說的一樣。
她越想越覺有氣,心忖:十二金剛是並駕齊驅,為何只有司馬-與伏五娘,被江湖目為「強中之強」的絕頂高手?難道自己不配嗎?
為何自己要拖累別人!難道自己憑著這身能耐,就不能闖江湖嗎?
在沒有遇到司馬-之前,自己不是已經名震武林,譽滿江湖了嗎?
七絕老魔,白髮金剛母子,真的比自己高明許多嗎?
自己單人獨騎,真的鬥不過……
她鑽進牛角尖裡面,再也出不來,折下一截柳枝,胡亂的在粉牆上留下一首長短句,趁著夜深人靜,出了九松堡!
這一天,已是近午時候,紅日當空,碧空如洗,原本是晴朗天氣。
忽然,烏雲四合,雷聲隆隆。
傾盆大雨,夾著狂風,天崩地裂似的怒卷而下。
諸葛蘭急切問展功趕路。
幸喜到了市鎮的梢頭。
她一低頭,雙袖掩頭,就向一座酒帘高懸的招商店中跑去。
不料那招商店裡正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子,從店內向外跑。
兩人一進一出,幾乎撞了一個滿懷。
那中年漢子一回頭露出一嘴白牙,齜牙咧嘴的笑了一笑。
諸葛蘭並不在意,大步跨進酒店。
但見酒店中東斜西歪的約有十來張桌子,倒有七、八張坐了客人。
她擇了一個角落的空位坐了下來。
店小二行了過來,臉上堆滿了極為勉強的笑容。
諸葛蘭以為他過來招呼,因此朗聲道:「店家,替我配四個可口的小菜……」
不料店小二躬身低語道:「客官,胡二爺要小弟來請你過去坐!」
諸葛蘭不由奇道:「胡二爺?」
店小二指著正中桌子那五個大漢道:「喏!那位身帶板斧的就是胡二爺!」
諸葛蘭放眼望去。
五個大漢高踞危坐,正中那個「胡二爺」禿頭光亮,牛山濯濯連半根毛也沒有,奇怪的是敞開的胸膛,卻生滿了黑茸茸的胸毛。
在他肋下,斜插著一柄板斧,看樣子頗有份量。
另外四個漢子,每人一柄大砍刀,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顯得凶神惡煞般威風十足。
此時,五人的十隻眼睛,已全都朝這邊瞄著。
諸葛蘭看他們也不過是江湖上二、三流的腳色,哪裡放在眼裡。
因此,搖頭對小二道:「我與他們並不相識,你替我準備吃的,天晴了我還得趕路!」
店小二十分為難地道:「客官,你……你還是去……」
諸葛蘭微怒道:「豈有此理,不去,就是……」
她的一言未了,那正中桌子上五個大漢之中的一個,手按大砍刀柄,歪歪斜斜的走了過來。
他順手一拔,將店小二拔得老遠,衝著諸葛蘭,搖頭晃腦地道:「小兄弟,我們胡二爺難得請客,走,隨哥哥我過去坐坐吧!」
他的話說得陰兮兮的,另一方面一隻蒲扇似的手,也五爪金龍般的抓了過來。
諸葛蘭不由秀眉一掀,朗聲道:「素不相識……」
那漢子手掌就停在半空,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素不相識!哈哈哈,難怪你,我來報個字號,你站穩了!」
他說完之後,口中乾咳一聲,提高嗓門道:「咱們胡二哥,乃是湖北夏口人民,姓胡,排行第二,大號稱做胡三斧,江湖人送了個外號『禿尾老龍』,新近榮任『血光會』的苗疆一帶通訊使!」
諸葛蘭不由心中一動。
「血光會」三個字,如同悶雷一響。
那漢子一口氣說完一大套,然後把右手的大拇指一伸,聲如梟啼地道:「朋友,這份字號夠瞧了吧?」
諸葛蘭心中不覺好笑。
但是,她股上卻堆滿了笑容,拱手起立道:「哦!不知者不罪,請問閣下……」
那漢子一振腕,揚起手中的大砍刀,大言不慚地道:「喂!
這就是兄弟我的字號!「
諸葛蘭幾乎要失聲笑出來,只好強自忍耐下來,撐持著道:「請恕在下少見淺學!」
那漢子果然不屑地一笑道:「怎麼,小兄弟在江湖上行走,連我楊家的『五虎斷魂刀』都不知道?」
說著,又揚了揚手中的大砍刀。
那刀上果然雕著五個齜牙咧嘴的虎頭,寒光閃閃耀目生輝!
諸葛蘭索性逗他的樂子道:「在下在江湖上混混,卻聽說有」十二金剛「的名號,不知台端『五虎斷魂刀』與十二金剛有無上下之分?」
那漢子先是一愕。
他瞧了瞧諸葛蘭一本正經的面孔,認為他年幼可欺,狂笑—聲道:「總算你有些見識,那十二金剛與兄弟們五人平起平落,有的是兄弟相稱,有的嘛……嘿嘿!」
諸葛蘭道:「難道比閣下還晚幾輩嗎?」
那漢子大咧咧地道:「被你猜對了,有的還叫我兄弟一聲好聽的呢?」
諸葛蘭真是好氣又好笑。
若不是意存套出「血光會」一些兒底細,真恨不得立刻給他些顏色看。
此時,卻煞有介事地道:「失敬!失敬!」
那漢子越發得意,還待大吹法螺。
那叫做胡二爺的「禿尾老龍」,不耐煩地叫道:「楊老三!
有話過來說嘛!「
楊老三口中應了一聲:「是!」
然後神氣十足地對諸葛蘭做個手式道:「小兄弟!請!」
諸葛蘭大步走到正中桌子之前,拱手道:「在下朱楠!多多討擾!」
「禿尾老龍」胡三斧大咧咧地頭也不點,拂拂左首的桌子道:「儘管坐!坐下來!」
楊老三早又道:「朱兄弟,算你福份不小,我們胡二哥手下少一個夥計,你一進酒店,就被二哥看上了!」
諸葛蘭暗暗好笑,忙道:「我成嗎?」
胡三斧聞言接口道:「成!成!年紀輕輕的,等我傳授你十招八招,練練刀法,包管是第二個胡三斧!」
另一個漢子,錦上添花地道:「胡二哥的三斧頭打遍了半邊天,朱兄弟,我楊老五保險你學會之後揚威武林!」
諸葛蘭見他們一味的吹牛,只是不談血光會的事,實在乏味得很。
因此,她話題一轉道:「適才楊大俠說,各位乃是『血光會』的人,不知為何到此地來!」
胡三斧洋洋得意地道:「胡某乃是邊疆通報使,最近聽說『七絕谷』出了點事,江夏總舵派了五大護法之一的『黃旗護法』到來,因此才在這兒等候!」
一言未了,由門外匆匆忙忙的跑進一個瘦削中年人,三步兩步搶到胡三斧身前,恭聲道:「稟爺知道,黃旗護法已經到了!」
胡三斧如聞聖旨,霍地站了起來,揮手道:「我們迎上去……」
「不必!」
兩字聲如宏鐘,店外跨進一個姜紅臉的老道。
那老道面色薑黃,身材瘦削,年約四十上下,一身薑黃道袍,背後一柄長劍,鵝黃絲穗,鯊魚皮鞘,腳步穩重聲如洪鐘,雙目炯炯有神,像是一位內家的高手,比之胡三斧等人,高出百倍。
他進得店門,四下打量,然後一掃胡三斧等人,眼神最後落在諸葛蘭身上。
胡三斧等已肅立無訛,一連聲道:「護法請上坐!」
「黃旗護法」在衣袖內取出一面三角黃旗,迎風搖了一搖,然後坐在首席上。
楊老二恭謹萬分地道:「護法的法駕光臨,小的等未曾遠迎,多多恕罪!」
黃衣老道不理楊老二,目視諸葛蘭,問胡三爺道:「通報使,此位是誰?」
此刻,諸葛蘭深知「黃旗護法」不是等閒,因此早已將全身功力散去,收斂精氣,不露真相。
胡三斧道:「這是屬下新收未久的小夥計,姓朱名楠!」
「黃旗護法」頷首道:「卻是一塊上好的武林材料,可惜……」
他忽然一伸手,就向諸葛蘭抓去。
諸葛蘭早已將真氣內含,散功斂氣。
此刻眼見「黃旗護法」抓來,不由悚然一驚,嚇出一身冷汗。
因為,「黃旗護法」乃是武林大行家。
諸葛蘭若是突然運功,必然引起對方的驚疑,雖然她不怕,但是,要想打探「血光會」的底細,不免要落空了。
若是諸葛蘭不運功,她的一隻玉手被人抓到,也不免要露出馬腳,麻煩也許就隨之而至。
女人的手,與男性的大不相同,不注意的瞧,當然不會明白。
可是如果抓在手上,便不用瞧也可以判別得出是男是女來。
因此,諸葛蘭一時沒了主意,怔在那裡。
幸而她這麼一怔。
「黃旗護法」哈哈一笑道:「小伙子,別怕,我是試試你反應的能力,要是真的被我抓住,也許你這條小胳膊便給我毀了!」
說著,又回頭對「禿尾老龍」胡三爺道:「胡二!這些日子『七絕谷』必有大批的武林高手出來!我們五大護法已經定於今晚到齊!」
胡三斧躬身道:「是!小的已經在『翼德祠』準備好了房屋!」
「黃旗護法」接著又道:「我們五大護法一齊出山,這重要情形,也許你可以知道一點!」
胡三斧又道:「小的知道是迎接『七絕魔君』並一路護送到總舵去!」
「黃旗護法」冷冷一笑道:「還有呢?」
胡三斧垂手道:「這……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黃旗護法」低聲道:「還有就是要攔截『玉金剛』司馬-、『粉黛金剛』諸葛蘭等一眾自命為正派人士!」
諸葛蘭故意裝做傻楞楞地道:「為什麼呢?」
「黃旗護法」嘴角一撇道:「這個你不懂!」
說著,又對胡三斧十分嚴厲地道:「所以,這幾天你要帶著楊氏五虎多多注意,注意閒雜人等,江湖幫會混雜!」
胡三斧應聲道:「屬下早已留意,並派楊氏五虎輪流巡察,楊老大現在正在巡查之中!」
「黃旗護法」的雙目一寒,聲色俱厲地道:「廢話,有用嗎?你可知道『窮家幫』已有人進入本鎮?」
胡三斧臉色一變道:「這……這個……屬下還不知道!」
「黃旗護法」冷冷地道:「窮家幫與本會乃是生死對頭,突然齊集邊陲,必然是有為而來!」
這時,店家早巳捧來了豐盛的酒菜,堆滿了一桌。
「黃旗護法」也似乎是貪杯之人,一聞酒香便舉起杯來道:「來,我們喝酒!」
諸葛蘭一方面吃酒,一面以話引話,套出了「血光會」五大護法的來龍去脈,他們是:「黃旗護法」「病純陽」趙玄,出身於名門正派的崑崙五龍觀,為了滅倫,欺祖私通俗家師叔的妾侍,被逐出五龍觀。
「白旗護法」乃是關外獨行大盜,「獨臂無常」祝大全。
「黑旗護法」是「血光會」首的親胞弟,「陰司秀才」章武敏。
「紅旗護法」「怒目如來」悟性,是少林寺的叛徒,酒肉和尚。
「青旗護法」乃是有名的風流寡婦人稱「白花蛇」的柳倚人。
黃旗護法「病純陽」趙玄,三杯下肚,口味橫飛,把他們「血光會」說得天花亂墜,把「五大護法」說成天上無雙,地上少有。
正在他誇得有些離譜之際。
酒店外搖搖晃晃走進一個又矮又肥,手捧酒葫蘆的醉鬼。
諸葛蘭不由大吃一驚。
忙不迭的夾來一塊雞腿,假裝嚼著,掩護著用「蟻語」傳聲道:「方老人家,我在探聽…血光會『的底細,千萬不要使我露出馬腳來!」
「醉金剛」方古驤口中咕咕噥噥地道:「我知道,我不認識你,你放心!我老醉貓人醉心不醉!」
他一搖三晃的,逕向店堂走來,就在諸葛蘭眾人的左側桌上坐下來,大叫道:「店家!酒來!酒來!」
開酒店最怕遇上醉漢。
那店小二一見「醉金剛」方古驤已有十分酒意,陪著笑臉,哈著腰道:「老人家改天再喝吧!今天就免了罷?」
方古驤小眼一翻道:「既然開飯店不怕大肚漢,你怕我不給錢!」
店小二道:「老人家,我這是好意呀!」
方古驤一拍桌子,像是十分痛苦的樣子,大聲道:「店家,你不知道我的痛苦!」
店小二道:「心中有事,更不能喝酒!」
方古驤煞有介事地道:「店家,說給你聽也無妨!」
做店家的最愛與客人閒聊,聞言道:「什麼事?」
方古驤歎了一口氣道:「不瞞店家說,我先前是一個出了家的老道!」
店家道:「噢!為何還了俗?」
方古驤幽然神往地道:「只因我愛上了一個俗家師叔的老婆……」
「病純陽」趙玄不由臉色一變,眉毛皺在一起。
方古驤又大聲道:「誰知道主持把我逐出廟觀,趕出三清,我打算喝個大醉,去找那俗家師叔算帳!」
他說得煞有其事。
那店家卻也認真地道:「老人家,這是你的不是,怎麼會怨你師叔!」
方古驤道:「我有什麼不對?」
店小二道:「你首先犯了欺師亂倫的大過!」
方古驤正色道:「如此說,我成了欺師滅祖的不肖之徒,亂倫的王八羔子了!」
他這一罵,真是「指著和尚罵禿驢。」
「病純陽」趙玄再也忍耐不住,又不好正面發作,只把怪眼一翻,「對」禿尾老龍「胡三斧喝道:」我們在這兒喝酒,哪來閒雜人在此嘮叨!「胡三斧忙站了起來,走向前去,先對店小二沉聲怒喝道:「瞎了眼吧!沒看見胡二爺有貴客在此嗎?」
方古驤一見,笑嘻嘻地道:「胡三爺!我剛才的話你聽到沒有?」
胡三斧怒道:「閉上你的烏鴉嘴!胡爺全聽見了!」
方古驤半點也不作惱,反而誕著臉道:「胡二爺,我算不算欺師滅祖?」
胡三斧沒好氣地道:「當然算,幸虧老子不是你師叔,若是碰到老子,斧頭底下叫你碎屍萬段!」
方古驤傻笑道:「欺師滅祖,亂倫師嬸,原來犯這大的罪廠」病純陽「趙玄勃然大怒,由坐位上站了起來,一招」平地風波「,人已到了方古驤的身前。
他對著胡三斧怒目而視道:「你同他囉嗦什麼勁?」
說完,又向方古驤一擺手道:「這位朋友!在下『病純陽』趙玄有禮了!」
方古驤正眼也不看他,捧著葫蘆一仰脖子灌了口酒,口中、哼哼唧唧的唱起「道情」來!
趙玄一聽,越發不像話,「嗆郎廣一聲,長劍出鞘,沉聲道:」朋友!不要裝呆賣傻,亮出你的字號來!「方古驤道:「字號?什麼字號?」
趙玄真的臉都氣青了,眉頭一皺道:「你是不是窮家幫的人?」
方古驤哈哈一笑道:「窮家幫?笑話!我有的是錢!喏!」
他說著,伸手在懷內摸出一大把銀子,向桌上一放,又道:「富家幫還差不多!」
趙玄再也忍耐不住,長劍一振,沉聲道:「老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淚」字音落,長劍一飄,認定方古驤頭頂削去。
他這一劍雖是平削而出,在這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卻是有所顧及。
因此,趙玄的一劍,原本想把方古驤的髮髻削去,並未有殺人之意。
方古驤一見,大叫道:「老道殺人囉!」
口中喝著,暗自聚起真力,罡氣貫人左手,順勢微微一劃,遙遙向趙玄削來之劍拔去。
一來是趙玄未用功力。
二來是方古驤有意開他的玩笑。
那趙玄一劍削出,只覺著有一股無形的潛力,不可抗拒的把自己長劍吸住,而且沒法控制。
「錚!」
一聲金鐵交鳴,火星四濺,驚呼連連。
「啊!」
「咦!」
「哈哈哈……」
胡三斧驚呼一聲,後退七尺。
趙玄也一個蹌踉,幾乎跌了下去。
方古驤哈哈大笑,仰臉喝酒。
原來,趙玄的長劍削過方古驤的頭頂,還收不住勢子,硬硬繃繃的砍在胡三斧的板斧之上。
店中的酒客,先前一見趙玄出劍,全都驚慌得躲做一團,此刻,不由引起了哄堂大笑。
方古驤舔舔嘴唇道:「有意思!有意思!」
趙玄氣得七竅冒火,一領長劍,立樁作勢,厲聲喝道:「老東西!來,來,道爺我……」
方古驤不等他說完,已叫道:「你儘管來!我醉貓挨個十劍八劍還不在乎!」
趙玄的長劍振腕挽了一個斗大的劍花,暴吼一聲:「拿你的老命來!」
吼聲之中,席捲而上。
這一次他是全力而為,殺機已起,不是先前一劍的虛招,卻也驚人!
方古驤一見,縮起脖子,抱起葫蘆,一躍離位,大叫著道:「老道要殺人了!救命!」
叫著,他展開「八卦游身」在小小店堂內東歪西倒的滴溜溜亂轉一氣。
趙玄舞劍追趕廝殺。
然而,憑他的身法,怎麼也沾不了方古驤的半片衣襟。
有時分明刺到,方古驤的影子一晃,像水裡的鰱魚一樣,又滑出幾尺。
趙玄真急了。
他大聲對著胡三斧與楊氏兄弟喝道:「你們是死人嗎?大夥兒上!」
胡三斧與楊氏四虎聞言,吆喝聲中,一擁而上。
一柄長劍,一柄板斧,四把大砍刀,泛起一片耀眼的刀光劍影,喊殺連天之聲,把一座小小店堂,鬧得天翻天覆。
然而,方古驤一面遊走不停,一面不住的喝酒,嘻嘻哈哈的亂叫。
他的身法看慢實快,虛虛實實,在六人的身前穿來繞去。
有時,方古驤還伸出手來,捏一把。
轉眼之際,已是半盞熱茶時分。
「血光會」的六人已是呼呼氣喘,一身臭汗。
突然,店外一聲:「阿彌陀佛!」
紅衫飄飄,進來一個胖大的和尚。
那紅袈裟和尚跨進店門,一聲佛號之後,聲如悶雷的高聲道:「黃旗護法,住手!洒家來了!」
趙玄聞言撤劍退後,拱手道:「紅旗兄,這老小子好怪的身法!」
「紅旗護法」「怒目如來」悟性,冷冷一笑道:「這老怪用的是『醉八仙』的身法!」
諸葛蘭不由暗暗好笑。
同時,她也有些奇怪,不料「血光會」的五大護法,竟看不出方古驤所用的是「八卦游身」,卻硬充內行,說是「醉八仙」!
這時,趙玄又道:「如此說來,他是『窮家幫』的人不會錯了!」
「怒目如來」悟性,雙目睜得雞蛋般大,獰獰地一笑道:「管他的,咱家先送他到西天去!」
說著,由袈裟之內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戒刀,腳下一步步的咚咚有聲,向蹲在牆角的方古驤走去。
那付惡狠狠的樣子,直如夜叉攫人,魔鬼山精一般。
方古驤故作驚惶的不住搖手道:「大師父,出家人怎麼能殺人!」
悟性沉聲道:「窮家幫的臭花子,你瞞不了佛爺的眼睛!」
方古驤大叫道:「冤呀!我不是……呃!好了!救命的來了,喏!他才是窮家幫的人呢?」
果然,一頭亂髮的「風塵酒丐」熊華龍由店外大步走了進來。
首先吃驚的是「粉黛金剛」諸葛蘭,她忙不迭的用「蟻語傳音」向他招呼!
熊華龍卻淡淡一笑道:「陰溝裡翻了船?自己東西丟了不知道!」
這兩句沒頭沒腦的話,不但「血光會」的人聽不懂,連諸葛蘭、方古驤也茫然不知是何意。
此刻,「怒目如來」悟性,已手持戒刀迎上前來,指著熊華龍喝道:「你是窮家幫的人?」
熊華龍高舉酒葫蘆,只顧叫道:「店家!店家給我灌滿好酒!」
悟性見熊華龍不睬不理,不由勃然大怒,戒刀一順,一式「蒼龍人海」,照著他前胸就刺。
熊華龍彷彿如同未見。
眼看悟性的戒刀刺到,相距不過半寸,熊華龍忽然吸胸扭腰。
「怒目如來」悟生眼見得手,不料突然落空,招式用老收腳不住,向前穿走。
熊華龍淡淡一笑,舉起酒葫蘆,對準悟性的臀部猛力一砸,口中道:「滾!」
這是說來太慢,在當時,也不過是電光石火一剎那間的事。
「怒目如來」悟性的龐大身子,像一截土牆,「咕通」由店堂正中直撞出店門,足有五丈遠近。
一些酒客不由暴雷似的喝起彩來。
方古驤豎起大拇指道:「窮家幫可真了不起!妙!妙!來!
敬一杯!「
說著,自己又喝了一大口。
「怒目如來」悟性爬了起來,對著「病純陽」趙玄與胡三斧叫道:「看熱鬧嗎?拼了!」
恰在此時,門外又走進一男一女。
男的黑色文士衫,面色慘白,鷹鼻鼠眼。
女的一襲藏青斗篷,身材窈窕,杏眼柳眉,眼角眉梢,帶三分俏皮七分淫蕩。
「病純陽」趙玄一見,大喜道:「章二哥!柳五妹來了!」
敢情這二人也是「血光會」五大護法之一。
男的乃是「黑旗護法」「陰司秀才」章武敏。
女的是「青旗護法」「白花蛇」柳倚人。
兩人一跨進店門,已看出「怒目如來」悟性等吃了大虧。
趙玄早迎上前去,指著「風塵酒丐」熊華龍道:「章二哥,這傢伙是窮家幫的人,存心找岔搗亂!」
「陰司秀才」章武敏,雖是「五大護法」之一,但是他既是「血光會首」的親弟弟,而武功修為,在五大護法之中,僅次於「白旗護法」,因此,素為趙玄等所尊重的人物。
他耳聽趙玄之言,先一打量熊華龍,然後冷冷地道:「血光會可不能丟人!」
口中說著,八字步,文質彬彬的一搖三擺走向熊華龍,拱手道:「假若在下猜的不錯,閣下可是馳譽江湖的『風塵酒丐』熊華龍?」
方古驤捧著酒葫蘆道:「咦!熊老花子碰上識貨的行家了!」
熊華龍搔搔亂髮道:「不錯,我正是酒鬼熊老花子!」
「陰司秀才」章武敏陰沉沉地一笑道:「在下章武敏!」
熊華龍把亂髮蓬蓬的大腦袋搖個不停道:「沒聽說過!」
章武敏的慘白臉膛也不由一陣微變,這個釘子碰得不輕。
他是有名的「陰司秀才」,臉厚心黑的人物。
因此,他忍下滿腹怒火,苦笑著又道:「在下在『血光會』中位列五大護法之一,與本會會首章文敏乃是一母同胞!」
熊華龍瞇細著小眼道:「血光會?血光會是什麼東西?是八大門派,還是九大幫會,還是十二金剛……」
章武敏臉上實在掛不住,連忙道:「血光會一不是八大門派,二不列入九大幫會,然而,從現在起,要上壓八大門派,君臨九大幫會,令十二金剛心悅誠服!」
熊華龍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氣,你們憑著什麼?」
章武敏探手在身畔一抓,摸出一塊血紅的腰牌,殷紅耀眼,晃了一晃道:「就憑這塊『血光令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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