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金剛」司馬玠淡淡一笑,劍眉略動,答道:「強龍難斗地頭蛇,老謀深慮的『七絕魔君』孟南,若不能控制申屠豹,也就不能稱其為『七絕魔君』了!」
這時龍嘯天是氣急交加,羞憤並備。
他們面對著一眾群雄,身受了奇毒,一個個面面相覷,呆若木雞。
其中,以「風流金剛」伏少陵最為焦急。他既是最早試出體內中毒,又耽心母親「白髮金剛」伏五娘的安危。
因此,他對著龍嘯天拱手道:「龍大俠!我到谷中去問個明白,鬧窠裡反也要問個來風去影!」
司馬玠朗聲一笑道:「伏少陵!要想溜之大吉,本人可以網開一面,何必打腫臉充胖子!」
伏少陵色厲內荏,勉強道:「笑話,陰陽谷搬不了家!」
諸葛蘭接著道:「對!跑了和尚跑不掉廟!」
「風流金剛」伏少陵面紅耳赤,沉聲道:「今日之會若是你不死,我准在廬山陰陽谷等你!」
他話落人起,一式狂風捲雲,逕向谷口撲去!
洽在此時,一陣哈哈朗笑,由高崖之處突然響起。
笑聲中,崖後走出一群人來。
「醉金剛」方古驤為首,接著是「瞽目金剛」閻亮,「矮金剛」歐陽高,「風塵酒丐」熊華龍,「小倉公」淳於慈,朗兒,以及「骷髏老怪」魏三奇。
三路群雄均已會齊,浩浩蕩蕩聲威懾人。
而「七絕谷」的陣容,相形之下,可憐兮兮的,只剩下龍嘯天與「瘦金剛」孫一塵。
這種眾寡懸殊,實力有天淵之別的局面之下,孫一塵首先有了怯意。
他跨上半步道:「各位今天是衝著『七絕谷』而來,還是衝著龍大俠同孫某而來!」
司馬玠聞言微微一笑道:「姓孫的!你放心!七絕老魔今天難逃公道,可是你……」
孫一塵臉色大變道:「我……我怎麼呀!」
司馬玠喝道:「你也少不得有個惡有惡報!」
「瞽目金剛」閻亮十分不耐地吼道:「同這種人還有什麼好說的!早點打發了他上路,免得礙手礙腳!」
司馬玠盈盈一笑道:「擒賊擒王,先制住七絕老魔,還怕他們不樹倒猢猻散嗎!」
此時,七絕谷內一陣腳步聲響,三條人影箭似的射了出來。
「八臂金剛」龍嘯天大叫道:「魔君派人出來了!」
話未落音,谷內撲出的三人,已到了谷口。
原來是「神力金剛」孟邦,「毒金剛」申屠豹、另外還有一個鬚髮皆白的魁梧老人。
「骷髏老怪」魏三奇不等來人腳步站穩,搶前幾步,先對「玉金剛」司馬玠道:「司馬老弟,這三個人裡面,我要點一個!」
司馬玠頷首微道:「我知道!魏老人家是否是看見了『白鹿仙翁』莫大壽,想起了舊時的血仇!」
魏三奇雙目冒火,吼道:「是的!我饒不了他!」
司馬玠道:「也好!一切恩怨必須有個了斷!」
魏三奇不等司馬玠的話音落地,一式虎撲,越眾而出,戟指莫大壽道:「莫老賊!快來納命!」
莫大壽冷冷一哼道:「怕你不成!」
魏三奇厲聲喝道:「我與你的梁子,與『七絕谷』無關,這叫橋歸橋路歸路!」
莫大壽也沉聲喝道:「對!你劃出道兒來好啦!莫大爺我是全聽你魏老怪的!」
魏三奇目光一掃,指著不遠之處一片密林,大聲喝道:「有種的我們一對一,到那林子裡拚個你死我活!」
莫大壽淡然一笑道:「奉陪!」
他說完,又回頭對「八臂金剛」龍嘯天道:「龍大俠!魔君隨後就到!我先陪魏老怪斗三幾百招玩玩去!」
他說著,又向魏三奇一招手道:「走!」
唰!唰!兩聲破風之聲,莫大壽與魏三奇,幾乎是同時彈身,不先不後向那片密林之中瀉去。
「八臂金剛」龍嘯天,耳聞「白鹿仙翁」莫大壽說「魔君隨後就到」!又見「神力金剛」孟邦已到,先前的怯意減去不少,在心理上,無形之中安定了下來,微笑著對孟邦道:「孟賢弟!你來得正好!」
「神力金剛」孟邦渾渾噩噩地道:「我的酒才喝到七成,就要我到谷口來打架!」
他一副不愉之色,滿臉的懊惱味道。
龍嘯天慫恿著道:「先打完架,打勝了老哥哥我陪你喝上一天一夜,保你喝個盡興!」
孟邦楞楞地一笑道:「真的?」
龍嘯天也報之一笑道:「錯不了!快!」
「神力金剛」孟邦對於「八臂金剛」龍嘯天,乃是百依百順,聞言大踏步走了出來,雷吼似地叫道:「不怕死的出來同孟爺爺打架!」
諸葛蘭一見,低聲向司馬玠道:「司馬兄!此人渾渾沌沌!
卻是一塊渾金璞玉,武林中罕見的神力!「
司馬玠頷首道:「是的!可是……」
正當他尋思之際,「醉金剛」方古驤哈哈一笑,接口道:「老弟!你與諸葛姑娘準備與『七絕老魔』孟南及伏五娘等強敵對手,這位『神力金剛』就交給我吧!」
諸葛蘭不由道:「方老人家,孟邦天生神力,又是渾人,不宜力敵,你老打算……」
方古驤不等她的話完,微微一笑道:「諸葛姑娘!我理會得!」
一陣霹靂雷吼,孟邦早已暴叫道:「快!快!誰的力氣大!
出來同我老孟比比力氣!「
方古驤緩步而出吟吟而笑道:「我來!我醉鬼還有三五斤的力氣!」
「神力金剛」孟邦一見對方來了一個又矮又胖,令人瞧不上眼的糟老頭兒,不由濃眉一皺道:「你……你有力氣……」
方古驤明知孟邦有輕視之意,把小圓眼一瞪,大聲喝道:「我怎麼?管保叫你躺下來!」
「八臂金剛」龍嘯天恐孟邦輕敵,趕緊加以點醒,高聲叫道:「盂老弟!他叫『醉金剛」方古驤,名氣不小,本領也了得!你要好生應付,不可輕視!「孟邦對別人的話,他一概不理,獨獨對「八臂金剛」龍嘯天的話,當著金科玉律。
因此,他也收起了輕敵之意,向方古驤再三審視,然後大叫道:「我們怎麼比法!由你說!」
方古驤笑道:「輕、軟、玄功、還有暗器巧招,恐怕都不是你這蠢東西的專長,我們來個乾乾脆脆!」
盂邦瞪大一對虎目道:「什麼叫乾乾脆脆?」
方古驤道:「動蠻力,用空手打!誰先躺下去,誰就認輸!」
此言一出,司馬玠等群雄大感奇怪。
因為,方古驤這種打法,分明是「以己之短鬥敵之長」,「神力金剛」孟邦,天生神力,又有一身橫練功夫,是既能打又能挨的角色,方古驤為什麼提出這樣比法?
他想著,不由望了望諸葛蘭。
諸葛蘭聰慧過人,她心知方古驤江湖經驗老到,既然如此,必然是有成竹在胸,一雙妙目,不由對司馬玠凝神而視,螓首微頷。
另一傍的「八臂金剛」龍嘯天心中暗喜,早已高聲叫道:「孟賢弟,就這麼打法!」
孟邦早已傻兮兮的一笑道:「好!準是你這胖老頭先躺下!
照打!「
話未完,已振臂揚掌,發出一招。
別看「神力金剛」孟邦渾然如同純金璞玉,而他這一掌不但挾著銳利無比的勁風,認定方古驤身前撞來,其中還顯然蘊藏著不少的玄奇變化,來勢之凶,自然是不在話下。
「醉金剛」方古驤豈肯硬接。
他口中喊了一聲:「來得好!」
哈哈一笑之中,身形右飄,斜飄七尺。
就在方古驤閃飄之際,孟邦掌下所藏的變化,也自發揮了另一妙用。
但見他手腕一翻,忽然幻起了漫天掌影,竟把「醉金剛」
方古驤的身形,密密罩住,脫不出圈子。
以孟邦一個渾濁漢子,竟能施展這般奇妙莫測的招術,正邪群雄,每一個人都不由暗暗點頭。
好在方古驤身法之妙,更在孟邦的掌法之上。
但聽他朗笑聲中,已同一條水中的滑魚,依舊神色不變的脫出了孟邦漫天掌影之下,逸出威力圈外。
孟邦一掌落空,怒火大發,虎吼一聲,縱身猛撲,掌上招勢更加凌厲。
方古驤「八卦游身」乃是武林一絕,輕功的妙招,他展開步法,圍繞著「神力金剛」孟邦一味的閃、躍、騰、挪,但是,並不加以還擊。
因為方古驤深知孟邦有刀槍不入的橫練功夫,除了用什麼絕頂的陰毒力暗暗算計之外,否則縱然還手,也是徒勞無功。
固而,方古驤毫不還手。
然而,他的人,卻不離孟邦身前身後,滴溜溜亂轉,像幽靈一般。
「八臂金剛」龍嘯天暗暗納罕,不由低聲對孫一塵道:「孫兄,方古驤的打法有些奇怪!你看出一些鬼門道沒有?」
孫一塵也皺眉道:「是呀,我……我也覺得……」
一語未了,龍嘯天已焦急地道:「咦!孟邦的精力絕倫,久鬥不倦,今天為何……」
孫一塵也道:「是呀!孟邦的身法掌式,已有氣無力,比先前緩慢不少!」
十分明顯,孟邦被方古驤的「八卦游身」步法繞身纏繞,似乎有點莫知所措,身法遲滯,掌式呆板。
相反的,方古驤的足下因壓力大減,顧及全無,反而越來越快。
「神力金剛」孟邦不由大吼道:「方老兒!不要轉了,不要……轉得我……轉得我頭昏……眼花……」
他說起話來,彷彿舌根發硬,口唇發直,十分不順溜。
方古驤絲毫不停,鬼影子似的快跑,怪笑道:「傻瓜!頭昏眼花,為何不躺下來睡一覺!」
話音未落,怪事已出。
「神力金剛」孟邦也真聽方古驤的話,如響斯應地,「咕咚」像倒了半截鐵塔似的,躺倒在當地,立刻呼聲如雷,真的進入了黑甜鄉,睡熟了。
這真是武林中從來未見的奇聞。
「粉黛金剛」諸葛蘭已看出了底蘊。
她不由盈盈一笑道:「司馬兄!方老人家這套絕活,這種手段,用到了家,妙極!絕倒!」
司馬玠也已瞭然道:「方老人家這個『逼酒成精』『醉倒敵人』的方法,是集功力與經驗之大成!非常人所及!」
原來,方古驤一聽孟邦出場大叫之言,已觸起了靈機,把所帶的酒一股腦兒喝下。
他一面用「八卦游身」的小巧身法,圍著孟邦在狂轉疾繞,一面卻暗運內功玄功,把飲下肚的美酒,提煉成精華,化成一種奇香的氣息,不著痕跡的吹向「神力金剛」孟邦的面門,鼻孔!
孟邦原因酒興未足,雖然在打鬥之中,嗅到奇異的酒香不免猛向鼻孔中吸。
加上孟邦出谷之前,已有的七分酒意,又吸收了這方古驤的提煉過的美酒精華,自然醉得快,醉得很,醉得泥爛。
所以,他的倒在地面,並不是聽從方古驤的命令,而是醉得身不由己。
「神力金剛」孟邦一倒。
「醉金剛」方古驤並未停手。
但見他大袖突揚,「呼!」一團金光電射而出。
這道金光,不偏不倚,打在「神力金剛」孟邦的足心,立刻泌出一絲血跡。
須知,孟邦有一身刀槍不入的橫練功夫,若不是他躺下,還真不容易打在他的「五心」之一的腳心上。
「八臂金剛」龍嘯天一見,怒吼罵道:「方古驤!虧你自命為俠義一派的正道人物,為何如此下流!」
方古驤咧嘴一笑道:「新鮮,我在江湖上混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姓方的下流!」
龍嘯天道:「孟邦已經中了你的暗算,倒地認輸也就是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居然不顧武林禁忌,還要用暗器來落井下石火上加油!」
方古驤更加笑不可抑道:「龍嘯天!你是瞎子!」
龍嘯天大吼道:「不是龍某一個人看到的,在場之人有目共睹,你還想賴!」
方古驤慢條斯理地道:「不!方某做事一向敢作敢當!」
龍嘯天道:「這個……除了你從今以後不再自命為正派人物,白道的字號!」
方古驤道:「姓龍的!你稍安勿躁!」
孫一塵也插口道:「龍兄!且看他如何交待!」
方古驤指著地上呼聲震耳的「神力金剛」盂邦道:「孟邦第一不是中了我的暗器!」
龍嘯天不等他的話說完,搶追一句道:「他為何倒下!」
方古驤正好接著道:「孟老弟他是喝醉了,龍嘯天!你該知道孟邦這個人,凡喝必醉,醉後必睡,你們聽,他的呼聲如雷,吐氣均勻,第二不是中了我的什麼毒!」
孫一塵大叫道:「那,你在他倒地之後,還發出暗器,這又如何解釋呢?」
諸葛蘭不等方古驤開口,早搶著俏皮地道:「瘦金剛!你現在想拜託方老人家打你一暗器,只怕方老人家還不打呢?」
方古驤大笑道:「哈哈哈!諸葛姑娘說得對!說得對!」
孫一塵不屑地道:「少東扯西拉!」
方古驤順手在懷內又取出八九個「風磨銅環」,揚了一揚道:「喏!這就是『卦爐大會』上姜夫人的三寶之一,風磨銅環,它經過了三足蟾蜍的丹元,可以解除百毒,我乃是好心為懷,替孟邦解除申屠豹的慢性奇毒!」
申屠豹大喝道:「一派胡言,我『毒金剛』的獨門巨毒,天下沒有解藥可除!」
方古驤笑道:「這卻未必!你不要唬人!」
申屠豹十分有把握地道:「當場試驗!」
方古驤點頭道:「你不妨露露你自命不凡的毒術I 」
申屠豹洋洋得意地道:「可以!我只要有意一揚手,對孟邦遙遙拍去,他必然被震上彈五尺,然後跌在當場,肝腸寸斷,七孔流血而死!」
方古驤道:「只管施為!」
申屠豹的臉色一寒,立刻容顏大變,如同鬼怪一般。
他口中咕噥了幾聲,突地一揚掌,認定孟邦倒臥之處猛力拍去。
孟邦呼聲依然,睡得十分香甜。
申屠豹「咦!」了一聲,雙目失神,只顧發楞。
方古驤朗笑又對「八臂金剛」龍嘯天道:「我不下流吧!」
龍嘯天勉強道:「是不是暗算,我要問過孟老弟!」
說著,一步向前,就待要抱地上的孟邦。
不料,「玉金剛」司馬玠搶上一步,探臂攔住了龍嘯天,朗聲道:「且慢!孟邦乃是渾人,處處聽你的可不是路數,今天我們救人救到底!」
龍嘯天沉聲道:「你要怎樣?」
司馬玠道:「不怎樣!我要把孟邦從邪惡拉入俠義,從深淵中救回天堂!」
說時,對方古驤道:「老人家!你該憩著了!」
另一傍的「風塵酒丐」熊華龍,早已上來把熟睡未醒的孟邦,拖到一塊大石崖傍,平平穩穩的躺下。
龍嘯天氣得一張臉漲得血紅。
司馬玠又道:「龍嘯天,你自身不保,還是先找申屠豹弄一份解藥吧!」
此言一出,龍嘯天、孫一塵兩人全是一楞,不由自己地望向「毒金剛」申屠豹。
申屠豹忙不迭地搖手道:「沒有!我投有……二位不可聽他們的挑拔離間。」
諸葛蘭勃然大怒,嬌叱聲道:「毒金剛!你要推得一乾二淨,沒那麼容易!」
「瘦金剛」孫一塵寒著臉,對申屠豹道:「申屠兄!咱們二人可是生死同共,江湖上一搭一擋的『同命夥伴』!」
申屠豹冷冷一笑道:「一塵兄!你也信不過我!」
孫一塵冷冷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真菩薩面前不燒假香,照說,你申屠兄是做得出來的!」
他說著,人就慢慢的欺向申屠豹。
另一個「八臂金剛」龍嘯天也腳下緩移,欺向申屠豹,作勢欲起。
申屠豹一見苗頭不對,振腕高聲道:「你們打算怎樣!」
孫一塵沉聲地喝道:「想找你申屠豹兄討—點解藥!」
申屠豹的臉色大變,冷冰冰的慘白怕人,他的雙目之中,射出種令人吃驚的凶芒。
龍嘯天沉聲道:「想不到申屠豹與化外人合作,下自己人的毒!」
申屠豹大吼道:「給我站住!」
司馬玠一見申屠豹的眼神有異,高聲道:「孫一塵!龍嘯天,小心……」
「心」字音尚未落。
「毒金剛」申屠豹突然大喊一聲:「你們找死!」
他是先發掌,後高吼,雙掌左右疾分,拍向龍嘯天與孫一塵!
青光一縷凌空而起。
司馬玠的雙掌突分,凌空橫掃。
「啊」
一聲厲嚎,如同夜梟驚啼幽谷鳴猿,令人毛髮悚然,心神為之一奪。
申屠豹的身子被司馬玠雙掌夾擊之下,陡然上飛丈餘,像斷線風箏似的,向深谷落去,他驚嚎的聲音震得四谷應響,久之不絕。
孫一塵、龍嘯天兩人呆若木雞,楞在當場。
司馬玠若無其事地道:「申屠豹只要一振腕,只怕二位此刻已七孔流血,毒發而死!」
諸葛蘭也上前道:「若不是司馬兄出手快,只怕也攔不了申屠豹的陰陽雙掌!」
孫一塵哭喪著臉,一時尷尬萬分,開口不得。
龍嘯天究竟有些兒小小氣派。
他略一拱手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龍嘯天有生之日,再談再論,再見!」
他顧不得一身巨毒,彈身向谷外奔去。
方古驤一晃一晃地走向孫一塵道:「瘦金剛!咱們談一樁買賣可以嗎?」
孫一塵哭笑不得,硬著頭皮道:「方大俠!你找我比劃嗎,我雖……」
方古驤忙道:「哪裡話來,我方古驤一生一世,不到萬不得已,是不願與人動手的!」
向孫一塵微微一笑道:「我要用一個『風磨銅環』換你一葫蘆美酒!」
他一面說著,左手搖搖葫蘆,搖手晃了一晃金光閃閃的「風磨銅環」!
孫一塵真是又羞又愧,恨不得有個地縫鑽了進去。
須知,他能列入「十二金剛」之中,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
如今,對於方古驤手上的那個「風磨銅環」,乃是他唯一救命的東西,可說十二萬分需要。
但是,他怎能伸手向方古驤接呢?傳了出去,他「瘦金剛」還能混嗎?
偏生遇上了刁蠻至極的夏侯英道:「孫一塵!你就做一次打酒奉茶的小使,也沒關係,好在是性命要緊!」
孫一塵的一張瘦臉,本來就沒有血色,此刻更如白紙一般,慘絕得毫無人樣。
卻是方古驤心存厚道,他收起葫蘆,口中道:「孫一塵,生意不成仁義在,喏!這個風磨銅環,算是交個朋友,喏,接著!」
話發,手臂一揚,一團金光,緩緩拋向孫一塵。
孫一塵下意識的舒臂一抓,接著彈身而起,口中吱吱唔唔地道:「方古驤!後會有期!」
方古驤冷冷一笑道:「不是這只風磨銅環,恐怕就後會無期了。」
這時,谷口中的幾個凶苗,早已走了個無影無蹤,只剩下群雄眾人。
司馬玠對著眾人道:「七絕老怪久久不出,必然在谷內以逸待勞,或者是安排什麼惡毒陰謀!」
諸葛蘭也道:「他也許是仗著『地利』、想著『浮沙溝』『萬毒壑』來困我們!」
方古驤豪氣干雲地道:「管他許多,我們既來了,他就跑不脫!」
「笑羅剎」夏侯英久未發言,此刻冷冷一笑,十分不屑地道:「七絕谷中虛虛實實,七絕老怪完全是耍的花腔,攻心戰術,虛有其名!」
司馬玠一皺眉道:「這一點夏侯姑娘有何高見!」
夏侯英微笑道:「浮沙溝地上有一層浮沙是真,並非陷阱絕地,偏偏被七絕老魔用來鋪上一層樹葉,嚇嚇唬唬的,使人認為真是浮沙絕地,陷阱坑人!」
司馬玠不由笑道:「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望而卻步。」
諸葛蘭道:「如此說,那溝的兩傍,石壁上的籐子,也是……」
司馬玠接著道:「第一天姬元帶我入山,我就看那山籐並無有毒無毒之分!」
諸葛蘭又道:「那萬毒壑呢?」
司馬玠道:「萬毒壑卻不假,但是,那些毒物都關在一個幽洞裡,並不是天生在壑中!」
諸葛蘭也道:「是呀!若是生在壑中,那些畜生不會自由跑走嗎,聚在壑中則甚!」
性子急躁的「瞽目金剛」閻亮催促道:「再不進谷去,只怕那些魔崽子要溜了。」
司馬玠一驚道:「不錯,谷中一點動靜也沒有,透著奇怪!」
說著,他首先展功向谷內奔去。
一眾群雄也紛紛起勢,撲向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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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巍峨峨的七絕殿。
空空蕩蕩沒有人。
司馬玠一眾群雄,不由面面相觀。
諸葛蘭又急又氣地道:「好一個無恥的老魔,空有『七絕殿』的臭架子!」
她說著,揚掌就待向「七絕殿」的匾額上拍……
「咦!」
眾人不由順著她的眼神看去。
但見,「七絕殿」那方丈餘長的橫扁上,多了十六個大字,乃是:你入苗疆我進中原武林霸主留待他年司馬玠一見,不由大吃一驚道:「不好!這是『七絕魔君』用隔空指力留下的字跡,這個老魔竟竄入中原去了!」
一眾群豪,也不由大出意外,作聲不得。
諸葛蘭一揮拳道:「他走到哪裡,我們都饒不了他!」
夏侯英也悻悻地道:「這老怪會到哪兒去呢?」
「風塵酒丐」熊華龍,搔搔一頭亂髮道:「會不會同伏氏母子回到廬山陰陽谷?」
淳於慈道:「大有可能!」
司馬玠搖頭歎息道:「此魔一人中原,少不得又是一場殺劫,這卻是我們防範不嚴之過了!」
諸葛蘭焦急地道:「儘管說這些後悔話有何用處,我們得想法遏止才對呀!」
司馬玠略一沉吟,才道:「眼前最好的辦法是追趕上去,不允許他們進入中原,或是在他們未立足前一鼓殲滅!」
方古驤道:「狡兔三穴,不知他們的去路!」
司馬玠也道:「我就是在擔心不知他們的去路!」
諸葛蘭道:「老法子,分兵三路,誰追上就通知另兩路,然後合力一擊!」
一眾群雄全都頷首同意。
司馬蚧道:「可是,人手如何分法!」
諸葛蘭首先道:「我走中路!」
司馬玠也笑道:「我也……」
諸葛蘭不等他說完,忙不迭地搖手道:「不!你走左邊一路!」
司馬玠本想也走中路,意思是要與意中人諸葛蘭多多親近,他一見諸葛蘭反對,不由紅著臉道:「有理由嗎?」
諸葛蘭道:「當然有嘍,你想,『七絕老魔』再搭上『白髮金剛』伏五娘與『風流金剛』伏少陵,三凶會合,實力夠不夠瞧的?」
司馬玠道:「可算得十分難纏!」
諸葛蘭一拍手道:「照呀,咱們既分三路,也得把實力搭配得適宜些兒,一旦遇上,也免得吃虧,若是……若是……」
她是不好出口說「若是高手走在一起」,生恐得罪了群雄。
卻是方古驤快人快語,嚷道:「對呀,你們二位聚在一路,實力太強,還是分開來的好,反正聚會的日子長呢!」
他的話,說得群雄不由一齊笑了起來。
諸葛蘭的粉面緋紅,一雙星目,不由對「玉金剛」司馬玠瞟了過去。
司馬玠忙道:「是!是!蘭妹妹說得是極。」
分配之下,群雄分為三路。
第一路,諸葛蘭,「風塵酒丐」熊華陽,「笑羅剎」夏侯英。
第二路,司馬玠、司馬剛、「矮金剛」陽高。
第三路,方古驤、閻亮、淳於慈、朗兒,還帶著一個渾渾沌沌的「神力金剛」孟邦。
司馬玠走左側,以「馬」為記,馬頭就是方向。
方古驤仍然以酒葫蘆為記,葫蘆嘴所指就是方向。
除了熊華龍與方古驤兩人灌滿了酒之外,群雄連飯也沒吃,就分途趕路。
諸葛蘭一行三人,由正中出谷,「笑羅剎」夏侯英淺淺一笑道:「大妹子,你選這中路是什麼意思!」
諸葛蘭笑道:「是想中路佔一點小便宜!」
「風塵酒丐」熊華龍喝了口酒道:「有什麼便宜可佔!」
諸葛蘭道:「第一,道路好走。第二,一路上有的是大城小鎮,不受飢餓之苦。第三,不管七絕群魔走左走右,我們都可以趕上這場熱鬧!」
諸葛蘭的神情十分得意。
然而,夏侯英卻大不為然地道:「依我看,我們吃了虧了!」
諸葛蘭不解道:「為何?」
夏侯英道:「第一,有大城小鎮,不能展功驚世駭俗。第二,七絕老魔等,必知我們要追趕,一定不選正途中路,我們八成是要追空!」
諸葛蘭一拍手道:「對,我倒疏忽了這兩點了!」
「風塵酒丐」熊華陽道:「豈能盡如人意,我老花子覺得事有前因,往往出入意料的事。」
諸葛蘭沮喪地道:「熊老人家的意思是……」
熊華龍道:「說不定七絕魔等有意來一個反其道而行,專門走中路!」
諸葛蘭道:「但願如……」
她的「此」字尚未出口。
忽然,前面林子裡有一陣痛苦的呻吟之聲,隱隱隨風傳了過來。
這呻吟之聲雖然極為細小,但以這三人功力之高,耳目之聰,全都聽了個清楚。
他們一施眼色,打了個招呼,全向呻吟聲音所發之處撲去。
「咦!」
諸葛蘭穿進林子,首先發了一聲驚訝之聲。
林子的一堆亂草之中,倒臥著的,乃是「骷髏老怪」魏三奇。
魏三奇臉如金紙,口角滲血,一雙眼白多黑少,已是奄奄一息。
熊華龍搶上前去,一手按上他的腕脈,皺眉道:「魏老怪怎會傷得這麼重?」
說著,他解開魏三奇的前胸衣襟,口中又咕嚕道:「照脈象,只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是有人用大力手法,震傷他的內胸,咦!」
魏三奇胸膛之上,沒有半點受大力手法重傷的痕跡。
諸葛蘭不由道:「照脈象第二個可能是什麼?」
熊華龍道:「第二個可能是被人以『隔江放火』『隔山打牛』的極高內家功力在三十丈以外震傷!」
夏侯英插口道:「那『白鹿仙翁』莫大壽有這深的功力嗎?」
熊華龍連連搖頭道:「辦不到!辦不到!就是十個莫大壽,也沒有這份駭人的功力!」
夏侯英忽然道:「熊老人家,伏五娘呢?」
熊華龍一楞道:「夏侯姑娘,你問伏五娘?」
夏侯英道:「對,我問那『白髮金剛」伏五娘有沒有這份至高無上的功力?「熊華龍點頭道:「伏五娘與司馬玠老弟,乃是『十二金剛』中的強中之強,自然有這份功力!」
此言一出,諸葛蘭的秀眉一挑,穿身上前,一探玉手單掌已壓上魏三奇的背心之上,口中道:「有眉目了,有眉目了!」
熊華龍也不由悟起,很自然的想到「骷髏老怪」魏三奇的受傷,也許與「白髮金剛」伏五娘母子有關,甚至於與「七絕魔君」的行蹤有關。
有了諸葛蘭的施功療傷,「骷髏老怪」魏三奇的嘴角一陣抽動,雙眼也眨了幾眨。
熊華龍也抓緊了他的腕脈,低叫道:「魏兄,三奇兄!」
魏三奇半晌吐了一口氣,悠悠地醒了過來,口中兀自道:「好小子,你找了幫手!」
夏侯英低聲道:「魏老人家,醒醒!醒醒!」
魏三奇睜大眼睛,忽然一咕碌跳起來,大聲道:「莫老賊呢?莫老……」
他的傷勢已無大礙。
諸葛蘭讓他定一定神,微笑道:「魏老人家,你的傷勢初有好轉,不要妄動肝火,以免牽動傷口!」
魏三奇這時似乎明白了些,不由長歎一聲道:「想不到我魏三奇白白的苦練了幾年,依然不能報仇雪恨!」
熊華龍拉著他的手,安慰道:「坐下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魏三奇又歎了口氣道:「我用一雙白骨拐,正把莫大壽逼得喘不過氣來,眼見要死在我的拐下,不料……唉!」
熊華龍道:「如何?」
魏三奇十分懊惱地道:「我的仇報不成了!」
夏侯英笑道:「怎見得呢?」
魏三奇雙目暴睜道:「因為莫大壽有了我惹不起的靠山!」
諸葛蘭道:「誰?」
魏三奇的雙手大拇指一伸,咬牙切齒地道:「一個是『白髮金剛」伏五娘,另一個是』七絕魔君『孟南。「熊華龍不由問道:「真的嗎?」
魏三奇認真地道:「千真萬確,伏五娘遙遙拍我一掌『翻雲覆雨』,孟南臨走還對我威脅的喝罵。」
諸葛蘭與夏侯英不由會心的一笑。
她們的笑,不是訕笑「骷髏老怪」魏三奇,而笑的是「七絕魔君」有了下落。
因此,夏侯英忙不迭地問道:「他怎樣威脅你呢?」
魏三奇狠狠地道:「孟南喝道:」要是不服氣,可以到珞珈山來找我算帳『!「「珞珈山?」
諸葛蘭不由重覆的叫了起來。
夏侯英對熊華龍道:「熊老人家,丐幫子弟滿天下,可知道珞珈山是在何處,是誰的碼頭?」
熊華龍如數家珍地道:「珞珈山是湖廣武昌府的管地,是『血光會』的總舵!」
諸葛蘭雙眉一皺道:「血光會這三個字就有點不順耳!」
夏侯英也道:「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幫會!」
熊華龍冷冷一笑,十分不自然地道:「我老花子說話沒遮攔,兩個姑娘可不要見怪!」
諸葛蘭不解道:「熊老人家何出此言?」
夏侯英也道:「有話儘管說,有什麼不方便嗎?」
熊華龍苦苦一笑才道:「血光會的會首,姓章名文敏,此人素性漁色,而且貪財好色,乃是黑道的一個著名梟雄,一身武功自然了得,尤其笑臉迎人,陰謀百出,詭計多端,因此,外號人稱『笑裡藏刀』。」
諸葛蘭又問道:「他與『七絕老魔』是素有來往?」
熊華龍道:「這卻沒有。」
夏侯英追問道:「既無來往,為何孟南會在急難之中去投奔他呢?這就奇怪了!」
不料「風塵酒丐」熊華龍捧起葫蘆,咕嚕猛灌了幾口酒,才紅著臉道:「那『笑裡藏刀』章文敏,乃是『白髮金剛」伏五娘的老相好,而且,』風流金剛『伏少陵,就是他倆的愛情結晶,也就是私生子!「夏侯英聞言不由「哧」的一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難怪伏少陵是輕薄兒!」
諸葛蘭偏著頭道:「奇怪的是,伏家母子既與『七絕魔君』同流合污,為何不把他帶去廬山陰陽谷,卻奔珞珈山血光會!」
熊華龍道:「有三點理由,第一、伏氏母子不願破壞了陰陽谷的基業,又好做失敗的退路。第二、珞珈山地區適中,可以號召天下群魔。第三、血光會手下不少,可以壯壯聲勢!」
諸葛蘭對「風塵酒丐」熊華龍的一席話,認為十分有理,不住的點頭道:「熊老人家說得極是!」
夏侯英道:「諸葛蘭!想不到我們一路竟先得到『七絕老怪』的消息,要不要告訴他們左右兩路!」
諸葛蘭略一沉吟道:「當然要他們知道,並且我有一個想法!」
熊華龍道:「姑娘有何高見!」
諸葛蘭道:「我想,伏氏母子與孟南去向未遠,若能在中途截住他們,也可免去中原武林的一場混亂!」
夏侯英道:「當然這是上策!只怕那些喪家之犬漏網之魚,必然星夜兼程,恐怕趕他們不上!」
諸葛蘭道:「我們盡力而為吧!」
他說著,又含笑向熊華龍道:「我想煩請熊老人家去通知右路的方大俠等一聲,就說我們若是中途追趕不上群魔,準定於中秋之夜,在黃鶴樓聚合!」
熊華龍應道:「老花子理當去的!」
諸葛蘭又道:「煩請把魏老人家也帶去,好請『小倉公』淳于先生一路醫治他未痊的內傷!」
熊華龍笑道:「姑娘想的真周到,我這就去!」
說著,招呼「骷髏老怪」魏三奇,逕自奔向右路。
諸葛蘭又笑吟吟地對夏侯英道:「姐姐!我要煩勞你的大駕了!」
夏侯英微笑道:「要我到左路去通風報信?」
諸葛蘭含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樂意去是不是?」
夏侯英心知諸葛蘭是存心取笑她,故意裝作不知所以然地道:「為什麼?」
諸葛蘭紅著一張粉臉道:「因為你可以去看一看我那位准姐夫『鐵掌金梭』司馬剛呀!」
夏侯英人稱「辣手玫瑰」又稱「笑羅剎」,對於這些兒女之情,少不得比諸葛蘭老到多多。
因此,她嬌笑一聲道:「哦!就算是的!可是,你為何叫司馬剛姐夫呢?難道說是隨著『玉金剛』的口叫的?」
諸葛蘭更加嬌羞地道:「才不是呢,因為我叫你姐姐嘛!」
夏侯英又調侃地道:「除了報『七絕魔君』等消息以外,還有什麼大事沒有?」
諸葛蘭認真地道:「再就是中秋之夜黃鶴樓頭之會!」
夏侯英又道:「不問候問候司馬玠妹夫的好嗎?」
諸葛蘭粉臉發熱,低頭啐了一聲道:「啐!不來了!」
說著,一式「海鷗掠波」忽的穿出數丈,逕向山外電射而去。
身後,兀自聽見夏侯英銀鈴似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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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野人山,乃是官塘大道。
諸葛蘭獨自一人踽踽而行。
已是近午時分。
邊陲之地,雖是官塘大道,卻也行人稀少,一片荒涼,並無驛站。
遠處煙霧迷茫,雲樹一片之中,似乎有一片房宇。
諸葛蘭微感飢餓,眼看那房宇像是村落,他離開官塘大道,逕向那村落走去,打算進些飲食,再行趕路。
好大一片青磚瓦房,一水如帶,圍著瓦房,整整繞了一個圈,天生的一道護莊河。
沿著護莊河,整整齊齊的生著九棵古松。
那九棵古松,盤根錯節,高聳虯龍似的,氣概不凡。
護莊河上一座架橋,橫跨在河的兩岸。
諸葛蘭步上橋頭……
突然莊門內走出一個老翁。
那老翁年近花甲,赤面虯髯,一身油綠大氅,手中持著一柄鐵青摺扇,雙目炯炯,鷹鼻如鉤,奇怪的卻缺少一隻左耳,有些刺眼。
他衝著諸葛蘭上下一打量,先打一個哈哈,乾笑了聲,然後嘶啞地道:「哈哈哈,想不到深山荒野,卻來了高人!」
此刻,諸葛蘭仍是男裝打扮,因此拱手齊眉,朗聲含笑說道:「途中失迷,誤闖寶莊!請老丈莫怪!」
那老者又是習慣的一笑道:「嘿嘿!哪裡話來,若是老漢猜得不錯,閣下是不是『十二金剛」中的』五金剛『司馬玠?「諸葛蘭心中不由一楞,私忖:這老頭為何也知道「玉金剛」司馬玠?
想著,索性隨口應道:「老先生的慧眼,晚輩正是司馬玠!」
在諸葛蘭心想,反正是路過此地,進些飲食就走,何必多費唇舌。
而那綠衣老者早已拱手道:「若我老漢猜得不錯,我想你是從野人山『七絕谷』中來的!」
諸葛蘭不答反問道:「老丈怎有此一猜呢?」
綠衣老者不由一楞。
但是,剎那之間,他又十分鎮定地一笑道:「哈哈!九松堡與『七絕谷』近在咫尺,老漢對谷中之事,多少有些耳聞。」
諸葛蘭拱手道:「七絕谷的什麼事?」
那老者的目光電轉,話頭也跟著一轉道:「哈哈!司馬大俠乃是『武林第一人』,十二金剛中的強中之強,難得駕臨九松堡,請!」
他身子一側,讓路請諸葛蘭進堡。
諸葛蘭乃是七竅玲瓏心,已看出這綠衣老者別有所鶩,口中卻不點破,仍裝著毫不知情地道:「打擾老丈!」
說著,大跨步向莊內走去。
軋……
一陣軋軋之聲,身後的吊橋已高高吊起。
諸葛蘭並未放在心上,自念,小小的護莊河,縱然有事也攔不住自己。
想著,盈盈一笑道:「老丈!這護莊橋造得十分精巧!」
綠衣老者揚聲一笑道:「彫蟲小技,不值方家一笑。」
堡內,好大一片瓦房,正門粉白照壁,上面畫著一隻九頭的雄鷹,飛揚展翅栩栩如生。
照壁下一對人高的石獅子,兩旁垂手侍立著四個虯髯大漢,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
慢說是山居人家,縱然是王侯府第,也不過如此。
諸葛蘭是既來之則安之。
她神色不動的跨進大門。
吱呀一付鐵皮釘包的大門立刻緊閉起來。
諸葛蘭不由自己的回首一望。
那綠衣老者已跟隨在身後,陰惻側地乾笑道:「嘻嘻!山居無人問津,卻是柴扉長閉,司馬少俠覺得奇怪嗎?哈哈哈哈!」
分明是假情假義,故作神秘。
諸葛蘭乃是藝高人膽大,並沒放在心上。
然而,在她心中也不住的打量,打量這綠衣老者必然是江湖上的惡客,也許是洗手歸隱。
想著,已步上石階。
花木扶疏,苔痕如洗,佈置卻也不俗。
穿過了二門,重門,拱門……
一連穿過了四五道門戶,那房宇甚是特別,好像永遠走不完的門戶。
而那綠衣老者既無肅客落座之意,也從來沒有進入屋內。
最使諸葛蘭不耐的是,分明當面有廳有房,而那老者卻不引入進入,總是繞過房屋,走那走不完的石板路。
並且,每過一道門,必然會自動關閉。
諸葛蘭乃是客位,不便發作,但終於含笑道:「老丈!貴莊的房屋……」
不等他說完,那綠衣老者冷笑一聲,指著迎面的五間大廳道:「司馬少俠!請廳內侍茶!」
諸葛蘭只好耐著性子,步入大廳。
大廳內一般陳設並無異樣。
落座之後,諸葛蘭含笑道:「還未請教老丈尊名上姓!」
綠衣老者仰天打了個哈哈,長笑一聲道:「哈哈!司馬少俠,進門之際,照壁上已有老夫的小小匪號!」
諸葛蘭一楞道:「照壁之上……」
那老者的臉色突的一寒,沉聲道:「量你也不記得,老夫就是人稱『九頭神鷹』的封子昂!」
諸葛蘭在心中打了一個轉,意念之內,並沒有這一號人物,但嘴上卻只好道:「原來是武林前輩!」
不料「九頭神鷹」封子昂勃然變色,突的由坐位上彈身而起,厲聲喝道:「司馬玠!小奴才!你少跟我裝蒜!」
諸葛蘭不明所以,如同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茫然道:「老前輩何出此言!」
封子昂怒不可遏,一摸自己的左耳之處,咬牙切齒地道:「喏!這只耳朵的血仇,二十餘年老夫始終耿耿於懷,想不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進來,小奴才!今天,你!哼!
哼!「
諸葛蘭神色自若地道:「你的話我完全不明白!」
封子昂越發不耐道:「小奴才!我一定要你明白!」
諸葛蘭被封子昂一口一聲「小奴才」早巳聽不進耳,但是,她為了要弄明事實真象,強自按捺下怒火,苦苦一笑道:「你先別發火,把話說清楚!」
封子昂沉聲道:「二十二年前,川陝道上,你父司馬長征,九劍銷魂削去老夫這只耳朵,從那年起,老夫就到這九松堡隱居下來,無顏在江湖行走!」
諸葛蘭淡淡地道:「原來如此!」
封子昂怒火如焚地道:「我只道今生此仇無法可報,不料……哈哈……小奴才!你自己送上門來!」
諸葛蘭仍然紋風不動,且道:「川陝道上你失去一耳為了什麼?」
「九頭神鷹」封子昂的老臉一陣緋紅,半響無言。
諸葛蘭一見,不由冷笑道:「說呀!」
封子昂手中鐵骨摺扇突然「唰」一聲,打開了來,厲聲喝道:「食色性也!老夫的事,要你那死鬼爹爹來管什麼!」
諸葛蘭心中已明白了。
想是當年司馬玠的父親司馬長征碰見了「九頭神鷹」封子昂作傷天害理的奸盜行為,一怒之下,削去他一隻左耳,作為薄懲。
想念之際,芳心之中起了殺機,玉面生寒,口中卻不疾不徐地道:「封老丈,你說的不錯,司馬長征算是多事,若是遇見了我,我……」
封子昂道:「你怎麼樣?」
諸葛蘭道:「我一定不會削去你一隻左耳!」
封子昂再問道:「那要怎樣!」
諸葛蘭的鳳目暴睜,黛眉上挑,嬌叱聲道:「我嗎?我就毀了你!」
「九頭神鷹」封子昂如同要爆炸了似的,霍地上跳五尺,暴哮如雷道:「小奴才!你死到臨頭,還要嘴硬!照……」
照打的「打」字還未出口。
大廳後一道白影飄射而出,人未到聲先發。
「封大叔!住手!」
話落,人到。
白衫飄飄,面色陰沉,竟是「風流金剛」伏少陵。
諸葛蘭不由失聲道:「咦!是你!」
「風流金剛」伏少陵一雙色迷迷的眼睛,先對諸葛蘭神秘而又邪惡的一瞟,然後才對著「九頭神鷹」封子昂含笑道:「封大叔!你錯怪了!」
封子昂雙目火赤道:「錯怪誰了?」
伏少陵緩緩走幾步,對著諸葛蘭道:「他不是『玉金剛』司馬玠!」
諸葛蘭的臉上一陣發熱,怒叱道:「伏少陵!你少多口!」
伏少陵冷冷一笑,只顧道:「這位也是我們『十二金剛」
的一位,不過她是雌金剛!不是雄金剛!「
他的話十分輕薄!
諸葛蘭不由無名火起,騰身離位,怒喝道:「伏少陵!你找死!」
封子昂也喝道:「你不是司馬玠!」
伏少陵斜退三步,讓開諸葛蘭的掌力之外,態度十分輕佻地道:「她是『粉黛小金剛』迷人美嬌娘,複姓諸葛,單名一個蘭花的蘭字,穿起咱們男人的衣服,又叫做朱楠的,就是他!」
諸葛蘭氣得渾身發抖,花容變色,奮臂長身,怒叱一聲道:「伏少陵!姑娘要你的命!」
話出,招發,一式「追魂奪魄」連人帶掌劈面拍出。
她盛怒之下,出手竟用上了八成力道。
勁風潮湧,威力驚人。
伏少陵冷冷一笑道:「喏!雌老虎發威了!」
話音中,人就斜飄丈餘,躲開一招。
諸葛蘭含怒出手,易發難收,但聽:「蓬!嘩嘩啦啦……」
掌力拍在當地,一排八張梨花檀木太師椅,被她掌風震得木屑四飛。
「九頭神鷹」封子昂冷冷一笑道:「小蹄子!九松堡不容你張狂!」
說著,他的人不攻諸葛蘭,反而一躥躍出大廳,狂叫聲道:「伏賢侄!出廳!」
「風流金剛」伏少陵冷冷一笑道:「理會得!」
他的人同話音幾乎是同時飄出大廳。
諸葛蘭何等聰慧,心知九松堡內必然安有機關,她一見伏少陵穿身出廳,忙不迭一式『飛龍入雲』也向大廳外射去。
不料諸葛蘭究竟是念動在後,遲了半步。
但聽得:「蓬!」
一聲震天價響,整個大廳四周,罩下了一道密麻的鐵柵欄,把大廳變成一個龐大的鐵籠。
每根鐵條都有兒臂粗細,鐵條與鐵條之間,也有兒臂大小的間隔,硬生生把個「粉黛金剛」諸葛蘭,關在這個「籠子」
之內。
伏少陵隔著鐵柵欄,賊嘻嘻地笑道:「蘭姑娘!嘻嘻!靜靜地休息吧!放心!有憐花惜玉的『風流金剛』在這兒,是沒有人動你一根毫毛的!哈哈哈……」
那邪惡的笑,真比哭還要難聽。
諸葛蘭怒火如焚道:「伏少陵!姑娘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隔著鐵柵欄,她揮掌拍出。
呼勁風穿過柵欄,直撲伏少陵。
伏少陵毫不作惱,迎面分掌,卸去勁力,又冷然道:「這鐵柵欄乃是五金之英,合煉而成,大羅神仙也無法毀它!安心靜養吧,晚間,我伏少陵再來找你風流風流!」
他說完,又是一聲冷笑,人就飄然而去。
柵欄外靜悄悄的。
諸葛蘭心知伏少陵的話不假,料定這兒臂粗的鐵柵欄必然是不可輕易毀去的五金之英鑄造。
這是一道樊籠,縱然諸葛蘭有一身蓋世的武功,絕頂的聰明,也無法脫出這個攀籠。
時間如流水過去。
諸葛蘭微微有些飢腸轆轆。
她只好趺坐在大廳正中,靜心的打坐,藉著養神,運功療饑。
這種時光,是最為難熬。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忽然,來了兩個壯漢,一個捧著四色菜餚,一個捧著一盂熱騰騰的白米飯. 那二人走近了柵欄,低聲呼喚道:「喂!這是伏少陵要我們送來給你充飢的!」
諸葛蘭心中有了戒意,她生恐伏少陵在飲食裡做了手腳。
因為,像伏少陵這種人,什麼卑鄙下流的手段都可能使用的。
那兩人又道:「飯孟菜盤可不送進去,柵欄的縫太小,你將就一些兒,到邊沿來湊合著吃吧!」
對著熱騰騰的飯菜香息,諸葛蘭不由饞涎欲滴。
她由頭髮根際抽出一根銀針,湊近菜飯……
忽然「噓」一聲短促的「噓」聲發自大廳外最黑暗的一角。
諸葛蘭耳目何等聰敏,且不回身,鳳目斜斜的瞟向那黑暗之處。
但見一個通身黑衫之人,黑紗蒙面,伏身在角落裡,似乎在向自己招手。
這人的身形好熟,但他不是自己同道的人是可以斷定的。
此時此地,諸葛蘭不容多想,一飄身湊了近去。
那蒙面黑衣人壓低了嗓門,十分怪異地道:「你想不想出去?」
諸葛蘭不明來人的意圖,一時不便回答。
而那蒙面黑衣人迫不及待地催促著道:「快說呀!你想不想出去!」
諸葛蘭不答反問道:「閣下何人?」
黑衣人蒙面人依舊怪聲怪氣地道:「不要問我是誰?只快點說你想不想出去!」
諸葛蘭完全聽不出此人的口音,一時反而狐疑起來。
她生恐又中了別人的圈套。
因此,她固執地道:「你不說是誰,我怎能信得過你!你又為什麼要來放我出去呢?」
那人道:「當然我是有目的嘍!哪有白白的來放你出去的道理!」
諸葛蘭沉吟了一下道:「你的目的何在?不妨直接了當的說出!」
那黑衣蒙面人又捏著嗓門道:「我的目的很簡單,只想要你身上一件東西,此外沒有任何要求!」
諸葛蘭不由臉上一陣發燒,心中恨極怒極。
在她意思之中,這黑衣蒙面人,必然是「風流金剛」伏少陵所扮。
一定伏少陵要動自己的歪腦筋,又怕自己拚命,使用這個鬼計,使自己上當。
她想著,假裝成沒事人一般,緩緩向隔著柵欄的黑衣人走近,口中卻道:「要我身上的東西,那容易得很,只要你能放我出去,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那黑衣蒙面人似乎大喜,道:「你要言而有信嘍!」
這時,諸葛蘭已到了與那黑衣蒙面人隔柵相對。
那黑衣人彷彿完全沒有防備。
諸葛蘭右手假做去扶那鐵柵欄,突的手臂長舒,快如閃電一般,向那蒙面人的面紗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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