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嬌想了一想搖頭苦笑道:" 當然是那只紅龜最有可能,但因未曾目睹不敢確定。我用' 銀蛇奪命針' 向沙中打下之舉,居然奏效,在它業已張口,尚未全松之際,黃兄便猛力一拉,以致……" 黃衫客聽得心中歉然,接口道:" 我當時救人心切,用勁略嫌魯莽點,致使宇文姑娘受了重傷,真是歉疚萬分!" 宇文嬌秀眉雙蹙,向黃衫客白了一眼,佯嗔叫道:" 黃兄,你對我有救命深恩,宇文嬌今生今世也報答不盡,怎……怎麼還有歉疚之語?這不是罵我麼?" 黃衫客赧然一笑,岔開話題問道:" 宇文姑娘,你……你股間傷勢,如今感覺怎樣?" 字文嬌向黃衫客投過一瞥感激神色,含笑說道:" 黃兄妙藥極靈,傷處已不大痛,只是還有一點麻酥酥的感覺。" 黃衫客大驚失色," 哎呀" 一聲叫道:" 傷口發麻,可不太妙,莫非那只紅龜牙齒有毒……" 說到這裡,馬上想起" 離塵老人"所贈髮簪,不禁心中一寬,向宇文嬌笑道:" 不要緊,我恰巧新獲一件克毒奇寶,且等上得這' 無底殺人坑' 後,再為字文姑娘療療便了。" 宇文嬌點頭笑道:"好,擒龜之願,只好留待他日實現,我們上坑去吧,我大概還可掙扎……" 黃衫客截斷她的話頭,搖手說道:" 字文姑娘千萬不要逞強,你如果自行掙扎上坑,傷口將必崩裂,那就不好辦了!" 宇文嬌笑道:" 我不自行掙扎怎麼辦?難道還要拖累黃兄抱我?" 黃衫客心中神光一閃,點頭說道:" 彼此間既同患難,自當效力微勞,只要宇文姑娘不嫌唐突、褻瀆……" 宇文嬌伸手撫摸前股間傷口,苦笑一聲。截斷黃衫客的話頭。
向他注目說道:" 黃兄,你不應該再有' 唐突褻瀆,之話。我身上什麼地方你沒碰過……" 這兩句相當直率的話兒,把這位關中大俠黃衫客,問了個滿面通紅,無詞以對。
宇文嬌妙目流波,投注在黃衫客臉上,長歎一聲道:" 黃兄真是個磊落英雄,光明君子,小妹有生之日,皆報德之年,我不客氣了,索性纍纍你吧!" 這位巾幗奇英,一面說話,一面果然毫不客氣地,把嬌軀伏向黃衫客的肩背之上。
黃衫客連忙解下腰帶,把宇文嬌身軀兜住紮緊。
但他越是紮緊,心跳也越是快速。因女孩兒家生理與男性不同,宇文嬌胸前那兩堆軟肉,緊壓在黃衫客的背上,怎不使這位未近過女色的英雄好漢,心頭卜卜狂跳,起了莫名其妙的異樣感覺!
黃衫客兜好字文嬌之後,剛待開始攀登" 無底殺人坑" 時。宇文嬌忽又叫道:" 黃兄,我送你的' 烏金筆' 呢?難道不要了麼?" 黃衫客被她一言提醒,含笑說道:" 我是想先把宇文姑娘送出險境,回頭再來取它,這等罕世寶物,既承厚贈,哪有不要之理?" 說至此處,宇文嬌" 呀" 了一聲叫道:" 黃兄說得對,你身上背著我,再想凝足真力拔取' 烏金筆' ,確有困難,還是少時再來取走的好,好在它深深插在坑壁上,絕無被人取去之虞。" 黃衫客笑了一笑,向宇文嬌低聲說道:" 且輕身外物。只重眼前人,宇文姑娘請把我抱緊,我要憑借一點微末輕功,以雙手附壁送你出坑。" 宇文嬌知道黃衫客定需手足交用,全力施為,遂伸出一雙玉腕,把黃衫客的粗壯頸項,摟得緊緊的。
這當然又是一個旖旎絕倫的親熱動作,足以使黃衫客為之臉上更紅,心頭更跳。
但奇險當前,加上救人心切使他無暇遐思,只是施展功力,援上坑壁,並盡量避免所背的宇文嬌有任何碰撞之虞。
等到上得坑口,字文嬌長歎一聲說道:" 總算再世為人,重又見得天日。黃兄,大恩不敢言謝,從現在起,我就不把你當作外人了。" 黃衫客一面解開腰帶,慢慢放下宇文嬌,一面忽動靈機,順著她的話頭點頭,說道:" 這段遇合,確不平凡,我們便指穴為盟,彼此結為金蘭兄妹便了。" 字文嬌對於黃衫客早動愛心,自不以彼此結為金蘭兄妹,便為滿足。但她聰明絕頂,看出黃衫客的性格,深知欲速不達,聞言之下,遂喜形於色叫道:" 妙極妙極!小妹身世淒涼,幼無親故,從現在開始,我便不再孤苦,有一位鐵錚錚的大哥……" 她高興不免不慎觸及股間傷處,痛得嬌呻一聲。
黃衫客取出" 離塵老人" 所贈的髮簪,揚眉說道:" 嬌妹,別動,如今我要替你祛除' 紅龜牙,齒之毒!" 字文嬌目光一注,秀眉雙揚道:" 大哥剛才所說的祛毒至寶,就是這根小小髮簪?" 黃衫客點頭答道:" 嬌妹莫要小看了這根髮簪,這是當代武林中,最負盛名的老前輩,怪俠' 離塵老人,所贈。" 話完,把髮簪遞向宇文嬌道:" 嬌妹,請你自行扶釵,在傷處輕輕摩擦……" 字文嬌不等黃衫客的話完,便自皺眉苦笑地凝注秋波,搖頭叫道:" 大哥,我如今毒力已漸漸發作,連手臂都相當麻木,不聽指揮,抬不動了!" 黃衫客哪敢怠慢,立時持著髮簪朝宇文嬌傷處,慢慢摩擦。
他們兩人,在這用簪吸毒一舉之上,都用了心機。
黃衫客是因為宇文嬌傷處部位令人尷尬,為了避嫌才叫宇文嬌自行吸毒。宇文嬌雖中毒力,但尚未發作到手不能舉地步,她是故意使黃衫客多與自己親近,才編造了" 毒力已發" 的善意謊言在這第一度的勾心鬥角之上,是宇文嬌打了一個勝仗!
黃衫客上次為宇文嬌敷藥止血,是在宇文嬌昏迷之際為之;如今兩人都清醒,卻又把目光盯在人家的玉腿私處,未免越發驚心蕩魄,不是味兒!
黃衫客奇窘之下,找話解嘲地,向宇文嬌問道:" 嬌妹,你的感覺怎樣?"宇文嬌微作呻吟,以極柔媚之意答道:" 多謝大哥,我很舒服,好像有絲絲涼氣,從傷口向外溢出!" 黃衫客因為是初試髮簪,故而喜形於色道:" 這種情況,便是髮簪發揮吸毒作用,嬌妹在覺得傷口不再有涼氣射出時,請告訴我一聲。" 宇文嬌星眸微蕩,嬌慵不勝地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宇文嬌傷口之處,涼氣已告清除。她知道毒已被吸盡,但卻故意不告知黃衫客。
過了好久,黃衫客不見她發話,不禁詫異問道:" 嬌妹,你傷口涼氣,已被髮簪吸盡了麼?" 宇文嬌以夢囈般似的低微語音,喃喃答道:" 剛……剛吸完,大……大……哥,我……我困得要死,想……睡覺呢……" 黃衫客收起髮簪,吁了一口長氣說道:" 嬌妹失血太多,自然倦極思睡,你就好好睡一覺吧,我在旁守護;等你醒後,再餵你服食兩粒益元丹藥,便可漸漸地恢復了。" 宇文嬌神疲身倦之語,並非虛假,故在聽完黃衫客所說以後,便自沉沉睡去。
黃衫客脫去所著黃衫,替宇文嬌蓋好,起身在" 無底殺人坑" 邊,負手閒踱。
說是閒踱,其實黃衫客心中不單不閒,且還紊亂如麻!
首先,他是想那" 玉面蒼龍" 柳少亭,不知是否與沐天仇所欲尋找的" 蒼龍之皮" 有甚關係?假如有關,則柳少亭沉身浮沙,便是糟透之事。
其次,他是想那" 紅龜".從柳少亭喪身及字文嬌受傷二事看來,這" 無底殺人坑" 底的流沙之下,確實藏有一隻厲害怪物,也極可能就是那只" 奇巨紅龜".但紅龜雖已找到,要想擒下它來,剝下龜甲,仍屬極難之事。
跟著,在黃衫客心頭縈繞的,便是那位" 奪命銀蛇" 宇文嬌。
黃衫客一向嫉惡如仇,對於這次竟會和這位在綠林道中,名頭頗為不小的"奪命銀蛇" 結為異性兄妹,著實大出意料!
不過宇文嬌雖然身在綠林,顯然無甚惡跡,如今既與自己結為兄妹,多半可以改入正途,倒也是樁功德。
至於自己為她療傷……她對自己言語中隱約流露的是……
想到這方面,黃衫客便有點面紅心跳,不敢再想。
這時,恰巧宇文嬌略為翻動身軀,星眸微啟。
黃衫客叫道:" 嬌妹覺得怎麼樣?你已不想再睡了麼?" 字文嬌坐起身來,含笑答道:" 小妹如今除了股間傷處微感疼痛之外,別無他恙了。" 語音至此略頓,緩緩站起身形,向黃衫客秋波投注,嫣然嬌笑問道:" 大哥在負手徘徊則甚,是不是尋思怎樣擒捉那' 紅龜' 之策?" 黃衫客方一點頭,宇文嬌又笑道:" 小妹暫時還不會鶴發雞皮,故而擒龜取丹之念,並不亟亟,但不知大哥要那龜甲,卻是何用?" 黃衫客歎道:" 那龜甲並非我要;至於究竟有甚用途,此時也尚不明白。" 字文嬌翻起兩隻妙目,愕然問道:" 大哥既非想要,又連是何用途都不知道……" 黃衫客不等她再往下問,便自接口說道:" 嬌妹,我們既已結為金蘭之好,不是外人,我就把要取' 紅龜之甲' 的這段因由。告訴你吧!" 說完,果然把沐天仇在華山救了自己性命,兩人義結金蘭,以及沐天仇之師" 負心遁客" ,給他" 四靈秘帖" ,要沐天仇尋找紫麟之頭、蒼龍之皮、紅龜之甲、玉鳳之心,並在每尋得一物後,方能開視一封秘帖,知曉用途等情,對宇文嬌仔細說了一遍。
宇文嬌聽完,目注黃衫客,越發欽佩地揚眉笑道:" 大哥趁那位沐天仇兄,在' 離塵谷' 中連修之際,竟不辭險厄,遠道趕來,代他尋找' 紅龜之甲' ,真可以說得上義薄雲天……" 黃衫客向宇文嬌搖了頭,含笑說道:" 朋友之交,原應如此,何況沐天仇賢弟,又對我有救命大恩。常言道:' 受人點水,報以湧泉' ……" 語言至此,倏然頓住,因為他想起自己對宇文嬌也有救命大恩,這樣說法,豈不……
宇文嬌也是冰雪聰明,玲瓏剔透之人,黃衫客之言方頓,她便嬌笑叫道:"大哥,你怎不說下去了,是不是怕我多心?" 黃衫客對她看了一眼,宇文嬌又自笑道:'"大哥放心,我們已是金蘭兄妹,縱然大哥沒此番救命之恩,小妹也對大哥服膺敬愛,終身不二!" 說到" 終身不二" 時,她特別把這句話加重語氣!
黃衫客不知是否領略了宇文嬌加重語氣之意,竟雙目微軒,含笑說道:" 嬌妹,你既對我服膺敬愛,終身不二,如今我便向你提出一項要求。" 宇文嬌心中一喜,急忙陪笑說道:" 大哥儘管吩咐,無論何事,小妹……" 黃衫客神色一正,雙目中閃射出朗朗星光,盯在宇文嬌如花秀靨之上。沉聲說道:" 嬌妹,濁水之中,雖然可出青蓮,但我認為這朵青蓮,若是茁長在一池淨水之中,其品質必更清潔。" 宇文嬌" 哦" 了一聲,目注黃衫客道:" 大哥是以' 濁水' 垂訓之意,是叫小妹跳出綠林?" 黃衫客見她明慧解意,自然更添喜愛,點頭說道:" 嬌妹,白道之中,雖也有偽善萬惡,品行尚不及黑道中潔身自愛之人,但' 白道' 二字,總比' 黑道' ……" 宇文嬌不等黃衫客再往下說,便又接口道:" 大哥,我懂得你愛護我之意,從此開始,宇文嬌便不混' 黑道' ,跳出綠林!" 她起初以為黃衫客是向她提出終身大事的請求,如今雖略有失望。但也領略到黃衫客對她的一片關切之心,知道事緩則圓,不可操切,故而答覆得異常真摯爽快。
黃衫客頗感高興地看她一眼,含笑說道:" 嬌妹從善如流,真是夙具慧根的女中英傑!" 宇文嬌笑道:" 我既不混綠林,跳出黑道,這' 奪命銀蛇' 的外號,似乎太也凶狠一點,大哥替我改上一改如何?" 黃衫客略一沉吟,搖頭笑道:"這倒不必,賢妹只要今後多奪凶邪之命,便可使莽莽武林,齊沐你這條正義銀蛇之惠!" 宇文嬌笑道:" 蛇兒多半代表險惡陰毒,還有正義的麼?" 黃衫客笑道:" 那不一定,天生萬物,其類不一,虎有義虎,蛇有靈蛇,傳說中的' 白娘娘' ,便是本質不惡,終成正果!" 宇文嬌嫣然一笑,目注黃衫客道:" 大哥說得真好,我就算是' 白娘娘' ,你……" 她本來想說" 你是否願作許仙" ,但又恐這話露骨,把事弄僵,故而" 你" 字才一出口,便把話頭頓住。
黃衫客一時未解其意,問道:" 嬌妹,為何欲語又止不把話說完?" 宇文嬌因愛極黃衫客,不肯表現輕浮,招致反感,遂轉過話題,含笑說道:" 我是請問大哥,你對於擒捉紅龜之事,有無什麼特殊妙計,或穩當打算?" 提到紅龜,黃衫客眉頭立皺,苦笑說道:" 這' 無底殺人坑' 中,地勢太險,' 紅龜' 又深藏浮沙之下,並不時常出現,恐怕不是你我兩人之力,可以捕捉到的哩!" 宇文嬌道:" 我認為" 黃衫客目光一注急急問道:" 你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 宇文嬌秀眉雙揚,目神閃光說道:" 我認為你應該走趟' 中條山離塵谷,,把那位正主兒沐天仇找來。" " 沐賢弟此時隨' 離塵老人' 連參絕藝,約需三個月時光方有所成。" 宇文嬌道:" 你不是說他姿質悟性勝你百倍麼?或許他已提前學成絕藝呢。我覺得我們既欲獲得' 紅龜之甲' ,則必須把握時間,越早得手才越好。" 黃衫客點點頭,宇文嬌又道:" 一來,有了沐天仇兄參與,力量大增;二來,他有' 四靈秘帖' 在身,一經獲得龜甲,便可立即開視,依照秘帖指示行事,免得萬一鞭長莫及,貽誤事機!" 黃衫客深以為然,頷首說道:?你說得不錯,我立即便走趟' 中條山離塵谷' ,即使沐賢弟神功未成,也可在' 離塵谷' 等他一同來此。" 宇文嬌見黃衫客同意自己意見,笑道:" 好,此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動身。" 黃衫客搖手道:"'離塵谷' 之行,由我獨自擔任,你不必去!" 宇文嬌聽得一怔,心頭一陣酸楚,目中立蘊淚光,盯住黃衫容淒側問道:" 為什麼不讓我去?大哥,你是磊落英雄,請你說老實話,是不是對我仍有點討厭?" 黃衫客連搖雙手,濃眉深蹙道:" 嬌妹莫要誤會,我若討厭你,又何必口是心非與你結成金蘭兄妹?" 宇文嬌道:" 那你為何不讓我同行?" 黃衫客笑道:" 共有三點原因……" 宇文嬌道:" 大哥請一一細說,小妹願聞其詳。" 黃衫客取出酒壺,喝了兩口,含笑說道:" 第一點原因,是嬌妹傷勢不輕,不宜作長途跋涉。第二,因為' 離塵老人' 的性情太已怪異,誰若未先得他允許而擅自進谷,必遭險厄,弄得灰頭土臉。我因上次去過,又有與沐賢弟同贈' 紫麟之頭' 的那層關係,或可無妨,而你卻……" 宇文嬌點頭道:" 我也久聞' 離塵老人' 性情很怪僻。"黃衫客接道:" 第三,我想嬌妹利用這段時間為我調查一件事兒。" 宇文嬌連點螓首道:" 大哥儘管交代,我這火獠毛脾氣,就是閒不下來,只要有事可做,便不會寂寞。" 黃衫客即先把" 無所不知" 杜百曉,要自己觀察沐天仇耳後有無"硃砂痣" ,若有便須立刻報他知曉,並盡量勸止沐天仇勿在" 終南山" 附近走動等情況,細說一遍。
接著又道:" 我此去既系邀約沐天仇賢弟至此擒龜,難免不行近' 終南山'左近,故想煩你趁此機會,游游' 終南' ,探聽其中隱居了什麼樣可能對沐賢弟有礙的凶邪人物,我們好準備一下……" 宇文嬌凝注黃衫客笑道:" 這任務有點無頭無腦,小妹雖願前去,但卻未必能達成所望。" 黃衫客道:" 能達成任務固好,否則也無所謂;總而言之,賢妹只要善於利用身份……" 宇文嬌秀眉一挑,含笑道:" 利用身份,你這' 身份,二字,可是指的' 黑道身份' ?" 黃衫客點頭道:" 當然,要跟凶邪打交道,自然仍打著黑道旗號較為方便。" 宇文嬌微搖螓首,歎息說道:" 想不到我剛跳出綠林,竟重作馮婦,再打上一個黑道旗號!" 黃衫客失笑道:" 嬌妹莫要為此感慨,你既屠刀早放,是個惡魔其外、聖女其中的活菩薩了!" 宇文嬌笑道:"'活菩薩' 三字我可不敢當!但只要大哥有命,我便百死不辭。甘下死獄就是了……" 說至此處,想起一事,目注黃衫客道:"大哥,你去' 中條' ,我去' 終南' ,那我們怎麼相會呢?" 黃衫客想了想道:" 你在' 終南山' 醒目之處,多留些蛇形記號,用蛇頭指示目標,我和沐賢弟辦完事後,便前去找你。" 宇文嬌道:" 大哥是說等捕捉紅龜之後?" 黃衫客點頭道:" 正是。假如得手,我們便去找你,贈以' 丹元' ;否則也會去找你,再定捕龜之策。" 宇文嬌目光如水,緊盯在黃衫客臉上,向他流送無限情意,嬌笑道:" 大哥,我希望你能把這項計劃改一下,你把沐天仇邀來之後,先去' 終南'找我,然後同來此地,如何?" 黃衫客搖頭道:" 這次分別不會太久,嬌妹何須如此惜別傷離?" 宇文嬌嫣然一笑,點頭道:" 一來,我確實惦記大哥,不願和你久別……" 黃衫客見她語音微頓,含笑問道:" 二來呢?" 宇文嬌指著傷處道:" 二來我要向那紅龜報一噬之仇。" 黃衫客點頭答道:" 好吧,我和沐賢弟先去找你吧!但萬一有甚特別原因,必須先去' 橋山' ,得手殺了紅龜,賢妹也不必生氣,只要把那紅龜所煉丹元,吞服解恨便了!" 宇文嬌螓首連點,說道:"大哥說哪裡話來,小妹終身景從,無論你如何處置,我也決無生氣之事。" 黃衫客又不是傻瓜,早從字文嬌神色之中,領略芳心,如今再聽了她有意無意的" 終身景從" 之語,更不禁臉上發燒,心頭怦怦亂跳!
他對於這位業已改邪歸正的武林女傑的款款情深;究竟如何應付,尚未拿定主意,故而不敢再與宇文嬌單獨相處,多作纏綿,以免感情衝動,失了理智;由此之故,他揚眉叫道:" 事不宜遲,我們就要分頭辦事,嬌妹不要忘了要到處留下' 蛇頭' 暗記。" 說完。把手一帶,黃衫閃處,便自飄然而去。
宇文嬌以為黃衫客要與自己同行上一段路程,才會分手,如今見他說走就走,毫不留戀,不禁怔住,一雙妙目之中,立即淚光瑩瑩,似欲墜落!
但女孩兒家對於男人心理,多能加以揣摩,宇文嬌不過把兩顆靈活眼珠連轉幾轉,便猜出了黃衫客如此匆匆而去之意。故而她目中雖已淚光瑩瑩,卻並未流下腮邊,玉頰上更自然地雙現梨渦,綻放出甜美嬌笑。
黃衫客離了" 橋山" ,趕往中條,一路間心頭百感叢生,情緒異常複雜!
當然,他心緒複雜,是在情理之中,因為自從與沐天仇在" 離塵谷" 分手以來,黃衫客經歷了不少的重要遭遇。
拜謁杜百曉之意,原在求教怎樣尋取" 蒼龍之皮" ,誰知杜百曉對於" 蒼龍之皮" 並無所知,卻指定自己前去" 橋山""無底殺人坑" 中,尋取" 紅龜之甲".結果," 紅龜之甲" 不曾取得,卻眼見一位" 玉面蒼龍" 柳少亭,生葬於坑底流沙之下,不知這" 玉面蒼龍" ,是否與" 蒼龍之皮" 有關。
此行之中,結識了一個自己生平唯一的紅妝密友。雖然,宇文嬌退出綠林,改歸正途,算得上是件功德;但她對自己隱已動了真情,意欲終身相隨,卻是怎生處理?
尤其,從杜百曉口中聽得,沐天仇還有極為隱秘的身世之謎。
他的右耳垂後,是不是有粒" 硃砂痣" ?假如真有,則這粒紅痣,又是代表什麼?
若無紅痣,杜百曉便推斷有誤;若則不能接近" 終南" ,這真是令人難解之事,不知宇文嬌" 終南" 之行,可否探出些蛛絲馬跡?
這些難測難揣的事,宛如一根根縱橫蛛絲,在黃衫客心中交織成一面巨網。他一面奔跑,一面尋思,企圖用自己經驗智慧,加以剖析。
出了陝西,過了黃河,已離" 中條" 不遠。
黃衫客心中難題,連一道也未解開。
他苦笑一聲,在一道清冷山泉之下,把頭臉沖了沖,暢飲幾口,略定心神,暫把心中懸疑擱起,便略整衣冠,進入" 中條" ,走向" 離塵谷".他自忖,三個月期限未到,沐天仇定還在" 離塵谷" 跟" 離塵老人" ,一面養傷,一面苦參絕藝。
誰知他剛到谷口,便瞥見一條俊挺人影,在那嵯峨亂石堆中,負手往來踱蹀。
黃衫客雖然距離稍遠,並未看清,但知" 離塵谷" 內,從無外人走動,遂試行提氣叫道:" 沐賢弟!" 三字才出口,谷口亂石堆中那條俊挺人影,便身形疾閃,恍如電掣雲飄,飛向谷外。
這位身著青衫的俊挺人物,果然是沐天仇,他邊自飛身出谷。
邊自口中叫道:" 大哥……" 黃衫客也足下加勁,一縱而前,含笑問道:"沐賢弟,你怎麼在谷口負手踱蹀,不在谷中跟' 離塵老人' 參研絕學?" 沐天仇臉上神色一變,目中微閃淚光!
黃衫客大吃一驚,雙手把住沐天仇的肩頭,向他注目細看,詫異問道:" 賢弟,你……你……你怎麼了?你曾遭' 離塵老人' 誤傷臟腑,傷勢已經完全復原無礙了麼?" 沐天仇連連點頭,道:" 多謝大哥關懷,小弟經' 離塵' 老人家悉心調理,不但傷勢早已復原,連內功真氣也大有進境。" 黃衫客也看出沐天仇目中神光炯炯,毫無病狀,只是眉目間隱隱含悲。
他不禁詫然問道:" 為何你眉目之間,會露出悲慼神情?" 沐天仇長歎一聲,劍眉雙蹙,黯然說道:" 大哥請跟我來,看看這是什麼?" 說完,拉著黃衫客縱入亂石堆中,伸手向四面山壁之下指了一指。
黃衫客目光注處,驟然嚇了一跳!
原來沐天仇所指之處,竟是一座新墳!
黃衫客驚疑之下,失聲問道:" 那好像是座新墳,墳中葬的是……是誰??
沐天仇登時神色肅然地,含淚低聲答道:"'離塵老人' !" 這四個字的答覆宛如霹靂當頭,大出黃衫客意料之外,頓時心神大震!
萬分錯愕之下,黃衫客瞪著兩隻環眼,凝視沐天仇,濃眉深皺,訝然問道:" 賢弟說什麼?這黃土中葬的,竟……竟是' 離塵老人' ?他老人家功力通神,修為深厚,身子那麼硬朗,怎……怎麼會……" 他話猶未了,沐天仇便接口道:" 自大哥走後,小弟傷勢一天天痊癒,但' 離塵老人' 的身子,卻一天天瘦弱;等我完全復原,老人家業已成了形銷骨立的一副活骷髏了。" 黃衫客好生震驚,挑眉問道:" 這種情況,決非偶然,難道他老人家竟是一面為你療傷,一面把他數十年修為成就,慢慢轉注到你體內?" 沐天仇目中所蘊淚光,業已匯成兩行清淚,沿著面頰滾滾而下,點頭答道:" 大哥猜得不錯,老人家正是這等作法。"黃衫客" 呀" 了一聲,皺眉說道:" 這位前輩對賢弟療傷也可,卻何必……" 沐天仇淚痕滿面地,悲聲接道:" 大哥有所不知,老人憤世嫉俗,於初見我時,下手太重,普通藥物,根本難療內傷。只有這' 捨己耘人' 的唯一辦法,才救得了小弟性命!" 黃衫客聞言之下,愴然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 離塵老人,一來是為了感恩,二來為了謝罪,三來他自得' 紫麟之頭,,深仇既解,掛念全清,對濁世已別無留戀,遂一面成全賢弟,一面也自求解脫!" 沐天仇好生佩服,答道:" 大哥高明,真是料事如神,那位' 離塵老人' 於臨終前,曾對我吐露,正與你所猜測的,完全一樣!" 黃衫客道:" 老人除了轉注修為之外,可曾對賢弟有別的傳授?" 沐天仇毫不隱瞞,探懷取出一本絹質小書,遞到黃衫客手中,揚眉答道:" 小弟傷癒,老人已將易簣,遂以此書相贈,說他數十年修為,業經融精鑄萃,化成這十八劍掌招,索性一併贈我。" 黃衫客接過一看,只見封面上寫著" 離塵十八解" 五個古樸鐵劍篆字。
沐天仇見他並未翻閱內容,便欲遞回自己,不禁失笑道:" 大哥為何不看,老人對你十分投緣,留有遺命,叫你我共同參研這' 離塵十八解' 呢!
黃衫客聞言,這才啟開絹冊,只見冊上果然繪有十八式掌招劍法,並有精細註解,詳述變化。
他略一翻閱,仍然遞還給沐天仇,並含笑問道:" 賢弟對於這' 離塵十八解' ,業已完全參透了麼?" 沐天仇俊臉一紅,搖頭答道:" 這' 離塵十八解' ,越是細參,越是發現其中蘊著無限精緻,小弟資質魯鈍,直到如今,一共才對七式掌招劍法,略通奧妙。" 黃衫客笑道:" 賢弟這等天悟神聰,還說魯鈍?若是換了我時,只怕連三招之數,都未必消化得了。" 語音至此略頓,把那" 離塵十八解" ,塞向沐天仇懷中,含笑緩緩說道:" 賢弟不要客氣,等你把這十八招武林絕學,完全悟透精華之後,到時再轉傳給我吧!" 沐天仇深悉黃衫客性情,若以相讓,定不肯收,遂點頭笑道:" 好,小弟謹遵大哥之命,根據老人所說,大哥約於三月才來,如今提前趕來,莫非對那' 蒼龍之皮' ,業已採出有關訊息了麼?" 黃衫客苦笑一聲,先向老人墳前躬身禮拜,然後對沐天仇搖頭說道:"'蒼龍之皮' 尚無音訊,但那' 紅龜之甲' 倒是有點眉目,可以設法下手的了。" 沐天仇聽他如此說,喜形於色,軒眉叫道:" 大哥,' 紅龜' 何在?我師傅給我'四靈秘帖' 時,說明除了' 玉風之心' 必須放到最後以外,其他三者,均不妨顛倒次序,既然' 紅龜' 有了著落。我們便慢剝' 蒼龍之皮'.先取' 紅甲' 吧!"黃衫客想起杜百曉之語,遂向沐天仇笑道:" 賢弟請你轉過頭去,看看西方!"就在沐天仇這一轉身之際,黃衫客目光電注,業已看見他這位盟弟的右耳垂後,果然有一粒硃砂紅痣!
黃衫客不見這痣還好,一見此痣,立知沐天仇身世的謎,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曉。
他的江湖經驗極豐,知道此事定關重要,遂決暫不說破,轉圓含笑道:" 那只紅龜便在西方陝西省境,橋山以內的' 無底殺人坑,中!" 沐天仇哪會知道盟兄暗耍花樣,遂揚眉笑道:" 既然如此,我們便立赴' 橋山' ,到那名稱唬人的' 無底殺人坑' 中走走!" 黃衫客搖手道:"'橋山' 慢一步去,我們應先去' 大別山'." 他因記得杜百曉囑咐過自己,倘若發現沐天仇右耳垂後,有粒硃砂紅痣,便立即轉告他之語,才想到同沐天仇,先作" 大別山" 之行。
沐天仇自然莫名其妙,詫聲問道:" 先去' 大別山' 作甚?大哥不是說那只' 紅龜' ……" 黃衫客截口笑道:" 我想去向隱居在大別山' 大風口' 中杜百曉老人家,請教擒捉紅龜之策。" 沐天仇" 哦" 了一聲,點頭說道:" 我也曾聽得' 離塵老人' 提起過這位' 無所不知' 的杜老人家……" 語音未了,目注黃衫客詫然問道:" 大哥,若照' 離塵老人' 所說,你業已先見過那位杜老人家了吧?" 黃衫客道:" 不錯,我受了指教,才赴' 橋山' ,如今是打算再度晉謁杜老人家。" 沐天仇道:" 大哥,你說已赴' 橋山' ,有何所見否?" 黃衫客歎息,苦笑搖頭道:" 我下過' 無底殺人坑,,並目睹' 紅龜' 兩度傷人,但卻不曾見其形象,且多惹了一件麻煩事兒!" 沐天仇越覺奇怪地,目注黃衫客道:" 大哥,請你把事情說詳細一點,你剛才所說語焉不詳的,可把小弟裝入悶葫蘆了。" 黃衫客向這位由於功行精進,臉上神光格外煥發的盟弟,看了兩眼,緩緩說道:"事不宜遲,我們如今即起程去大別山,我在途中再仔細告訴你便是。" 沐天仇連連點頭,這兩俠義男兒,遂再度向" 離塵老人" 墳前拜別,出得" 離塵谷" ,直奔" 大別山" 而去!
途中,黃衫客遂把在" 橋山" 發生的事情,不厭其詳地細述了一遍。
沐天仇靜靜聽完,眉頭微蹙說道:" 那只' 紅龜' 深藏浮沙之下,不肯出頭,要想捉它,決不能徒恃武功。倒要費點心機的呢!" 說至此處,突然側過臉兒,向黃衫客含笑問道:" 大哥,你方纔所說' 且多惹了一件麻煩事兒' ,是不是指那位' 奪命銀蛇' 宇文嬌姑娘而言?" 黃衫客眉頭雙皺,苦笑說道:" 當然是指此事,賢弟應知愚兄性情,一向對男女情愛之事,毫無……" 沐天仇不等黃衫客說完,接口說道:" 夫妻本屬五倫之一,男女情愛並非罪惡,只不過大哥是鐵錚英雄,男兒氣骨,不耐煩向女孩兒家低聲下氣而已。如今既有這麼一位宇文姊姊,對你傾心,青眼相垂,情絲相系,大哥豈可拒人千里,作個薄情郎呢?" 黃衫客臉上一熱,向沐天仇詫然問道:" 聽賢弟言中之意,對' 奪命銀蛇' 之印象,居然不壞!" 沐天仇笑道:" 豈止不壞,聞其事,如見其人,我已知道這位姊姊,是個胸襟坦蕩敢做敢為的女中丈夫。如今既歸正途,與大哥能為匹配,將來好事得偕,黃衫客舞劍,銀袖夜添香,真是武林一段佳話。" 黃衫客白了沐天仇一眼,皺眉說道:" 賢弟的嘴皮子,居然也這麼厲害,你把' 黃衫''銀袖' 四字,用得頗巧……" 沐天仇道:" 這不是小弟巧思,這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兆幼銀袖' ,配以' 磊落黃衫' ,真所謂' 天作之合' !" 黃衫客自知辯不過他,苦笑搖頭說道:" 賢弟莫要再拿愚兄調侃,在未曾抵達' 大別山天風谷' 前,我先要傳授你一套劍法!" 沐天仇又驚又喜地,微軒雙眉,目注黃衫客道:" 小弟的'離塵十八解' ,尚未交給大哥,大哥卻要傳授我什麼劍法?你不是說去' 大別山大風谷' 麼?怎又改去' 天風谷' 呢?" 黃衫客笑道:"'大風口' 是一般世俗因谷口風大所起之名,其實原系' 天風谷' ,谷中有個' 天風洞' ,前輩奇俠' 天風真人' ,於洞中留下七七四十九招劍法絕學,稱為' 天風七式,,後為杜百曉老人家所得,賜贈愚兄,並命我轉傳賢弟,其實有些招式,若能合劍聯運,威力更大,故而愚兄要再謁杜老人家之前,先把' 天風七式' ,移交給你!" 說完便把那冊" 天風七式" ,從懷中取出,微笑遞向沐天仇手中。
沐天仇劍眉雙蹙,略一遲疑,未曾伸手接取。
黃衫客猜出他皺眉之意,微笑說道:" 賢弟莫要皺眉,這' 天風七式' ,我已練熟,你儘管拿去,等到練熟' 離塵十八解,時,便捨不得給我,我也會向你要的!" 沐天仇聽他這樣說法,只好把" 天風七式" 接過並立即翻閱。
誰知不翻還好,一翻之下,沐天仇雙目發直,盯著絹冊上所繪劍式,呆呆出神。
黃衫客見狀,不禁" 咦" 了一聲,愕然問道:" 賢弟為何如此出神,難道你匆匆過目,便能領悟其中的精義?" 沐天仇暫未答話,又向那" 天風七式" 細加注目,方自揚眉說道:" 小弟發現這' 天風七式' ,與我恩師所傳之' 奔雷三絕,劍招,似可貫通。倘能相輔相成,威力定當倍增!" 黃衫客聞言,頗出意外地,含笑說道:" 既然如此,賢弟請將' 奔雷三絕' ,演練給我看看。" 沐天仇遵命立時施為,把" 奔雷三絕" 演練一遍。
黃衫客不但己得杜百曉真傳,一路間並曾揣摩,對於" 天風七式" 的精微變化,確已極熟,故在沐天仇演練完" 奔雷三絕" 之後,立即瞿然色動,點頭說道:" 不錯,這與' 天風七式' 中的第三、四、五式劍招,確是精緻相通,大可互相配合,增強威力!" 沐天仇因見當地景物不錯,便含笑說道:" 大哥,既然有此發現,我們便暫駐行蹤,我練' 天風七式' ,你練' 奔雷三絕,,再把這六式劍法,融會貫通,最多費上一二日功夫,必有所成!" 黃衫客接道:" 好,我同意,我們在此練劍二日,再去' 大別山' ,杜百曉老人家若見我能把他所傳劍法,發揚光大,定必十分高興!" 計議既定,兩人便在那片頗為靈秀的山水之間,小駐行蹤,苦研合法。
一來他們資質上好,二來根基又好,自然觸類旁通,舉一反三,進境極速。
費了一日半光陰,沐天仇練會" 天風七式" ,黃衫客練會" 奔雷三絕" ,並使這兩宗劍法的威力及變化方面,更有增益。
不僅如此,他們在融會貫通之下,更能悟出一招威力極為凌厲的聯劍劍法。
黃衫客道:" 賢弟文淵武博,你且替我們新創的這招劍法,起個名稱如何?" 沐天仇想了一想,揚眉朗聲答道:" 這招劍法,必須聯手施為,是從' 天風七式' 及' 奔雷三絕' 中,變化而出。再加上我倆義結蘭盟,不如就叫它為' 風雷盟' 吧!" 黃衫客哈哈大笑,撫掌讚道:" 妙極妙極!這' 風雷盟' 三字,不僅起得新穎,還把所有關係,完全包含,足見賢弟高才……" 沐天仇不等他再往下說,便接口笑道:" 大哥別再謬讚,我們還是趕緊去' 天風谷' ,向杜老人家請教,然後趕去' 橋山' ,免得那位字文姊姊,在' 終南' 癡候,對你相思欲絕!" 黃衫客瞪他一眼,兩人遂又上道,趕赴" 大別山" 區。
誰知他倆在此作了一日半的勾留,雖然頗有收穫,卻生出無窮事故!原來等黃衫客與沐天仇趕到" 大別山天風谷" 中,卻已尋不著那位" 無所不知" 杜百曉的蹤影。
" 天風洞" 中,雜物凌亂,並有不少血漬,顯見出了變故,杜百曉不知是傷是死,如今蹤跡何在?
黃衫客大感驚奇,蹲下身去,一驗血漬,不禁長歎一聲,搖頭道:" 陰差陽錯,這……這是天意麼……" 沐天仇詫異問道:" 天意?大哥你這' 天意' 二字,作何解釋?" 黃衫客緩緩站起身,形指著地上血漬說道:" 賢弟,這血漬新而不陳,經我細加查驗,竟是昨日所留,倘若我們不在途中練劍,有所耽擱,或可來得及時,能為老人家挽回這場劫數!" 沐天仇聞言之下,好生惶惑地,紅著俊臉說道:" 這樣說來,此事完全怪我……" 黃衫客連連搖手,截斷沐天仇的話頭:" 賢弟千萬不可有這等想法,怎麼能怪你呢?常言道: '吉凶有定,禍福無門'.從這' 天意' 看來,武林中變亂方殷,必有一番血雨腥風的了!" 沐天仇道:"大哥是認定杜老人家已遭慘禍?" 黃衫客揚目看洞中血漬和凌亂雜物,說道:"照這情形看來,杜老人家遭了靈劫毒手已可斷言,只不知是否業已喪失性命,以及蹤跡何在而已!" 沐天仇雙目深皺,目光四掃說道:" 在目前情況之下,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黃衫客細一沉思,目閃神光說道:" 如今我們只有在這' 天風谷' 內外左近,細一勘察,若是有甚跡象可尋,自然設法搶救杜老人家,否則,便先去' 橋山' ,不宜在此多作無謂耽擱了。" 沐天仇深以為然,兩人遂在" 天風洞" 內外左近,細作搜察。
洞內毫無發現。但沐天仇搜到洞外左側,卻在一株古木的樹桿之上,發現了一點鐵製箭尾。他伸指箝住箭尾,用力拔出,見是一根尖端淬毒的鐵翎箭,遂持向黃衫客道:" 大哥,我以為這根鐵翎箭有點蹊蹺,不知是杜老人家自用暗器,抑是……" 黃衫客晃動鐵翎箭,見箭鏃有暗綠光芒閃爍,雙眉一挑,向沐天仇斷然說道:" 這暗器既淬劇毒,必非杜老人家那等正人俠士所用……" 沐天仇道:" 大哥如此說法,是認為必是暗算杜老人家之人所發的了?" 黃衫客頷首道:"原則上不會有錯,只可惜江湖中使用鐵翎箭之人甚多,無法由此判斷發暗器人身份!" 沐天仇道:" 鐵翎箭用者雖多,但重量、長短,以及形式方面,卻未必完全一致……" 黃衫客道:" 那是當然。我們且把這根鐵翎箭收藏起來,以便日後作為搜尋凶人,為杜老人家報仇雪恨的根據!" 他邊說話,邊手持箭尾,小心地藏入豹皮囊內。
沐天仇又復細搜一遍,別無其他發現,向黃衫客問道:" 大哥,我們是否立赴' 橋山' ?" 黃衫客苦笑道:" 有了這次教訓,越發事不宜遲,我們寧可早去,守在那' 無底殺人坑' 邊,也不宜再度遲到!" 沐天仇道:" 好,我們立時就走,但由' 大別山' 前往' 橋山,,途中可經' 終南,,我們是不是先找到宇文姊姊,一同去呢?" 黃衫客命宇文嬌前往" 終南" ,查察有關沐天仇身世秘密之舉,並未對沐天仇明言,是以宇文嬌自去" 終南" 有事,加以推托。
如今聽得沐天仇這麼一問,不禁皺眉說道:" 我們……還是先去' 橋山' ,比較……" 他是因業已發現沐天仇右耳垂後果有" 硃砂紅痣" ,想起杜百曉之言,不願沐天仇前往" 終南" 走動,才作如是說法。
沐天仇哪知就裡,向黃衫客挑眉說道:"'橋山' 之行,分明人手越多越好,何況又是路經' 終南' ,怎有不去尋找宇文姊姊之理!" 黃衫客道:" 賢弟……" 沐天仇有所誤會,含笑揚眉叫道:" 大哥莫要矯情,早去晚去,都是一樣,你總不能讓那位字文姑娘,在' 終南' 山中,等你一輩子吧?" 黃衫客知曉自己若再堅持不肯路經" 終南" ,沐天仇必將起疑,只得苦笑說道:" 賢弟若是定要先去' 終南' ,尋找宇文嬌,便須依我兩件事兒!" 沐天仇失笑道:" 大哥何必談甚條件?你便隨意分派,小弟也無不從命!" 黃衫客雖聽沐天仇說是不要談甚條件,仍自伸出左食指,正色說道:" 我這條件簡單得很,第一是要盟弟除了尋找宇文嬌以外,不可涉及其他閒事!" 沐天仇毫不遲疑地立即點頭答道:" 那是自然。我們自己須往' 橋山' 尋找' 紅龜' ,誰還在' 終南' 多管閒事則甚?" 黃衫客把兩道關切目光,盯在沐天仇右耳之上,微揚雙眉,含笑說道:" 賢弟,你雖然不惹閒事,卻難保別人不惹你呢!" 沐天仇" 哦" 了一聲,詫聲問道:" 大哥此話,莫非有甚因由,在彼此互無嫌怨仇恨之下,我既不去惹人,別人又何必惹我!" 黃衫客不便明言,只得歎息一聲說道:" 江湖中事,每多意外,往往不能以常情判斷;倘若全如賢弟所言,這莽莽武林中,豈非永久清平?哪裡還會有甚腥風血雨!" 沐天仇聞言之下,劍眉雙皺說道:" 人家若要惹我,卻是無可奈何,大哥莫非要我……" 黃衫客連連搖手,截斷沐天仇的話頭就道:" 賢弟,我雖不要你惹事,卻也不要你怕事,你只消遵守我第二個條件便了!" 沐天仇道:" 大哥的第二個條件為何?怎麼不說出來?" 黃衫客含笑說道:" 既是此去' 終南' ,賢弟最好易容變貌,莫用本來面目。" 沐天仇略表詫異地,皺眉地道:"大哥,我若易容變貌以後,那些江湖凶人,難道就不會惹我了麼?" 黃衫客只得勉強自圓其說,含笑說道:" 倘若遇上凶邪,雖然仍不免生事,但掩飾身法之下,總好一點,不至於影響到我們身上的要緊正事!" 總算他說得有幾分理由,沐天仇頷首笑道:" 好,大哥深謀遠慮,小弟遵命,但不知大哥要小弟裝神裝鬼,抑或扮龍扮虎?" 黃衫客看他一眼,略作沉思答道:" 賢弟是少年人,倘若模仿老年人的舉止神情,或有困難,易露破綻;你就裝扮一位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吧!"一面說話,一面從懷中取出只人皮面具,向沐天仇含笑伸手,遞將過去。
沐天仇接過一看,見那人皮面具約莫有三十七八,粗眉大眼,右頰之上,還有一小塊毛茸茸的紫記,不禁揚眉笑道:" 大哥,這……" 黃衫客搖手截住他的話頭,含笑問道:" 賢弟莫非嫌這人皮面具的容貌醜陋?" 沐天仇道:" 既然易容變貌,怎會還有嫌丑愛美之意,小弟是問大哥,我們應就此易容,還是等到達' 終南' 再行戴這面具。" 黃衫客" 哦" 了一聲,揚眉含笑說道:" 賢弟還是早點戴上這撈什子吧!也免得你那份異常俊靈的絕世風神,太以引人注目,容易多生事故。" 沐天仇如言立刻戴上那副面具,臨流略一顧影,向黃衫客失笑道:"大哥,我已扮好,你怎麼不扮?" 黃衫客笑道:" 賢弟乃此主體,已加裝扮,便頗妥當,愚兄似乎不必……" 沐天仇哈哈大笑地搖手接道:" 大哥一定也要裝扮裝扮,否則,小弟如此這副老氣橫秋模樣,不是反而成了你的大哥麼?" 黃衫客邊自取出一塊黃色絲巾,紮住臉龐下部,邊自向沐天仇含笑說道:" 其實,我便讓賢弟,在這段旅途之中過過做' 大哥' 的癮兒,也無不可!" 沐天仇道:" 不敢,不敢,一盟在地,終生是兄,小弟怎敢僭越!咦,大哥,你的化裝怎麼這樣簡單,只在臉上扎條黃色絲巾而已?" 黃衫客不願說明白自己無須化裝之故,眉峰略聚,想起了另一理由,微笑答道:" 我不能過分化裝,否則你那位' 奪命銀蛇' 宇文姊姊,怎能認得出我?" 沐天仇笑道:" 我不同意大哥這種看法,我認為你的聲音體態,早已深鐫那位宇文姊姊心扉,臉上便多蒙了一層人皮,她……" 黃衫客被他調侃得臉上一紅,皺眉叱道:" 賢弟,別拿我尋開心了,事不宜遲,我們走吧!" 說完,閃動身形,便與沐天仇撲向" 終南" 而去!
一路還好,但等接近" 終南" ,望見山影,沐天仇卻心湖生波,想起一事。
他想起的,是上次在" 終南" 相遇,蒙她指點,自己才去" 華山莫家莊" 取得" 紫麟之頭" ,並與黃衫客訂友的那位白衣少女。
本來,一經相識,那位白衣少女的秀美倩影,便曾佔據了他整個心靈,後來因連生" 莫家莊" 、" 離塵谷" ,以及" 大風口" 等種種變故,致令深鐫心頭的伊人倩影,漸漸淡了下去。
如今又近" 終南" ,山影在目,則那白衣少女的絕代倩影。便自然而然地,出現在他的心湖之中。
不單想起了人,並且想起了伊人所說的話。
那白衣少女,曾說她住在" 終南山神工谷" 的" 小桃源" 內,要自己異日往訪,自己當時也答以只要再過" 終南" ,一定前去拜候。
言猶在耳,他已重臨,對此諾言,踐是不踐?
若是不踐,難解滿腹相思,也愧對那白衣少女的一片情意。
若是去踐,又有違自己對黃衫客所作決不主動惹事的承諾。
兩者利害,細一權衡,沐天仇的入鬢劍眉,不禁深深蹙起!
他畢竟是豪俠胸襟,終於慢慢淡卻對白衣少女的思念之情,決定不去小桃源找麻煩,以免萬一生波,影響了擒龜大事。
沐天仇是想,就算自己未曾經此,找著宇文嬌後,立即離去,等到擒得紅龜,開讀恩師另一封" 四靈秘帖" 以後,再看是否有時間於歸途中,道經" 終南" ,再行踐約……
他心中反覆沉思,剛把主意打定,黃衫客卻向他" 咦" 了一聲。訝然問道:" 賢弟你怎麼目光發直?手中所持何物?" 沐天仇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中持有東西,聞言低頭一看,不禁臉上發燒,暗的一聲:" 慚愧!" 原來他心有所思,手有所取,他於沉思之際,不覺伸手入懷把伊人所贈之物取出,不住地摩挲著!
這根長寸,盈寸只比人發略粗,似針非針,似刺非刺之物,本是那白衣少女用來獵雁,留在雁頭之中。
別時,她連雁相贈,並讓自己異日前往" 神工谷" 時,務須持此物以為標記!
黃衫客這樣一問,沐天仇因關於這段經歷,自己不曾向黃衫客說明,遂索性隱瞞,隨口答道:" 這是小弟偶然拾得的江湖人物之暗器。" 黃衫客道:" 是暗器麼?賢弟為何一再摩挲似乎十分珍愛?" 沐天仇臉上又是一熱,接口答道:"小弟確甚喜愛,因為這枚暗器,製作十分精巧,似非常人所用。
黃衫客被他勾起興趣,伸手笑道:" 究竟是什麼暗器?賢弟給我看看。" 沐天仇不得不給,只好遞將過去,含笑說道:" 這東西質地特殊,究竟是金是石,是針是刺,我也茫無所知。" 黃衫客接了過去,反覆一看,不禁面現驚容。
沐天仇發現他的神情變化,揚眉問道:" 大哥,你怎麼面露驚容,莫非認得此物有不平凡的來歷麼?" 黃衫客暫時未答,卻先向沐天仇反問道:" 賢弟,你這暗器究竟從何而來?" 沐天仇不慣撒大謊,逐半真半假,雙目微揚,含笑說道:" 小弟某日,偶然在山野之中,拾得落雁,在烹雁下酒時,於雁頭之內,發現此一暗器。" 黃衫客神色鄭重地,目注沐天仇道:" 賢弟是在何處山野拾得落雁?" 沐天仇不願說出就在" 終南" ,以免黃衫客多所擔憂,遂搖了搖頭,軒眉微笑道:" 是在何處山野,小弟卻記不得了……" 語音到此頓住,目注黃衫客,正色地道:" 大哥,聽你語氣,看你神色,這根暗器似非尋常,你還識得它的來歷?" 黃衫客苦笑一聲,目注沐天仇道:" 賢弟莫要言之過早,我還要先作試驗,方能確定它是否當年……" 說到此處,忽從澗邊,拾了一塊人拳大小的鵝卵石,當空拋起數丈!
沐天仇不知他拋石則甚,正注目問,黃衫客右手又揚,空中寒芒電閃!
這次,他是發出那根似針非針,似刺非刺之物,射向正在下落的鵝卵石。
沐天仇一見之下,騰身而起,縱拔半空。因為那根暗器,是佳人所贈,等如定情信物,沐天仇一向極為珍愛,貼身收藏,故深恐黃衫客萬一射入草叢林莽,或落向澗谷,難以尋找。
黃衫客平時雖不用暗器,手法仍甚準確。
沐天仇人才縱起,那塊鵝卵石,竟被寒芒打中!
" 叮" 的一聲,石並未碎,沐天仇遂在空中伸手,把鵝卵石和那針狀暗器一齊接住。
他身形落地,正待向黃衫客詢問,黃衫客卻雙眉一挑,先自向他道:" 賢弟看看,那暗器是否貫石而入,卻不令石塊裂碎?" 沐天仇注目一看,果見那根似針非針之物,幾已全沒石中,只剩下一點針尾在外。
他目光一亮,揚眉含笑道:" 大哥猜得不錯,足見此物鋒芒方實不俗,但小弟見聞淺陋,尚請大哥指教,它究竟有何了不起的來歷?" 黃衫客接過卵石去,用手捏碎,取出那根盈寸暗器,拈在左手食中二指之間,一面反覆細看,一面口中喃喃自語說道:" 奇怪……奇怪……" 沐天仇真被弄得好生奇怪起來,皺眉叫道:" 大哥,你的試驗結果如何?如今又在奇怪什麼?" 黃衫客仍是目光有點發直地,喃喃說道:" 材料也對,威力也對,形狀長短也對,就是尾端所鐫的字兒,完全不對!" 沐天仇納悶萬分,上前搖晃著黃衫客的肩膀,急急問道:" 大哥,你……入了迷麼,你說什麼尾端的字兒完全不對?" 黃衫客拈著那似針非針之物,向沐天仇笑說道:" 賢弟難道不曾發現此物的尾端,鐫了一個極小' 風' 字?"沐天仇點頭道:"'鳳' 字我早就發現,大哥既說不對,你認為應該是似什麼字呢?" 黃衫客雙眉一挑,目閃神光地,斷然說道:" 我認為此物尾端所鐫的,應該是個' 龍' 字!" 沐天仇聞言一怔,眼珠微轉,又復問道:" 假如正如大哥所說,是個' 龍' 字,則這根暗器,莫非便大有來歷麼?" 黃衫客嗯了一聲,點頭說道:" 假如是個' 龍' 字,則這根暗器便該叫做' 龍鬚追魂令' 了!" 沐天仇覺得這" 龍鬚追魂令" 名字十分新鮮,欣感興趣,向黃衫客問道:" 大哥,這' 龍鬚追魂令' 的名稱,亦實是我前所未聞,但不知使用這種奇特暗器之人,是否黑道凶靈,抑是武林奇俠?" 黃衫客歎道:" 用這暗器之人,複姓淳於,單名一個'泰' 字,人稱' 赤須神龍' ,是位武林奇俠!" 沐天仇把''赤須神龍" 念了兩遍,蹙眉問道:" 大哥,聽你語氣,這淳於泰定是一流高人,但出道以來,為何從未聽人提過' 赤須神龍' 四字?" 黃衫客望月之中,湧現感慨神色,忽然微喟一聲,一搖頭說道:''這位淳於前輩,已作古人,他是約莫在二十年前,與他獨生愛女一同自盡。" 沐天仇大吃一驚問道:" 自盡?淳於前輩父女,是為何事自盡?
莫非被什麼厲害仇家,迫得走投無路?" 黃衫客搖頭道:" 不是。他父女自盡,是為了盡義全交。" 沐天仇滿面欽佩神色,口中一哦問道:" 為了盡義全交而自盡,著實古今罕聞,大哥能否把這樁武林珍聞,說給我聽聽?" 黃衫客因一路急趕,頗覺餓渴,遂尋了一方平坦青石,向沐天仇點頭道:" 好,如今' 終南' 山影在望,我們就在此處略進酒水乾糧,並對賢弟敘述這樁武林珍聞,等說完以後,再去尋找你宇文姊姊便了!" 沐天仇取出乾糧酒水,在石上坐下。
黃衫客因有" 杜康之水" ,取出一隻酒壺,咕嚕嚕地一陣牛飲。
沐天仇見了他這副吃相,不禁失笑道:" 大哥,你不要淨顧喝酒,喝醉了,還怎能講故事?" 黃衫客放下酒壺,蓋緊壺塞,抹去唇邊酒漬,朗聲說道:" 二十年前,' 岐山落鳳谷' 中,住著一位廣有無數資財,經常仗義濟世的武林大俠,名叫穆星衡,江湖人送了他' 蓋孟嘗' 的美號……,,沐天仇聽至此處,含笑說道:" 這位穆大俠經財仗義,得號' 蓋孟嘗' ,則他門下食客必不在少了?" 黃衫客取了一塊乾糧嚼著,搖頭笑道:" 賢弟猜得不對。穆大俠的' 隱賢莊' 中,並不像' 孟嘗君' 田文那樣門下食客三干,他只有一雙友好夫妻與他同住,後來又增加兩位。" 沐天仇聞言一怔,黃衫客笑道:" 穆大俠在' 落鳳谷' 中,獲得一批珍貴寶物,富甲天下,遂不時疏財濟世,對江湖貧困同道,更是盡量周恤,故贏得' 蓋孟嘗' 尊號;至於他那' 隱賢莊' ,除了使用莊丁之外,別無閒雜賓客,倒是十分清寂!" 沐天仇雙眉一揚,看著黃衫客道:" 大哥適才所說,與穆大俠同住的友好夫妻是誰?" 黃衫客道:" 是' 天機劍客' 傅天華,此人與他妻子落拓江湖,巧與穆大俠相識,穆大俠因器重他的人品氣質,竟一見如故,義結金蘭,並破例把他夫妻,延入' 隱賢莊' 中同住。" 沐天仇也取出酒瓶,喝了一口問道:" 後來又復增加的兩位是誰?" 黃衫客道:" 傅天華於出外行道之際,於蠻荒毒瘴之內,救了中毒待斃的' 赤須神龍' 淳於泰夫婦,並把他們帶回' 隱賢莊' ,用穆大俠所藏靈藥,慢慢治療,終於淳於泰也參加蘭盟,與傅天華、穆大俠結為兄弟,並因年齡最長,做了大哥。" 沐天仇道:" 老二是誰?" 黃衫客笑道:" 他們年齡相差不遠,穆大俠長了數月,遂做二哥,' 天機劍客' 傅天華則做了小弟。" 沐天仇含笑道:" 三對神仙眷屬,俠義夫妻,結伴同居,真是武林佳話,那' 隱賢莊' 三字,也真名副其實的了。" 黃衫客微微一歎,說道:"更佳的佳話還在後面,也許是天意恩盈,在萬分美滿之下,竟發生了天大的禍變!' ,沐天仇聽出趣味,急急問道:" 什麼是更佳佳話?什麼是天大禍變?" 黃衫客道:" 他們三對夫妻本來均無所出,但在結盟同住' 隱賢莊,後,三位夫人,都一齊夢熊有兆。" 沐天仇噴嘖稱奇,點頭笑道:" 這倒真是巧事,這三位夫人是生男生女?" 黃衫客道:" 穆大俠先十日誕生一男,淳於夫人與傅夫人則同日誕生一女。" ' 沐天仇笑道:" 佳話,佳話,真是佳話……" 語音至此忽頓,轉頭揚眉,目注黃衫客說道:" 大哥,你剛才說些什麼?在這美滿無比的佳話之後,竟有天大禍變,隨之而來?" 黃衫客神情黯然地,點了點頭說道:" 穆大俠為愛子彌月,大設喜宴,竟有江湖凶人,趁著' 隱賢莊' 全莊上下,醉意醺醺,率眾前來暗襲!" 沐天仇雙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隱賢莊' 的三位大俠,都是一流高手……" 黃衫客不等沐天仇說完,便自苦笑說道:" 一來' 強中還有強中手,' 能人背後有能人' ,來襲的七名黑衣蒙面之人,全都功力不弱!二來' 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 ,' 隱賢莊" 上下,都在酒醉,全然毫無戒備下,突受暗襲;三來' 赤須神龍' 淳於泰恰巧有事外出,少了一名好手……" 沐天仇聽得" 哎呀" 一聲,皺眉叫道:" 照你所說的三種情況之下,' 隱賢莊' ,豈非大事不妙?" 黃衫客歎道:" 等到' 赤須神龍' 淳於泰由莊外趕回,' 隱賢莊' 內,一片火光,穆大俠夫婦與傅夫人中了淬毒暗器畢命,穆公子在火光中燒成枯骨,傅天華懷折幼女,身負重傷。被逼墜於莊後萬丈懸崖。淳於夫人不知為了保存貞節,抑或別經緣故,競橫劍自刎而死。只留下淳于小姐一位劫後孤雛,獨自在搖籃中'哇哇' 大哭!" 沐天仇原是性情中人,聽了" 隱賢莊" 群俠的如此悲慘下場,不禁目中淚光潸潸,幾乎泣下!
黃衫客也頗感動,取過沐天仇的酒壺,喝了兩口,繼續說道:" 淳於泰見狀之下,怒極心瘋,不再顧及什麼俠義身份!趁著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志得滿意,正在談笑,裹傷疏於防備之際,一把' 龍鬚追魂令' 以' 滿天花雨' 手法,淬然發出!" 沐天仇雙眉一挑,點了點頭說道:" 雖然俠義,但在此情況之下,任何人也必從權,正所謂'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七名黑衣蒙面寇,也成了' 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 了!" 黃衫客頷首說道:" 七名黑衣蒙面凶人,全都中了' 龍鬚追魂令,,五名當場斃命,一名被淳於泰震落在左弱水寒潭,另一名則知無可僥倖,自行跳入那無底深壑!" 沐天仇這才一揚雙眉,撫掌笑道:" 淳於大俠盡誅惡寇,大快人心,但也天數注定,他若能早趕回片刻時光,豈不可以挽回穆大俠夫妻、傅大俠夫妻,和他自己夫人的這場劫運?" 黃衫客歎道:" 仇人雖去,良友已亡,妻子也早告畢命,' 赤須神龍' 淳於泰遂生趣毫無,長歎一聲,抱起搖籃中出生才二十日的女嬰,也自縱入烈火之內!" 聽至此處,沐天仇心內奇酸,兩行淚珠,忍不住順腮而落。
黃衫客比較能控制情感,看了沐天仇一眼,往下說道:" 火熄以後,滿谷枯骨,' 隱賢莊' 業已蕩然無存,江湖人物,為了紀念這三位金蘭義俠,遂在谷中建了一座' 百人大墳' ,並把' 落鳳谷' 的名稱,從此改作' 三義谷' 了!" 沐天仇聽完所故,看了看手中那根非刺非針之物,點了點頭,恍然說道:" 我明白了,' 赤須神龍,淳於大俠昔年所用的' 龍鬚追魂令' 的尾端,是鐫有一個' 龍' 字!" 黃衫客目中閃射奇詫光芒,頷首說道:" 正是如此,賢弟手中之物,雖然尾端鐫字不同,但長短,質地,與威力表現方面,卻均與' 龍鬚追魂令' 一般無二,不知是什麼緣故?" 沐天仇想了一想,抹去頰上淚痕,揚眉說道:" 這道理,不難加以解釋。譬如淳於大俠有甚同門人物;或是在江湖中,偶曾收過弟子,則所用暗器,便不致絕傳,尾端鐫名,也自然因人而異的了!" 黃衫客連連點頭,目注沐天仇道:" 賢弟這種解釋,極合情理,我們飢渴已解,還是前往' 終南' ,尋找你宇文姊姊,辦正事吧!" 沐天仇站起身形,收好乾糧等物,一面隨同黃衫客舉步,一面又向他問道:" 大哥,那暗襲' 隱賢莊' 群俠的七名凶人,是黑道中的哪路凶神惡煞?" 黃衫客搖頭答道:" 據莊中倖存莊丁所說,除了一人跳下絕壑,一人墜下寒潭以外,其餘五人,生前全是黑衣蒙面,死後又均屍被火焚,故而根本不知來歷,連在行兇之時,也是未發片語,一味啞鬥!" 沐天仇詫道:" 淳於大俠在誅仇之後,怎麼也不揭開他們的蒙面黑巾看看……" 黃衫客歎道:" 賢弟怎不替淳於大俠想想,在那等情況下,定必目眥盡裂,心神大亂,只要業已快意誅仇,管他是誰?淳於大俠立刻懷抱幼女,焚身盡義,連生命已毫無戀棧,還會顧得了其他小節麼?" ' 沐天仇雖然不解,心想自己此去" 終南" ,若是萬一巧遇那位白衣少女,不妨問她師門之中,是否與昔年那位" 赤須神龍" 淳於大俠有何關係。
他正自心中轉念,黃衫客突然身形一閃,向那堆嵯峨怪石之中,飄然縱去。
沐天仇跟蹤趕去,含笑問道:" 大哥,你突然來此則甚?是否……,,黃衫客伸手一指道:" 賢弟,你看最高那根石筍之上,放的是什麼東西?" 沐天仇目光注處,見那石筍頂上,用石塊壓著一條業已死去的青色小蛇!
他有此發現恍然頓悟地,含笑說道:" 大哥以為石上青蛇,是那位宇文姊姊所留?" 黃衫客" 嗯" 了一聲,點頭答道:" 我和宇文嬌是約定用' 蛇形:作為暗記,蛇頭則指示方向,如今這條蛇兒,分明是有人故意擺在石筍頂端,我們不妨順著' 蛇頭' 走走看。" 沐天仇見蛇頭是指向西北方向,便舉步當先向西北走去。
走不及半里,沐天仇止步轉身,含笑叫道:" 大哥,你剛才所作猜測,完全對了!" 黃衫客隨後跟來,問道:" 賢弟何出此言,莫非也有所發現?" 沐天仇笑道:" 大哥請抬頭注目,看看前方最高那株大樹樹腰雙干的分岔之間。" 原來在那樹幹分岔之處,又夾著一條花蛇,蛇頭被釘在樹上,指向西北。
黃衫客見才到" 終南" ,便發現宇文嬌所留暗記,不禁頗為高興,點頭笑道:" 照此情形看來,我們很快便可找著宇文嬌了!" 沐天仇劍眉微揚,點頭笑道:" 她今方向已明,我們便朝准西北走吧,我也渴盼一瞻那位濁水青蓮宇文姊姊的風采。" 計議即定,兩人向西北而行。但行未半里,兩人便止住腳步,相顧發怔!因為他們又發現在一個較大的樹樁上,被人用竹鑒釘著一條小小紅蛇,蛇頭卻不指西北,已改指正西。
沐天仇" 咦" 了一聲,指著前途道:" 大哥你看,前面山道分岔,一條指向西北,一條指向正西,照先前蛇頭指示,我們應走右邊那條,但以樁上紅花蛇的頭而論卻該走左邊了……" 黃衫客向前面左右兩條道路略一打量,說道:" 方向變化。必有緣故,我們似乎仍應以蛇頭指示為準,因為宇文嬌先來多日,她對'終南' 情勢,總比我們要熟悉一點。" 沐天仇連連點頭道:" 遵照蛇頭指示,自屬理所當然,但不知會不會有別人識破此種指示標記,而故意跟我們開一個玩笑?" 黃衫客略一沉吟,說道:" 賢弟此種顧慮,不是沒有可能,但在我們無法分辨真與假之前,只好把所有蛇兒,都認為是宇文嬌所留的了!" 沐天仇聽他如此說,遂當先向左邊那條通向正西的山路走去。
略一轉折,便發現前面有一座山谷。谷口雙崖夾峙,峭壁如削,形勢十分險要!
就在那峭壁之上,又有蛇形標記!但這次既非青蛇,也非花蛇,更非紅蛇,只是有人用焦木,在石壁之上畫了一個蛇形。而這蛇形並非整條蛇兒,卻僅僅畫了一個蛇頭,而蛇口信舌卻指向谷內!
沐天仇目光一注,指著蛇頭,向黃衫客笑道:" 大哥,看這蛇頭形狀,似要我們進入此谷?" 黃衫客" 嗯" 了一聲,點頭說道:" 尤其只畫蛇頭,不畫蛇身,可能表示宇文嬌就在這座山谷之內!" 沐天仇雙眉微揚,目光一閃笑道:" 小弟也有同樣想法,但字文姊姊必須極念大哥,她既然在谷內,為何不出谷探望?莫非這山谷之中,還有什麼蹊蹺不成?" 黃衫客笑道:" 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們既已至此,不管谷中有無蹊蹺,我們也應進谷一探。" 他一面說話,一面已當先舉步走進谷內。
谷口山徑,雖然亂石峻立,甚為幽險,但通過一段不太長的隘道以後,地勢便豁然開朗。這座山谷,不但範圍不小,並有飛瀑流泉之勝,景色頗稱佳妙。
黃衫客與沐天仇,邊自目光四掃。
沐天仇看出他矚目四顧之意,並非流連景色,而是尋找字文嬌的蹤跡,便知黃衫客這塊百煉鋼,已化繞指柔,自己應該盡量替他們掃除隔閡,把這段良緣撮合……
念方至此,目光瞥處,突然看見一塊靠近掛壁飛泉的大石之後,露出了一角銀色衣襟。
沐天仇固知宇文嬌號稱" 奪命銀蛇" ,平素愛著銀衣,自然認定這石後之人,定是宇文嬌,毫無問題!
恰好這時黃衫客正略為走開,目注他處,未曾發覺那石後的銀色衣角。
沐天仇也不通知黃衫客,身影微閃,便飄縱到那方大石前,一抱雙拳,含笑躬身叫道:" 宇文姊姊……" 但這" 字文姊姊" 四字才出口,沐天仇便覺臉上一熱!
因為他語音方發,石後已轉出一人。這人身上所著雖系銀衣,卻是一件銀色儒衫,換句話說,這人是個男的,不是女的。
沐天仇臉上一熱,赧然住口之際,這位年約三十三四,相貌尚稱英俊的銀衣儒生,便自發話問道:" 尊駕是來尋找' 奪命銀蛇' 宇文嬌麼?" 沐天仇因話已說出,無法抵賴,只得點了點頭。
銀衫儒生向沐天仇上下略一打量,皺眉問道:" 尊駕這大年紀,怎會還對宇文嬌口稱姊姊?" 沐天仇忖出自己所戴人皮面具與所作稱呼不合,不禁臉上更熱地,訕訕答道:" 字文嬌比……比我為大,自然是我姊姊。" 銀衫儒生也自看出端倪," 哦" 了一聲說道:" 原來你經過易容,戴著人皮面具。能不能拿出點堂堂正正的丈夫氣概,把本來_ 面目給我看看!" 如今黃衫客在另一面峰壁之下,發現沐天仇與人答話,業已急步趕來。
沐天仇因為對方拿話把自己纏住,遂無法擺脫,伸手把所戴面具除了下來。
黃衫客尚在途中,看見沐天仇向對方顯示本來面目,不禁一皺雙眉,急急叫道:" 賢弟……" 但他叫得是晚了一些," 賢弟" 之聲剛剛入耳,沐天仇的臉上他想起黃衫客途中所囑,不由俊臉一紅,低聲道:" 大哥,這位朋友,定……定要見見小弟本來……" 黃衫客因沐天仇本相已露,便加責備,亦屬無益,遂不等他再作解釋,向那銀衫儒生,一抱雙拳,挑眉問道:" 請問仁兄怎樣稱謂?你要我沐賢弟以本來面目相對,又是什麼緣故?" 銀衫儒生在沐天仇一摘去人皮面具之後,便把兩道眼神。盯在他那俊美絕世的面龐上,目中並流露出一種既似嫉妒,又似羨慕的異樣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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