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順著山谷,沿著已經干了的「季河」河槽走去。有的溝裡還有雪,融化了的雪水流成一條條小河,不時擋住他們的去路。
「這個該死的地方!」漢斯嘟囔道,「要是打哪個山洞裡鑽出條毒蛇猛獸來,你想逃也逃不掉……還有這該死的雨,怎麼就不停停。瞧瞧這霧氣!……」
「風很暖和。看來我們得習慣這裡的雨水大霧。這裡恐怕哪天沒雨也過不去,」大夫發表見解說。
繞過幾處山巖後,風刮得人幾乎站都站不住。霧稀了。像是從稜鏡裡射出來的奪目彩色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漢斯感到莫名其妙,不由四處張望起來。
太陽在烏雲之間露出頭來。但這五色繽紛的刺目光芒不是它射出來的。是好幾座山的山腳下發出的藍、紅、黃三色光芒。
「地上的彩虹?這可真怪!」漢斯叫道。
兩人又往前走了走。他們面前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是寶石:有藍寶石、黃玉、紫水晶、鑽石、紅寶石……
特克爾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成堆、成噸的寶貝呀!」他大叫一聲,驚得目瞪口呆,再說不出話來。
花崗岩上寶石成串,有的放出像血紅的露珠一般的光芒,有的青翠欲滴,有的藍如碧空。往上看有一大片白如凝脂,往下看是烏黑晶亮的礦石露頭,再往下看,一片紅的,一片黃的,一片綠的。在岩石的邊緣和尖端閃閃發亮的全是巨大的水晶。
漢斯放聲哈哈大笑。
「您這是怎麼啦?」特克爾擔心地問道,他真害怕這個小伙子見了這仙境般的寶藏得了失心瘋。
「我想起一件好笑的事兒來啦,」漢斯答道。「有一回我恰好撞上欣頓數她的鑽石。她嚇得大驚失色,趕忙用手摀住她的寶貝,就像一隻見了老鷹趕忙護雛的老母雞一樣。欣頓不惜從地球那麼遠的地方帶來那麼幾小口袋破玩意當命。我真想去逗逗那個老太婆。」
漢斯挑了幾大塊天然寶石放進衣兜。
「咱們繼續前進吧!」
太陽下山了,霧氣又濃密起來。
「布洛頓,布洛——洛洛——頓!」漢斯叫道。
「洛洛頓!……」山那邊傳來回聲。
漢斯絆在一塊石頭上,跌倒在地。
「什麼他媽的鬼東西!」他趴在地上嚷了一聲。「這兒每走一步都撞上寶貝!」他爬起來走到特克爾跟前,讓他看看自己揀到的一大塊狗頭金。
「這傢伙足有3000克。搬著都沉,可我還得帶上它。」漢斯把金塊放進背包。「咱倆現在有多闊氣呀,大夫!一大筆財寶在口袋裡裝著呢。布洛頓!布洛——洛頓!」
「在這麼大的霧裡可容易迷路哇,」特克爾擔心地說。「沒事。我帶著指南針呢。」
峭壁不見了,山谷已經走到頭。兩個人來到一片山間開闊地上,往前走是個大斜坡,到底它有多長,沒法看見——雨還在下,而且從下面還有蒸汽冒上來。
吹來一股強勁的熱風。漢斯回頭望了一眼。在直上直下的高高懸崖上可以望到星際飛船的船頭。再往上是高聳入雲的雪山山峰和噴著煙的火山錐。雨水和霧氣向一旁退去。下面現出一片藍盈盈的汪洋大海。岸邊的森林看上去幾乎是黑顏色的。
當空氣變得幾乎透明的時候,漢斯發現山腳伸入一個大港灣,形成了一個半島。山坡上長著高大的樹木,看不到樹葉,只長著些乾巴巴的像松針一樣的玩意兒。樹幹是一節節的,越往上越細。每節上都長著非常整齊的樹枝。樹枝的頂端像避雷針一樣分成幾個權。枝條的尖端是一簇簇針葉。
兩個路人對掛在木賊下面的果實產生了興趣。根據漢斯的看法,這些果實像探空氣球,也那麼圓,也那麼大。有幾個果實已經掉在了地上……
「咱們走過去,」漢斯說完就又大聲嚷道:「布洛頓!布洛頓!」
出了奇事:幾個掉在地上的球果像是被這喊叫聲嚇著了似的,突然向上升去,高度很快就超過大樹,隨風飄去。一部分掛在枝頭的果實也飄走了。
「這可真新鮮。會飛的西瓜!」
他們朝著那棵樹走去。又有幾個球離開枝頭隨風飄走了。
「這些氣泡怕我們,」特克爾指出道。「由此可知,這根本就不是什麼果實,而是一種動物。」
「咱們打下一隻來看看。」
漢斯瞄準一隻開了槍。一個「西瓜」像被小孩玩跑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接著掉到地上。
在皺成一團的球皮旁邊可以看到一條不太長的細「鵝脖子」,脖子的一端長著一個圓腦袋,腦袋上有一隻像注射器針頭一樣尖利的喙。
特克爾拿出刀子把它剖開了。在球的內部,他發現了心臟、食道和裝滿松果、松針的胃,還有腸子。
「腰子、肝和脾沒找著,」特克爾一邊撥拉著氣球的內臟一邊說道。「非常使人好奇的鳥兒,」他笑道。「既然它會飛,我們當然得稱之為鳥啦。可它發明的這種空中飛行方式真叫奇特!顯然是它的機體內部能產生一種比空氣輕的氣體。這是氣球鳥。不知道它們是否能控制自己的飛行?」
漢斯又嚇跑幾個氣球,想看看它們怎麼飛。
氣球鳥隨風飄蕩,一會兒幾乎上升到雲端,一會兒又下降得幾乎貼近地面。最後看來是找到了一股氣流,帶著它們向遠離這些兩條腿陌生生物的一棵巨大「木賊樹」飛去。
「毫無疑問,這些氣球鳥會調整自己的飛行高度。金星空氣裡氣流很多,氣球鳥很容易就能找到向要去的方向流動的氣流。因此它們一定有一個能控制它們垂直起降的飛行器官。排出部分氣體就下降,然後再用什麼特殊器官產生出新的氣體來。」
到底它們產生的是什麼氣體呢?特克爾掀開氣泡湊到鼻子跟前聞了聞。他馬上劇烈地咳嗽起來,接著又是轉圈又是狂叫,蹦了幾下之後就一頭栽到地上。
漢斯急忙跑過去幫他。
大夫的臉已經變成淡紫色。從他兩片嘴唇間淌出了紫色的口沫,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都放大了。
難道他中了毒?……漢斯從大夫的旅行藥箱裡取出酒精,去擦他已經變成紫色的太陽穴。幾分鐘過去了,特克爾還是一動不動地躺著,只是臉的顏色由紫變黃,漢斯不知道這究竟是好轉還是惡化。
過了半個鐘頭,就在漢斯認為特克爾已經徹底沒救了的時候,他突然醒了,而且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臉上的顏色也由微微發黃而轉為正常。
「您這是怎麼了?」漢斯問。
大夫的手腳還在哆嗦。他咬著牙叫了一聲:
「得控制住自己!……」
終於,他控制住自己的痙攣發作。
「什麼也別問我!太噁心啦……地球上還真沒這麼噁心的東西。」
兩人一言不發地朝前走去。特克爾開始沒完沒了地打噴嚏,他們只好又停下腳步。大夫打一個噴嚏就痙攣一下。最後他的鼻孔裡竟打出血來。可這以後特克爾就徹底恢復了正常。
在一大片石頭地上長著茂盛的植物。它們的葉子有30厘米寬,尖端稍細,長度足有15米,自根部向四周伸去,形成一個規則的放射狀星形圖形。在這些「星星」的中心聳立著高高的樹幹,上面長著許多「有四支蠟燭簽的燭台」。每支「燭簽」上都有幾顆橢圓形的疙瘩。植物葉子的表面也密密麻麻長滿了小疙瘩。
「跟章魚觸手上的吸盤差不多,」漢斯說著就走進葉片叢中。
他的脊背不小心碰到一條葉子上。葉子立刻捲起來,當腰裹住了他的身子,接著就繼續往上卷。漢斯扭動著身體大喊大叫,四爪亂蹬,但眨眼間就被捲到了植物的中央。旁邊被漢斯的手腳碰到的葉片也捲了起來,整棵植物變成了喇叭形。這時其他的葉片也開始收縮回捲。「星星」變成了一個大線團一樣的東西。
「快,用刀子……割呀!」漢斯喘著氣叫道。植物已經像一條巨蟒,把他纏得緊緊的。
特克爾拔出獵刀,跑到植物跟前,開始割它的葉子。
「小心……注意您自己別讓它纏住!」漢斯叫道。他的臉已經因充血而憋得通紅。
葉子的表面相當難割。特克爾在漢斯身旁急得直跺腳。
「您的手在發抖……把刀子給我!」漢斯嘶啞地說道。
特克爾把刀遞到他手中。漢斯一刀攮下去,只聽喀嚓一聲,血紅的汁液濺了漢斯和特克爾倆人一身。可怕的觸手被割斷了。
漢斯和半截葉子一道掉到地上。特克爾像滾一隻木桶似的趕緊把漢斯從植物旁邊滾開。
漢斯想從葉子的纏繞中脫身,但它死活不鬆開,直到它裡面的紅色汁液流盡,葉片的彈性才小了下來。漢斯終於得以脫身。
他的身旁已經有一大灘黑乎乎的汁液,它們很快凝成了固體。
漢斯舒了一大口氣。
「謝謝您,大夫!這植物幾乎把我的肋骨都勒斷了。看來金星給我們每個人都備下了一份厚禮。在這兒非得極端小心不可。我們步步都可能碰上危險。」
漢斯用腳踢了黑乎乎的葉片一下。
「這種食肉植物就像我們地球上的捕蠅草。不過咱們得回去了。天很快就黑。只要走到山谷口就行,到了那兒就迷不了路了。布洛頓!布洛頓!……」
布洛頓沒有回音。
「難道他真死了?」漢斯嚷了一聲。
彷彿是要證實這一點似的,特克爾在回去路上揀到幾根羽毛、一塊像是從翼指龍膜翅上撕下來的黑皮,還在一個石坑裡發現了血。
「那頭該死的飛龍是不是在這兒把布洛頓給吃掉了?」
「可骨頭在哪兒呢?」特克爾問。
「那頭長翅膀的河馬能連皮帶骨頭全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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