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保羅對凱恩說他的媽媽與妹妹無法應付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凱恩並沒有確切理解他的意思。
在她到達泰斯迪爾修道院的頭兩天,她沒有看到他媽媽。當保羅的父母剛剛穿過修道院的門檻,保羅的媽媽就被當地的醫生看護起來了。泰斯迪爾伯爵對凱恩顯得很慇勤,但是他為他妻子的健康狀況擔憂,因而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大部份的時間裡他同他的妻子呆在大臥室裡,凱恩發現他很可愛。
當她注意到保羅的父親偶爾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她時。她並沒有感覺到受到冒犯。他有理由懷疑這個在泰斯迪爾修道院露面的女人,而她對自己推一的解釋,就是保羅請她來的。
要是保羅的父親此刻不為他妻子的狀況感到擔心的話,他有可能詢問一下她與他兒子的關係。一旦保羅的媽媽感覺到好一些,凱恩希望伯爵能問她保羅在這個時刻請她到這裡與他家人呆在一起的原因。她不知道她希望保羅的媽媽怎麼做,也許在她停留在泰斯迪爾的這段時間裡,她不能與保羅的媽媽見面。凱恩從管家和一些福格家的朋友們嘴裡得知,瑪麗-戴頓-福格是一位熱情的動物保護者,她反對用無辜的動物做醫藥實驗,但一涉及到她的孩子們的生死,她就無法再表現出堅強與勇敢的品質了。同時由於戴頓-福格夫人患有心臟病,當地的醫生認為讓這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盡可能多休息一下是聰明的預防措施。
哭泣了一個早晨,琳達絲也變得虛弱起來,她大部份時間裡也在她的臥室裡靜靜地躺著。因為她懷了孕,醫生沒有給她打鎮靜劑,但是他給她服了一些防止噁心的東西,可是這不能減輕琳達絲對喬治與保羅的擔憂,也不能消除她的恐懼。
泰勒在房子裡走來走去,當他不與琳達絲呆在一起,或者沒有去騎馬時,他就在遊戲室裡一個人繞著檯球案子打檯球。
凱恩同情他無能為力的感覺,等待就像是簷水滴落在石頭上一樣,慢慢地讓他們失去了耐心與鎮靜。
每一次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凱恩的心都要懸在嗓子眼裡,她心驚膽戰地接起電話,害怕在電話那端的人會說出一些傳自瑞土的壞消息。絕大多數打來電話的人都是福格家族的鄰居或者是朋友,還有一些生意夥伴,他們聽到了福格家發生的不幸的事情,希望能為喬治做些什麼事,或者向他們表達他們的祝願。沒有幾個人聽說保羅也參加了救援隊。
凱恩接了絕大多數向福格家族的不幸表示難過但卻不注重談話方式的電話,這些電話只能讓福格一家人更為煩惱。她還出面與新聞記者周旋,那些人想知道每個人的每件事,尤其是喬治與保羅。流言已經傳來了,保羅決心踏平群山找到他的哥哥。
很自然的,那些人還想知道她是誰,即使她告訴了他們她的名字,他們的好奇心也沒有得到滿足。凱恩沒有說出她與保羅之間的關係,她只是說她是福格家族的一位朋友,在這時趕來幫助他們。
有幾個打來電話的人用過去式提到喬治,這讓凱恩憤怒起來,她提醒那些人說喬治會被活著找到的。在凱恩回答這些電話時,有一天碰巧被保羅的父親聽到了,他正從房間門口經過,他聽清楚了她與電話那端的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她對那個打電話的人的態度幾乎是粗魯的,當她抬起頭來,看到伯爵正站在門口時,她有些吃驚。
「有些人就像是巧克力茶壺一樣沒用。」
伯爵的話更令她目瞪口呆。她不得不用手掩住口,擋住她咯咯的笑聲,她很高興地看到保羅的父親也笑起來。自從她來到泰斯迪爾,她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笑容。他那感興趣的神情幾乎同保羅一模一樣,她的心臟禁不住抽搐起來,她害怕她永遠也看不到保羅的笑臉了。
當凱恩第一次見到戴頓-福格伯爵時,她被他與保羅之間的驚人的相像嚇了一跳。這位老人又高又瘦,舉止優雅,他身上穿著白襯衫,外面是一件套頭毛衣,他偶爾隨著天氣的情況選擇衣服的式樣與顏色。他黑色的頭髮中夾雜著幾縷灰白色的髮絲,顯示出了歲月的滄桑。
泰斯迪爾伯爵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是一個真正的紳士,她發現了這一點。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到這裡來的原因,憑什麼接管他的家務事;也從來不用那些繁瑣的禮儀來對待她。他沒有做一件讓她感覺到不受歡迎的事。
他們的管家馬蒂絲太太按時給他們準備飯菜,並隨時為他們準備好一壺茶。管家之外,房子裡還有很多僕人每天清理房間。凱思很慶幸不必她親自出馬來讓修道院的日常工作正常運行,她從來沒有管理這麼大的一個房子的經驗。
修道院裡有十間臥室,當她被安排使用保羅的臥室時,她感到非常吃驚。她猜測琳達絲為這個決定做了手腳。不論是什麼原因,睡在保羅的臥室裡,讓她既感到痛苦又感到舒心。
一些年代久遠的紀念品將她帶到了他的童年時代,在她的腦海-勾畫出小保羅贏得一些廉價的塑料獎品時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態。她在他房間的壁櫃裡找到了許多這樣的東西,這並不讓她奇怪,如果她什麼也沒有找到,她才會震驚呢。
房間裡還有一些鑲著框架的照片掛在牆上,或者擺在他的桌子上,這些照片顯示出他們兩個人的生活是多麼的不同。她遇到過許多教授、科學家、發明家,但她從來沒有拍過站在齊膝深的水裡舉著一條自己釣到的魚的照片。當她上床睡覺的時候,她穿上了一件他的襯衫。穿著他的襯衫,躺在他的床上,她感覺到舒適,她相信他會安全地返回來的。
每天晚上九點鐘的時候,救援隊的合作者都會給泰斯迪爾修道院打電話,向他們報告最新的搜索消息。這些消息都是保羅從救援隊中親自發過來的。
第三天傳來的消息不太妙,與救援隊的聯絡中斷了,他們不知道在群山間發生了什麼情況。
保羅的父親像往常一樣接起這個電話,從這位老人的表情上,凱恩與泰勒立刻就知道消息不太好。放下電話以後,伯爵為他們三個人倒了三杯白蘭地。凱恩與泰勒互相交換了一下擔憂的眼神,然後拿起了他們各自的酒杯。
伯爵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泰勒情不自禁地咕噥了一聲。「我們怎麼將這個消息告訴琳達絲與她的媽媽呢?」
凱恩注視著保羅的父親,後者在他慣常使用的那張椅子上坐下來,凝視著他的玻璃杯。他沒有說話,於是她提出了她的觀點。
『哦知道我沒有資格告訴你們兩個人如何去做,但何必用一些我們不知道真相的消息去煩惱她們呢?救援隊沒有發來消息會有許多個因素,這並不一定就意味著他們失蹤了、受傷了,或者是更壞的方面。」
「什麼樣的因素?」泰勒懷疑地問。
「通訊設備被凍住了,或者毀壞了,或者電池沒電了,或者它滾進了深谷裡,或者救援隊正忙著將喬治和他的朋友們從厚厚的積雪中鏟出來,沒有時間發來消息。至少有一打兒的原因,沒有一個原因意味著我們可以放棄希望。」
如果她的聲音沒有在最後微弱下去,她的演說會更有說服力。她學著伯爵的樣子,低頭凝視著她的玻璃杯,沒有看任何一個男人的眼睛。
「你說得非常對,」伯爵堅定地說,「俗話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保羅會讓喬治活下來的,這是他的權利。當他方便的時候,他會找到什麼方式與我們聯繫的。與此同時,我們將這最後傳來的消息留在我們的心裡,在這個時候讓琳達絲與瑪麗煩惱是不明智的。」
泰勒和凱恩一起點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他們沉默著喝著他們的白蘭地。他們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很長時間沒有一個人開口。最後,凱恩將她的酒杯放下來。
「我想我們當中沒有人能在今天晚上睡著覺了,你們兩個人喜歡玩牌或者別的遊戲嗎?我今天去過育嬰室,在裡面找到了一些拼圖板和一些紙牌。」
伯爵越過眼鏡的邊緣注視著她。「你到過育嬰室?」
為了不讓他以為她是在他的房子裡四處窺視,她立刻做了解釋。「我請琳達絲帶我去看她和她哥哥們小時候呆過的房間,那個房間也可以在你們回來探親時,安置你們的孩子。」
她看著泰勒,「我想這會幫助她將思緒從當前的事情中轉移開,想一想未來。」
泰勒點了點頭。「這的確有幫助。今天晚上,當我將晚餐給她送去時,她的精神非常好。她吃的甚至比過去兩天加在一起還要多。」
「她帶我去看玩具室,保羅在那裡為他收集到的土兵製造了一個兵營。」凱恩微笑起來,「這正是他的風格,是不是?不論遇到什麼障礙都阻止不了他。」她轉身看著保羅的父親,「這正是我認為他會平安無事並且找到他哥哥的原因。他不會放棄的。」
「你非常愛我的兒子,是不是,凱恩?」
凱恩停頓了一下,不知道應該向保羅的父親透露多少情況,最後,她開口了。「我應該從根本上否認這一點,但我不是一個出色的說謊者。是的,我正與保羅相愛。」她再次微笑了一下,「這是另一個他會將自己與他的哥哥平安地帶回來的原因。」
保羅的父親微笑著點點頭。「既然有這樣的動力,我毫不懷疑他會帶著他哥哥很快地回來。在這個非常時期,如果沒有你的幫助,我們就會垮下去。瑪麗希望明天能感覺到好一些,她想見見你,當面向你表示感謝。我們現在每個人都無法應付外面的世界了。」
泰勒也表示了他的感謝。「琳達絲知道你在照顧全家人,她非常感激你。我們所有的人都感謝你為我們做的事。」
她搖了搖頭,揮去他們的感謝。「我希望我能做得更多一些。」
「讓我們玩一會紙牌,放下心來等著聽消息吧。」伯爵說,「我想這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我在一些法國朋友那裡學到了一些美國紙牌的遊戲規則,我們為什麼不打打牌,打發這漫長的時光呢?」
凱恩看了泰勒一眼。「你也想玩一會兒嗎?這會有幫助的。」
泰勒聳聳肩。「為什麼不呢?琳達絲已經睡著了,我對檯球也厭倦了。」
他與凱恩同伯爵一起坐在房間一角的一張圓桌周圍,圓桌上那些小擺設被他們拿到一邊去了。保羅的父親從圓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副紙牌來,開始將紙牌發給他們三個人,他的手法比業餘選手要好一些。
凱恩注視著他發牌的手指。「這個遊戲叫什麼名字?」
「紙牌戲。我們每個人從五張牌開始,沒有什麼難的。」一些術語流利地從這位老紳士的嘴裡吐出來,顯然他非常熟悉這些規則。
凱恩注視著泰勒。「我想我們遇到麻煩了。」
泰勒微笑起來。「現在我們知道他在法國的鄉村中是如何打發時光的了。」
伯爵微笑著,伸手到身邊的架子上取下來一個青銅火柴合「讓我們使遊戲更有趣一些。」他說。
凱恩注視著保羅的父親為他們每個人數出相同數量的火柴,她將她的那份火柴撥拉過來,堆在她面前。她的這一堆看起來有些少。
兩個小時以後,她的火柴多起來了。實際上,她贏得了屬於泰勒與伯爵的每一根火柴。更令她感覺到滿意的是,她知道在這兩個小時裡,那兩個男人都放鬆下來,至少他們的情緒比兩個小時以前好多了。在最後的三十分鐘裡,他們用手背掩著嘴打著呵欠,幾天以來索繞在他們心頭的緊張感鬆弛下來。
午夜時分,泰勒決定去看一眼他的妻子,然後去睡覺。伯爵將椅子推開,但是沒有站起來。泰勒向他們道了晚安,上樓去了。但是伯爵沒有離開房間。
凱恩將火柴放回到它們的青銅盒子裡,這時伯爵開口說話了。「你也應該回去睡些覺。」
「我會的,過一會兒。我想先看一看你放在這兒的圖書館內的書,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當然不介意,隨便看吧。」他站了起來,向門口走過去,「盡量多睡點兒覺,整夜不睡覺也不會讓他們更快地返回來。」
「我知道,我會找一本令人睏倦的書,翻過幾章以後,讓自己沉入到夢境裡。」
兩個小時以後,凱恩仍然坐在圖書館的一張椅子上,壁爐裡的煤炭只剩下一些晃動的火苗了,一本書在她的膝頭翻開著。從身體上說,她已經精疲力盡了;但是她的頭腦仍然在很活躍地思考著問題。
她睡不著覺不是書的過錯,她選擇了一本標題暗示出內容的書,能保證她在閱讀了前幾行以後就能昏沉沉地睡過去——《物理學入門講座》只是她無法將精力集中在第一句話上,更不要說整頁上了。她的頭腦裡全都是保羅的影子。
在很短的時間裡,他使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感覺到充實、豐富、滿足,感覺到自己更有女人味,更有顆力。她渴望擁有這一切:一個愛她的男人,偶然的旅行,幾個皮膚柔嫩的孩子,學生家長和教師的聯誼會,她的生意,繼續幫助她的父母。
當保羅回來的時候,他們將要討論這些事情。
首先,他必須回來。
她深深地沉浸在她的思緒裡,當桌子上的電話連續響了兩下時,她幾乎驚得跳起來,英國的電話就是這樣。電話在這個時間響起來是不同尋常的。現在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在這個時候打來的電話往往是非常重要的,而且通常是壞消息。她思忖著,一絲恐懼的戰慄在她的心中蔓延開。然後,電話又響了兩下,這有可能是報告救援隊消息的電話。
當她站起來時,那本物理書掉到了地板上。她快步穿過鋪著地毯的房間,抓起了電話。她的心跳在她自己聽來就像是雷鳴一樣,電話裡傳來惱人的靜電干擾聲,讓她聽不清楚是誰在講話。
她聽到了她的名字。
「凱恩?」
寬慰的激流強烈地沖激著她的心扉,她閉上了眼睛,以為自己會昏過去。她在桌子前的椅子上跌坐下來,緊緊地握著話筒,她的指節都變白了。
「保羅!你沒事吧?」
「我很好。」
「喬治呢?」她問,屏住了呼吸。
「他摔斷了一條腿,但是很快就會沒事的,他們現在正在給他做檢查。我們剛剛從基地的帳篷裡返回到救援隊總部,除了為他和他的一位朋友做檢查,我們沒有別的時間。」
電話裡傳來的聲音非常微弱,她必須全神貫注才能聽得清楚。
「他的另一位朋友呢?」
「他死了。」他立刻改變了話題,「你那裡的事情怎麼樣?」
『「當他們知道你和喬治的消息以後,他們的精神都會好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
「盡快」電話裡的靜電聲使她沒有聽到他緊接著說的一句話。
「我聽不清,保羅,你剛才說什麼?」
「我需要時間去思考。」
「思考什麼?」
「我請你搬到我的房子裡是錯誤的。」
凱恩目瞪口呆。
「為什麼?」
「當我回去時,我們再談論這個問題。」
他還說了一些什麼話,但是她聽不清。
「保羅?保羅!」電話裡的嘶嘶聲讓她的耳朵都要聾了,『哦聽不見。」她大聲喊著。
「想念你。」
她只聽清了幾個單詞,然後電話線就完全斷了。她慢慢地將話筒放回到桌子上。
有幾分鐘的時間她靜靜地坐在椅子裡,一動沒動,他的家族需要知道保羅與喬治還活著的消息,除了喬治的腿摔斷了以外,他們基本沒受到什麼傷害。她應該將福格一家人都喚醒,向他們宣佈這個好消息。
這是一個好消息,最好的消息,兩個男人都活著,而且就要回到家裡。
但是保羅說他需要思考一些事情,並認為他不應該請求她搬到他的房子裡,她怎麼還能在泰斯迪爾修道院以主人自居呆下去?
現在她個人的處境如何並不重要,整個家族有權力盡快知道喬治與保羅馬上就要回來的消息。
她需要收拾行裝了。
在天亮以前,凱恩無法預訂到飛往美國的機票,坐在黑夜裡等待黎明是令人煩躁的,而在福格一家人面前假裝出她是與保羅來電話以前相同的一個人是令人心碎的。
她從喚醒管家開始,喚醒福格一家人,管家挨屋敲著門,大聲宣佈著男孩們還活著的好消息。如果凱恩知道每個房間裡住的都是誰,她會自己做的。馬蒂絲太太自己興奮得眼花緣亂,她告訴每一個人保羅與凱恩小姐通過電話了,他與喬治很快就會回家來。
自然,當整個家族聚集在大臥室裡的時候,他們七嘴八舌地問了許多問題,瑪麗夫人也聽到了凱恩在電話裡聽到的每一個細節。
這是凱恩第一次見到保羅的媽媽,凱恩立刻就知道保羅和他的父親為什麼要這樣保護她了。她是一個嬌小的女人,有著精緻脆弱的外表與舉止,然而理解與愛情卻在她的眼睛裡閃閃發光。她和琳達絲一起哭泣起來,這一次眼淚代表著歡樂,而不是恐懼。
伯爵從酒窖裡拿出來香按酒,大家互相碰杯,互相祝願。
凱恩感覺自己像是一個不速之客,她說了幾次對不起想要退出這個熱鬧的場面,但是大家都不讓她離開,尤其是伯爵與琳達絲,直到凱恩也喝了香擯。
最後,這一群人散開了,每一個人都可以安心地睡覺了,這是在喬治失蹤以後不曾發生過的事情。
除了凱恩。
凱恩在保羅的臥室裡收拾著她的行裝,然後洗了個澡,用剩下來的幾個小時計劃著天亮的時候她應該怎麼做。首先,她要打電話預訂飛機票。
當她得知飛機票要在明天才有時,她請求管家為她另找一間臥室。因為保羅就要回來了,他要使用他的臥室。
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戴頓-福格家的長子已經被找到了,並且很快就會同他弟弟一道回到家裡來,很多人都不知道保羅也參加了救援隊。伯爵給了凱恩一個名單,如果這些人打來電話,他希望能親自與他們交談;不在名單上的人可以任由她來應付,包括那些新聞記者。
凱恩給每一個打來電話的人做了一個記錄,記下了他們的留言。幸運的是,整天都有很多的電話打來,這讓她忙個不停,沒有時間想自己的事情。
當喬治親自從瑞士打來電話時,伯爵恰好站在離電話最近的位置上,他接起了電話。聽到喬治的聲音,伯爵的聲音激動得發抖,他請凱恩將琳達絲與喬治的媽媽叫來,這樣她們也可以同他談幾句話了。
凱恩完成了她的任務。然後她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一個側門前,門外是一個小巧的花園,到處是修剪得非常整齊的灌木叢,還有玫瑰園,園中的玫瑰正在盛開。草地修剪得一塵不染,更為這個地方增加了靜溢的氛圍。
凱恩對周圍的環境並沒有留心,她為福格一家人感到高興。坦率地說,她為自己即將離去、不再屬於這裡的想法感覺到憂傷,它們就像陰影一樣在她的心頭徘徊。保羅的家族沒有錯,她介紹自己時說她是保羅的一位朋友。在這裡,她受到了他一家人的盛情接待與細心的照顧。
她坐在一張金屬椅子上,這時伯爵從另一個側門走出來,四處張望著。當他看見了她時,他向她坐著的地方走過來。『你在這兒。我們派馬蒂絲太太在房子裡到處找你。喬治想要同你通話。」
「喬治為什麼想同我通話呢?」她感到有些震驚,『「他甚至不認識我。」
「喬治可能從保羅那裡聽說了你,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兩個人就共享彼此的秘密。」他向她看了一眼,目光是探詢的,「我不想讓你誤會,但是你應該注意到保羅與福格家族的關係非常密切,我希望你不會抱怨。」
「我當然不會,我與我的父母關係也非常密切,我自己也有兩個哥哥。在過去的那些年來,他們毫不留情地用這樣或者是那樣的事情來打趣我,但是當我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總是有求必應。」她想起了那一個週末格瑟端給她的擁抱和臨別贈言,她又補充了一句,「他們都是這樣。」
『」很好,」伯爵堅定地說,「任何一個與保羅相愛的人都應該理解他對他整個家族的感情,他的腳牢牢地扎根於英格蘭的土地上,他的根延伸進了歷史裡,他的子孫會成為這個值得驕傲的家族的一部份。」
凱恩輕輕仰起了頭,注視著保羅的父親。「我聽說當一個英國紳士請求一個美國人離開時,那個美國人不會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難道就是這種情況嗎?我是否被警告著離開?如果是這樣,你不必擔心,伯爵先生,保羅與我只不過才認識兩個星期,他既沒有向我承諾什麼,也沒向我保證過什麼。你和你的家族可以放心,找不會破壞戴頓-福格家族的血統。」
這回輪到伯爵目瞪口呆了。「你完全誤會了我的意思,凱恩,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你應保羅之請來到這裡,向我們表明你與他的關係非同一般。」他微笑起來,「也許在我剛才所說的話裡有一些小小的警告,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正在靠近的保羅的家族背景。」
「我明白。」凱恩將目光望向別處。她不想將話說得這麼尖銳,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聲音,伯爵在她的聲音裡聽出來譏諷的意味。
「時間會向你證明這一切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說,「保羅他們明天飛回來,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去飛機場迎接他們。瑪麗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她可以做這趟旅行;琳達絲堅持要同我們一起去;你當然也會去的。」
她迴避了他的暗示。「飛機明天什麼時候降落?」她問。
他告訴了凱恩保羅他們到達的時間,然後說他們會在明天早晨十點鐘的時候離開修道院,這樣就有充足的時間去機場了。
保羅與喬治的飛機到達的時間比她飛往美國的飛機離開的時間早半個小時,她決定雇一輛車,送她去機場。如果她帶著行李與戴頓-福格一家人坐車去機場,她就要費許多口舌解釋她離開的原因了。
「我明天早上告訴你我的計劃。」
伯爵的表情顯示出他不喜歡她的這個含糊的回答。「你感覺不舒服嗎,凱恩?我意識到你一直處在極大的壓力之下,就像這裡所有的人一樣;此外,你還要為我們應付外界的干擾。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叫一個醫生看一看。」
凱恩本來想說她的健康沒有問題,但轉念之間,她認為感覺不舒服是一個很好的避免與他們一起去機場的借口,這樣她就可以走自己的路,直接飛回美國了。
「我不用去看醫生,我想這是因為我睡眠不足的原因,頭有些痛。我們都承受著太多的壓力,現在,我們知道喬治與保羅安全了,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了。」
保羅的父親看起來並沒有放下心來。「如果你改變主意了,想要看醫生,你只需要說一聲,我們會打電話叫他來的。」
凱恩假裝生病的計劃其實是沒有必要的。第二天早晨,在他們的飛機起飛以前,保羅又打來電話,警告他們說當他與喬治的飛機降落的時候,記者們毫無疑問會等候在希思羅機場,就像他們一直在救援隊中糾纏著他們那樣。他讓他的父親轉告凱思不要去機場接他。
凱恩發現自己沒有因為保羅的這番話而受到打擊,她對自己深感吃驚。他的話裡暗示著他不想當眾公開他們的關係,她知道他不是有意想要傷害她。她讓自己認為他是記起了在曼迪尤音樂會上當燈光照射在她身上時她的反應,他不想讓她再一次受驚。
實際上,在昨天夜裡,她已經想了很多事,她認為他將會當面告訴她他不應該讓她搬過去與他一起住的真正含義。
她不應該在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已經結束了還是會有一種天長地久的保證的情況下就匆匆飛回到美國,但是她無法應付那些明確的事情,那些「如果」和「也許」已經快要將她逼瘋了。
在保羅一家離開修道院去飛機場以後,凱恩變得心煩意亂,根本不能坐下來安安靜靜地看雜誌或者是書籍來打發時間。她在房子裡走來走去,從一個房間踱到另一個房間,然後再返回來。管家和兩個女傭人不快地看著她,她們正忙著打掃房間裡的灰塵,忙著在花瓶裡插上鮮花,準備迎接小主人的歸來。
馬蒂絲太太在語調裡帶著些微的惱怒對她說伯爵農莊裡的狗最近剛剛生下一窩小狗,如果凱恩小姐想要看一看它們,它們就放在馬廄裡。從這裡到馬廄要走一段路,但這是值得一看的。
凱恩決定去看一看那些小狗。她穿過花園里長長的鋪著鵝卵石的兩道,向著花園盡頭一座用石頭與木頭建造的房子走過去。腳下的石子在嘎嘎作響,她穿著白色襯衫,褐色長褲,外面套一件墨綠色的夾克,她將雙手插在夾克的口袋裡。
這個地方和平而靜溫。當她沿著甫道慢慢踱步時,這種寧靜似乎滲透過她的血液裡了。鳥兒們在樹叢中長鳴著,這是凱恩聽得到的惟一的聲音。她似乎看見保羅的遠祖們正從這條甫道上來來往往地經過。保羅的父親說過應該尊敬他的家族背景,並將它們當成他生活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份。
保羅的身世是他的一個組成部份,就像她的家庭是形成今天的她的基礎。她不想否認他的生活背景,也不想否認她自己的。他的過去對她而言並不是個問題,問題是近在眼前的現在與將來,正是這一點令她深深地憂慮。
小狗們被放在一個空馬廄的牆角里,凱恩小心翼翼地靠過去。她同母狗安靜地說著話,那條母狗正注視著她。她低下頭,看到一些毛茸茸的小狗圍繞在母狗的身邊。她猜測這條母狗的身上具有許多種狗類家族的血統,雖然現在人們比較喜歡那種類似牧羊犬的黑白相間的漂亮的狗。
她坐在幾英尺高的草堆上,靠在馬廄的牆壁上,清新的野草味道混合著刺鼻的馬汗味一同鑽進她的鼻孔裡。她繼續用平靜的語調伺那條狗媽媽談著話,那條母狗抬起了頭,對凱恩不再戒備,凱恩沒有做出一個威脅的舉止。
一隻小狗友好地向她走過來,凱恩向它伸展開手掌,邀請它爬上來。很快,那五隻小狗都爬上了她的膝蓋,它們搖晃著小尾巴,舔著她的臉。那條狗媽媽只是在一邊感興趣地看著凱恩同它的子女們在一起玩耍。
凱恩忘記了時間,當一個熟悉的男性聲音在她身後幾英尺以外傳來時,她幾乎將一隻小狗扔在地上。
「當我不在你身邊時,我想過千百種你可能會做的事,但在草堆裡打滾卻不在我的想像之中。」
凱恩像彈簧一樣從地上跳了起來,那些小狗們紛紛從它們的遊樂園裡爬下來。凱恩將自己投入到那個站在馬廄門口的男人的懷中。
保羅的手臂緊緊地擁抱著她,她幾乎無法呼吸了,但是她不介意。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擁抱著他,不停地親吻他,向他問著問題,但是她不給他回答的時間。
保羅深深地吻著她,吻了很長時間,所有關於他的健康,他的哥哥,他們的救援工作的進行情況都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親吻並不能讓他感覺到滿足,他意識到了別的重要的事情。他抬起頭,用溫暖的雙手捧起她的臉。
「我想念你。」他柔和地說。
小狗在他們的腳下嗚咽著,似乎想要加入到他們當中來,這讓凱恩微笑起來。「我們打擾了這些小傢伙們。」
『「它們會習慣的,這是在今天晚上以前我能同你呆在一起的推一的機會,我必須抓住它。喬治急著要見到你,如果他不是拄著枴杖的話,我也許就沒有機會親自來找你了。」
即使她非常高興見到他,眼淚還是禁不住像泉水一樣從她的眼睛裡溢出來。
保羅驚訝地看著她。
「你為什麼哭?一切都結束了,喬治和我安全地回來了。」
「我不是害怕,當我遇到維多利亞時,我會深深地同情她的,如果她在過去的幾天裡也像我一樣擔驚受怕。難怪她不願讓約翰再從事這類冒險的旅行了。」
保羅用拇指為她擦掉了眼淚,然後慢慢地用手指撫摸著她的面頰。「現在,我知道約翰為什麼要放棄這類旅行了。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想傷害她。」
凱恩注視著他,眨了眨眼睛,將淚水眨掉。「你說什麼?」
「我說我可以理解約翰為什麼會放棄他的冒險生涯了。」
「不是這一句,是另一句。」
他的嘴角輕輕地彎起來,他的眼睛閃爍著感興趣的光彩,還有許多的溫柔。「哪一句?」
「你知道得非常清楚是哪一句,關於愛什麼人和不想傷害她的那一句。」
「這句怎麼了?」
凱恩意識到在保羅的不經意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個脆弱的靈魂。她以前早就應該意識到,她在自己的映像中看到了這∼點。她對他的感情他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就像他對她的感情她也捉摸不清一樣。
「你的父親警告我任何與你相愛的人都應該尊敬你的背景,他暗示說你的孩子們會成為歷史的一部份。」
「他怎麼能這麼說!」
「別對他發火地,他說得對,任何與我相愛的人也要同樣理解我對我的家族的感情,但最重要的一點是與我相愛的人必須像我愛他一樣愛我,而且……保羅!你在做什麼?」
「我在吻你,你能不能快一點?」
她什麼都不在乎了,也許經過像這樣的成千上萬次親吻以後,她能忘記在過去的幾天裡發生的令人擔憂的事情。
保羅的嘴唇從她的嘴唇上移開。他喘了一口氣,將頭埋進她的脖頸窩裡。
「保羅?」她哺南地喚著他。
「嗯?」
「你在電話裡說請求我搬到你那裡是錯誤的是什麼意思?」
他抬起了頭。
「我應該首先請求你嫁給我,我意識到我應該在第一天闖進你的辦公室的時候就這樣要求你。」
「你那時正對我發火!」
「是的,如果你再用不論什麼方式整理我的辦公室,我還會的。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心願去規劃這個世界,但請讓我保留一塊屬於我自己的天地,這個交易可以嗎?」
她點了點頭。『「無論何時,在你踏上你的探險征途的時候,你都應該加倍小心,不要做任何愚蠢的或者是容易受到傷害的事。」
「在你的訓練課程結束以後,你就會有良好的耐力可以同我一起旅行了。』」當她呻吟了一聲時,他輕輕地笑起來,「在孩子出生以後,我們兩個人再重新制定我們的計劃表。』」小狗們在他們的鞋上爬來爬去,嗚咽著,想要引起他們的注意,但是沒有用。那兩個人深深陷入到彼此的愛情之中,根本沒有興趣來注意他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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