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傾情 九、蜜意柔情
    幾個小時以後,凱恩慢慢醒了過來,一絲倦怠的滿足感溢滿她的內心,讓她感覺到懶散而放鬆。她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也許從來不曾有過。

    她伸展著手臂,將大腿也從蓋在身上的被子裡伸出來。她滿意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到一種安全感。

    當她的手伸到身邊的位置上時,她發現保羅的位置已經空了,她的滿足感立刻消散了。她睜開眼睛,轉過頭來,另一隻枕頭上的凹痕向她證明昨夜不是一場春夢,保羅的確與她睡在一起。可是他已經離開了。

    她閉上眼睛,咬住嘴唇,哦,上帝,她祈禱著,不要讓歷史重演。她聽到浴室裡傳來的淋浴聲,她意識到她並沒有第二次遭到拋棄。

    她將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那些不愉快的記憶置之腦後,將精力集中在眼前的歡樂上,這包括一個在她的浴室裡淋浴的赤裸的男人。她微笑著思忖著,這個想法富有戲劇性,非常迷人,但這並不實際。現實的生活,基於她的責任感,還需要她去面對。

    水聲停止了,她決定仍然躺在床上,直到保羅從浴室裡出來。整天躺在床上,與保羅在一起做愛,這種想法對她具有強烈的誘惑力,但是她想起了她的責任。還有幾個人需要她和保羅很快就開始了每日的日程安排。在鍛煉的儀式過去之後,保羅要洗個澡,換上衣服,煮咖啡,讀早報;而她也要洗澡、換衣服。有時候,他們之間強烈的渴望使他們打破了每日的時間表,無論何時,凱恩總是積極地參與他的行動。

    她不是一個謹小慎微的女人。

    當她星期五早上走進廚房裡時,她決定一本正經地與保羅談論那天下午他們一起驅車去夏洛茨維爾的安排。她在桌子另一側坐下來,正對著他。然後她唱了一口地為她倒好的咖啡。

    她知道即使她活上千年萬年,她也不會對他感到厭倦。那天早晨,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衫,上面有細小的橄攬綠色的條紋,結著一條相同色調的絲緞領帶。他在穿著方面很保守,但對他室內傢俱的選擇就折衷一些。標誌著他走過很多地方、到過很多國家的旅遊紀念品到處都是,從佛蘭德的瓷器花瓶,到日本的鵝卵石鎮紙。美麗的泰斯迪爾陶瓷在他房子的每一個房間裡也都能找到。

    保羅折疊起報紙,凱恩同時放下她的咖啡杯。他們互相用嚴肅的表情注視了一眼,同時說出了相同的句子。

    「我想…」

    「我想……」

    保羅輕輕地笑起來。『女士優先。」

    凱恩不想第一個挑起這個話題。「年齡優先於美貌。」

    他搖了搖頭,向她做了一個手勢,讓她先說。凱恩則堅持讓他先開口。

    保羅最後做了讓步。「我想這個週末是一個好機會,我們應該將你的東西都搬過來。」」什麼?」

    「這不是一個簡單得你無法理解的句子,我也可以用別的方式把它的意思表達出來。我想讓你同我住在一起。」

    凱恩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我應該先離開一會兒。」

    保羅希望她能對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前景表示出些許的興趣。「我們在這裡度過了絕大多數時間,我的住處離我們上班的地方最近,而且這裡的空間也比你的公寓大得多。」

    凱恩仍然注視著他,沒有說一句話。

    他隔著桌子伸過手來,覆蓋住她放在桌面的手上。「我發現當我走進門時,我喜歡你在這裡,或者喜歡知道你很快就會回來,如果我回來得早一些;我喜歡在喝葡萄酒的時候,有你在旁邊指導我如何烹任;我喜歡你詢問我一天過得怎麼樣,並將你的經歷也講給我聽;如果沒有你躺在我的身邊,我不知道能否睡得著覺。效率專家小姐,我甚至懷念你不把牙膏蓋子蓋回去的細節。」

    凱恩不知道他是否意識到可以用一個典型的字眼概括他正在描繪的生活,這不是同居。同居基於彼此的性吸引,雖然這也是他們生活中重要的一部份,但是他提到的遠遠超過這一點。這個字眼就是婚姻。

    「你不認為我們應該首先談論一下這個話題嗎?」她問。

    「我們正在這麼做。我闡明了我的觀點,然後你說出你的,我們一起就這個話題進行辯論,然後我們將你的東西搬到這裡來。」

    她感興趣地搖了搖頭。「你是一個狂妄自大的傢伙。」

    他對她使用的英國式詛咒笑起來。「如果這就是你的觀點,這可不太受歡迎。」

    凱恩決定既然她終將走到懸崖邊緣,她最好現在就邁出這一步。「保羅,在我們還沒有墜入愛河之前,我就對我的週末有了安排。」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見鬼,凱恩,經過了這麼多天的相處之後,你怎麼還能與別人呆在一起?」

    「我告訴過你,在我們相愛之前,我就制定了這個計劃。」

    「你可以取消它們。」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你直到現在才提出這個要求意味著我是被排除在外的,你讓我怎麼想?」

    「一切取決於你。」

    保羅將手臂在胸前交插起來,將身體靠在桌子上。『如果你的計劃取決於我,你猜我會怎麼回答?」

    他的聲音變得越強硬,她的聲音越柔和,她發現以柔克剛是對付他那易怒的天性的有效的辦法。

    「保羅,」她溫柔地說,「我的家族盼望我能在今天晚上回到農莊,並在那裡度一個週末。我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去,但你是否願意陪我去,由你自己說了算。」

    他變得安靜下來。「你的家族?」

    她點了點頭。「我跟你說過他們的事。他們是我的父母,丹尼斯-貝特蕾和羅斯-貝特蕾;我的大哥格瑟瑞和他的妻子,萊蒂;我的二哥哈利和他的兩個孩子:阿蘭與莎麗。」

    「你上個週末沒有見過他們嗎?」

    「我每個週末都回去。」

    「這一次,你想讓我同你一起回去?」

    「是的,但是我應該警告你,這不是在迪斯尼樂園度週末。我不能保證我的父親不會立刻對你發表他關於昆蟲是色盲的長篇大論,除非你接受了他的論點或者另有自己的見解;我也不能保證我的母親不會將你派到雞窩裡去,幫助她揀雞蛋。我想說的是,如果你不想同我一起回去,我能理解。」

    他將頭歪向一邊,仔細地打量著她。「聽起來你是在勸我不要去。」

    「我認為事先告訴你你可能會遭到的對待是公平的。你來自一個背景遠遠比我複雜得多的家族。」

    看到他滿臉怒容地望著她,她停了下來。

    「如果你再提到我的頭銜,我會生氣的。」

    「我不是在拿一個城堡與一個農任做比較,這不是地域的差異,而是人的差異。」

    「我不是在城堡裡長大的,那地方曾經是修道院。」

    「請你原諒我。」她乾巴巴地說,「我只是想解釋一下我的家族是非常古怪的一群人。」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真應該告訴你不要去,如果你整個週末都吃那些天然的食品,如果當我父親給你看他的蜂巢時你被蜜蜂蜇了一下,如果你的腦袋撞上閣樓的橫樑——要在那裡睡覺,你也許會對建議我搬到你這裡來住的想法重新考慮一下。」

    「為什麼是閣樓?難道這是對那些有可能向你求婚的人的考驗嗎?」

    「據我所知,不是這樣的。這不是我的主意,我以前從來沒有帶著男人回過農莊。」

    保羅忽然之間看起來很高興。「那麼,我為什麼要到閣樓上呢?」

    「其它的房間都被佔用了。在前門廊裡有一張為露西準備的臨時的床,這是為了便於她的輪椅的進出;對於一個健康的高大的男人來說,你可以爬兩層樓梯,睡在屋簷下。只是你自己一個人,我要補充一句,而我會睡在我自己的房間裡。"「我以前曾經請求過你,不要將我與維多利亞或者是任何別的人相比。你在這個時候到瑞士去顯然有非常重要的原因,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喬治,」他說,悲痛浮現在他的眼睛裡,「他在滑雪的時候遇到了雪崩,他和兩個朋友都失蹤了。我剛剛接到救援隊長打來的電話,他知道我和喬治是兄弟。我和約翰將要與他一起參加救援隊,尋找喬治和其他人。」

    她的心臟由於恐懼而抽搐,但是她盡力控制著自己的反應。「我能做些什麼嗎?」

    他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我給我在法國的父母打了電話,通知他們喬治發生的事。他們將要飛到泰斯迪爾修道院,在那裡等著聽消息。琳達絲與泰勒也將趕赴泰斯迪爾修道院。」

    「你會找到你哥哥的,他會沒事的,你必須相信這一點。」

    「我會努力。不論是我的媽媽還是我的妹妹都不能很好地應付發生的這一切,如果傳來壞消息,她們會崩潰的。你願意到泰斯迪爾去,做一些事情幫助她們一下嗎?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但是如果我知道你在那裡照顧她們,我就會專心致志地做我的事情。如果她們知道我將要到那些山中去尋找喬治,她們會更擔心的。你願意去嗎?」

    她很快地點了一下頭。「當然我願意去。」她握住他的手臂,拉著他向她辦公室的門前走過去。「你和約翰去飛機場,做你們應該做的事情去吧。」

    「如果這個週末你無法回到甜蜜莊園,你的父母會坐立不安的。」

    「如果我告訴他們發生的事情,他們會理解的。」

    保羅突然停下來,將她拉到懷中。他緊緊地擁抱著她,幾乎讓她窒息過去。她也用力擁抱著他,盡她所能,給予他沉默的安慰。

    『她會沒事的,凱恩,」保羅粗魯地說,「他必須這樣。」

    她仰起頭,觸摸著他的面頰。『「去找他,保羅,帶他回來。我會照顧你的家人的。」

    「你確信你能應付嗎?我的媽媽會發瘋的,而琳達絲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我在處理混亂局面方面是一個專家,你忘了?」她說,希望她的聲音聽起來比她感覺到的更有信心,「在找到你的哥哥以前,不要擔心任何事。」

    當凱恩和保羅走出辦公室時,露西從她的電腦前抬起頭來注視著他們,這一次,她什麼也沒有說。辦公室的門是開著的,這位秘書聽到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話,她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露西,」凱恩說,「給飛機場打電話,給我訂一張飛往希思羅機場的最快的飛機票。」

    露西一邊在電話簿上尋找著飛機場的號碼,一邊拿起電話開始撥號。

    保羅想要向凱恩笑一下,結果卻是白費勁。

    「我不相信你因為我放棄了與父母一起度週末的機會。」

    「我知道,」凱恩說,「當你從瑞士回來以後,這是我們要談論的第一件事。」

    他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其他的事是什麼?」

    「現在說來並不重要,我們兩個人都有事情要做,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你要趕上那趟班機,這樣你就能找到你的哥哥了。」她用手臂摟住他的脖子,「你要小心,如果你跌到了山谷的裂縫裡,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會親自趕到你的辦公室,將它從裡到外清理一下。」

    這一次,他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他俯下頭來吻著她。當他抬起頭來時,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眼眸。「當我一得到什麼消息,我就給你往泰斯迪爾打電話。」

    她拉開門,溫柔地將他推進走廊裡。當他快步穿過走廊,向著電梯走過去時,她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在他走進電梯間以前,他轉回身來凝視著她,向她舉起了手。凱恩也舉起了手,向他揮舞著,她的手在輕輕地顫抖。他走進了電梯裡,電梯門關上了,她不知道這一次是否會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她走回接待室,跌坐進椅子裡,將手壓在心目上。她在椅子上前後搖晃著,身體幾乎彎了下去。對保羅的安全的擔心讓她感覺到恐懼。想到他將要攀登那些危險的陡峭的群山,她的頭腦裡仿-有一根血管在怦怦地跳躍,她感到噁心。她無法想像如果喬治不能活著回來,保羅和他的家族將要承受多麼大的打擊。

    她對保羅和他哥哥的擔心讓她感覺到精疲力盡,她沒有意識到露西走到她身邊來,直到她的秘書將一隻手搭在凱恩的肩膀上。

    「你的飛機將在三個小時以內起飛,」露西說,「我取來了你的護照,並安排了一輛車到你的公寓去接你到機場。」

    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後靠在椅背上。她注視著她敞開的辦公室的門,然後看著露西焦急的目光。

    「你聽到發生的事情了嗎?」

    露西搖了搖頭。「沒有全部聽到,但足以知道它很嚴重。」

    「他的哥哥和兩位朋友在瑞士遇到了雪崩,保羅將要與救援隊一起去尋找他們。他請我飛到英國去幫助他的家裡人戰勝這個災難。」

    「我會將下周的計劃表交給斯蒂文或者找親自處理,我會推遲那些想與你見面的人的約會。」她遞給凱恩一張紙,「我在地圖上發現泰斯迪爾修道院的位置,我將它的方位寫下來了,它大約在倫敦以北三十英里處,電話號碼我寫在了下面。

    如果沒有緊急情況,我不會給你打電話。」

    「謝謝,我還有一個請求。」

    「說吧。」

    「這裡有一大串事情我的家裡人需要我為他們去做,我會給他們打電話,向他們解釋一下我不能回家的原因。在我離開以後,我希望你能給我大哥格瑟瑞打電話,告訴他什麼東西會被郵寄來,什麼東西需要他們進城去取。一家當地的市場同意負責送貨,但是我的媽媽或者是其他人必須事先打個電話,安排一下送貨的時間。我原打算在這個週末同他們商量一下這個變動,但事情出了意外。他們會為自己做了這件事而感到驕傲的,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讓他們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

    「他們幾乎不能為自己做任何事,因為你承包了一切。」

    凱恩微微笑了一下。「在過去的一周裡,我意識到了這是一個錯誤的辦法,我喜歡被他們需要的感覺,我喜歡知道有些事情我做得比他們更好。」

    『現在有人需要你,只因為你是你。」

    「我喜歡這個想法。」她站了起來,「好了,我必須回去收拾東西了。」

    「還有一件事,老闆。」

    「什麼事?」

    「我查了一下有關資料,你應該稱呼保羅的爸爸為戴頓-福格伯爵,稱呼他媽媽為戴頓-福格夫人。」

    「非常感謝,」凱恩咕響著,「不知道我需不需要行屈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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