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客房裡,蕭姣姣為秦忘我包扎好傷口,不由地憤聲道:“哼!這一劍好毒辣,差兩寸就刺中心髒!”
秦忘我強自一笑道:“幸好,我只不過受點皮肉之傷,若是他被我所殺……”
蕭姣姣冷哼一聲,悻然道:“那他是自找的!”
秦忘我不以為然道:“但他畢竟是楊姑娘之未婚夫,我若真殺了他,楊姑娘豈不將懷恨我一輩子。”
蕭姣姣正待出言相譏,黃小玉適時走入,使她欲言又止。
黃小玉急促道:“秦大哥,蕭姐姐,湯姑娘哭得好傷心,我勸不住……”
秦忘我忙問道:“哦?她在哪裡?”
黃小玉道:“在西廂客房。”
秦忘我立即起身道:“蕭姑娘,咱們去看看。”
三人來至西廂客房,果見楊瑤伏在床上,傷心欲絕地失聲痛泣著。
一個無憂無慮的年輕姑娘,突遭巨變,父被殺,大仇未報,復遭失身之辱,其悲憤哀痛之情,可以想見。
尤其方才金老鏢主話中之意,已露出其非清白之身,恐有辱金家門楣,更令她感到無限委屈。
偏偏使她失去清白之人,並非是秦忘我!
秦忘我進得房來,見她哭的如此悲慟,一時也不知如何勸慰,只得向蕭姣姣輕聲道:“蕭姑娘,在下不會說話,恐怕詞不達意,還是由你……”
蕭姣姣卻搖頭道:“不!我勸她一百句,也比不上你的一句話管用!”
秦忘我尚未聽出,她的弦外之音,茫然道:“我跟她說什麼呢?”
蕭姣姣道:“是不是有我跟黃姑娘在,你說話不方便?那咱們出去好了!”
秦忘我不及阻止,她已一把拖了黃小玉,氣沖沖出房而去。
兩個姑娘來至大廳,只見郭兆南、石嘯天等人已趕來,正在跟金老鏢主父子商議。
她們是晚輩,不便參加意見,悄然在一旁靜聽。
金老鏢主論年紀,輩份,均較在場之人為長,他當仁不讓,主張道:“對方實力既然如此之強,韓老鏢主等人,即使追上他們,亦絕非對手,咱們自應火速趕往馳援。問題是,時間上是否來得及,萬一……”
郭兆南接道:“以在下看,韓老鏢主既命人趕回洛陽,分別向地鼠門及大雄鏢局告急,援兵未趕去會合之前,縱然追上了對方,也絕不致貿然采取行動。”
石嘯天一向性子最急,即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咱們就趕快出發吧!”
黃小玉突然上前道:“各位前輩,對方雖人多勢眾,尚不足為慮。韓老鏢主他們最耽心的,是那瘋狂殺手持有銀月飛霜,及老魔女的玄陰寒甲功,除非秦大哥趕去,恐怕無人能敵。”
金老鏢主詫然道:“哦,看不出他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能耐?”
金鵬心有不服道:“爹,他不過是仗恃手中那柄寶刀而已,有什麼了不起!”
黃小玉不平道:“不!只有秦大哥,知道如何能破玄陰寒甲功!”
金老鏢主沉吟一下,問道:“他答應去了嗎?”
黃小玉道:“尚不知道……”
蕭姣姣突上前,接道:“他一定會去的!”
黃小玉暗覺詫然,輕聲問道:“你有把握?”
蕭姣姣微微一笑,充滿自信道:“至少為了銀月飛霜,他會趕去為我奪回!”
金老鏢主聞言,當機立斷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別耽擱了,就此出發!”
蕭姣姣暗瞥金鵬一眼,遂道:“你們先行一步,咱們隨後趕來。”
金老鏢主明白她的意思,是要將金鵬與秦忘我二人分開,以免途中發生沖突,節外生枝,對此提議,自是表示贊同。
但金鵬卻反對道:“不!咱們要帶著瑤妹一起走,否則孩兒願留下陪她同行。”
金老鏢主臉色一沉,冷聲斥道:“我不許!”
金鵬雖心不甘,情不願,但更不敢違抗父命。
地鼠門、大雄鏢局共有五十余人,已聚集前院待命。加上金老鏢主帶來的十余人,聲勢十分壯大。
事不宜遲,三方面的人馬,立即以金老鏢主馬首是瞻,浩浩蕩蕩出發。
等他們走了,黃小玉始詫然問道:“蕭姐姐,咱們為何不一起走?”
蕭姣姣笑道:“金大哥跟秦大哥,水火不相容,走在一起妥當嗎?”
黃小玉不以為然道:“現在真相已明,向楊姑娘施暴的,又不是秦大哥!”
其實蕭姣姣的年紀,僅較黃小玉稍長半歲,她居然倚老賣老道:“黃家小妹子,你太天真,難道還看不出來,問題已不在施暴的是誰。而是楊姑娘的心,已不在金大哥身上,轉移到秦大哥身上了!”
黃小玉仍然不解道:“這怎麼可能,楊姑娘跟金大哥已有婚約,況且,秦大哥為人正直,也不可能橫刀奪愛呀!”
蕭姣姣道:“這你就不懂了,楊姑娘失身於假冒秦大哥之人,已非完璧,必然自慚形穢,怎有顏面再嫁到金家,縱然錯不在她,金大哥也不計較,但方才我已看出,金老鏢主為了家門聲譽,定然不會同意其子娶楊姑娘。”
“而秦大哥卻不同,他不但同情楊姑娘,且共過生死,楊姑娘又對他曾有兩次救命之恩,如果彼此情意相投,自然一拍即合了。”
黃小玉微微搖頭道:“我還是不相信,楊姑娘會……”
蕭姣姣接道:“好!我跟你打賭!”
黃小玉茫然道:“打什麼賭?”
蕭姣姣正色道:“方才你勸楊姑娘,不是勸了半天也沒用嗎?我打賭,只要秦大哥安慰她幾句,准保沒事!”
黃小玉略一沉吟,忽道:“說真的,我娘背後也跟譚婆婆談起,認為秦大哥跟蕭姐姐,才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呢!”
蕭姣姣頓時紅霞泛面,嬌羞萬狀,其實這話聽在耳裡,樂在心中,使她感到無比的欣慰。
但她卻輕喟道:“唉!可惜秦大哥……”
話猶未了,突見秦忘我偕楊瑤自內走出,楊瑤臉上愁雲一掃而盡。
黃小玉脫口而出道:“蕭姐姐果然料事如神!”
秦忘我茫然問道:“蕭姑娘所料何事?”
蕭姣姣掩飾道:“我,我猜你們很快會到大廳來……”
秦忘我眼光一掃,見金老鏢主等人已不在,急問道:“他們走了?”
蕭姣姣微微點頭,道:“地鼠門、大雄鏢局的人已來了,決定先行一步,希望咱們能隨後趕去。”
黃小玉懇切道:“秦大哥,你一定要去啊!”
秦忘我猶豫一下,道:“好!不過我得去向一個人打聲招呼,不能把他丟在山裡干等。”
蕭姣姣道:“天山寒叟?”
秦忘我頷首道:“老魔女曾跟他約定,三日之內,將那千面羅剎帶去見他,並且負責交出常九及杏花。如今既已去追那瘋狂殺手,不可能踐約了。他老人家可能尚不知道,我若不去告知他,豈不讓他一個人在山裡枯候。”
蕭姣姣道:“好,咱們一齊去。”
秦忘我見她興致勃勃,不便拒絕,只好同意道:“走吧!”
黃小玉忽道:“那骷骰教教主怎麼辦?”
突見張總管闖入,氣急敗壞道:“黃姑娘,楊姑娘,你們帶回來的那個人,恐怕不行了……”
原來如意已被抬至耳房,由張總管命人召來郎中救治,無奈傷勢沉重,使郎中束手無策。
秦忘我及三個姑娘,隨張總管趕至耳房,只見如意已是奄奄一息,氣如游絲。
小伙子急忙上前,為如意把脈。
郎中年近六旬,在洛陽城懸壺多年,算得上是位名醫,見秦忘我年紀輕輕,居然不向他請教,就像模像樣的為傷者把起脈來。
他不禁倚老賣老道:“老夫如果治不了,就算華陀再世,扁鵲再生,也難起死回生!”
秦忘我神色凝重,一言不發,把完脈,走向桌前坐下,提筆疾書,在紙上開出一帖藥方。
隨後起身走向郎中,道:“在下等因有要事,急待趕路,不克留下醫治傷者。這張藥方。有勞大夫代為調制,日服三帖,可暫保性命。”
郎中輕蔑地瞥他一眼,接過藥方仔細看了一遍,冷聲道:“開玩笑!老夫行醫多年,從未下過如此重藥,服下去別說保命了,只怕是藥到命亡呢!”
秦忘我不以為忤,一笑置之,道:“若有差池,與大夫無涉,只需照方下藥即可!”
郎中憤聲道:“哼!你拿人命當兒戲,老夫可不能砸了幾十年的招牌!”
他一氣之下,竟然擲藥方於地,提起藥箱,憤然拂袖而去。
張總管急道:“大夫留步,你不能見死不救……”
秦忘我道:“張總管,讓他去吧,這種固步自封的大夫,想救也救不了的!”
張總管愁眉苦瞼道:“可是……”
秦忘我笑道:“沒關系,你只需拿這藥方,去藥鋪照方配藥,以活雞血作藥引,每日早、中、晚給他服一帖,必可暫保性命。”
“如今在下需趕去助韓老鏢主等人,此去吉凶未卜,也無法確知歸期,只要在下能安返洛陽,必可帶回妙方,使此人起死回生。”
張總管只得唯唯應命,上前拾起藥方。
秦忘我交代完畢,即向三名少女道:“咱們走吧!”
這一男三女,向鏢局借用四乘坐騎,一出洛陽城,即快馬加鞭,向山區風騁電馳而去。
深入山谷,尚未近那亂石堆,已遙見一人倒於地上。
秦忘我情知有異,一馬當先,飛馳而至,發現倒地在上老者,赫然竟是天山寒叟!
這一驚非同小可,翻身下馬,趨前蹲下一看,這位武林異人,竟已斃命多時。
誰能置天山寒叟於死地?
三個少女也飛騎而至,下馬上前一看,只見秦忘我正在注視天山寒叟右手前方,食指旁一個“口”字。
顯然是斃命之前,以手指在地上劃出,卻不知代表何意。
她們之中,只有蕭姣姣見過天山寒叟,驚道:“秦大哥,他老人家怎麼死的?”
秦忘我沉痛道:“全身毫無外傷,可能是遭人以重手突襲!”
蕭姣姣更覺驚異道:“哦?何人能偷襲天山寒叟?”
秦忘我指著地上“口”字,若有所思道:“他老人家大概在垂死之際,欲寫出凶手是何人,可惜尚未寫完即告斃命。”
蕭姣姣心靈性巧,冰雪聰明,略一思索即道:“是呂不仙!”
秦忘我微徽點頭道:“有此可能,但蕭姑娘何以斷定是他?”
蕭姣姣道:“雙口為呂,他老人家一定剛寫完上面個口字,即告不支斃命,不是那雜毛老道,還會是誰?”
秦忘我不禁恨聲道:“哼!這牛鼻子,如果被我找到,絕不饒他!”
蕭姣姣歎道:“唉!咱們哪有時間去找……”
黃小玉憋了半天,這時忍不住好奇問道:“蕭姐姐,天山寒叟是何人?”
蕭姣姣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這得問秦大哥了。”
秦忘我神情凝重道:“他就是老魔女分手多年的丈夫,也就是千面羅剎之父,但她卻非老魔女所生,其中隱情,我也不清楚,恐怕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黃小玉聽得滿頭霧水,又問道:“那秦大哥是否要找殺他的凶手?”
秦忘我猶豫難決道:“我與他老人家,雖相識不久,但若非他暗中相助,只怕我早已喪命在老魔女手下。在道義上,我是義不容辭,應該為他找那老雜毛報仇,但韓老鏢主他們,又對付不了老魔女的玄陰寒甲功……”
蕭姣姣道:“老雜毛會隱身之術,說不定就在附近,咱們也看不見,上哪裡去找他?”
秦忘我被她一語提醒,突然施展少林獅子吼功夫,連吼三大聲,猶如石破天驚,震耳欲聾,使三個少女,急以雙手捂住耳朵。
但呂不仙並未現形,顯然不在附近,早已遠。
余音未絕,蕭姣姣已急切道:“秦大哥,他不會留在此地,等你來抓他的!”
秦忘我失望之余,當饑立斷道:“咱們只有將他老人家,暫且埋葬於此,使他入士為安。等瘋狂殺手之事結束後,再去找那老雜毛了。”
三個少女以他馬首是膽,毫無異議。
四人立即動手,各以刀劍權充挖土工具,就地挖出個土坑,將天山寒叟屍體埋入,作成土堆,並搬來巨石為碑,由秦忘我以紅毛寶刀,劃出“天山寒叟之墓”六字。
他們齊向石碑拜別,悵然若失而去。
由豫西入川,可穿過秦嶺,或走南陽盆地。
秦嶺多山,崎嶇難行,不如南陽盆地有官道可通,比較捷便,船商旅均選擇後者。
但是,偏偏就有人捨官道而取山路!
日已西沉,漫天風沙,韓伯虎等一行數十人,浩浩蕩蕩,正進入四峰山山區。
一路急急追趕,連未發現敵蹤,使眾人大惑不解,莫非追錯了途徑?
連日馬不停蹄,披星戴月,已使人馬疲乏,眼見天色將暮,韓伯虎一馬當先,突舉臂高呼道:“停!”
後面的人馬紛紛停止前進,張嵐策馬上前,問道:“韓兄,可是發現前面有何情況?”
韓伯虎微微搖頭道:“前面山路陡削,崎嶇難行,今夜恐怕無法翻越這座山頭,大家連日趕路,已是疲備不堪,不如在此歇歇腳,待養足精神,明日凌晨再繼續前進吧。”
張嵐眉頭一皺,道:“韓兄,咱們腳程不慢,按說不會追不上,他們是否會走官道?”
韓伯虎道:“不太可能,官道雖便捷,但他們人數甚眾,不宜明目張膽,以免招搖,且駭世驚俗,易引人注意。”
張嵐詫異道:“這就怪了,為何一路追來,毫無發現……”
話猶未了,突見十余丈外,一株參天巨松上,落下一條人影,疾掠而去。
韓伯虎、張嵐雙雙一夾馬腹,一提手中韁索,飛騎急起直追,哪知追出一箭之遙,眨眼之間,已然不見影蹤。
張嵐不由地贊道:“好快的身法!”
韓伯虎將馬勒住,判斷道:“看此人一身輕功之俊,莫非是草上飛莫野?”
張嵐道:“不錯!那日韓兄等與骷髏教對陣,鴛鴦大盜夫婦均在場!”
韓伯虎精神一振道:“那咱們這條路選對了!”舉臂向後一招,大隊人馬立即跟來。
張嵐突有所悟道:“韓兄,對方可能有詐,咱們千萬要小心!”
王守義策馬上前,急問道:“怎麼?人追丟了?”
張嵐慎重道:“方才從樹上落下那人,咱們並未發現,他大可不必現身,可能是前面已有埋伏,誘咱們追去!”
韓伯虎微微頷首道:“張兄高見!”
王守義不服道:“縱有埋伏,咱們也不能停在這裡,趑趄不前啊!”
韓伯虎未置可否,眼光向前一掃,打量山路形勢。只見左為峭壁,右臨陡坡,中間路寬僅七八尺,極為險峻。
眼見山勢險惡,使他不禁憂形於色道:“看此情勢,對方可能早已察覺,咱們一路緊緊追來。才會選擇此處,設下埋伏,打算使咱們全軍覆沒!”
譚三姑正好策馬上前,聞言冷冷一哼道:“我老婆子倒不信這個邪,讓老身打頭陣,你們跟著我來!”
韓伯虎未及阻止,她已上前飛馳而去。
張嵐大驚,急道:“請韓兄、王兄在後押陣.待在下去追譚老前輩,以防萬一!”
就這眨眼之間,譚三姑已遠去二三十丈,張嵐哪敢怠慢,飛騎急起直追。
老婆子並非逞強好勝,而是見眾人趑趣不前,惟有以身投石問路,如果前面有埋伏,這一來必可引對方現身,使後面的人馬不致中伏。
那知出她意料之外,飛騎馳出百丈,竟然毫無動靜。
張嵐隨後追上,見譚三姑正勒馬回身,急將馬一勒,收住奔勢,遂道:“譚老前輩,就在此等他們跟上來吧!”
隨即回身高舉雙臂,向後面的人馬揮手招呼。
韓伯虎以為前無埋伏,心中一寬,揮眾繼續前進。
小心翼翼行至半途,不料突聞“隆隆”巨響,如山崩地裂,抬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只見從峭壁之上,無數山石滾滾而下。
這一驚非同小可,韓伯虎、王守義齊聲驚呼道:“大家快退!”同時飛馬向前沖去。
白玉仙不及掉轉馬頭,更來不及向前沖,進退維谷,情急之下,雙手一按馬鞍,騰身而起,凌空一擰身,斜掠出七八丈外。
身後幾名鏢師,也想如法炮制,可惜身手遠不如她,身形猶未騰起,已被滾落山石擊中,連人帶馬,翻跌下陡坡去。
山石滾落之勢,猶如萬馬奔騰,另幾名鏢師剛掉轉馬頭,也被山石砸中,頓時人仰馬翻,非死即傷。
譚三姑、張嵐看在眼裡,驚怒交加,但愛莫能助。
就這片刻之間,虎風鏢局的人馬,已傷亡過半!
山石終於停止滾落,歸趨平靜,整個山道中,只聞風沙未息,呼呼地響著。
韓伯虎眼見跟隨自己多年,護鏢走遍各地,出生入死,均能化險為夷,安然無恙的鏢師,卻在此中伏喪命,且為數不下十人,其悲憤之情,可想而知。
他已顧不得查看受傷的鏢師,抬頭仰望峭壁,足有百丈之高,似無路可攀登。但眼光再一掃,發現小壁右方一片叢林,有條極為隱蔽幽徑。
未加思索,他已雙手一按馬鞍,騰身而起,直向幽徑射去。
張嵐急呼道:“韓兄!不可沖動……”
韓伯虎充耳不聞,人已射入幽徑不見。
張嵐、王守義互相交換一下眼色,雙雙翻身下馬,急向幽徑追去。
果然不出所料,幽徑穿過叢林,可通達峭壁峰頂。
韓伯虎形同瘋狂,直向峰頂奔去。
峰頂上,只見十七八人,正在搬運附近山石,准備再度推落下山峰。
一旁指揮的,竟是個驃悍女子。
韓伯虎一眼就認出,正是黑燕子仇燕!
她也同時發現韓伯虎沖來,暗自一驚,急向眾人招呼道:“他們沖上來啦!”
韓伯虎刀已出鞘,狂喝聲中,掄刀就向她一招“開天劈地”攻去。
不愧號稱黑燕子,這女盜果然身輕似燕,身形一拔三丈,掠上一塊矗立巨石,居高臨下,嬌喝道:“大家快上啊!”
巢湖三雄首先沖來,鐵筆、鋼叉、薄葉雙刀齊上,合力向韓伯虎猛攻。
韓伯虎又一聲狂喝,手中鋼刀一掄,揮起一片白茫茫的寒光,一招“橫掃千軍”,威猛無比,逼使巢湖三雄連連後退,不敢輕拈其鋒。
其他十幾人,一擁而上,正待展開圍攻,張嵐、王守義雙雙趕來接應。
張嵐多年未用的獨門兵刃,子母金環突然出手,沖向韓伯虎左側,王守義則揮動鋼刀居右,三人一字排開,采取並肩作戰。
韓伯虎見援兵趕至,精神大振,掄刀直撲巢湖三雄。
鄭家三兄弟亦非弱者,鄭老大一對春秋鐵筆,如雙蛟騰翻,老二的鬼母鋼叉,似毒蟒吐信,三弟的薄葉雙刀,更像刀輪飛旋。
三位一體,互相呼應,威力倒也不可小視。
但韓伯虎已形同瘋狂,奮不頤身,使三兄弟不禁暗驚,不得不全力以赴,沉著應戰。
張嵐、王守義已跟那十幾人交上手,子母金環鋼刀大展神威,雖是以寡敵眾,仍然搶盡先機,略占上風。
顯然可以看出,這批人中,除尚未出手的仇燕,僅巢湖三雄武功較強,其余均微不足道。
不消片刻,那十幾人陣腳已亂,被張嵐、王守義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韓伯虎哪甘示弱,手中鋼刀一緊,連連猛攻,逼使巢湖三雄節節敗退。
躍登巨石上,居高臨下的仇燕,眼見大勢已去,非但不出手助陣,反而趁亂溜之大吉。
哪知身形剛疾掠而下,譚三姑、白玉仙已雙雙趕至,擋住了去路。
仇燕大驚,心知這兩人不好惹,情急拼命,突然雙手齊揚,數道寒芒疾射而出,分取譚三姑、白玉仙。
譚三姑勃然大怒,雙掌齊發,兩股狂飆怒卷,將迎面射至的暗器悉數震落。
白玉仙卻是身形一拔而起,避開暗器的同時,凌空一掌,向仇燕當頭劈下。
黑燕子果然了得,全身暴退,又一個倒縱,相去已在七八丈外。
這一身輕功,使譚三姑與白玉仙,也自歎弗如。暗叫一聲:“好身手!”雙雙直撲而去。
黑燕子名不虛傳,從容不迫,直到對方二人撲近,才突然身形一拔三丈,凌空白她們頭上飛過。
譚三姑畢竟年歲巳大,行動不及白玉仙快,猛一回身,仍然欲阻不及,仇燕已朝幽徑疾掠而去,白玉仙在後急起直追。
一見韓伯虎以一敵三,已占盡上風,不需出手相助,老婆子可不甘寂寞,干脆撲向那潰不成軍的幾個漢子,以求速戰速決。
原來的十幾人,在張嵐與王守義的猛攻下,非死即傷,僅剩下五人而已。
老婆子撲來.雙掌齊發,他們哪有活路,連聲慘叫,兩名漢子首當其沖,斃命掌下。
張嵐子母金環左右開弓,大發神威,又將兩個漢子擊得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王守義手起刀落,最後一名漢子,頓時身首異處。
三人同時回頭一看,巢湖三雄已斃其二,僅老大仍在作困獸之斗。
鄭老大見兩兄弟,相繼為對方所斃,驚怒交加,也情急拼命起來。
只見他一對春秋鐵筆,連連向韓伯虎猛攻,猶圖孤注一擲。
王守義、譚三姑、張嵐三人圍了過來,並未出手,只在一旁掠陣。
韓伯虎為手下十幾名鏢師,慘遭滾落山石砸斃,義憤膺胸,出手毫不留余地,鋼刀橫砍直劈,勢疾力沉,勇猛絕倫。
張嵐見鄭老大是強弩之末,絕難支持三招,急向殺得性起的韓伯虎招呼道:“韓兄!留活口!”
韓伯虎原已使出殺手,被他一語提醒,刀勢一偏,從對方頸旁滑向左臂,鄭老大閃避不及,刀鋒過處,血箭迸射,幾乎射了譚三姑一身。
手尚緊握鐵筆的半條手臂,血淋淋斷落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譚三姑出手如電,駢指如戟,疾點鄭老大“期門穴”。
鄭老大被砍斷手臂,痛澈心肺,哪還防到老婆子出手突襲,只覺全身一麻,已不能動彈。
韓伯虎欺身上前,鋼刀一拍,橫壓他頸旁,厲聲喝問道:“說!那瘋狂殺手何在?”
鄭老大穴道受制,反而不覺斷臂之痛。狂笑道:“哈……你們自作聰明,以為復仇使者人數甚眾,不敢走官道,結果卻大錯特錯!”
韓伯虎聞言一怔,驚怒交加道:“他們走的是官道?”
鄭老大得意道:“你們意想不到吧?哈哈……”言畢又是一陣狂笑。
韓伯虎勃然大怒,刀鋒猛力一帶,劃過鄭老大頸部,頓時血如泉湧。
“哇!……”地一聲慘叫,鄭老大倒了下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老河口,乃取道南陽盆地官道,入川必經之途。
渡過漢水,即進入鄂西山地。
天色微曦,江邊已聚集數,卜人馬,其中尚有一輛雙轡馬車。
車內備有一乘軟轎,由四名壯漢隨車侍候的老者,正是金陵威遠鏢局的金老鏢主,在跟金鵬竊竊私語。
率領地鼠門弟子的郭兆南,大雄鏢局的石嘯天,正在眺望江面,等待渡船過江。
這三方面人馬,除石嘯天純屬仗義相助,為韓伯虎不惜親自出馬,算得上是位肝膽相照的明友之外,郭兆南是為了搶救掌門人常九,責無旁貸。金老鏢主則是急於見韓伯虎及王守義,要他們對楊瑤受辱之事,給他一個交代。
更重要的,是希望金鵬親刃施六如,不但要洩恨出氣,且讓大家知道,金家人不是窩囊廢!
老河口兩岸渡船,各有一只巨型木筏,為的是便於載運人馬車輛過江,通常是按時對駛。
但據聞昨夜有一批人,連續以兩木筏,將人馬載運至對岸,以致老河口這邊,反而無船可供渡江。
郭兆南、石嘯天都想到,昨夜過江的那批人馬,可能即是韓伯虎等人。
金鵬突然從馬車出來,走向江邊,心急如焚道,“渡船怎麼還不見回來!”
石嘯天道:“金世兄放心,昨夜過江的人馬,五“果是韓老鏢主他們,咱們只需腳程緊些,定可追上。”
金鵬道:“萬一不是他們呢?”
石嘯天一怔,詫然道:“金世兄之意,是說昨夜過江的那批人,可能就是那瘋狂殺手”
金鵬微微點頭道:“方才晚輩跟家父談及,想到一路追來,並未發現韓老鏢主等人蹤跡,因而猜測,他們可能走了秦嶺山路……”
郭兆南走過來道:“非常可能,只怪咱們急於趕路,未向那兩位姑娘問清楚,韓老鏢主究竟走的是山路或官道,照目前情形看來,咱們跟韓老鏢主他們,確實可能走岔了路。”
金鵬接道:“家父正是為此耽心,既然咱們跟韓老鏢主他們走岔了,無法會合,如果追上了瘋狂殺手,不知二位前輩打算如何?”
這是個難題,使得郭兆南與石嘯天,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不禁面面相覷。
金鵬又道:“咱們人手雖不少,但那瘋狂殺手擁有銀月飛霜,如虎添翼,萬一再加上那老魔女,玄陰寒甲功無人能敵,咱們豈非以卵擊石,螳臂擋車!”
郭兆南似已聽出,這對父子有知難而退之意,問道:“令尊之意,是否到此為止,不必繼續追下去了?”
金鵬道:“不,追照追,只是萬一發現敵蹤,不宜貿然采取行動,同時打算選派數人,由漢水逆江而上,分頭至李家橋及草店登岸,若能攔截住韓老鏢主等人最好,否則就進入四峰山追趕,務必通知他們趕來會合。”
石嘯天贊同道:“金老鏢主果然高見,咱們就這麼辦,郭兄,追蹤之術,地鼠門天下聞名,此事非貴門弟子莫屬了。
郭兆南當仁不讓道:“好!在下即派幾名弟子,趕去通知韓老鏢主他們。”
他剛走開,去交代地鼠門弟子出發,突見江面上出現兩點船影,在晨霧彌漫中,由遠而近,鼓浪向江邊撐來。
石嘯天精神一振,道:“木筏過來了!”
不足一盞熱茶時間,船影已近,果然是以巨木編排的兩只木筏。
對岸過江的人不多,僅十數人而已,木筏一靠近江邊,立即紛紛登岸而去。
郭兆南交代完畢,走來眉頭一皺,輕聲道:“石鏢主,金世兄,你們可覺出事有蹊蹺?”
石嘯天不愧是老江湖,被他一語提醒,微微頷首道:“不錯,對岸過江的人數不多,照理需過來一只木筏,以便恢復正常對駛,現在兩只同時過江來,莫非已知咱們人馬眾多,需要兩只木筏載運渡江!”
金鵬方自一怔,只聽撐船的已在吆喝道:“各位,要渡江的請快上來!”
郭兆南突然走去,躍上木伐,不動聲色道:“船家,辛苦啊!夜裡也忙著載人渡江?”
船家笑道:“夜裡江上風浪大,通常是不渡江的。可是人家急著趕路,願意出高價,為了多賺點銀子,也只好冒險了。”
郭兆南趁機道:“昨夜過江的,是些什麼樣人?”
船家道:“好幾十人哩,有人有馬還有車,聽說車上有人病得很重,所以急著趕路。”
郭兆南心裡有數,必然是瘋狂殺手等人無疑,仍然不動聲色道:“哦?方才渡江的人不多,為何你們兩只木筏都過來了?”
船家咧嘴一笑道:“過江的客人上岸時說,他們還有批明友在後面,今晨會到,人數也不少,要咱們兩只木筏一起過來,免得分兩趟,又耽擱時間吶。”
郭兆南暗忖道:瘋狂殺手好厲害,這分明是在警告,表示已知他們在後追趕,旨在嚇阻,使他們知難而退。
事到如今,他們能打退堂鼓嗎?
這時江邊的人馬,已紛紛上了木筏,最後是搭起兩塊長跳板,小心翼翼使那雙轡馬車,緩緩前進上了木筏。
郭兆南已在木筏上,立即登上馬車,向金老鏢主輕聲道:“金老鏢主,昨夜過江的那批人,果然是瘋狂殺手他們,而且已知咱們一路追來!”
金老鏢主道:“哦?鵬兒可曾將老夫之意,轉告二位?”
郭兆南道:“在下已照金老鏢主之意,派了幾名弟子,設法通知韓老鏢主他們,只是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金老鏢主笑道:“郭兄有話,盡管直言。”
郭光南探首向車外一張,見石嘯天與金鵬,正在眺望江面,始回身進來道:“在下認為,過江登岸之後,應將足程放緩,以便韓老鏢主他們趕來,不宜跟對方太接近,否則萬一撞上,咱們絕非對手!”
金老鏢主把頭一點,道:“老夫也正是此意,只是不便說明,才讓鵬兒探探二位口風,郭兄之意既跟老夫不謀而合,石鏢主當也不致一意孤行吧!”
郭兆南道:“在下耽心的就是他!”
金老鏢主詫異道:“哦?他想以卵擊石?”
郭兆南正色道:“石鏢主確實是性情中人,更是位肝膽相照的朋友,否則,事不關己,他又何必親自出馬,帶了一批人手,甘冒生命之險。”
“正因如此,在下才耽心他一旦遇上對方,萬一不顧一切采取行動,那時金老鏢主與在下,豈能置身事外?”
金老鏢主沉吟一下,道:“晤……這倒是個麻煩,咱們又不便勸阻,那會被他看扁……”
郭光南道:“金老鏢主德高望重,此行以為你馬首是瞻,過江登岸後,不妨提議留在江邊,以便等候韓老鏢主他們趕來會合,相信他就不能一意孤行了。”
金老鏢主面有難色道:“這……萬一被他看出,咱們豈不將被譏為膽小怕事?”
郭兆南強自一笑道:那總比送死強啊!”
金老鏢主也苦笑一下,“輕喟道:“唉!早知如此,老夫也許根本不該來洛陽……”
話猶未了,突見金鵬來至車廂門口,神色緊張道:“爹,前面江面上,出現幾艘快船!”
郭兆南暗自一驚,立即出了馬車,來至木筏前端,向江面看去,果見茫茫晨霧中,幾艘快船正迎面飛駛而來。
石嘯天已在大聲招呼道:“大家留神!”眾人紛紛亮出兵刃,如臨大敵,嚴陣以待。
木筏由四名船家操作,大部分時間以篙代槳,眼見快船將近,竟不約而同,帶著長篙投入江中。
這一來,木筏頓時無人操作,失去控制,任憑風浪載沉載浮,飄流在江面上了。
郭兆南等大驚,嚇得不知所措起來。不用說,兩只木筏上的八名船家,竟全是對方的人。
兩只木筏上,一片驚亂中,幾艘快船已駛近。
突聞快船上有人一聲令下,只見亂箭如飛蝗般射來。
大雄鏢局、威遠鏢局及地鼠門,這三方的人手武功均不弱,急以手中兵刃揮撥來箭,哪知箭頭均綁以炸藥,著物即時爆炸。
慘叫聲中,幾名地鼠門弟子首當其沖,被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跌落入江中。
落在木筏上的飛箭,卻燃燒起來。
郭兆南眼見幾名弟子慘遭炸死,驚怒交加,但那幾艘快船,距離數丈之處,鞭長莫及,使他無可奈何。
石嘯天忙著指揮眾人,一面撲救火勢,一面揮刀阻擋,更無暇思索制敵之策。
幾支飛箭射中馬車,立即爆炸燃燒,車前兩匹駿馬受驚,手帶轡口的壯漢控制不住,竟被撞跌開一旁。
眼見兩匹駿馬受驚發狂,拖著車廂向前狂奔,已將沖入江中,金鵬大驚,情急拼命突然飛身射去,掌劍齊發,將兩匹駿馬斃在一掌一劍之下。
但沖勢卻未止住,連車帶馬,沖落入江中。
幸而千鈞一發之際,金老鏢主已雙手一撐,從車門沖跌出來,四名隨車相侍壯漢,則不及逃出,被車廂帶入江中,急忙游水逃生。
金鵬頤不得扶起老父,急揮劍阻擋飛箭,以免金老鏢主為亂箭所傷。
片刻之間,木筏上所載馬匹,均為火勢所驚,跳入江中逃生,或被亂箭射中炸斃,一匹不剩。幾艘快船目的已達,停止射箭,一齊掉頭飛駛而去。
兩只木筏上的數十人,完全居於挨打地位,毫無還擊之力。且木筏失去控制,任憑載沉載浮,隨波逐流,哪容他們清點傷亡,當務之急,是要設法使之靠岸。
所幸江上風浪不大,木筏順流而下,不致再有翻覆沉沒之慮。
清點之下,地鼠門弟子傷亡最為慘重,非死即傷,安然無恙者僅五人而已,包括郭兆南本人在內。
金老鏢主的手下,損兵折將了十一人,大雄鏢局的人較幸運,傷亡僅數人而已。
但總計起來,三方面的數十之眾,卻已傷亡過半,而他們跟瘋狂殺手,尚未正面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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