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非子道:「直接來這裡找我。」
凌度月道:「弟子告退了。」
楊非子道:「如是你這次能立下大功,我就真的把你收入門下,不用作什麼寄名弟子了。」
凌度月一欠身,轉頭向外行去。
陶崗快步追了過去,搶先了凌度月一步,道:「陶弟給馬兄帶路。」
凌度月忖道:有其師,必有其徒,這小子變得好快。
兩人一口氣,回到凌度月居住的小室,只見停屍之處,哪裡還有許豹的屍體,只餘下了一灘黃水和穿的衣服。
陶崗屁股一抬,先在一張最舒適的大椅子上坐了下來,道:「馬兄,你的造化不小啊!」
凌度月一皺眉頭,道:「什麼造化?」
陶崗道:「目下你是師父很重視的人了?」
凌度月道:「這是陶兄的幫忙。」
陶崗道:「請坐下吧!咱們談兩句,我也要告辭了。」
凌度月依言坐了下去,道:「陶兄有何見教?」
陶崗道:「我想請你幫個忙。」
凌度月道:「只要能夠辦到,無不全力以赴。」
陶崗道:「容易得很,這裡有兄弟一封信,請交給柳若梅姑娘。」
凌度月伸手接過書信,目光一掠,果見上面寫著呈柳若梅姑娘,順勢放入袋中,道:
「陶兄,可要那位柳若梅姑娘回覆上一封信嗎?」
陶崗道:「那很難,馬兄能約她和小弟單獨一見,小弟就感激不盡了。」
凌度月道:「這個你可以放心,姓馬的一定會把消息傳到……」
話到此,突生警覺,住口不言。
陶崗微微一笑,道:「馬兄和那三夫人很熟吧!」
對馬松,凌度月已有了不少的瞭解,略一沉吟,道:「三夫人很少在長福總號,但她這一次回來不久,就開始參與柳家的事務。」
陶崗微微一笑道:「馬兄,咱們不用談他們的家世了,想法子把這封信交給柳若梅吧。」
凌度月道:「我稍後片刻,就去找柳姑娘。」
陶崗突然低聲說道:「馬兄,這話最好能別給三夫人知道。」
凌度月點點頭,道:「是!我明白。」
陶崗道:「如是你有機會單獨和柳若梅談話,告訴她今夜二更,我會在原來的地方等著她。」
凌度月望著陶崗的背影,心中突然間生出了一份莫名的感慨,聽陶崗的口氣,似是早已和柳若梅有過約會了。
這丫頭,只是那麼一點年紀,竟然是已經開始勾引男人了。
茫然中,身後突然傳過來一聲輕笑,道:「你在想什麼?」
凌度月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只見柳若梅穿了一身全黑的衣服,臉上脂粉未施,俏生生地站在身後。
敢情,他心有所思,耳目也失去了靈敏。
呆了一陣,凌度月才緩緩說道:「你幾時來的?」
柳若梅微微一笑,道:「我一直藏在你的房中。」
凌度月道:「好險啊!好險,如是被陶崗瞧出了破綻了,那還得了?」
柳若梅道:「我自然有把握,何況,就算被他抓到了,我也早想好了一番說詞。」
凌度月輕輕歎息一聲,道:「他的話,你都聽到了。」
柳若梅點點頭,道:「都聽到了。」
凌度月道:「那就省了我不少的事,這是你的一封信。」
柳若梅接過書信,隨後一折,藏入懷中。
凌度月道:「今夜二更時分,他仍在原地方等你。」
柳若梅微微頷首,道:「我都聽到了。」
凌度月道:「你已和他有過約會了。」
柳若梅點點頭,道:「是!不但和他有過約會,而且,還和他兩位師兄也有約會了。」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姑娘,你今年幾歲了。」
柳若梅嫣然一笑,道:「你看呢?我十四歲,你相不相信。」
凌度月道:「相信,相信,你十四歲就有這樣的能力,好叫在下佩服。」
柳若梅道:「你可別胡思亂想,他們雖然都和我有過約會,但那都限於會晤而已,他們沒有侵犯到我。」
凌度月道:「在下只是覺著姑娘這點年紀,能夠應付三個人的約會,單是這一份能力,就叫人望塵莫及了。」
柳若梅笑一笑,道:「凌兄,美女本身就是一種武器,我雖然年紀小些,但我有些早熟,那不只使我的身體發育得像十六七歲的人,就是我的智能,也早熟了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有一個幕後指導的媽媽。」
想到了三夫人的絕世才華,凌度月不禁點頭讚道:「嗯,令堂之能,果非常人所及。」
柳若梅微微一笑,道:「有那樣能幹的媽媽,自然,女兒也不會太差了。」
凌度月沉吟了一陣,道:「姑娘,在下很想去見令堂!」
柳若梅道:「現在最好別去見她,有話對我說也是一樣。」
凌度月道:「對你說?」
柳若梅笑道:「是!我可以幫你出主意,也可以轉告我娘。」
凌度月道:「茲事體大,不可輕舉……」
柳若梅接道:「我知道,我一個人,對付楊非子三個門下,使他們團團亂轉。」
凌度月道:「但楊非子就不是你的能力所能對付。」
柳若梅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由我轉告我娘?」
凌度月還未來想及答話,突然啪的一聲,傳入耳際。
柳若梅道:「有人來了,快些到床上躺著裝出心事。」
事情迫促,凌度月根本沒有多想,應聲上了木榻,仰面而臥。
柳若梅卻一閃身,躲入了木榻之下。
足足等了有一盞熱茶工夫,才聽到一陣步履聲傳入耳中,聽步聲交錯,一行似乎來了不少的人。
凌度月心中雖是在想,但他表面上,卻瞪大了一雙眼睛,望著帳頂出神。
凌度月感覺中,有人行入了房中,凌度月才一鋌而起,道:「什麼人?」
凌度月抬頭看去,只見那說話的正是柳大東主的貼身護衛之一的張奉。
凌度月一拱手,道:「得罪,得罪,兄弟正在想一件事,耳目也失了靈敏……」
一抬頭,只見大東主柳鳳閣當門而立,四個侍衛,分守四周。
凌度月改口抱拳,道:「在下馬松,給柳大東主見禮。」
柳鳳閣漫不經心地在小室中走來走去,一面問道:「聽說你見到了楊非子。」
凌度月道:「是!家師派人把在下請去的。」
柳鳳閣歎口氣,道:「他和你談了很多的事吧!」
凌度月道:「不是談了很多事,而是問了我很多事。」
柳鳳閣道:「那麼,你已把咱們談過的話都告訴他們了?」
凌度月道:「沒有,我保留下很多,但我不能不講些事實,如果全是謊言,那也無法騙得過楊非子。」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說的有理……」
略一沉吟,道:「那位許豹呢?」
凌度月黯然說道:「裁殺了。」
柳鳳閣道:「什麼人下的手?」
凌度月道:「陶崗,三拳兩腳打倒了許豹,一點化骨粉把整個人化成了一灘清水。」
柳鳳閣道:「好利害啊,你馬兄要特別小心一些,別讓他們像對付許豹一般,把你給化成了一灘清水。」
凌度月道:「所以在下一直在想,我應該怎麼做?」
柳鳳閣突然轉過臉來,雙目盯注在凌度月的臉上,瞧了良久,道:「你如是不想遵守咱們的約定時間,也不要緊。」
凌度月目光轉動,眼看四個貼身的護衛,分由幾個不同的方位,悄然接近,又把自己包圍起來。
一面運氣戒備,一面低聲說道:「大東主,你要幹什麼?」
柳鳳閣歎口氣,道:「我想,你已經把我們約好的事,告訴了楊非子。」
凌度月道:「我說了一半,沒有全說出去。」
柳鳳閣道:「你說的一半,是真的嗎?」
凌度月道:「自然是真的了。」
柳鳳閣道:「好吧!咱們再試一次,這一次,馬兄如再失敗了,那將如何?」
凌度月道:「失敗了,自然按咱們約定的處置。」
柳鳳閣道:「這是破例的一次,也是你最後的一次機會。」
凌度月歎口氣道:「柳大東主的意思是……」
柳鳳閣笑一笑,道:「楊非子太精明,你馬兄又是兩面倒的人,你既然見到了楊非子,為什麼不打開那個盒蓋,所以,我也不得不防你一手了。」
凌度月微微一笑,道:「大東主,我沒有機會,他們很小心,楊非子的三弟子一直站在我的身側。」
柳鳳閣道:「你有取出銀票的機會,就該有打開盒蓋的機會。」
凌度月暗暗吃了一驚,忖道:「花廳之中,只有楊非子三個弟子在場,我取出銀票的事,他又怎麼知道?」
難道柳鳳閣已在楊非子的身側布了眼線。
但柳鳳閣的舉動,似乎也在楊非子的監視之下,最接近柳鳳閣的人,應該就是他這四個保鏢了。
心念如此,不覺之間,抬頭望了四個保鏢一眼。
四個人的臉色,都是一般冷肅,一時間,確也無法瞧出誰是楊非子的眼線。
凌度月雖然沒有辨出誰是奸細的辦法,但他有此一念,心中已有了很懍惕的戒備。
但聽柳鳳閣接道:「馬松,一個怕死的人,常常有著很快死的機會。」
凌度月道:「我……」
柳鳳閣接道:「你該死了,但我說過再給你一次機會。」
凌度月淡然一笑,道:「什麼機會?」
忽然間,寒光閃動,環在周圍的隨從侍衛,各亮出了一支尖利的窄劍。
三道鋒利的劍尖,分三個不同的方法,頂在了凌度月的身上。
柳鳳閣伸手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紫紅色的藥物,道:「吃下去。」
凌度月感覺三道頂在身上的尖厲寒芒,直透入衣服,逼上肌膚。
他一提真氣,緩緩說道:「大東主,吃下藥物之後,有些什麼反應?」
柳鳳閣笑一笑道:「馬兄,你只知道那楊非子是用毒高手,卻不知我柳某人,也是一位善用毒物的高手呢!」
凌度月道:「是的!在下確有些意外。」
柳鳳閣道:「好!那就告訴你,這粒藥物,叫做化心,服下之後,一個時辰之內,毒性開始發作,一個人的內腑五臟,就開始潰爛,四個時辰之內,內腑化成血水,如若單以惡毒而言,只怕尤在那楊非子之上了。」
凌度月暗暗吃了一驚,忖道:他如說的是真實之言,那柳鳳閣的可怕,似是不在楊非於之下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這藥物可有解藥嗎?」
柳鳳閣道:「有!不過只有我柳某人收有這種解藥。」
凌度月道:「那楊非子號稱回天手,難道不能解去這類藥之毒?」
柳鳳閣冷笑,道:「不能,這是一種獨立奇毒,楊非子雖然是天下第一位用毒高手,他一樣沒有解藥……」
淡淡笑一笑,接道:「你只有一個活命的機會。」
凌度月道:「請教。」
柳鳳閣道:「吞下去這顆毒藥,然後去找楊非子打開這小盒,然後我給你一粒解藥服下。」
「大東主,看來,在下只有這一條路走了。」
柳鳳閣道:「就目下情形而言,這是唯一的機會,否則,只有死在他們三柄尖劍之上了。」
凌度月目光轉動,發覺那頂在身上的三支窄劍,劍身都閃著藍色的光芒。
輕輕吁一口氣,道:「大東主,這三柄窄劍上,可也已浸過劇毒。」
柳鳳閣道:「不錯,你眼力不錯,任何一支劍,只要劃了你的肌膚,見了血,奇毒就浸入你的體內了。」
凌度月道:「好吧!既是條條都是死亡路,在下至少應該選一個舒服的死法……」
柳鳳閣接道:「就你目下的處境而言,服下這一粒丹丸,是唯一生存的機會了。」
凌度月道:「在下只想再請教一件事,希望大東主你據實奉告。」
柳鳳閣道:「你就問吧!」
凌度月道:「那盒內又放的什麼呢?在下確有暗中打開盒蓋的機會,但我心中猶豫了一下,時機就過去了,如果打開了盒蓋,無法害到了楊非子,那豈不是太冤枉了嗎?」
柳鳳閣道:「你可想過那盒中之物嗎?」
凌度月道:「在下以為可能是一種迷魂藥。」
柳鳳閣道:「那就無怪你想錯了。」
凌度月道:「不是藥物?」
柳鳳閣道:「如是有人想在楊非子的面前施展迷魂藥物,那便是孔子門前賣經書,自我找難看了。」
凌度月呆了一呆,道:「不是藥物,又是什麼呢?」
柳鳳閣道:「你小子放出之後,自然明白,我不能對你講的太多了。」
右手一探,把手中的紫藥丸,放向凌度月的口中。
凌度月急急叫道:「慢著,大東主,在下還有要事奉告。」
柳鳳閣收回右手,道:「什麼事?」
凌度月道:「聽口氣,在下和楊非子在廳中的交談,你已經很清楚了。」
柳鳳閣冷哼一聲,道:「就是這幾句話嗎?」
凌度月道:「不是,楊非子門下的三弟子陶崗,大東主知道嗎?」
柳鳳閣道:「自然知道了?」
凌度月道:「他送區區回來,我們又談了不少的話。」
柳鳳閣道:「不錯,他在此地停留了很久。」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也告訴了在下很多的事。」
柳鳳閣道:「什麼事?」
凌度月道:「楊非子他們師徒,也決心對付大東主了。」
柳鳳閣道:「只有這幾句話?」
凌度月道:「他們已決定了動手的時間!」
這一句話,柳鳳閣似乎是極感興趣,道:「他們準備什麼時間?」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大東主,可否讓他們撤掉頂在我身上的毒劍?」
柳鳳閣笑一笑,道:「其實,對付你馬松這樣的人,我們也用不著這樣小心的戒備。」
凌度月道:「說的是啊!但還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柳鳳閣一揮手,接道:「都退開去……」
三個人一齊收回毒劍,向後退出門外。
凌度月吁了一口氣,道:「大東主,你幾乎冤殺了好人。」
柳鳳閣道:「誰是好人?」
凌度月道:「區區在下呀!」
凌度月見侍衛已退出,突然放低聲音,道:「大東主,你在那楊非子的身側,放了一位奸細是嗎?」
柳鳳閣臉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
凌度月道:「因為在下發覺了一件奇事。」
柳鳳閣道:「不用賣關子。」
凌度月伸過頭去,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楊非子也在你身側安排了一個人。」
柳鳳閣突然一皺眉頭,道:「誰?」
凌度月道:「我怎知道是誰,不過,他一定是你親信的人,常年守在你身側的人。」
柳鳳閣招回了四個從衛,狠狠地盯他們一眼,默然不語。
凌度月道:「這就是在下沒有下手的原因,因為,我不知楊非子知道多少內情,他知道我收了你的銀票,自然,也知道了你給我那一個小巧的盒子。」
柳鳳閣靜靜地站著,似是正在盤算著如何處置目下的麻煩。
顯然,他相信了凌度月的話,自己在楊非子身邊安排下奸細,以楊非子的才智、惡毒,豈會計不及此。
凌度月也在盤算,楊非子滿腔熱情在柳鳳閣身側的,就是這四個保鏢中的一個,柳鳳閣派在楊非子身側的奸細,範圍更為狹小,是楊非子的三個親信弟子之一,但陶崗送自己回來,算時間,不太可能和柳鳳閣互通消息,餘下的只有大弟子、二弟子兩個人……
柳鳳閣暗中觀察四個侍衛的神色,竟然,瞧不出一點可疑之征。
這四人,都是隨他多年的侍衛,本不該生出叛離之心,楊非子的手段太惡毒了,保鏢的事他要做,幾乎沒有什麼他做不到的事情。
掌理天下第一豪富之家的大東主,經過了一陣沉思,突然微微一笑,道:「馬松,這地方不是說話的所在,走!咱們到一處清靜的地方談談去。」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悉憑大東主的安排。」
柳鳳閣目光轉動,回顧了四個侍衛一眼,道:「咱們都走吧。」
當先轉身向外行去。
兩個侍衛立刻搶到柳鳳閣的前面,替他開道,另外兩個卻緊隨在柳鳳閣的身後,反把凌度月放在最後,那是顯然怕凌度月藉機行刺。
穿過幾重庭院,柳鳳閣身子一轉,突然向一座瓦捨中走去。
凌度月認出了那不是柳大東主的住室,心中雖然有些奇怪,但卻無驚之處。
但柳鳳閣的四個侍衛,卻是看得大感奇怪,兩個先帶路的,忍不住低聲說道:「大東主,咱們到哪裡去?」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到那座瓦捨中坐坐吧。」
放快腳步,直奔瓦捨。
這是大宅院中冷僻的一角,三間瓦捨,也是堆雜物的所在。
別說以柳鳳閣這樣的身份了,就是府中的總管,一個月中,也難得來上一次。
門上有著積厚的積塵,還有一把大鐵鎖,看上去,這地方,至少有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沒有來過。
柳鳳閣當先帶路,直行到那瓦捨的木門前面,突然,從懷中取出了一把鑰匙,打開了木門輕輕一推,木門呀然而開。
四個侍衛緊隨在柳鳳閣的身後,行入瓦捨之中。
凌度月走在最後,緊隨四侍衛行了進去。
室內的窗上,垂著很厚的布簾,無法瞧到外面的景物。
借室門透入的光線,清晰地可以見到室內的景物。
除了柳鳳閣之外,任何人都有著一種很驚奇的感覺。
想像之中,這座靜室中,應該是雜物堆積,積塵盈寸,但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室中打掃得乾淨,擺著一個長形長桌,上面鋪著白綾桌面,顯得很雅潔。
圍繞著條桌,擺著十六張木椅。
柳鳳閣先在主位上坐下,微微一笑,道:「五位請隨便坐吧!」
四個侍衛,沒有坐下,兩個站在了柳鳳閣的身側,另兩個卻一前一後地挾著凌度月。
凌度月四下打量了一陣,拉開了一張木椅坐下。
柳鳳閣回顧著四個侍衛,道:「你們也坐下。」
四人一欠身,各自落座。
柳鳳閣突然舉手一揮,那兩扇開啟的木門,突然關了上去。
凌度月回頭看去,只見那一扇木門後面,站著一位青衣佩劍的少女。
這是出人意外的佈置,凌度月和四個侍衛,都有著很意外的感覺。
這瓦捨雖然開的有窗子,但卻被很厚的窗簾擋住,光線難入,木門掩上之後,室中立刻黑了下來。
只見柳鳳閣低聲說道:「上燈。」
火光一閃,一個青衣女婢,執著一支燭台,行了過來。
燭火熊熊,照得滿室通明。
柳鳳閣輕輕咳了一聲,道:「獻茶。」
室一角處,轉出了一個身著淡綠衣衫的少女手托木盤,捧著六盞香茗。
六個一樣的杯子,一樣的顏色,一樣的大小。
那綠衣少女玉腕輕舒,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茶。
柳鳳閣隨後抓起茶懷,道:「來!咱們先喝一杯。」當先喝了一口。
四個侍衛,相互看了一眼,各人喝了一口茶。
凌度月心中有著很深的戒備,端起了茶杯,裝作也喝了一口茶,其實,他並未觸到唇上。
四個侍衛,個個是滿腹懷疑,目光盯注在鳳閣的身上,忽略了凌度月,所以,也無人瞧到他只作了一個喝茶的姿勢。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馬松,你說的很真實嗎?」
凌度月略一沉吟,道:「小的怎敢欺騙大東主。」
柳鳳閣目光一掠四個侍衛,道:「你們試試看,是否還能提聚真氣。」
四個侍衛各自運氣一試,立刻臉色大變。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有一件事,我想奉告各位,你們剛才喝的茶中,早已混入了失功散而且藥力奇怪,只要片刻功夫,人就失去了功夫。」
四個侍衛齊聲說道:「大東主,是何居心?」
柳鳳閣笑一笑,道:「這要問你們了,你們追隨我時間很久,我待你們如何?」
侍衛之一的張奉說道:「大東主待我恩義深重。」
柳鳳閣道:「這就是了,你們四個人之中,卻有一個人出賣了我。」
四個侍衛齊聲說道:「那人是誰?」
柳鳳閣笑一笑,道:「現在,我還無法確定是哪一個?這要你們四個人去考慮了。」
張奉低聲道:「大東主,就算我們之中,確有一人出賣了大東主,大東主也不能把我們另外三個忠心耿耿的人一道處死。」
柳鳳閣道:「我沒有把你們一併處死之心,但你們必須要找出那個出賣我的人,他和楊非子互通消息,不但要暗算我,而且把你們中的三個人,也一併列入其中。」
張奉道:「大東主認為我們四人中,哪一個最為可疑?」
柳鳳閣道:「我不想冤枉任何人,所以你們不妨自己想想,你們四人終日守在一處,如是有一個行動有異,不難發覺。」
這時,凌度月更放心,因為他已瞭然,柳鳳閣派在楊非子身邊的人,時間匆忙,告訴他的事情不多,如果柳鳳閣知曉的很詳細,立刻就可以揭穿自己的部分謊言。
同時,凌度月也想到了,柳鳳閣身側傳出消息的人,也說的不夠詳細,所以才使自己瞞過了楊非子。
因為,時間太短促了,傳出消息,已然不錯,自是無法詳盡。
但聞柳鳳閣沉聲說道:「好漢做事好漢當,你既敢背叛我,為什麼不敢承認?連累別人,算得什麼英雄人物?」
張奉雙目圓睜,掃掠了另外三人一眼,道:「哪一位背叛了大東主,還不快認罪,需知咱們只要查對一下幾日來的微末小節,那就不難追出是什麼人了。」
另一個侍衛冷冷說道:「王八羔子,做事沒有一點骨氣,一旦咱們對質出來了,非把你剁成肉醬不可了。」
柳鳳閣道:「其實,用不著費太大的事,我和馬兄談的事,不足一個時辰,他已把信息傳了出去,你們只要詳對一下,半個時辰的行動,就不難找出他是什麼人了。」
張奉冷冷地道:「死不可怕,活罪難受,一旦被咱們對質出來,那就有得你的苦頭吃了。」
這時,緊靠張奉身側的一個侍衛,突然一轉身子,向牆壁上撞去。
柳鳳閣突然飛身起,一手提住了那人的衣頸,笑道:「王猛,別死得太快……」
王猛整個人,都被柳鳳閣提了起來,武功又已失去,一時間,手腳划動,口中說道:
「大東主,小的被勢所迫,實非得已。」
柳鳳閣放下王猛,笑一笑,道:「你坐下,我們談談。」
王猛面如死灰,道:「大東主,楊非子在我身上下了毒,我為了保命,沒有辦法不聽他的指揮。」
柳鳳閣點點頭,道:「這難怪你,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呢?」
王猛呆了一呆,道:「大東主……你……」
柳鳳閣接道:「你有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娘,是吧?」
王猛道:「是。」
柳鳳閣道:「你不能盡孝膝前,已是不孝,總不能再連累你的老娘親。」
王猛道:「我娘不是江湖中人,還望大東主開恩。」
柳鳳閣笑道:「咱們來個將計就計,只要你能幫我作一件事,不但我不會傷到你的母親,而且你也一樣不受傷害。」
王猛道:「什麼事?」
柳鳳閣道:「簡單得很……」
目光轉到凌度月的身上,接道:「把那小巧的錦盒給我。」
凌度月取出錦盒,雙手遞了過去。
柳鳳閣接過放在王猛的面前,道:「帶上這個錦盒,去見楊非子,進入花廳之後,打開盒蓋。」
王猛點點頭,道:「如果在下不幸死了,還望大東主照顧我的老娘。」
柳鳳閣道:「這個你放心,柳家有的是銀子,我會給她一筆很豐厚的銀錢,夠她餘年中享用不盡。」
王猛取過錦盒,放入袋中,道:「大東主海量,小的這就效命。」
柳鳳閣道:「你武功未復,如何能夠去得。」
雙手互擊了兩掌,接道:「拿茶來。」
那綠衣女婢,應聲行來,手上又托著一個木盤,上面放了五隻一樣的茶杯。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五位,請把面前的茶喝下去,可解失功散的奇毒。」
四個侍衛,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凌度月也端起了茶杯,心中卻暗自盤算道:「我既未中失功散的奇毒,自然不用解藥,這柳鳳閣心中的陰毒,比起楊非子,各極其狠,這一杯茶雖然有解毒之藥,只怕也不是單純的解藥。」
心中念轉,端杯之手,卻借衣袖的掩護,把茶水倒在一張絹帕之上。
好在,那茶杯很小,茶水不多,把濕的絹帕藏入袖中掩飾了過去。
柳鳳閣輕輕歎息一聲,道:「你們追隨我時日很久,在你們身上下毒,對我而言,是一樁很痛苦的事,但形勢逼人,也是沒有法子了,希望你們不要記恨才好。」
張奉等三侍衛,齊聲說道:「我等受大東主厚俸,優容,自當為東主效死,怎敢生記恨之心。」
只有王猛低著頭,默不作聲。
凌度月心中忖道:柳鳳閣為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思考也縝密的很,這些追隨他的親信人物,似是都有人質在他手中。
只聽柳鳳閣說道:「楊非子確是第一等精明人物,但他決想不到,我還暗中佈置了兩支伏兵。」
張奉道:「大東主算無遺策,楊非子豈是敵手。」
柳鳳閣笑一笑,道:「但楊非子是一位很有用的人,最好能把他收為我用……」
目光轉到王猛的身上,接道:「你試試看,功力是否已經恢復?」
王猛運氣一試,道:「多謝大東主,在下的體能已復。」
站起身子,接道:「大東主一諾千金,必會善視小人的娘親,小人不該貪生畏死,背叛了大東主,我這就去找那楊非子,不能完成東主之命,決不歸見東主。」
轉身向外行去。
柳鳳閣道:「站住。」
王猛回身一抱拳,道:「大東主還有什麼吩咐?」
柳鳳閣道:「楊非子何等人物,你這樣豈能見得到他?」
王猛道:「小人每次接見,都是那楊非子親自接見。」
柳鳳閣道:「但此番形勢不同,我帶你們到此一事,只怕早已無法瞞過那楊非子的耳目了。」
王猛道:「大東主的意思是……」
柳鳳閣道:「你如身受重傷,必要消去他心中之疑。」
王猛點點頭,道:「小人明白了,但不知哪一位下手?」
柳鳳閣道:「你自己動手吧!」
王猛應了一聲,伸手從快靴筒中,取出一把匕首,在身上連劃三刀。
但見衣裂皮綻,鮮血立刻湧了出來。
柳鳳閣點點頭,道:「可以去了,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王猛收起匕首,轉身向外行出。
奔行到室門口處,兩個青衣女婢突然打開了木門。
王猛一抬步,跨出門去。
這當兒,柳鳳閣突然一揚右腕。
一股暗流,湧了出去。
向前奔走的王猛,身體突然打了一個踉蹌,幾乎載倒在地上。
柳鳳閣道:「馬松,你跟去瞧瞧吧!」
凌度月心知拒絕不得,站起身子,向外奔去。
柳鳳閣道:「記著告訴他,把錦盒藏在袖中,一進廳門就叫他打開盒蓋。」
凌度月道:「在下明白。」
大步追了上去。
只見王猛嘴角也不停地流下鮮血。
凌度月暗暗歎道:「好厲害的內家掌力,遙遙一擊,竟然能使王猛受到這種沉重的內傷。」
王猛一伸手,道:「扶我一把,咱們可以走得快一些。」
凌度月無可奈何,只好伸手,挾了王猛。
一面奔行,一面打量了這座院落的形勢,發覺那座瓦捨,緊接衛牆,心中暗道:「如若柳鳳閣把一批人手,安置在這座府第之中,任那楊非子狡猾狐狸,也是想不到了。」
抬頭望望天色,只見西方天際,幻起了一片彩霞,已經是日落西山的時刻。
凌度月提起精神,大步向前奔去,穿過了幾處庭院,轉入花園。
王猛長長吸一口氣,右手緊緊握住了錦盒,直向花廳中行去。
凌度月心中忖道:以王猛的武功,決非楊非子敵手,但柳鳳閣卻堅信那一個小小的錦盒,就能使那楊非子屈服下來,這錦盒中的東西,必是十分珍奇了。
心中念轉,人已到了花廳門外。
只見人影一閃,三弟子陶崗已迎了出來,擋住了兩人的去路,道:「什麼人?」
王猛道:「在下王猛,求見楊大先生。」
陶崗沉吟了一下道:「你傷得很重吧?」
王猛道:「不錯,傷得不輕,但我還撐得住,你快些給我通報一聲。」
陶崗無可奈何,只好高聲說道:「閣下請進吧!」
在凌度月扶持之下,行到了廳門口處。
忽然間,想到柳大東主的話,凌度月突然間,放開了王猛,身子一閃,跨在大廳外面。
這一次,王猛果然是早已有準備,一進門,右手就拿住錦盒,人卻向楊非子快步衝去。
楊非子似是已覺出不對,冷冷喝道:「你給我站住。」
口中說話,右手拍出一掌。
一股強厲的勁風,直向王猛的前胸撞去。
蓬然大震聲中,王猛向前飛奔的身軀,硬被那一股內家真力,震得向後退了兩步,七竅湧血,倒了下去。
但王猛手中盒子,也已打開。
只見一淡****的粉末,滿室飄飛。
楊非子怔了怔,似已有驚覺,大聲喝道:「向後面躲。」轉身向後飛去。
那飛起的淡黃粉末,飄飛奇怪,楊非子和兩個隨身弟子都已被吸入了不少。
但覺一股腥臭之氣,直入內腑。
凌度月借牆壁掩護,橫裡向外躍去,一掠三丈。
陶崗聽得師父大喝之聲,也很快地向後退出了一丈多遠。
凌度月站在一株花樹旁側,雙目向花廳中探看,心中一直還在想著那淡****的粉末,不知是什麼惡毒的迷藥。
只聽衣袂飄風之聲,陶崗突然飛躍過來,厲聲喝道:「馬松,這是怎麼回事。」
凌度月吸一口氣,人又向後退開了九尺,道:「我不知道。」
陶崗一跨步,又欺到馬松身前,冷笑一聲,道:「你不知道?」
向後一探,欲抓凌度月的右腕。
凌度月一縮手,閃避開去。
陶崗一招落空,微微一怔,道:「馬松,你不錯啊!」
凌度月一提真氣,道:「誇獎,誇獎。」
陶崗冷哼一聲,雙手齊出,各攻兩招。
這四招,雙手互換,一氣呵成,如一招般的快速。
凌度月仍未還手,人卻藉機會又向後退出了兩丈左右。
陶崗呆了一呆,又欺身逼了上來,道:「你不是馬松……」
凌度月接道:「誰說不是?」
陶崗道:「馬松不可能躲開我連環四掌。」
凌度月道:「我退了近三丈遠,才躲開你五招攻勢,再說,兄弟總不能全無一點進步,對嗎?」
陶崗冷笑一聲,忽然直行過來,揮掌飛腳,一連攻出了八掌。
這一輪急攻,用出了他全身的本領,凌度月身如隨風柳絮,輕輕鬆鬆地避開了八招。
陶崗呆住了,心中已確定了這人不是馬松,也感覺到這人的武功,高強得很。
只聽一個威重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陶崗,你沒有中毒嗎?」
陶崗回頭望去,只見柳鳳閣在三個侍衛保護之下,站在八尺以外。
便最使陶崗驚訝的是三夫人和柳若梅母女二人,也姍姍行來。
這時,楊非子帶著兩個弟子,也從花廳中行了出來。
他臉色蒼白,冷冷地望了柳鳳閣一眼,道:「大東主,你要他弄的這一手嗎?」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不錯,楊兄,最好別太衝動,聽兄弟一言。」
楊非子道:「我在聽著。」
柳鳳閣道:「閣下是當今第一用毒高手,可知道你中的什麼毒嗎?」
楊非子道:「不論什麼毒,我姓楊的自信都不難解得,今日之恨,楊某人會牢記心中,咱們後會有期。」
轉身向外行去。
柳鳳閣道:「站住,聽兄弟說完話,楊兄再走不遲。」
楊非子停下腳步,緩緩回過身子,道:「大東主還有什麼動人的解說言詞。」
柳鳳閣道:「柳某人用不著再為楊兄解說了,你雖是天下第一個神醫,但也解不了身中的奇毒。」
楊非子哦了一聲道:「為什麼?」
柳鳳閣道:「因為那不是一般的毒物。」
楊非子冷冷說道:「那是什麼藥物?」
柳鳳閣笑一笑,道:「楊兄見多識廣,大約知道金蠶蠱,這個名字吧!」
楊非子呆了一呆,道:「金蠶蠱?」
柳鳳閣道:「不錯,是金蠶蠱,楊非子,是否感覺到,內腑之中,有如蟲蟻蠕蠕而動?」
楊非子道:「金蠶蠱毒,為西南蠱宗之中最惡毒的一種,你怎會取得?」
柳鳳閣道:「楊兄忘記了一件事,錢可通神,兄弟卻又是當今最大家產中的主人。」
楊非子道:「你買來的蠱毒。」
柳鳳閣道:「不錯,我化費千兩黃金,十顆明珠,買來這一盒金蠶蠱毒,在下還可奉告楊兄一句的是,這是金蠶蠱的本命蠱毒,楊兄縱然是醫術回天,也無法自救……」
楊非子怔了一怔,道:「金蠶婆婆來了嗎?」
柳鳳閣道:「沒有。」
楊非子道:「在下也沒有聽說過你柳大東主,去過南荒。」
柳鳳閣道:「購買金蠶蠱毒,也用不著我柳某人去一趟南荒。」
楊非子沉吟了一陣,道:「你說吧!什麼條件?不過,我想告訴你,如果條件提得太苛刻,你可能會全部落空。」
柳鳳閣淡淡一笑,道:「楊兄,此時此情,你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聽我之命,從此為我效命,不得妄生異心,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楊非子道:「你有解藥嗎?」
柳鳳閣道:「有。」
柳非子道:「可以先給我們一粒服下嗎?」
柳鳳閣道:「可以,你們服過解藥之後,才能知道我說非虛。」
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三粒解藥,道:「閣下小心了。」
楊非子伸手接過了三粒藥丸,不管是真是假,自己先吞了一粒,才緩緩把另兩粒解藥分給兩人。
兩個人也未作聲,一口把藥丸給吞了下去。
對症之藥,立刻間,有了奇效,楊非子等三人精神大見好轉。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楊兄,咱們是兩個不能並立的人,兄弟如不先下手,只怕要遭楊兄暗算了。」
楊非子道:「這藥物,你帶了多少。」
柳鳳閣道:「至少,夠你們師徒三人服用個兩三年。」
楊非子道:「兩三年之後呢?」
柳鳳閣道:「也許你楊兄早已想到了破除之法,在下也可以遣人到南荒再買。」
楊非子歎口氣,道:「大東主,你說得仔細一些,要我們如何幫忙?」
柳鳳閣道:「從現在起,三位不要再妄生主意,一切聽從在下之命。」
楊非子道:「還有嗎?」
柳鳳閣道:「就是如此……」
語聲一頓,接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答應了才不失聰慧。」
楊非子冷冷說道:「咱們沒有身受暗算,那就決不會答允此事,現在,似乎只有從命的份了。」
對楊非子,柳鳳閣似乎還有著一些容忍之心,一揮手,高聲對侍衛說道:「你們記住,以後,對待這位楊大神醫,最好要忍受一些,還要和往常—樣尊重。」
楊非子只聽得心中難過,轉過頭去,不願多聽。
柳鳳閣目光突然轉到了凌度月的身上,笑一笑,道:「馬松,你過來。」
凌度月向前行了兩步,道:「什麼事?」
柳鳳閣舉手一抬,道:「你走近來些。」
凌度月又向前行了兩步,道:「大東主,有什麼吩咐。」
柳鳳閣微一擺頭,三個侍衛,立刻兩側散佈,準備合圍。
凌度月目光轉動,霍然向後退開了三步。
柳鳳閣突然提高了聲音,道:「你是誰?」
凌度月道:「馬松。」
柳鳳閣淡淡一笑:「你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嗎?」
凌度月淡淡一笑,道:「隨便大東主怎麼想了,如是覺著在下是冒充的,在下立刻離去。」
柳鳳閣道:「那怎麼好!你替我柳某人立了不少功勞,怎能說走就走。」
但人影閃動,張奉等三個侍衛,已把凌度月圍了起來。
凌度月雙目中神芒一閃,泛起了一臉殺機,仰天打個哈哈,道:「柳大東主,還有一盒金蠶蠱毒物,來對付在下嗎?」
柳鳳閣道:「你好大口氣,自非無名人物,何不通報真實姓名上來。」
忽然間人影一閃,楊非子快如閃電一般,欺近了柳鳳閣,右手一伸,推在柳鳳閣的背心之上,道:「柳大東主,是否相信區區的掌力,一發之下,能夠震斯你的心脈。」
三侍衛回身準備出手相救,楊非子兩個中毒弟子,已雙雙跨前一步,攔住了三名侍衛。
柳鳳閣似乎是胸有成竹,淡淡一笑,道:「你們退下去,不可出手。」
三侍衛互望了一眼,退後一步。
楊非子道:「借用你柳大東主一句話,識時務者為俊傑。」
柳鳳閣道:「你要什麼?」
楊非子道:「解藥,柳兄何必明知故問。」
柳鳳閣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道:「拿去吧!」
楊非子接過玉瓶,道:「只要我有半年時間好活,我就能遠走南荒,找到金蠶婆婆,要她療好我的蠱毒。」
柳鳳閣道:「可惜,你只能支持十二個時辰。」
楊非子才開瓶塞,竟然是一個空瓶,哪裡有什麼解藥。
柳鳳閣微微一笑,接道:「對付楊兄這等高明的人物,兄弟不得不留上一手,這玉瓶中,兄弟只放了三粒解藥,已被三位服下。」
說話之間,突然向前一步,脫出了楊非子的掌勢,一轉身,對面而立,接著道:「楊兄,是否想以武功,和在下一決勝負?」
楊非子淡淡一笑,道:「算了,兄弟還想多活幾年,柳兄偌大的家產,大約也不想死吧?」
柳鳳閣道:「說的是啊!以兄弟這龐大無比的財富,和你楊兄用毒的手法及絕世的才慧,如能真誠合作,放眼江湖,還有什麼人,能是咱們的敵手?」
楊非子道:「如是柳兄確有誠意和兄弟合作,那就應該開誠佈公地和兄弟談談才是,用不著施下這等毒手。」
柳鳳閣道:「楊兄如若不是存心動兄弟,兄弟怎會先行下手。」
楊非子淡淡一笑,道:「有一件事,楊某要奉告柳大東主。」
柳鳳閣道:「兄弟洗耳恭聽。」
柳非子道:「楊大東主已中了兄弟的無形之毒。」
柳鳳閣臉色微微一變,但立刻化作了一臉笑容,道:「想當然耳,但不知楊兄這無形之毒,要幾時發作?」
楊非子道:「十二個時辰之後,和你柳兄在兄弟身上下的金蠶蠱毒,完全一樣。」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在對楊兄下手之前,兄弟早已思慮及此了。」
楊非子道:「大東主,咱們應該找一處雅靜之處,找幾個絕色美女,準備一罈老酒,好好地喝一頓,等候毒發,死亡,兄弟中毒早一些,也許會先你柳兄走一步,世上的怪事,雖然很多,但像你我這樣,既是朋友,又是仇人的人,對酒待死,那也是世間少有的事情吧。」
柳鳳閣道:「兄弟財富敵國,死了未免可惜。」
楊非子道:「柳大東主可是覺著天下真有能醫治好兄弟無形之毒的名醫嗎?」
柳鳳閣道:「就算世間真有這麼一位高人,兄弟也無法在十二個時辰之內,把他請到開封府。」
楊非子道:「金銀為用,博大無匹,唯一的缺憾,是它不能買命。」
柳鳳閣哈哈一笑,說道:「楊兄,花花世界,充滿著美好歡樂,想是你楊兄,也不願死吧!」
楊非子道:「柳兄有什麼高見呢?」
柳鳳閣道:「楊兄在兄弟身上下的毒,是否有解藥可解。」
楊非子道:「有!柳兄的意思是……」
柳鳳閣接道:「咱們每日交換一次解藥,豈不是大家都可以活下去了。」
楊非子笑一笑,道:「話是不錯,不過,兄弟有疑難之處。」
柳鳳閣道:「楊兄請說,兄弟相信,合咱們兩人之力,天下沒有難事?」
楊非子道:「兄弟的解藥,如不對症,救不活你柳兄的命,如是藥用對症了,你大東主所中毒之毒,立刻可解,但兄弟身中之毒,卻只能延長十二個時辰,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柳鳳閣微微一笑道:「說的也是,但此事,也並非全然不可解決,咱們彼此再多想想如何,以楊兄之能,只要有得兩個時辰的時間,定然可以想出辦法了。」
楊非子點點頭,道:「咱們師徒三人,暫時告退,兄弟想出辦法,再行通知你柳兄一聲。」
目光一掠三夫人,竟然轉身直入花廳。
兩個隨行中毒的弟子,也緊追在楊非子身後面去。
這時,站在凌度月身後的陶崗,卻高聲叫道:「師父,弟子沒有中毒。」
楊非子道:「那你就留在花廳外面瞧瞧熱鬧吧!不過,除非有人要你的命外,不許插手。」
陶崗應了一聲,向後退開了一丈。
目睹楊非子行入花廳,柳鳳閣目光突然轉注到凌度月的身上,道:「馬松早死了,是嗎?」
凌度月眼看楊非子回到花廳,沒了無形之毒的威力,不禁豪氣奮發,縱聲一笑,道:
「咱們不如你柳大東主的手段殘忍,馬松還好好地活著。」
柳鳳閣道:「你既然承認不是馬松,而敢孤身深入龍潭虎穴,也算一位有識有膽的人物,何不報上姓名?」
凌度月笑一笑,道:「看到你和楊非子這番鬥智、施毒,好生叫在下感慨,江湖上當真是步步凶險,處處殺機……」
柳鳳閣冷冷接道:「我問你的姓名,你不覺著說話太多了嗎?」
凌度月道:「你知道我不是馬松,已經夠了,用不著再問我是誰。」
柳鳳閣突然一揮手,身側三個侍衛,突然直向凌度月行了過去。
凌度月吸一口氣,迎了上去。
三人相距還有三尺左右時,張奉突然發難,左手探出來,抓住凌度月的右腕。
凌度月屈指一彈,一縷風,擊中了張奉手腕。
張奉一中指風呲牙咧嘴,錯了過去,正和兩個侍衛碰著。
兩個人一左一右,雙掌並出,攻向了凌度月。
凌度月吸一口氣,舉步橫邁一步,脫出了兩人的掌力範圍,站在一側。
柳鳳閣望著三個侍衛,微微一皺眉頭,道:「住手。」
兩個較後出手侍衛,正準備衝了過去,聽得柳鳳閣之言,立刻收住了身軀。
那張奉被彈中一指,一直運氣調息,但右手仍有微麻之感,所以,未敢再作出手的準備。
凌度月長長吁一口氣,道:「柳大東主,他們不是我的敵手,閣下何不親手試試?」
柳鳳閣雙目神光如電,凝注在凌度月的臉上,心中卻在暗暗盤算如何對付此人。
凌度月心中也在忖道:如能早把此人制服,不但可使這府中人,不再和我出手,而且還可迫使他們就範,逼他說出解那金蠶毒物的解藥所存之處,連帶的制服了楊非子……
如若真能如此,豈不把一場的大殺戮,消弭於無形之中。
心中念轉,突然邁了兩步,衣衫飄飄中,人已到了柳鳳閣的身前。
看似舉步跨行,實則快若馭風,兩個擋在凌度月前面的侍衛,竟然來不及出手阻擋,凌度月人已越過,直逼到柳鳳閣的身前。
柳鳳閣大吃一驚,右手一揚,一掌劈出,直劈向凌度月的前胸。
凌度月指出如電,五指襲向柳鳳閣擊出的右腕,硬把柳鳳閣的攻勢給逼了回去。
柳鳳閣借收掌之勢,駭然向後退了三步。
這一陣工夫,柳鳳閣兩個侍衛,已然由身後襲來,雙掌並出,拍向凌度月的後背。
霍然一轉身軀,凌度月臉上泛現出了濃重的殺機,右手微抬一揮。
一道銀芒,閃了兩閃,凌度月突然一側身,由兩個人之間穿了過去。
兩個侍衛,似乎收勢不住,硬向前面的柳鳳閣衝了過去。
柳鳳閣伸手一指,道:「你們瞎了眼嗎?」
但聞蓬蓬兩聲,兩個大漢,人已倒了下去。
敢情早已氣絕死亡。
就這一陣工夫,凌度月人已逼近了四大侍衛中僅存的張奉身前,道:「你自絕,還是要我出手。」
張奉的右手,麻木還未全消,但性命要緊,一吸氣,忽然橫身越出八尺,落在了三夫人和柳若梅的身側。
不論他逃向任何一個方位,都難逃無形劍的追殺,但逃向三夫人的停身之處,卻使得凌度月有所顧慮。
就在他沉吟之間,柳鳳閣已然疾如飄風,悄然而遁。
三夫人低聲道:「若梅,咱們也走吧!」
母女手牽手,聯袂而去。
張奉竟然追在三夫人的身側,低聲道:「夫人,請替在下美言一二。」
三夫人停下了腳步,雙目在張奉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你要我們救你。」
這時,凌度月已然追了上來。
但他並未立刻出手,只是靜靜地站在三夫人六尺以外。
三夫人回顧了張奉一眼,道:「柳大東主走了。」
張奉四顧了一眼,道:「所以,要夫人替在下代求一下,請那位少俠高抬貴手,放過在下。」
三夫人目光微轉,看那凌度月一直未再逼過來,心中明白,凌度月並無非殺張奉不可之心,當下說道:「我試試看!」
目光微抬,注視在凌度月的身上,道:「凌少俠,小婦人這廂有禮了。」
欠身福了一福。
凌度月遙遙一抱拳,道:「不敢,不敢,三夫人有什麼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