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楊非子說的是真是假,但他每一句話,都有著很大的鎮人力量。
雷慶為人老練,覺著此時此情之下,生恐凌度月年少氣盛控制不住,急怒出手,造成慘局,當下說道:「閣下的高明,好叫雷某佩服。」
楊非子笑一笑,道:「雷大俠有何見教,只管請說,可能的範圍之內,楊某人盡可能給你滿意的回答。」
雷慶道:「和閣下談話,確使人省去了不少的口舌……」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開封府的整個事件,可是由閣下的設計?」
楊非子沉吟了片刻,搖搖頭道:「不敢掠人之美,楊某人只是參與一二。」
雷慶道:「以閣下在武林中享譽之隆,地位的清高,怎會置身於江湖是非之中呢?」
楊非子笑笑,道:「你大俠呢?又為什麼不安居林泉?」
雷慶道:「杜天龍是我義結金蘭的兄弟,在下義不容辭。」
楊非子笑一笑,道:「楊某受人之托,也不能不忠人之事。」
雷慶道:「楊大先生總不會是主持其事的首腦人物吧?」
楊非子答非所問地冷冷說道:「在下倒希望你雷大俠能好好勸說歐陽堡主一番,盛名得來不易,何不名哲保身,早回綠竹堡,或可晚年無恙。」
雷慶笑一笑,道:「楊大先生的話雷某人一定傳到。」
楊非子神色凝重的說道:「雷大俠,萬一歐陽老堡主不聽勸告,你閣下最好能退出這番紛爭之中。」
雷慶心中一動,歎口氣道:「楊大先生,雷某有一事不明,希望楊大先生能夠代為解惑。」
楊非子道:「雷兄如若相信楊某,希望字字真實。」
雷慶道:「武林風波多肇因名利之爭,但這一場紛爭,似乎是奇怪得很,既非為名也不像為利,而且把你數十年不捲入江湖武林是非的楊大先生也拖入了這次漩渦之中。」
楊非子笑一笑,道:「問得好,江湖上除了名利之爭外,最好能少聽別人的隱密……」
雷慶怔了一怔,道:「楊大先生,這人在下就不懂了……」
楊非子搖搖頭,笑道:「我已經點出了題目,文章應該怎麼作,你雷大俠自己去想吧……」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也許綠竹堡的歐陽老堡主知道內情,雷大俠不妨和歐陽老堡主談談。」
雷慶道:「楊大先生,這場麻煩究竟是起因於歐陽堡主呢?還是起因杜天龍的身上。」
楊非子道:「雷兄請回去問過歐陽老堡主,在下相信他可以給你一個圓滿的答覆。」
雷慶點點頭,道:「這麼說來在下可以走了嗎?」
楊非子笑一笑,道:「在下一直把你雷大俠視作貴賓,從無留難之意。」
雷慶一抱拳,道:「雷某人告辭了。」
楊非子一揮手,道:「兩位好走,恕我不送了。」
雷慶帶著凌度月離開了花廳,直向大祥記綢緞莊奔去。
凌度月低聲說道:「老哥哥,咱們走慢一些吧!」
原來雷慶離開那花廳之後,一直快步奔行,竟不顧引得大街行人注目。
聽到凌度月的話才放慢了腳步,歎口氣,道:「老弟,你是否覺著事情很可疑嗎?」
凌度月道:「哪一方面?」
雷慶道:「楊非子這麼輕易放咱們離開那座花廳。」
凌度月道:「這個確有些值得懷疑之處。」
雷慶道:「唉!老弟,不瞞你說,我心中很懷疑一件事。」
凌度月道:「什麼事?」
雷慶道:「那楊非子很可能在咱們身上動了手腳?」
凌度月怔了一怔道:「你是說他們在咱們身上下了毒?」
雷慶道:「是的!所以我必需盡早的趕回大祥記,見見歐陽堡主。」
凌度月暗中運氣一試,道:「老哥哥,在下沒有中毒之征。」
雷慶苦笑一下,道:「如是能叫咱們覺出中毒,那就不配叫作回天手。」
凌度月未再說話,但卻感到雷慶震駭得有些過份。
回天手楊非子確然有過人的智慧,但未必就有雷慶形容的那麼厲害。
回到大祥記,雷慶來不及洗去臉上的易容藥物,直向歐陽明的居室中闖去。
歐陽成方突然閃身而出,攔住了雷慶,道:「閣下……」
雷慶接道:「老朽雷慶,歐陽老堡主在嗎?」
他的易容術瞞不過回天手楊非子的雙目,但卻瞞過了歐陽成方。
這時凌度月心頭突然震動了一下,暗道:「我們這易容手法十分高明,楊非子能夠瞧出來,已然不同凡響,但他竟然能夠叫出了雷慶和我的身份……」
念轉及此才感覺自己究竟是閱歷太淺,雷慶的震駭並非無因。
忽然間,凌度月感覺到背脊上升起了一股寒意。
閱歷豐富的歐陽明,似是已從雷慶急快的口氣中,聽出了不對,一閃身迎了出來,道:「雷兄,什麼事?」
雷慶舉步入室,一面說道:「我們被人家認出了身份,逐離王府。」
歐陽明哦了一聲,極快地打量了雷慶一眼,道:「什麼人?」
雷慶道:「回天手楊非子。」
歐陽明似是受到了極大的震駭,臉色突然一變,道:「你是說天台楊非子?」
雷慶道:「除了此人之外,天下還有何人,幾句話就夠使老朽和凌老弟離開了王府。」
歐陽明一揮手,低聲道:「成方,你去找陳二叔和天龍,要他們在大廳上候著,我有要事和他們談談。」
遣走了歐陽成方,歐陽老堡主才長長吁一口氣,道:「雷兄,你說些什麼?」
雷慶道:「他要我勸告老堡主早回綠竹堡,別再在開封停留。」
歐陽明苦笑一下,道:「你中了毒嗎?」
雷慶道:「我不知道。」
凌度月道:「在下和雷大哥一直守在一處,在下完好無恙,雷老哥怎中毒……」
話剛落口,雷慶突然雙眼翻白,一跤跌向地面。
歐陽明一伸手抓住了雷慶,放在一張太師椅上,道:「凌少俠,你……」
目睹雷慶突然倒下去,凌度月簡直愕到了極點,呆了一呆,道:「我一直留心著楊非子的一舉一動,不知他何時施下毒手。」
歐陽明伸手按在雷慶的脈膊之上,緩緩說道:「雷兄中的是三日斷魂粉,三日內都可救得,只要老弟沒中毒……」
凌度月突然感覺到,雙腿一軟向前栽去。
歐陽明大吃一驚,伸手扶住了凌度月,道:「凌少俠,你也中了暗算。」
凌度月神情木然,驚駭尤過痛苦百倍,道:「他怎會在我身上下了毒?」
掙脫了歐陽明的右手,突然轉身向外行去。
但他行不過三步,雙腿一軟,又向地上摔去。
歐陽明伸手扶住了凌度月道:「凌少俠,鎮靜些。」
凌度月駭然欲絕地道:「我的腿,我的腿好像失去了作用。」
歐陽明扶著凌度月在一張木椅上坐下道:「你中了楊非子的失功毒散。」
凌度月道:「失功散。」
歐陽明臉色肅穆,道:「是的,凌少俠,那是楊非子秘製的三大奇藥之一,凡是中了失功散的人,會忽然失去了一身武功。」
凌度月道:「我該當時殺了他的,這人手段如此可怕,惡毒,留他在人間實是一大禍害。」
歐陽明目睹奇禍橫生,反而冷靜了下來,道:「凌少俠幸好你沒有和他動手。」
凌度月道:「為什麼?」
歐陽明道:「他能在一丈內眨眼間毒倒了武林高手,而八個人都來不及攻出一招一式。」
凌度月道:「我……」
他本想說我不信,但忽然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中了奇毒,而且事後運氣相試,竟無中毒之征,立刻住口不言。
但聞歐陽明歎一口氣,道:「老朽就是八大高手之一,我們逼他救一個人,雙方說僵了,動上了手,但我們未來得及出手,就被他毒倒在地上。」
凌度月暗中運氣,但覺真氣渙散,竟然提神不起,才黯然一歎,道:「老堡主,這斷魂散有沒有解救的藥物?」
歐陽明道:「除了楊非子之外,還有一個可以解救,只是他住在千里之外,快馬兼程只怕來不及救雷兄之命了,再說他常年邀游於名山勝水之間,一年有半年不在府中,是否能見到他,也只有一半的機會。」
凌度月武功忽失,豪氣頓消,長歎一聲,道:「在下慚愧的很,原來想助諸位一臂之力,但卻未料到竟然遭人暗算,老堡主請賜快馬一匹,在下……」
歐陽明接道:「凌少俠,你想到哪裡去?」
凌度月道:「回到家師之處。」
歐陽明搖搖頭,道:「凌少俠,楊非子不會讓你離開開封,而且你身中失功散毒,雖不似雷兄一般,三日可以致命,但如在三七二十一日內不能解去失功散毒,這一身武功就算永遠無恢復之望。」
凌度月又是一呆,道:「老堡主的意思是……」
歐陽明接道:「凌少俠請留在此地,由老朽想想辦法?」
凌度月道:「來得及嗎?」
歐陽明道:「凌少俠,老朽不敢保證什麼,但我當盡力而為,希望在三天之內,取到解藥。」
凌度月無可奈何地道:「好吧!在下多留三日,但老堡主不必太過為難,大丈夫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談話之間,陳大可急急行了進來,一欠身道:「老堡主,有一位小乞丐求見堡主。」
歐陽明道:「小乞丐?」
陳大可道:「是的,看年紀只不過十三四歲。」
歐陽明沉吟了一陣,道:「先把雷老英雄和凌少俠移入內室,再陪他同來。」
陳大可道:「屬下曉得。」
片刻之後,陳大可帶著一個鶉衣百結的小叫化子行了進來。
陳大可說的不錯,小叫化子只不過十三四歲,頭上戴了一頂氈帽,臉上滿是油污。
歐陽明卻不敢妄存絲毫不敬之心,一抱拳道:「小兄弟是……」
小叫化接道:「你是歐陽堡主?」
歐陽明道:「老朽歐陽明。」
小叫化回顧了一眼,道:「你們是不是有兩個人受了傷?」
歐陽明聽得一怔,暗中提聚了功力,笑道:「不錯,小兄弟怎樣得知?」
小叫化笑一笑,露出了一口細小的白牙,道:「他們傷的如何?」
歐陽明道:「小兄弟,可否先見告姓名來歷?」
小叫化道:「不用管我來自何處,但我能醫好他們的傷勢。」
歐陽明道:「小兄弟,你不是丐幫中人吧?」
小叫化道:「不是,天下的叫化子很多,但不一定都是丐幫中人。」
歐陽明道:「嗯!小兄弟是說,你能療治他們的傷勢,定然是有條件了,但不知小兄弟可否先行奉告。」
小叫化道:「我如說沒有條件,只怕你歐陽老堡主不會相信了。」
歐陽明笑一笑,道:「小兄弟說的不錯啊!我是個歷練很深的人,我不會輕易地相信那些編織的謊言。」
小叫化笑一笑,道:「歐陽堡主,你似乎很自信是嗎?」
歐陽明雙目盯注那小叫化的身上,道:「小兄弟,你還有什麼證明?」
小叫化道:「你又能說出什麼?」
歐陽明歎口氣,道:「小兄弟,你好像不是本來的面目。」
小叫化道:「我……」
歐陽明接道:「你是一位小姑娘,對嗎?」
小叫化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緩緩說道:「唉,歐陽老堡主,看來你是位很仔細的人。」
歐陽明道:「所以,你姑娘可以說出實在情形了。」
小叫化道:「老堡主,你想的如此周密,那就更應該讓我試試了。」
歐陽明道:「啊!為什麼呢?」
小叫化道:「你想必早已心中明白,你無法取到解藥……」
歐陽明道:「小姑娘,你錯了,我就要去見楊非子。」
小叫化道:「討解藥?」
歐陽明道:「是的!我不能讓他們死去。」
小叫化笑一笑,露出了一口整齊細小的白牙,道:「那將付出很大的代價。」
歐陽明道:「不錯,楊非子不肯把他們毒死,那就是留下了討價還價的餘地。」
小叫化道:「老堡主一定知道,楊非子決不會做虧本錢的生意。」
歐陽明道:「是的!但老夫已準備付出任何我能付的代價。」
小叫化點點頭,道:「老堡主,像你這樣講義氣的人,江湖上還真的不多。」
歐陽明道:「姑娘誇獎了。」
小叫化道:「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楊非子派來的人,定然會提出要你付出的代價,但若我不是楊非子派來的,又有誰知道他們受了這樣重的傷呢?」
歐陽明微微一怔,道:「這個……」
小叫化道:「所以,你應該讓我試試,我如加害了他們,很難生離此地,是嗎?」
歐陽明呆住了,只覺這姑娘說的入情入理,竟使人無法反駁。
小叫化有些急躁地說道:「老堡主,我的時間不多,不能拖延下去,我希望能早些療治他們的傷勢。」
歐陽明雙目中神光暴射,凝注在小叫化的身上,道:「小姑娘,你不要冒險,如是你無法醫好他們的傷勢,老夫會立刻把你擊斃掌下。」
小叫化輕鬆地笑一笑,道:「保證是藥到病除。」
歐陽明不再多言,引小叫化進入了室中,一面提氣,把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右掌之上。
小叫化未再多講一句話,也未看兩人的脈象病情,從衣袋中摸出兩種顏色不同的藥丸,捏了雷慶的牙關,把藥丸投入雷慶的口中,立刻轉向了凌度月的身前。
凌度月道:「你是什麼……」
小叫化一抬手,藥丸投入了凌度月的口中,轉身向外走去。
歐陽明一橫身,攔住了去路,道:「小姑娘,等他們醒來再離此。」
小叫化道:「那是對症之藥,很快就可以醒過來了,不過雷慶傷得很重,只怕他已無法自行運氣,希望你找個人幫他一下。」
歐陽明雙掌拍了一下,陳大可應聲而入。
一指雷慶,歐陽明緩緩接道:「大可,幫他運行一下真氣。」
陳大可依言施為,盤膝坐在雷慶身後,以內家功力,攻入了雷慶的玄機穴中。
凌度月神志清明,藥丸入腹之後,立刻感覺一股熱流,在丹田之中散開,本能地運氣相合。
但覺一股熱力隨著真氣運行,所到之處,汗水湧出。
出了一身大汗,凌度月頓然有著一股輕鬆的感覺,一舉步行下木榻,雙腿竟然已完全恢復。
雷慶得陳大可內力之助,很快地把藥力運行開去,除了奇毒。
目睹藥物的奇效,歐陽明突然對那小叫化一抱拳道:「歐陽明感激萬分,姑……」
小叫化一擺手,道:「不用空言感激,重要的是你們要有番計劃,楊非子還不知道他們兩位的傷勢已經痊癒,很可能會派人來有所勒索,你們如何對付,該好好地計劃一番,我的愚見能別讓他知道兩位傷勢已好,可埋下一支奇兵……」
語聲頓一頓,道:「我要去了,用不著送我,也別派人跟蹤我。」
轉身向外奔了出去。
歐陽明奔出客廳,那小叫化已快步離去。
一面吩咐了下人,替雷慶和凌度月準備衣物沐浴,人卻舉步行入內室。
陳大可站起身子,悄然退了出去。
雷慶輕輕咳了一聲道:「好利害的楊非子。」
凌度月道:「這人當真是可怕得很,但不知他是否有立刻置人於死的毒藥。」
歐陽明道:「聽說他有一種三步奪命毒粉,人中後立刻就死。」
雷慶道:「那小叫化是不是丐幫中人,藥物靈效得很,在下似乎已感覺到餘毒盡除了。」
歐陽明道:「世間只有一種藥物,具有這等一服即愈的奇效……」
凌度月接道:「什麼藥物?」
歐陽明道:「楊非子自製的解藥,除此之外就算是仙露玉液,也不致如此快速地使人恢復過來。」
凌度月道:「你是說他偷來楊非子的解藥?」
歐陽明道:「不知是否偷來的,但他用的對症之藥,是不會錯了。她為什麼救二位?」
雷慶躍下木榻,道:「老堡主,她為什麼救咱們暫時不用去想,但她救了我們總是不錯,兄弟覺著她臨去的兩句話說得不錯,我和凌老弟仍裝作中毒未解,看看那楊非子有些什麼舉動。」
歐陽明道:「老朽也是這樣的想法。」
三人又計議了一陣,決定以靜制動,先觀敵勢,再作應變。
歐陽明囑咐了陳大可,盡量保守機密,杜天龍、歐陽鳳、王人傑、歐陽成方等,都不知詳細內情,都知道雷慶和凌度月中了毒,安置在一座小樓上。
黃蜂女堅持要登樓瞧瞧雷慶和凌度月的傷勢,歐陽明沒有法子,只好陪她登樓查看。
雷慶昏迷不醒,凌度月卻是武功盡失。
黃蜂女查看過兩人的傷勢,竟然和苗奇悄然離去。
對兩人的走,王人傑和杜天龍都極感忿怒,但歐陽明卻笑一笑,道:「他們本不是咱們同道的人,凌少俠中毒失去武功,他們已完全喪失了對咱們的信心,離此他去,以保性命,實也不用苛責。」
保守隱秘的方法很成功,杜天龍和王人傑等,都有著無比的哀傷,但也都激起了拚命之心。
歐陽明一直坐在大廳中等待著回天手楊非子的消息。
但事情大出了歐陽明的意料之外,直到日落西山,仍不見楊非子遣人登門。
夜幕低垂,大祥記客廳中燃起了四支火燭,照得一片通明。
除了客廳之外,到處卻不見燈火。
但暗影中,卻不時有人影移動。
整個大祥記綢緞莊,都在一片森嚴的戒備中。
歐陽明坐鎮大廳,直等到二更時分,還不見楊非子遣人來此。
陳大可低聲道:「老堡主,你睡一會吧!他們要遣人來,也會大搖大擺地找上門來,看樣子今天是不會來了。」
語聲甫落,忽然響起了一聲輕微竹哨聲。
這是約定的信號,陳大可一晃身,飛出了大廳。
歐陽明也站起身子,負手立於廳中。
片刻之後,陳大可帶著一個人走入廳中,竟然是黃蜂女去而復返。
只見她雙手提著兩隻黑布罩的大竹籠,裡面傳出了嗡嗡之聲。
歐陽明怔一怔,笑道:「姑娘回來了。」
黃蜂女放下手中的竹籠,行入廳中,道:「小女子自知武功有限,難以助諸位一臂之力,因此去尋了一些毒蜂回來,也許可以稍盡功力。」
歐陽明道:「姑娘很辛苦,那個黑布罩的竹籠中,都是毒蜂嗎?」
黃蜂女點點頭,道:「小女子已經馴了半日,還不能運用自如,好的是我還有一隻隨帶的玉蜂,可為前導,對敵時還不致於無法控制,我希望盡兩日的時間,能把它馴服一些。」
歐陽明道:「姑娘這等特奇之術,江湖上除了令堂和姑娘之外,只怕再無第三人了。」
黃蜂女黯然一笑,道:「彫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但求能得為雷老前輩和凌少俠報仇之事一盡心力,小女子死亦無憾了。」
歐陽明暗暗忖道:「想不到這惡名昭著的小丫頭,竟然是性情中人。」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姑娘這片心意,老朽亦為感動,但願吉人天相,他們兩位能及時得救。」
黃蜂女苦笑一下,有些淒涼地說道:「蛇怪苗奇,對那萬年虎銜恨極深,決心去尋找一些奇毒之蛇,用作報復,但奇蛇難求,不如小女子求毒蜂這麼方便,他要我轉告堡主,也許一月,也許一年,他找到了能夠報仇的毒蛇,定然重回開封,只是這一次也許無法為諸位助陣了。」
歐陽明道:「苗兄有這份心願,我們一樣感激,姑娘收羅這些毒蜂,想來極為辛苦,先請回房去休息一下吧!」
黃蜂女道:「這些毒蜂,野性未脫,小女子希望能把後院賜借,為我馴蜂之用。」
歐陽明道:「姑娘請便。」
黃蜂女一欠身,轉步出了大廳。
目睹黃蜂女的背影消失之後,歐陽明點點頭,道:「好!這位姑娘頗具義氣心腸,不過,你得去通知她一聲,要她先瞭解咱們這些對敵的暗記,以免自相殘殺。」
陳大可一欠身,向外行去。
歐陽明因黃蜂女的歸來,心情好了很多,熄了大廳的火燭,盤坐調息起來。
一夜已過,未發生一點事故。
直到第二天,太陽下山時分,歐陽明已到了無法忍耐的時刻,楊非子才派來了一個人。
那人四十上下的年紀,長衫、氈帽,手中執著楊非子的拜帖。
陳大可接待其直入大廳,引見了歐陽明。
來人一抱拳,道:「在下馬松,久聞歐陽明老堡主的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一會。」
薄薄的兩片嘴唇,一開口,就叫人感覺到是一位能言善辯之士。
歐陽明這兩天來,心中早已打好了底子,想了很多種應付之法,倒也沉得住氣,輕輕咳了一聲,道:「不敢,不敢,馬兄手執楊大先生的拜帖,想是受那楊大先生之命而來了?」
馬松笑一笑,道:「老堡主,兄弟正是受楊大先生所遣。」
歐陽明道:「楊大先生,胸羅玄機,學究天人,江湖之上,人人敬慕……」
馬松哈哈一笑,接道:「老堡主,太過推重了,大先生數十年嘯傲雲山,從未捲入江湖是非之中,一生之中,只有施捨於人,從未受過人半點好處,這一番,受人情所拘,破例下山,希望你老堡主能給他一個面子。」
歐陽明暗暗忖道:「好一張利口。」人卻淡淡說道:「馬兄有何見教,但請明言,如是老朽能夠辦到,自然遵辦。」
機巧地避開了任何承諾。
馬松道:「兄弟只是轉達大先生的意思。」
歐陽明道:「老朽洗耳恭聽。」
一直不談雷慶和凌度月中毒之事。
馬松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道:「聽說貴屬中有兩位身體不適?」
歐陽明道:「那不是老朽的屬下,那是老朽的朋友?」
馬松道:「他們的毒傷如何?」
歐陽明歎口氣,道:「一個暈迷不醒,奄奄一息,一個武功一失,悲傷難喻。」
馬松笑一笑,道:「老堡主沒有替他們請個大夫瞧瞧嗎?」
歐陽明微微一笑,道:「馬兄,就算請到了天下所有的名醫,又有誰能夠醫治好楊大先生施放的奇毒呢?」
馬松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大先生著手回春,醫道絕倫,配製的毒粉,天下可能也很少有人能夠難得……」
語聲微微一頓,不聞歐陽明接口,只好又道:「老堡主對他們兩位中毒一事,是否有所打算呢?」
歐陽明歎口氣,道:「老朽心急故友,但卻又無能療好他們的傷勢。」
馬松道:「這個兄弟倒或能效微勞。」
歐陽明一抱拳,道:「馬兄既有此能,還請一施妙手……」
馬松笑一笑,接道:「老堡主不要誤會,馬某只是奉轉大先生的露丹,以救令友。」
歐陽明霍然站起身子,道:「那就更好了,老朽這裡先行謝過,救人如救火,馬兄可否先賜靈丹,解了兩人之危,咱們再品茗長談……」
馬松接道:「可惜的是兄弟來得匆忙一些,未帶靈丹。」
歐陽明哦了一聲,重新坐下,道:「這麼說來,馬兄……」
馬松笑道:「老堡主放心,療治貴友傷勢一事,包在兄弟身上,不過……」
歐陽明道:「不過什麼?」
馬松道:「楊大先生希望你老堡主答允他幾件事情?」
歐陽明點點頭,道:「馬兄,老朽已被逼上了虎背,不答應也不成了,只要能過得去,老朽定為應允。」
馬松道:「佳人白頭,英雄暮年,能夠悠遊於林泉之下,也該是最好的下場了。」
歐陽明輕輕吁一口氣,道:「馬兄金玉良言,老朽早有此感了,只是江湖是非,擺脫不易,我歐陽明也是洗手封刀許久,竟又被拖入了江湖。」
馬松神氣一冷,道:「老堡主,兄弟要予肯定的答覆,空言感激,於事無補。」
歐陽明笑一笑,道:「馬兄,老朽相信楊大先生,決不至這一個條件吧!你何不一齊說出來,老朽也好斟酌一番,給你馬兄一個決定的答覆。」
馬松臉上已失了笑容,冷冷地說道:「老堡主快人快語,兄弟恭敬不如從命了……」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簡短點說吧!第一,老堡主立刻退出開封,約束綠竹堡中人,不得再在江湖上出現。」
歐陽明道:「這是劃地為牢的手法,把老朽和綠竹堡中人,局限於一堡之中,但不知第二件呢?」
馬松道:「令婿杜天龍知道的事情太多,理當處死,但看在你老堡主的份上,大先生決定留下他的性命,死罪雖免,活罪難恕,要他一生不能說話,雙手不能寫字……」
歐陽明接道:「拔舌斬手,是嗎?」
馬松道:「大先生很仁慈,一生不喜見血,所以,賜他一粒丹丸,吞服此藥,自失聲音,人也不會受苦。」
歐陽明道:「他的兩手呢?又如何廢去?」
馬松道:「楊大先生自有妙策,藥線一條,繫上雙腕,一夜間,可以使雙手自斷,而且不見流血,藥線上,有止疼藥物,人也不致受苦。」
歐陽明道:「除了楊大先生之外,天下只怕再無這等高明之人,還有嗎?」
馬松道:「有!過關刀雷慶、也和令婿一般,免去死罪,去舌斷腕,令嬡歐陽姑娘,格外施恩,神片一顆,使她忘去了過去,一生無憂無慮,生活在綠竹堡中。」
歐陽明道:「把她變成了瘋子是嗎?」
馬松道:「老堡主錯了,她只是忘記了過去,其他之處和常人並無不同。」
歐陽明道:「還有沒有?」
馬松道:「有!老堡主立時下令,撤出開封府中的眼線,黃蜂女和蛇怪苗奇,都是綠林中人,老堡主自然不用袒護他們了……」
神情突然間轉變得十分嚴肅,道:「楊大先生不願開罪故友,所以要把無形劍的傳人,交給兄弟帶回,送交他的師父,從嚴管教。」
歐陽明點點頭,道:「也不算太苛刻,對老朽還有沒有什麼處置。」
馬松道:「老堡主只要能遵守約言,大先生保證綠竹堡不受任何人物傷害。」
歐陽明道:「楊大先生,也許真有這份鎮懾江湖的力量。」
馬松冷肅地說道:「老堡主,在下的話已說完了,老堡主是否答允,希望給兄弟一個回答,兄弟也好早些奉告大先生,送上解藥,以救令友性命。」
歐陽明平靜一笑,道:「馬兄,你和大先生什麼關係?」
歐陽明道:「很大的關係?」
馬松道:「嗯,在下是大先生的門下弟子。」
歐陽明淡淡一笑,道:「馬松,來此之時,令師還對你有什麼指點?」
馬松有些茫然地說道:「關於哪一方面?」
歐陽明道:「關於老夫的為人。」
馬松哦了一聲,笑道:「敝師算無遺策,他既然遣派了區區來此,自然是料定了你歐陽老堡主會接受他的條件了。」
歐陽明突然哈哈一笑,道:「你錯了,令師也錯了!」
馬松目不轉動,回顧了一眼,道:「老堡主,意欲何為?」
歐陽明道:「武林道上,一向對回天手楊非子,有著相當的尊重,但他這一番暗中施毒,卻大滅了他在江湖上的盛名,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夫想把你姓馬的留下。」
馬松一吸氣,陡然間向後退出八尺,人已到了大廳門口之處。
但見人影一閃,陳大可、歐陽成方,已然雙雙攔在身後。
歐陽明緩緩立起離位,冷然說道:「馬松,你只要能接下老夫三掌,老夫立刻放你離去。」
馬鬆手已抓住兵刃,聞言心中一動,道:「老堡主這話是否算數。」
歐陽明道:「老夫數十年來,一向言出必行,犯不著對你失信。」
馬松仰天大笑三聲,道:「好!久聞老堡主武功高明,馬松倒希望見識一番?」
歐陽明冷笑一聲,道:「你小心了。」
呼的一聲,拍了過去。
強猛的掌勢,帶起了一股嘯風之聲。
馬松早已提聚功力,右掌一翻,果然硬接下歐陽明的掌勢。
但聞蓬然一聲,雙掌接實。
歐陽明身軀未動,馬松竟然穩住馬步,只是雙肩微微一晃。
這一下,馬松信心大增,微微一笑,道:「江湖上傳言老堡主掌力雄渾,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
歐陽明微微一笑,道:「馬松,還有兩掌,你如能接得下來,就可以離開了。」
馬松道:「老堡主只管出手。」
歐陽明掌勢一揮,又是一掌,迎面劈去。
這一次,馬松雙掌並舉,運足九成勁力,又和歐陽明拼了一掌。
雙掌烘托之下,又把歐陽明一掌接下。
歐陽明嗯了一聲,第三掌連續劈出。
連接下兩掌之後,馬松信心大增,暗道:「歐陽明真的老了,掌力也不過如此罷了。」
心中念轉,雙掌一揮,又迎了上去。
雙拿還未接實,馬松已感到不對,只覺一股無形的罡力,直迫下來。
馬松已然運足了十成勁力,想及時收手,已無可能。
原來,他的兩掌,都在暗中準備了遁走的打算,覺出不敵時,拼受一些傷,借他掌勢推送之力,退出宅院,只要能到了大街,歐陽明等決不會在大街上合力追殺,何況大街上還有接應的人手。
但兩掌不過爾爾,使得馬松失了戒備之心,想這一掌,就算比前兩掌再加上一些勁力,自己也可以接得下去,根本就未作退走的打算。
需知,能接歐陽明三掌之後,大搖大擺地退出大祥綢緞莊,不但可以得楊非子一番誇獎,日後在江湖上,也可大大地誇獎一番。
有此一念,再加上兩掌的經驗,使他決心硬拚這一掌。
但他警覺到不對時,為時已晚,這第三掌力道之強,逾過前二掌的十倍。
前兩掌,只是歐陽明用來作誘敵之餌,這一掌,才是他真實功力。
一掌接下,馬松的整個人,突然間癱了下去,雙腕骨折,兩眼昏花,腳下踏的兩塊青磚,也裂成了碎片。
陳大可一上步,伸手抓起了馬松,右手迅快地在馬松背上拍了一掌。
馬松張嘴吐出了一口鮮血。
敢情馬松被這一擊,震得蹩住一口真氣,人整個暈了過去。
吐出一口鮮血後,才緩過一口氣,長長吁一聲,睜開雙目。
歐陽明揚手一彈,一粒丹丸,飛入了馬鬆口中,冷冷地道:「馬松,快吞下口中丹丸,可保住你的性命。」
陳大可久年追隨歐陽明,配合的極為妥當,立刻雙手齊出,接上了馬松斷腕。
馬松疼得滿頭大汗淋漓而下,但他不失為一條好漢,一直未哼出一聲。
陳大可順手把馬松提入大廳,低聲道:「老堡主,如何發落此人。」
歐陽明目光盯注在馬松的臉上,冷笑一聲,道:「馬松,你不是楊非子的嫡傳弟子吧?」
馬松沉吟一陣,微微頷首!
歐陽明道:「你損傷甚重,大約沒有一個月的休息,決難行動。」
馬松又點點頭。
歐陽明道:「楊非子生性好強,如是見你身受此等重傷,只怕不會留下你的性命。」
馬松沉吟不語。
歐陽明道:「你如想留下這條性命,只有一個辦法?」
馬松道:「什麼辦法?」
歐陽明道:「和老夫合作,我把你送往一處隱秘所在,等你傷勢復原之後,易名埋姓,悄然離此,以後擺脫江湖生涯,或可保有晚……年。」
長長吁一口氣,無限感慨地接道:「老夫當年,亦甚愛名,不幸的是,我竟然如願以償,但幕年之後,才知道盛名累人,唉!我已封刀歸隱,但卻有無數江湖同道,不肯放過我,因為他們感覺到,只要戰勝了老夫,立時間可能成名江湖,這些年來,老夫以為忍耐可以無事,但仍然被他們逼出了綠竹堡。」
馬松望望紅腫的手腕.黯然一歎,道:「老堡主說的是,這三掌硬拚,已使馬某感覺到我不過螢火之光,實不足和日月爭明……」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我知道的有限,老堡主如想從馬某人口中知曉什麼,只怕老堡主要大失所望了。」
歐陽明道:「只要你說明一些本身內情就行了。」
馬松長長歎一口氣,道:「老堡主英雄一世,想來不會欺騙在下了。」
受傷的馬松被送往一座密室中養息,但另一個受傷的馬松,卻越屋跑出了大祥記綢緞莊。
行過了一個街口,突然打個踉蹌,倒摔在大街上。
但他迅速地打了兩個翻轉,滾到了一道牆角處,掙扎著扶著牆壁站了起來。
一條人影,迅快地行了過來,到了馬松的跟前,低聲說道:「是馬兄嗎?」
馬松睜眼瞧了那大漢一眼,道:「是我。」
身子一歪,身下倒去。
那大漢一把扶住了馬松,低聲道:「馬兄,靠著牆邊坐下,我找個人抬你回去……」
馬松搖搖頭,語言不祥地道:「他們會追出來,你……扶著我走……」
那大漢哦了一聲,一面拭去馬松身上的血跡,一面扶著馬松向前行去。
轉過了兩條街口,馬松的雙腿突然軟了下來。
這時,幸好又有兩個大漢趕了過來,抬起馬松,向前奔去。
馬松人已暈了過去,緊閉著雙目,臉色也蒼白的不見一點血氣,人也完全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時,發覺躺在一間小室之中,室中布設很簡單,只見有一張木桌和橫臥的小榻。
室中點了一盞油灑,光焰閃動,照的一爾通明。
馬松迅快地打量過室中的景物一眼,這時又閉上雙目。
只聽木門呀然,一陣冷風吹了進來,緊接著一陣步履聲傳入耳際。
感覺中,那人直行到木榻前面。
但聞一個粗啞的聲音,說道:「馬兄,好一些嗎?」
馬鬆緩緩睜開雙目,只見榻前,站著一個四旬左右的黑衣大漢,右手中握著一把很鋒利的匕首,不禁心頭一震。
那人看馬松清醒過來,忍不住尷尬一笑,說道:「馬兄,醒過來了。」
馬松冷漠一笑,道:「幸好兄弟及時醒過來了,如是兄弟晚醒片刻,只怕要死在你的刀下了。」
那大漢望望手中的匕首,尷尬一笑,道:「馬兄,你知道大先生規矩,兄弟是奉命行事。」
一面說話,一面收去了手中的匕首。
躺在床上的馬松,暗暗抽了一口冷氣,忖道:「馬松的傷勢如若重一些,只怕早已死於那匕首之下。」
有些感慨地長長歎一口氣,道:「好的是兄弟醒過來了,不該死於你的刀下。」
黑衣大漢歎口氣道:「馬兄,這些事在你沒有受傷之前,都是該你辦的事,想來你不會怪到兄弟頭上吧!」
馬松心中暗道:楊非子這等用人的手段,高明至極,也殘酷之極,不許有一個身受重傷,無力抗敵的人留下來?
望了望黑衣大漢形貌,又聽他一口一個馬兄,十分親熱,心中暗道:此人姓名我一無所知,再談下去,只怕要露出馬腳,當下接道:「兄弟慚愧,身子還有一些不適,我要調息一下。」
黑衣大漢道:「馬兄請便,咱們在外面候命。」
馬松道:「你該去復家師一聲,就說我醒過來了,不過,歐陽明的掌力奇重,我還得過兩三天,才能恢復。」
黑衣大漢道:「馬兄好好養息,大先生那裡,兄弟自會說明。」
轉身行了出去,順便帶上房門。
馬松暗暗吁了一口氣,熄去室中燈火,盤膝而坐。
這時,房中已黑了下來,縱然是外面還有監視之人,也因為室中黑暗,無法看得清楚了。
因回天手楊非子手段毒辣得出人意外,使得馬松不得不仔細考慮目下的處境。
室外又響起了步履之聲,緊接著,木門又被推開。
馬松吃了一驚,一面暗自運氣戒備,人卻靜坐未動。
只聽一個冰冷的聲音,道:「馬師兄,好一些嗎?」
馬松心中一動,暗道:「他叫我師兄,想來是楊非子的弟子了。」
雖然,他從馬鬆口中,問出了不少內情,但這地方太凶險,一個應答不對立刻露出破綻,一時間,不敢開口。
就這忖念之間,那人已行到了木榻前面,接道:「許豹說師兄已醒了過來,師父特命小弟送來靈丹一顆,師兄快請服下。」
馬松道:「那有勞師弟了。」
這時,天色已然大亮,木門推開後,天光進入室中,大約來人自恃目力,也未燃起燈火。
只見他身著青衫,年紀甚輕,大約十八九歲的年紀。
馬松雙目神凝,盯住在那少年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師弟,師父真要療治我的傷勢嗎?」
他必須記下每一個的形貌,身份,才便於行動。
青衫人微微一笑,道:「師父如果不想療治你的傷勢,也不會派小弟送藥來了。」
左手一伸,送過來一顆藥丸。
馬鬆緩緩伸手取過,放入口中吞下,道:「師弟,師父還沒有睡覺嗎?」
青衫人點點頭,道:「歐陽明那小子,竟然打傷師兄,使得師父很懷疑……」
馬松接道:「歐陽明不顧道義,把雷慶和凌度月的生死,置於不顧,用不著和他再說什麼了?」
青衫人道:「師兄的傷勢不要緊嗎?」
馬松道:「這一陣休息好多了。」
青衫人道:「那小弟就多與師兄談幾句了……」
放低了聲音,接道:「師父覺著歐陽明敢打傷師兄,自然是拒絕了咱們的條件了。」
馬松道:「不錯。」
青衫少年道:「師父本想召你問話,但見你昏迷不醒,只好忍一下未問,但師父總覺著這中間,有很多可疑之處。」
馬松吃了一驚,暗道:這楊非子果然有驚人之能,我們計劃的應該是天衣無縫,他竟然對此事心中存疑,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師父懷疑什麼呢?」
青衫人道:「師父覺著,以歐陽明的老練,穩健,決不會把師兄打傷,也不能不顧雷慶和凌度月的生死……」
馬松接道:「但他竟然這樣作了。」
青衫人道:「所以,師父以為歐陽明有恃無恐,他能把你師兄打成重傷,自然也能取你之命,他如是激忿中出手,你很難生出大祥記綢緞莊,但他卻只把你打成重傷,那是有意要你回來傳訊了。」
馬松點點頭,道:「這一點,小兄倒未想到。」
青衫人道:「所以,師父覺著,歐陽明一定有所仗恃。」
馬松道:「師父之能,就算歐陽明邀來了什麼助拳之人,也不會放在師父心上啊。」
青衫人道:「如是來的一般江湖高人,那自然不會放在師父心上了,歐陽明乃師父手下敗將,不足言勇,師父擔心的,是那個凌度月的師父趕到,那老鬼難纏得很。」
馬松道:「如是凌度月的師父趕到了,豈有不顧愛徒性命之理。」
青衫少年點頭一笑,道:「那老鬼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而且,生性高傲得很,從不願求人低頭,如非有辦法穩住他徒弟傷勢,必然別有打算,師父為此事,已然和他們研商了一夜。」
他們是誰,馬松雖急於知道,但卻無法追問。
馬松歎口氣,道:「可惜,小兄不認識凌度月的師父……」
青衫人笑一笑,接道:「就算他來了,也不會讓你瞧到。」
馬松道:「師弟,師父作何打算呢?總不能白白放過了歐陽明,小兄不但被他打傷,還受了不少羞辱。」
青衫人道:「這一點師兄可以放心,師父豈是甘願認輸的人,不過師父要採取什麼行動,小弟還無法知道,但一定會有行動,師兄請忍耐一下,一兩天,大約就可為師兄報仇了。」
馬松突然放低了聲音,道:「師弟,剛才小兄幾乎被……」
說到了被字,故意住口。
青衫人接道:「小弟勸師兄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如是師兄傷勢沉重,無法救治,活著豈不比死了更苦。」
馬松道:「如是出於師父之命,那也算了,如是許豹這小子……」
青衫人接道:「馬師兄,許豹膽子再大十倍,也不敢對師兄下手,自然是奉命行事了。」
馬松道:「其實我傷的並不太重,只是一時血氣不暢,暈了過去,如是許豹能據實上陳,小弟也不致於被下令處死了。」
青衫人道:「馬師兄,那不是處死?你如傷的太重了,那是一種解脫之法。」
語聲一頓,接道:「師兄好好養息,小弟去了。」
轉身離開小室。
望著那青衫人遠去的背影,假扮馬松的凌度月,暗暗自忖:那馬松說,楊非子身側有三個嫡傳弟子,這青衫人不知是老二或老三。
又過了一陣工夫,天色已經大亮,許豹親手捧著一個茶盤,行了過來。
茶盤上放著一個細瓷茶碗,上面還扣著蓋子。
神色恭謹地行到木榻前面,道:「馬兄,這裡有一碗參湯。」
凌度月從那藍衫人的口中,知曉他的姓名,冷冷一笑道:「許豹,這參湯中,沒有毒吧?」
許豹苦笑一下,道:「馬兄,兄弟是奉命行事,情非得已,大先生一向不喜見屬下活著受罪,馬兄是大先生的門下寄名弟子,這一點,馬兄比兄弟清楚多了。」
凌度月道:「剛才我師弟來過……」
許豹接道:「兄弟知道,三少來過,還是兄弟請三少轉請楊大先生,說馬兄傷勢不重,人已清醒過來,三少才來探望馬兄的。」
凌度月道:「這麼說來,我還得感謝你許兄了。」
許豹道:「感謝不敢當,馬兄不要記恨兄弟,兄弟就感激不盡了。」
凌度月突然歎一口氣,道:「許兄,過去處置那些重傷的同道,都是許兄和區區下手,是嗎?」
許豹道:「大都由馬兄下手,兄弟下手的也不過十之一二罷了。」
凌度月打蛇順棍上,套著許豹的話,道:「那時候,兄弟還不感覺什麼?只覺著是幫助他們解脫,免受痛苦,但到了自己頭上,卻有些感慨萬端了。」
許豹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凌度月道:「今天,由許兄對付兄弟,幸好兄弟及時醒來,逃過大劫,如是下一次,由兄弟對許兄執刑,不知許兄能否及時醒來。」
許豹打了冷顫,幾乎把手中托的一碗參湯摔了在地上,勉強笑一笑,道:「馬兄,到了那一天,兄弟也不敢求饒,只望馬兄能給兄弟一個痛快。」
凌度月微微一笑,取過參湯,道:「總有那天,兄弟也會給你許兄一個機會。」
許豹放下手中木盤,一抱拳道:「多謝馬兄。」
凌度月搖搖頭,黯然說道:「經過了這番生死歷劫,使兄弟心中有了很多的感慨,以我師父之能,本可起死回生,只要他願意施醫,十之八九都可以救治。」
許豹點點頭,卻沒有接口。
凌度月道:「許兄請去吧!兄弟還要再睡一回,等一下,家師可能找我問話。」
許豹的身份,顯然和馬松有一段距離,欠身一禮,才退了出去。
凌度月取出一枚銀針,試過參湯,確然無毒,樂得喝下去補上一補,然後又倒臥在木榻上閉目假寐。
許豹進來兩次,每次都悄然而退,似乎怕驚動了凌度月。
其實凌度月並沒有睡覺,只不過不願再與許豹說話。
將近中午時分,木門呀然而開,只聽那推門的聲音,凌度月已警覺不是許豹。
許豹不會這樣大意,弄出這大的聲響。
微啟一目望去,只見一個全身樸素的少婦,手扶在一個全身白羅衣的少女肩上,緩步行了進來。
兩人身後,緊隨著一身黑衣的許豹。
凌度月的目光,先觸到羅裙下面的一雙三寸蓮足。
許豹搶先一步,越過了那白衣少女,道:「馬爺早晨進過一碗參湯後,就一直好睡,現在還未醒過來。」
白衣少女嗯了一聲,道:「能不能叫醒他?」
許豹道;「這個,小的可以試試。」
凌度月很清晰地聽到了兩人的談話,不得不緊閉雙目。
許豹輕輕咳了一聲,正想開口,那白衣少女又突然改變了主意,玉手輕揮,低聲說道:「別吵醒他了,我們母女也沒有什麼大事,只是想問他一件東西,收存何處?」
許豹道:「他睡了半天啦,也許該起來吃飯了。」
白衣少女道:「最好別叫他,讓他睡夠了,自己起來再吃東西不遲。」
說完話,緩緩轉身而去。
凌度月微啟雙目,又望了一眼,這一次只見到那白衣少婦一個背影。
凌度月茫然了,他記得馬松從沒有提過這個白衣婦人。
她是誰?為什麼會來探視自己,因為馬松在這裡的身份並不高,楊非子從未把寄名的弟子視作親近可信的人。
這就使凌度月更增強了不少信心,楊非子的手段太毒辣,對付自己人的手段更是殘酷無比。
他身懷絕世醫道,但卻不肯救治受傷的屬下,輕傷者也只不過送上一粒藥物,重傷者乾脆毒死了,一個醫道絕世的人,心地怎會歹毒至此。
還有素服母女,都穿著一身白衣,是特別的偏愛白色.還是為人戴孝。
凌度月沒有看清楚那白衣少女的面貌,但那一雙動人的小腳,細碎的蓮步,行走自然擺動的柳腰,直覺得給人纖弱,誘惑的美感。
忖度之間,許豹送上了飯萊。
凌度月已緩緩坐起了身子。
許豹似是有意的巴結,放下飯萊,笑道:「馬兄,剛才有人來探望你,馬兄一直沉睡未醒。」
凌度月啊了一聲,道:「什麼人?」
許豹道:「三夫人。」
凌度月暗暗忖道:看來,這小子知曉的事情不少,得想法子探問一些內情。
心中盤算了一陣,故作驚愕地說道:「是她,怎會……」
故意住口不言。
許豹笑一笑,接道:「怎麼?馬兄可有些意外嗎?」
凌度月道:「是的,許兄,兄弟不太明白她會來探望兄弟?」
許豹道:「馬兄,那是千真萬確的三夫人,天下沒有男人會看錯三夫人,因為只要見過她一眼的人,就永遠不會忘記。」
凌度月哦了一聲道:「她說些什麼?」
許豹放低了聲音,道:「馬兄,不用裝作了,三夫人說要問馬兄把一件東西存放何處?」
凌度月想不出答問的詞兒了,話題一轉,道:「師父沒有找我嗎?」
許豹道:「沒有。」
不再理會許豹,行下木榻,準備進食。
許豹笑一笑,道:「馬兄,有事就招呼兄弟一聲。」悄然退了出去。
凌度月小心的試過飲物中沒有下毒,立刻吃了一頓,菜餚不多,但都很可口。
他必需保持體能,準備應付突來的變化。
進食之後,凌度月開始思索如何對付楊非子的辦法,自己直截了當的是一劍殺了他,但他經歷過了那楊非子的用毒手段之後,心中有了很大的警惕。
他原本計劃好是準備楊非子找自己問話時,出其不意突施殺手,但一上午不見楊非子傳喚,心中不免焦慮起來,因為歐陽明等,都已雲集在這座知府宅院的外面,等候他的信號。
楊非子智謀過人,歐陽明等決定改在白日突襲,因為夜間楊非子必然有很精明的佈置。
雙方都精於謀略,經驗豐富的江湖高手各出奇謀,希望能出敵制勝。
但如不先除此楊非子,這計劃就無法實現。
這是一個精密算計的行動,在歐陽明的判斷中,楊非子不會連夜把受傷的馬松找去問話,招去問話必然在次日上午,因為楊非子急於知曉內情,自然不會拖延太長的時間。
但本是極合天理人情的推斷,應該是百無一失。
但凌度月入府之後,立刻發現了一件大錯,楊非子處理重傷手下的毒辣、冷酷,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這一著歐陽明沒有算到。
無端端的出現了一位三夫人,她使得凌度月感到困惑。
凌度月籌思了良久,一直想不出很好的辦法,只有冒險一試,要許豹轉告楊非子請求晉見了。
緩步行出室門,發現這是一個小巧的跨院,許豹站在庭院,仰望著天際出神,不知在思索什麼。
日正當中,已是午刻時分。
輕輕咳了一聲,凌度月低聲叫道:「許兄想什麼?這等入神?」
許豹怔了一怔,回頭笑道:「是馬兄,能夠行動了嗎?」
馬松點點頭,道:「好多了,家師的靈藥果然是神奇無比……」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兄弟心中有很多事急於稟報家師,許兄請代兄弟轉告一聲。」
許豹沉吟了一陣,道:「馬兄,大先生如要找馬兄問話,自會傳喚,馬兄大傷未癒,也不用急在一時了。」
凌度月道:「家師靈丹神奇,兄弟已覺著好了大半,歐陽明和兄弟交談甚多,必得有些報於家師知曉,兄弟也了去一件心事。」
許豹又沉思了片刻,道:「好吧!馬兄既然要見大先生,那也用不著兄弟通報了,你自己去吧!」
凌度月微微一呆,笑道:「許兄說的是,我自己去也是一樣。」
舉步向外行去。
許豹低聲道:「馬兄,可要兄弟扶你一把?」
凌度月道:「不用了,兄弟可以行動。」
舉步行出庭院。
這座小跨院的房舍與院門外紅磚小徑十字交接,凌度月不知該走哪一條路才對,但又不能不走,略一猶豫,轉向右頭一條小路行去。
轉過一屋角,右腕脈穴突然一把被人抓住。
春風拂面,眼前出現了一張嬌美的面孔,耳際間同時響起了一縷清香,道:「我無惡意,請隨我來。」
凌度月運功解穴,移開了腕脈穴位,但他卻沒有出手反抗,仍由那少女帶著行去,她穿著一身白色羅衣,但肩頭處,已然沾了不少灰塵,想是她靠牆角立之故。
白衣少女疾快閃入了一座門戶之中,順手掩上了雙門,長長吁一口氣,放開凌度月的右腕,道:「你的運氣不錯,幸好走了這條路,你如是走了別的路,想招呼你過來,那就麻煩了。」
一則,看出這位白衣女確無惡意,二則凌度月已瞧清楚這個少女只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
平靜地笑一笑,凌度月道:「你是誰?帶我到這裡有什麼事?」
白衣少女道:「我叫柳若梅,帶你到這裡為了救你,自然也有點事和你商量。」
她年紀雖小,但卻長得很高,已具有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風韻。
凌度月自己認出這少女,正是和那三夫人同去探視自己的人,微微一頷,道:「在下相信姑娘說的真話。」
柳若梅微微一笑道:「相信我就好,但此地不是談話之處,咱們見我媽去。」
也不待凌度月答話,開了木門,向外瞧了一眼,不見有人,才低聲說道:「我不能帶著你走,但我可以在轉角處留下暗記,你跟著那暗記自己走,行過之時記著把暗記毀卻。」
凌度月道:「如是有人遇上我呢?」
柳若梅笑道:「你是馬松啊!只要你鎮靜一些,不會有人問你,而且這時府中內宅人手不雜,又在正午時,你再小心一些也許碰不到人,記著要鎮靜,我先走了。」
言下之意,似是早已知曉他是易容改扮的馬松。
凌度月沒有答話,只望著柳若梅微微頷首。
柳若梅說明了暗記的形式,舉步向前行去。
凌度月腦際間,湧滿了重重的疑問,遠遠地隨在柳若梅身後行去。
小心地穿行過兩座院落,到了另一座跨院門前。
雙門虛掩,凌度月推門而入。
門後閃出柳若梅,立刻掩上門戶,加了木栓。
這座跨院中,植滿了花草,紅磚鋪成了一條小徑,突越花畦而過。
柳若梅帶著凌度月直入正屋,小廳內紅漆木椅上,端坐著一身素服的三夫人。
三夫人很客氣,欠欠身道:「請坐。」
凌度月發覺了自己的推斷不錯,這位三夫人確然很美,一種特具的成熟風韻,有著撩人的誘惑,不禁多看了兩眼。
三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剛才沒有睡著吧!」
凌度月笑一笑,答非所問地道:「你是三夫人?」
三夫人道:「不錯,小女若梅告訴了我們冒險請你來此的用心嗎?」
凌度月道:「令嬡只說明有事和在下相商,但她未說明什麼事情。」
三夫人點點頭,道:「未談正事之前,賤妾想先求證一事,還望閣下見告。」
凌度月道:「但得能說在下自當奉告。」
三夫人道:「你是不是無形劍的傳人?」
凌度月沉吟了一陣,道:「不錯,三夫人怎會知曉?」
三夫人道:「楊非子提過你,而且小女昨夜還奉上解藥。」
凌度月一欠身道:「原來就是令嬡贈藥,在下感激不盡。」
三夫人道:「所以我料到了歐陽明老堡主要用計中計,必會派你來。」
凌度月心中暗道:這女人胸藏韜略,不是簡單人物。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為什麼?」
三夫人道:「別人沒有這份膽氣,就算他有膽氣也沒有對付楊非子的武功。」
凌度月吃了一驚,暗道:好利害的三夫人,似乎早已洞穿了我們的謀略……
但聞三夫人接道:「有一件事好叫閣下放心,歐陽老堡主等,已得小女的通知,撤回了大祥記綢緞莊去。」
凌度月心中更是驚駭,說道:「夫人似是知曉很多。」
三夫人笑道:「你們運氣不錯,正趕上楊非子有事離去,要不然我行動不會有這麼方便,你這點易容手法也無法瞞過楊非子的雙目。」
凌度月有些慶幸,也有失望的說道:「楊非子走了?」
三夫人道:「但他還要回來。」
凌度月道:「幾時回來?」
三夫人道:「今晨離此,日落前回來,答覆夠詳盡吧?」
凌度月歎口氣,道:「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了。」
三夫人笑道:「應該說你們的運氣好,楊非子如非因事他往,你們都無法逃過毒手,歐陽明也是老江湖了,不該低估楊非子。」
凌度月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只要夫人遣令嬡送藥來他不知道,就算他楊非子才華絕世,也不會想到在下混入府中。」
三夫人道:「楊非子確然不會料到你假扮馬松混來此地,但他銳利的目光能看出任何易容手法,你瞞不過他,而且這府宅四處布下了不少暗樁,歐陽明等一般人想白晝突襲,也無法逃過暗樁的監視。」
凌度月道:「這麼說來,我們所作精心的安排完全是白費了。」
三夫人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凌度月道:「夫人召區區來此不知有何大事商量?可以見告嗎?」
三夫人道:「賤妾希望借重大俠。」
凌度月道:「在下能力所及,當得效勞,也算酬報令嬡贈藥之情。」
三夫人道:「賤妾還未請教?」
凌度月道:「在下凌度月。」
三夫人道:「凌兄來此的用心可是準備出其不意地刺殺了楊非子?」
凌度月點點頭,道:「不錯,我們確曾這樣打算過。」
三夫人道:「幸好他不在,免去了一場殺戮。」
凌度月道:「聽夫人的口氣,我們和楊非子這場抗拒全無勝算了。」
三夫人道:「有!但要和我合作。」
凌度月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三夫人不知是什麼身份?和那楊非子有什麼嫌怨,但他們明明是一夥的,怎的要自相火拚,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陰謀不成?」
三夫人似乎已看透凌度月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賤妾原名夏秋蓮,嫁作柳家婦,夫排行三,所以他們稱我三夫人,龍鳳鏢局和柳家結下這段樑子,還是為了護送賤妾而起……」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相聚的時間不多,寸陰如金,無暇奉詳情,但凌兄只要見到杜總鏢頭時,一問便知。」
凌度月未問過杜天龍護送三夫人的事,杜天龍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和柳家有關,三夫人雖然說得很清楚,但凌度月卻還是不太明白,略一沉吟,道:「夫人很喜愛白色?」
夏秋蓮道:「賤妾為先夫帶孝。」
凌度月哦了一聲,道:「柳三先生……」
夏秋蓮道:「他死於開封柳家銀號。」
凌度月道:「原來如此。」
夏秋蓮道:「先夫死因,疑雲重重,只是此刻無暇和凌少俠詳論內情,不過賤妾以寡居之身,不避嫌疑,請你凌少俠來此,和先夫之死有關……」
凌度月接道:「在下初入江湖和柳三先生素不相識……」
夏秋蓮嫣然一笑,道:「凌少俠誤會了,賤妾之意是先夫可能和柳家爭奪產業有關,這就是賤妾心生外向,和你凌少俠合作的原因。」
凌度月只覺她一笑之下,媚態入骨,竟難自主的心頭怦然一動,趕忙側過臉去。
幸好夏秋蓮一笑之後,立刻又恢復一臉端莊之色。
暗暗吁一口氣,凌度月緩緩說道:「夫人準備和在下怎麼合作?」
夏秋蓮道:「楊非子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打出致人於死地奇毒,卻有人能在他心存防備之下,接近他五尺之內,凌兄雖是無形劍的傳人,只怕也無法防止他殺人於無形的奇毒。」
她不但生的艷媚動人,而且說話時的神態表情,也有著不同的韻味,且她說時的喜怒哀樂,都能使聽她說話的人隨著動容。
忽然間,人影一閃,柳若梅直飛入小廳之中。
這是很快速的身法,像流星怒矢一般,倏忽之間人已射到。
夏秋蓮有些怒意,冷冷地望了柳若梅一眼,道:「女孩子這樣慌慌張張,也不怕人恥笑嗎?」
柳若梅有些委屈地低聲說道:「媽!楊大先生回來了。」
夏秋蓮微微一怔,道:「他不是要晚上才回來嗎?」
柳若梅道:「但他提前回來了,所以女兒才慌慌張張地跑了回來。」
夏秋蓮道:「是娘錯怪你了,快去監視著他,會不會來咱們這裡。」
柳若梅一轉身,彈射而去。
凌度月讚道:「令嬡好俊的輕功。」
夏秋蓮道:「這頭狡猾的狐狸,看來似是對我也起了懷疑。」
突然波的一聲輕響,一粒細小砂石擊在門框上。
夏秋蓮臉色一變道:「果然來了……」
放低了聲音道:「凌少俠,你來不及走了,只有先在這裡躲一躲。」
凌度月道:「你是說楊非子要來?」
夏秋蓮道:「是的!不能要他瞧見你,快些躲起來。」
凌度月一時間似乎也失了主宰,道:「我怎麼一個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