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的形勢漸呈明朗,四個少林寺僧侶已然全都落於下風。
激鬥中,忽聽上官琦大喝一聲,一掌拍中了錫木大師的左肩之上。
錫木只覺左肩一陣劇疼,半身都有些麻木起來,不覺手腳一緩,上官琦乘勢一指,迎了過去,正中錫木「靈台」穴上,立時倒在地上。
上官琦點倒錫木之後,退到一側,看袁孝和三個少林僧侶動手。
忽聽袁孝大喝一聲,連續劈出三掌。
手掌交錯,響起了一聲悶哼,慈木大師中了一掌。
這時,場中動手之人,只餘下人木、法木,在袁孝強勁拳勢迫攻之下,早已是敗象畢露。慈木中掌之後,躍出圈外,場中只餘下人木、法木,更是招架不住,又支持了五合,法木也中了一掌。
袁孝落手極重,一掌擊在法木左臂之上,手臂登時為袁孝一掌拍斷。
歐陽統一皺眉頭,想待出口喝止,又怕袁孝不聽,他非窮家幫中之人,歐陽統雖是一幫之主,如若袁孝不聽,也是沒有法子。
上官琦突然一躍而上,雙手齊出,點了慈木、法木的穴道。
忽聽袁孝一聲長嘯,左手一攔,撥開了人木雙手,右手一把擒住了人木項頸。
只聽人木冷哼一聲,登時失去了掙扎的能力。
歐陽統看袁孝面目猙獰,擔心他發了野性,一舉把人木捏死,那時,勢將和少林結下不解之仇,趕忙叫道:「袁兄,不可隨意傷人。」
連雪嬌揚手一指,點了人木穴道,低聲說道:「放開他。」
袁孝應聲鬆開了右手,退到一側。
連雪嬌目光一掠上官琦,道:「你把這四個人放在一起。」
上官琦依言把四人移置在一起放好。
連雪嬌緩緩說道:「幫主請把那少林方丈的來書交給屬下。」
歐陽統緩緩取過錦袋,遞了過去。
連雪嬌掂了掂手中錦袋,低聲對上官琦道:「這四僧之中,以錫木大師的武功最高,也是這班人中的領隊。你解開他上半身被點的穴道,我有事情問他。」
上官琦依言解了錫木穴道。
歐陽統忽然想到,正因連雪嬌出身滾龍王膝下,才能對刁惡陰險的滾龍王有所瞭解。唐璇推薦連雪嬌,只怕這也是極重要關係,當下凝神觀看,靜立不動。
連雪嬌緩緩把錦袋交給錫木,笑道:「這錦袋之中,既是貴寺方丈的手筆,勞請大師父親自拆閱如何?」
錫木大師接過錦袋,臉色忽然大變,目注連雪嬌,緩緩說道:「這錦袋不能拆閱。」
連雪嬌回顧了歐陽統一眼,緩緩對錫木說道:「四位之中,三位都已被滾龍王下了迷藥,本性迷失,身心都受滾龍王的控制,只有大師一人的神志還可保持清醒,是麼?」
錫木大師道:「貧僧雖未服迷藥,但卻被滾龍王下了附骨毒針。」
連雪嬌道:「所以你甘為滾龍王所用,想用這一封書信謀算本幫幫主。」
錫木大師道:「貧僧身受鉗制,情非得已。」
連雪嬌道:「我知道,滾龍王那附骨毒針,亦經過藥物淬煉,中針之人,雖然神志能夠保持清醒,但心神亦隱隱失去主宰自己之能。他們三人服用的藥量亦不很重,是以很難看得出來。」
錫木大師道:「姑娘猜的不錯。」
連雪嬌接道:「如若你身上的脈穴不為點穴的手法所閉,毒針藥性未能限制於局部,只怕神志也難有此刻清醒。」
錫木仰臉思索了一陣,道:「此刻,貧僧似是已還我本來面目。」
連雪嬌突然伸手從左童張方手中要過長劍,素手一揮,挑開錫木大師手中錦袋,笑道:「大師父當真不知這袋中密函的內容麼?」
錫木大師道:「此函原本出於敝寺方丈手筆,但我等被滾龍王所擒之後,此函已被他拆閱,內容是否己為他竄改,貧僧實是不知。」
連雪嬌緩緩把錦袋放置到一塊突立的山石之上,回目對歐陽統道:「幫主和少林方丈相交,可認識他筆跡麼?」
歐陽統道:「我們往還不多,縱然見過他的筆跡,但亦早忘去了。」語音微微一頓,又道:「但這也非什麼難事。少林寺中那鐵木大師現在此處,只要請他來此,不難辨識出函上筆跡是否出自少林掌門方丈之手。」
連雪嬌突然一整臉色,嚴肅他說道:「唐先生生前掌理幫中文丞之職,幫主對他如何?」
歐陽統道:「言聽計從。」
連雪嬌道:「那幫主對屬下呢?」
歐陽統道:「一般敬重。」
連雪嬌道:「如若幫主對我出身懷疑,此刻還來得及。」
歐陽統道:「本座用人,向不懷疑。唐先生遺言推薦,非姑娘大力難挽武林大劫。姑娘縱不為窮家幫著想,也該為武林浩劫一盡心力。」
連雪嬌長劍一揮,那錦袋應手而斷,露出一張函箋。
歐陽統此刻對她料事,已生敬佩,靜站一側觀看,默不作聲。
連雪嬌長劍挑開素箋,凝神看完,突然回顧了張方一眼,道:「你可帶有火摺子麼?」
左童張方探手入懷,摸出火摺,遞了過去。
連雪嬌晃燃火摺子,燃著函箋,連那錦袋一起燒去。
歐陽統果是量大如海,面泛微笑,神色自若,望著連雪嬌燒去錦袋密函,一言不發。
連雪嬌隨手把長劍在草地上擦了一擦,還給張方,轉眼望著上官琦,道:「你知罪麼?」
上官琦道:「在下知罪,聽候處分。」
連雪嬌望了張方一眼,道:「留下錫木一人,其餘三僧,押回山莊,聽我回去發落。」
張方應了一聲,舉手一招,奔來了三個灰衣大漢,各自背著一人而去。
連雪嬌道:「此地沒你的事了,你去吧!」
張方欠身一禮,轉身而去。
連雪嬌一指錫木,回顧上官琦道:「你背著他。」轉身向前行去。
歐陽統大感尷尬,輕輕咳了一聲,道:「本座可要去麼?」
連雪嬌道:「幫主自應參與機密。」
歐陽統苦笑一下,舉步隨在上官琦身後行去。
連雪嬌折入了一處隱秘的山彎之中,停了下來。
上官琦背著錫木大師,緊隨連雪嬌身後而行,心中卻大感憂慮,暗暗忖道:「連雪嬌性格難測,不知要如何懲治這位大和尚了?」
又行數丈,山彎已至盡處,連雪嬌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好啦!放下來吧!」
上官琦依言放下錫木,退到歐陽統的身側。他昔年在江湖之上走動,深知少林乃正大門派,甚受武林同道尊仰,心中暗打主意,如若連雪嬌對那錫木大師有何不利,立時請求歐陽統制止於她。
只見連雪嬌伏下身去,掌拍指點,解開錫木大師的穴道,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塊磁鐵,問道:「滾龍王在你何處下了毒針?」
錫木大師穴道已解,那附骨毒針藥性,立即發作,突然一躍而起,雙目眨動了一陣,突出一掌,迎胸拍出。
袁孝緊靠在連雪嬌身側相護,左手一伸,抓住了錫木大師右掌,右手一把抓住錫木頸子,緊接著一個掃腿,錫木應聲而倒。
連雪嬌微微一歎,回顧歐陽統道:「幫主看到了麼?」
歐陽統道:「看到了,但他身受滾龍王迷藥所制,難以自主,還望手下留情。」
連雪嬌道:「幫主誤會屬下之意了。」
歐陽統道:「本座願聞高見。」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手下個個悍不畏死,並非是他們天性剽悍,而是心神受藥物所制,難以自主。」
歐陽統道:「這個本座早已知道。」
連雪嬌道:「這錫木大師,不過是受毒極輕的一個,尚且難以自控神智,如若是受毒較深之人,那是終身不渝地效死滾龍王了。咱們窮家幫中弟子雖然個個敬愛幫主,誓死效忠,但以幫主的子弟血肉之軀,和這般神智受制的瘋狂硬拚,不但難操勝算,而且也太過殘忍。」
歐陽統聽得怔了一怔,沉吟不語,良久才黯然歎道:「浩劫已成,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上官琦想到那日十里莽原中,滾龍王屬下那等奮不顧身的猛攻,心中亦不禁生出寒意。
連雪嬌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唐先生才冠當代,屬下難及萬一。承他遺言相薦,又蒙幫主推重,屬下接掌文丞之時,就想到此事。縱然咱們得少林等各大門派相助,盡集當今武林精英,這一場血戰下來,只怕也要折損大半,而且還無必勝把握。那滾龍王生性殘忍,又善用毒,只要他能逃出,仍然是江湖上一大禍患。」
歐陽統道:「這個,唐先生在世之日,就無良策相對。本座之無能,那是不用提了。」
連雪嬌道:「屬下倒是想出一個辦法。」
歐陽統只覺一陣狂喜,抱拳說道:「此事當真麼?」
連雪嬌道:「屬下怎敢欺騙幫主。」
歐陽統情緒激動,竟然抱拳一揖,道:「如能挽救這場武林浩劫,本座當以幫主之位相讓……」
連雪嬌淡淡一笑,說道:「滾龍王才智過人,當代之中,除了唐先生之外.只怕還沒有勝他之人,屬下也只不過是在盡人事。再說我投身窮家幫來,並沒有爭霸江湖之心,那只是竭盡綿薄,以酬知己。唐先生和我素昧生平,但竟保薦再三,遺言相托,雖然我未必能和滾龍王一較才智,但我卻不願推重我的唐先生含恨九泉,因此,我不得不勉強受命。」
歐陽統接道:「本座向來心直口快,唐先生生前也曾和本座有所爭論。唉!本座如有言詞過激乏處,還望不要放在心上。」
連雪嬌婉然一笑,道:「幫主儘管放心,我既答應了接掌幫中文丞,自會盡我心力,完成唐先生未竟之志,決不會為一兩句意氣之言拂袖而去。」
歐陽統道:「姑娘的胸懷坦蕩,使我們鬚眉生愧。」
連雪嬌道:「不過有一樁事,我要先得對幫主說明,還望體念下情,面允屬下。」
歐陽統道:「只要本座力能所及,無不答應。」
連雪嬌道:「如若屬下不能完成唐先生的遺志,那是只有以死相酬;萬一幸不辱命,滾龍王授首之日,屬下要還我自由。須知一個女流,不願常年混跡江湖之中。」
歐陽統呆了一呆,道:「此事容待日後再談,本座自當為姑娘藉著代籌。」
連雪嬌道:「屬下心意堅決,還望幫主面允。」
歐陽統長長歎息一聲,道:「容我想上兒日,再答覆姑娘如何?」
連雪嬌不再催促,詞鋒轉入正題,說道:「據在下所知,欲想一舉使滾龍王全軍瓦解,只有一個辦法!」
歐陽統凝神而聽,臉上一片期待之色。
只聽連雪嬌接道:「那就是設法解去他屬下身上之毒。」
歐陽統道:「此雖釜底抽薪之策,但此乃滾龍王最為關心之事,只怕早已有備。」
連雪嬌道:「滾龍王雖善用毒,但他一人之力,也難兼顧全局。據屬下所知,在那王府之中,有一處藏毒的密室,只要能混進那密室中去,就不難瞭解滾龍王的用毒之法。」
上官琦突然插口接道:「姑娘可曾去過那處密室麼?」
連雪嬌道:「除了滾龍王之外,只怕再無他人去過,要有就是那守護密室的人了。但一入毒室,今生就別想再活著出來了,所以,滾龍王用毒之事,無法在江湖上傳揚出去。」
歐陽統道:「想是姑娘對此早有計較了?」
連雪嬌望了錫木大師一眼,道:「我要借這大師父之力,進入滾龍王府,混進放毒的密室。只是有一件為難之事,很難解決。」
歐陽統道:「只要咱們幫中力所能及,無不全力以赴。」
連雪嬌道:「滾龍王能夠縱橫江湖,在武林獨樹一幟進而問鼎武林霸業,那藏毒密室實是重要關鍵。只要咱們能一舉摧毀那藏毒密室,那是先給他致命的一擊,但必得由幫中選出幾個智勇兼備之人,冒萬死之險,始有成功之望。」
歐陽統道:「幫中弟子任由姑娘選擇。」
連雪嬌道:「可是屬下對幫中弟子之能,尚不熟悉。」
歐陽統道:「這個本座可先行推選出一部武功高強之人,再由姑娘從中選擇……」微微一頓,又道:「不知需要幾人?」
連雪嬌道:「內應三人,外面救應,至少也得六位高手。」
歐陽統眉頭微微一皺,凝神沉思。
連雪嬌接道:「內應三人是最好都能接得滾龍王五十招以上的高手,至少三人聯合起來,也可與滾龍王擠鬥個二三十合。」
歐陽統道:「這個恐非本幫弟子們能夠勝任,只有再就三閣一堂的閣堂主和幾位客居在咱們窮家幫中的友人中選派了。」
連雪嬌道:「外合之人,只要武功高強即可,但內應之人,最好是很少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必易容改裝,混入那滾龍王府……」目光一掠上官琦,欲言又止。
她心中雖然感覺到上官琦乃此行最好的人選之一,但心知此行的凶險異常,不忍開口指派他。
歐陽統也想到了上官琦,但他心中明白,上官琦並非真正的窮家幫中弟子,他加入窮家幫,只不過是被連雪嬌言語所牽,自然是不好提出他來,指命赴險。
上官琦忽然一挺胸,道:「不知在下是否能應姑娘心目之選?」
連雪嬌一雙清澈的星目,凝注在上官琦臉上瞧上一陣,道:「自然是最好的人選。」
上官琦道:「既承看重,在下願入滾龍王府一行。」
連雪嬌轉眼望著歐陽統道:「幫主只要再想出兩個武功高強的弟子隨伴上官琦。」
歐陽統想了一陣,忽然說道:「有啦,左右二童不失兩個上好的人選。」
目光一轉,望著上官琦道:「左右二童曾和你動過手,你覺著他們的武功如何?」
上官琦道:「兩人聯手,別有巧妙,不在弟子之下。」
連雪嬌道:「那就決定左右二童。此事知道的人愈少愈好,最好能召他們馬上來此。」
歐陽統接道:「既然如此,本座就去召左右二童。」轉身急奔而去。
連雪嬌突然伸手點了錫木大師的穴道,望了上官琦一眼,低聲說道:「你決定去了麼?」
上官琦道:「決定了……」沉吟了一聲,接道:「我那授業恩師傷在千臂毒叟翁天義的手下,這其間的經過十分複雜,但綜合這恩怨經過,也是和滾龍王牽扯上很大的關係……」
連雪嬌道:「千臂毒叟翁天義?」
上官琦道:「不錯,姑娘可識得此人麼?」
連雪嬌道:「認識,他是滾龍王用毒的親信之一。那藏毒秘室中,唯一能夠自由進出的就是翁天義了。」
上官琦道:「家師等死亡之因,牽涉十分複雜,唯有此人知道。」
連雪嬌低聲說道:「你既決定要去,我也不便阻止,但此行的凶險,實在意料之中。我有一件防身之物和一件兵刃,你帶著去吧……」說完之後,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套彩色鮮艷的藍色之物和一個金柄短刀。
上官琦只覺此物十分面熟,似是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之間想它不起。
連雪嬌目注上官琦微微一笑,道:「你快些收起來吧,最好不要以此物示人。」
上官琦心中疑竇重重,但卻依言收了起來。
連雪嬌道:「你可識得此物麼?」
上官琦道:「似曾見過,但卻不知是何來歷?」
連雪嬌道:「武林三寶,你可曾聽人說過麼?」
上官琦道:「武林三寶?」
連雪嬌道:「不錯,這就是武林三寶之二。那金柄短刀,名叫『驚魂之刀』。」
上官琦忽然想到那日無意之中闖入石室見到之物,失聲叫道:「我知道啦,可是袁兄弟帶你去那石室之中取到的麼?」
連雪嬌微微笑道:「是啊!滾龍王費盡心機,要我混入閔府之中,追查的就是此物,想不到卻被我無意之中取到。」她微一停頓,接道:「這號稱武林三寶所牽纏的恩怨,複雜龐大,一言難盡,一時之間,實難說得清楚,以後我再告訴你吧!此刻先告訴你施用之法。」
上官琦道:「那石室之中,有兩具死去甚久之人,一個穿著紅衣,似是一個女的……」
連雪嬌接道:「所謂武林三寶,就是『驚魂之刀』、『天蠶絲衣』和一袋『五芒神珠』……」
上官琦道:「那石室中紅衣女骷髏手中緊握著一個金色的彩袋,不知裝的何物?」
連雪嬌道:「五芒神珠。」
上官琦道:「何謂五芒神珠?」
連雪嬌笑道:「驚魂金刀、兩件天蠶絲衣和一袋五芒神珠,合稱武林三寶……」瞥見歐陽統帶著左右二童,急急奔來,立時住口不言。
上官琦雖尚不知武林三寶的來歷,卻知道關係重大,不便張揚出去。
那日他在密室之中,曾經試用「驚魂之刀」的鋒利,直可切金斷玉,有如摧枯拉朽。至於天蠶絲衣,能在那陰暗潮濕之處歷久如新,想亦有它的妙用。連雪嬌竟以武林中之二寶交付自己,以作護身之用,情意深厚,可想而知。
心念轉動,不自覺轉眼向連雪嬌望去,只見連雪嬌也正睜著一雙清澈雙目向他看來,四目交投一瞬,同時急急別過頭去。
就這一瞬的工夫,歐陽統已帶著左右二童趕到。
左右二童齊齊欠身,以幫中大禮參見過連雪嬌後,垂手退到一側。
連雪嬌打量了左右二童一眼,緩緩說道:「有一件凶險之事,要勞兩位一行。」
左右二童齊聲應道:「但請吩咐,萬死不辭。」
連雪嬌道:「此行任重道遠,不但和我們窮家幫的今後命運有關,而且和武林中的劫運也有著極大的關係,那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左童張方欠身說道:「當盡全力以赴,如有失誤,唯死而已。」
連雪嬌道:「那很好……」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來三粒紅色的丹丸,接道:「這紅色丹丸,乃是一種絕毒之藥,吞下腹中,頃刻間毒發身亡。三位請各取一粒。」
左右二童、上官琦幾乎是一齊舉步而上,取了一粒紅色的藥丸。
只聽連雪嬌接道:「此物毒性過猛,三位如非到勢窮力竭,不可擅自服用。」
上官琦、左右二童齊齊應道:「我等記下了。」收好了藥丸,肅立待命。
連雪嬌仰臉望天,長長吁一口氣道:「滾龍王府中,高手如雲,而且大都為滾龍王藥物控制,個個剽悍勇猛,縱受重傷,但只要有再戰之力,亦必苦戰不退,必至最後一口氣絕。只是那等聲勢,就足以震懾人心……」她微微一頓,又道:「你們如非必要,最好是不要和他們動手,但如一旦動起手來,那就下手愈毒愈好,不要稍存顧惜,須知那些人都已忘去了本性,不知生死,形同瘋狂,江湖禮義對他們已然毫無拘束力量了。」
左右二童恭謹受教,連連點頭欠身。
上官琦緩緩接道:「眼下有一件為難之事,不知要如何混入那滾龍王府之中?」
連雪嬌低聲說道:「那滾龍王府周圍十里之內,都有著森嚴的戒備,不論武功何等高強之人,也是難以混得進去……」目光一掠錫木大師,道:「因此不得不借重這位大師父了。」
歐陽統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連雪嬌似是早已料到他的心意,微微一笑,接道:「幫主不用擔憂,此乃關係整個武林的劫運,縱然是那少林方丈知道,也決不會責怪他們。」
她說了半天,仍然未說出那如何混入滾龍王府的辦法。
歐陽統輕輕歎息一聲,道:「當今少林掌門之人剛愎自用,本座不願因小故開罪少林一門。」
連雪嬌笑道:「不妨事。他能夠接掌門戶,必然有大智慧,剛愎自用,不過是見聞太少,有些夜郎自大,日後咱們設法挫辱他一兩次,就可以改變了。」話說得輕鬆自然,好像乃輕而易舉之事。
歐陽統暗暗歎息一聲,默不作聲。
連雪嬌取出磁石,動手取出錫木大師附骨毒針,拍活了他的穴道。
片刻之後,錫木大師突然坐了起來。這位身中附骨毒針神志受制的高僧,毒針一除,立時恢復了清醒,長長吁一口氣,站起身子,合掌對歐陽統一禮,低聲對連雪嬌道:「多謝女施主相救之情。」
連雪嬌微徽一笑,道:「隨同來此的幾位大師父,都已有本幫中人接去一處清靜隱秘的所在,療治內傷。他們中毒較深,必得較長時間的療治,才可復元。」
錫木大師道:「貧僧等奉命投書而來,不料卻為滾龍王埋伏所擒。但本寺規戒向極森嚴,掌門方丈尚在等候覆命。」
連雪嬌道:「如若大師此刻附骨毒針未除,可還念著那覆命之事麼?」
錫木大師道:「這個,這個……」
連雪嬌道:「眼下滾龍王屬下高手雲集四周,大師縱有回寺之心,只怕也難有突圍之力。」
錫木回想被擒之情,知他所言非虛,微微一歎,道:「女施主說得不錯。」
連雪嬌道:「如今江湖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如若我們窮家幫不幸為滾龍王所擊敗,滾龍王第二個指向之標的,貴寺是首當其衝。」
錫木大師道:「女施主所言極是。」
連雪嬌接道:「因此,我想商請大師父為貴派、敝幫以及那天下武林同道作一件豪壯之事,不知大師可肯答允?」
錫木大師道:「不知要貧僧如何效勞?」
連雪嬌道:「簡單得很,你只要照我吩咐之言去做就行了。」
錫木大師道:「既是如此,女施主請吩咐吧!」
連雪嬌道:「不過這中間還有一點問題,要委屈大師一下。」
錫木長眉微聳,說道:「什麼事?」
連雪嬌道:「滾龍王的毒辣,你是早知道的了,不用我再多說。如若大師就此前去,不論你如何裝出受毒之態,也是無法逃過那滾龍王的雙目。」
錫木大師吃了一驚道:「怎麼?難道還要貧僧服下毒藥不成?」
連雪嬌道:「為了貴寺,為了敝幫,只有委屈大師一次了。」
歐陽統聽得心神大震,暗道:「我窮家幫在江湖之上,素來正大光明,此等手段,何異那滾龍王控制屬下之法?」他心中雖然不滿,但卻又不便出口相阻,只在一旁連連皺眉。
連雪嬌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丹丸道:「大師請服下此藥,那滾龍王就看不出來了。」
錫木大師回顧歐陽統一眼,欲言又止,伸手接過毒丸,道:「貧僧此命是女施主所救,奉還女施主,也是因果循環。」接過毒丸一口吞下。
歐陽統別過頭去,暗中搖頭歎息。
上官琦輕輕咳了一聲,忖道:「她這般心狠手辣,不知大哥何以竟如此器重於她?」
連雪嬌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大師表面之上為此行首腦人物,但暗中卻要受本幫的管轄。」
錫木大師道:「老衲已服下毒丸,生死全操在你的手中,難道還會變卦不成?」
連雪嬌笑道:「大師誤會了,滾龍王詭計多端,此行不但要彼此鬥力,而且還得鬥智。大師乃忠厚之人,如何能是滾龍王的敵手?」
錫木大師暗想道:「這話不錯。」當下應道:「好吧!女施主可是要親自去麼?」
連雪嬌一指上官琦道:「我不去,你聽他的吩咐就是。」
錫木大師打量了上官琦一陣,道:「急不如快,乘貧僧服下的毒藥還未發作之時,早些趕去吧!」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不要緊,你服下的毒藥,在三日夜內不會發作。」
錫木大師被她說得半信半疑,茫然不知所措。
連雪嬌目光一轉,沉聲對上官琦道:「你身帶解毒之藥,每隔十二時辰,要送這位大師父服用一粒,服完七粒,其毒自解。」
上官琦暗暗想到:「你幾時給我解藥了?」口中卻含含糊糊地答應過去。
錫木大師回顧了上官琦一眼,道:「貴幫主和敝寺掌門方丈交誼甚深,貧僧雖不知本寺方丈奉上貴幫幫主函中說些什麼,但想來定然是要貧僧師兄弟相助之意。只怪貧僧等兄弟無能,被那滾龍王所擒,藥物迷人神智,貧僧等雖有視死如歸之心,也是無反抗之能。女施主此番又在貧僧身上下毒,手段方法足可與滾龍王前後媲美。貧僧雖非是貪生怕死,但卻顧念到天下蒼生,仍願為女施主一盡綿薄,女施主只管吩咐吧!」
這幾句話,說得堂堂正正,只聽得歐陽統心中如同刀扎一般難過,但事實如此,難以挽回,只好別過臉去,裝作不聞。
連雪嬌卻微微欠身一禮,笑道:「大師父此等博愛的精神,咱們窮家幫也是一樣的感激不盡。」
錫木大師冷冷說道:「貧僧己服下女施主的藥丸,那是不得不如此了。」
連雪嬌微微一笑,不再解釋,遙指著對面一座高聳的山峰,說道:「今夜子時,四位請到那山峰頂上見面,本座當把諸位應用之物備好帶去,再告訴諸位的行動如何?」
上官琦、左右二童不敢多問,錫木大師不願多問,一齊默然不語。
連雪嬌轉身對歐陽統道:「幫主,咱們走吧!」
歐陽統口中啊了一聲,緩步向前行去。他對連雪嬌措施的不滿,已流現於形色之間。
連雪嬌視而不見,言笑自若,帶著袁孝,緊隨歐陽統身後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