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靜的雅室中,只剩下連雪嬌、上官琦、杜天鶚三個人。
連雪嬌突然走到上官琦身側,舉起雪白的手腕,輕輕拍了拍上官琦的肩頭,低聲說道:「你的武功很好。不是你,只怕咱們三人還在窮家幫的掌握之中。」
上官琦先是茫然一怔,繼而淡淡一笑。
杜天鶚看得暗裡一聲長歎,忖道:「想不到他服下的迷亂神智藥物,竟然如此厲害。看來如不及早設法使他回醒,長久下去,只怕他的身體 ,也將受到極大的傷害。」
只聽連雪嬌長長歎息一聲,臉上泛出一縷憐惜之情,拉著面色枯黃的上官琦,並肩坐在一條木凳之上。
杜天鶚自偽裝中毒,投入連雪嬌手下之後,第一次聽到她這長長歎息聲,也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對人泛現出憐惜神色。
上官琦卻仍是一副茫茫然的癡呆神情。他沒有歡樂,也無愁苦。除了吃飯之外,他好像已對天地問任何事物,不再關心。
連雪嬌毫無顧忌,當著杜天鶚,握起了上官琦一隻手,道:「你的武功、招術別成一家,不知在哪裡學的?」
這次,上官琦似是已聽懂了她的問話,雙眉微聳,思索了很久,答道:「在一座大廟裡。」
連雪嬌道:「那是少林寺了?」
上官琦點點頭,但立時搖頭說道:「是一座大寺院,但那寺院中的人,都成了骷髏啦!」
連雪嬌道:「什麼?」
上官琦道:「都變成骷髏啦!」他一連說了幾句,但卻無法說得清楚。
連雪嬌輕輕歎道:「我該給你點解藥服用了。」探手入懷,摸出一個小白磁瓶,倒出來一粒白色藥九,拿在手中,沉吟了片刻,重又放回瓶中。
她突然又改變了心意,不讓上官琦服用解毒藥物。
只聽輕微的鼻息陣陣,上官琦已倒在木凳上面睡去。
杜天鶚心中一動,也趕忙閉上雙目,裝作熟睡模樣,暗中卻留心那素衣女藥瓶存放之處,監視著她的舉動。
只見連雪嬌蓮步緩移地走回了復室之中,等了一陣,拿著一條毛毯出來,並起了兩條長凳,讓他睡得更舒服些。然後,把那條毛毯,輕輕地覆蓋在上官琦的身上,又緩步走回復室。
杜天鶚看得暗自笑道:」看情形,我老杜是沒有這份福氣了……」思忖之間,連雪嬌又緩步走了出來,把一個繡花枕頭,墊在上官琦頭下。
上官琦似是非常的困乏,雖然連雪嬌幾次移動他的身軀,但他始終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連雪嬌替他墊了枕頭之後,不自主伸舒雙臂,打了一個呵欠,看樣子她經數日夜的折磨,也有些睏倦了。
只見她緩緩轉過身去,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又回過身來,走到上官琦身側坐下,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輕輕在他臉上擦了幾下。
杜天鶚心中大吃一驚,暗道:「這鬼丫頭果然利害,已經發覺上官琦臉上塗抹著易容藥物……」
忖思之間,忽見那連雪嬌在上官琦身上搜查起來。
杜天鶚暗暗歎息一聲,忖道:「完啦,如被她從上官琦身上搜出那易容、復容的藥物,只怕連我們存心臥底之計,也將被揭穿。」
他曾把那易容、復容之藥,各給了上官琦一瓶,看他把藥物收藏懷裡,想連雪嬌這一搜查,決然不會落空。
哪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連雪嬌在上官琦身上搜了半晌,仍然一無所獲。
只聽她輕輕地歎一口氣,道:「這就奇怪了……」顯然,她已肯定上官琦臉上塗了易容藥物,只是無法證實而已。
杜天鶚眼看連雪嬌找不出易容藥物,不自覺地也伸手在自己身藏藥物處摸了一下。
這一摸,好似心頭被人重重地擊了一拳,幾乎失聲而叫。
原來他身邊所藏的藥物,竟然不知在何時失去。
不用推想,連雪嬌無法從上官琦身上搜出藥物,定也是被人拿走了。
這藥物配製不易,幾味主藥,生長在關外長白山中。欲配此藥,勢非先到長白山中尋齊幾味主藥不可。
杜天鶚心中暗暗叫苦,他如無法配製復容藥物,上官琦就永遠是一副枯黃的面孔,無法恢復他面如冠玉的本色。
連雪嬌無法從上官琦身上揭穿她心中預測之秘,似是仍不死心,目光一轉,投注到杜天鶚的身上,略一沉思,緩步走了過來。
杜天鶚趕忙暗中一提真氣,裝作熟睡模樣。
連雪嬌走近杜天鶚之後,先將他身上帶的軟鞭取下,然後在他全身極仔細地搜尋一遍。
她搜查得異常細心,凡是可能藏物之處,均都搜查到,但仍然一無所獲。
她茫然地站了起來,仰臉吁一口氣,道:「奇怪呀!」
杜天鶚目光微啟,發覺連雪嬌正背他而立,而且毫無一點戒備,只要一伸手,立時可點中她的穴道。
他甚為擔心上官琦久受迷藥所述,可能會在神智上受到很大的傷害。他幾度想出手點了她的穴道,取出解藥,先讓上官琦服用之後再說,但他每當出手之時,卻勉強地忍了下去。
只見連雪嬌仰臉望著屋頂,呆呆地站了一陣,緩步向復室之中走去。
大廳中突然靜了下來,只有上官琦輕微的呼息之聲,劃破這跨院的幽寂。
杜天鶚緊緊地閉上雙目。他希望自己真的能熟睡一陣,既可恢復疲勞,亦可掩遮可能引起那素衣女的疑竇。
他心中很明白,以連雪嬌的聰慧,只要被她發覺了稍許破綻,立時將引起她極大的猜疑。不論他裝作如何像樣程度,只要稍露破綻,都可能引起她的猜疑。
只聽那復室之中,傳過來輕微的響聲,顯然,那素衣女亦無法安然入眠。
果然,片刻之後,連雪嬌又緩步走出復室,目光冷然一瞥杜天鶚,又緩步走到了上官琦仰臥的身側,坐了下來。凝目在他臉上瞧了一陣,自言自語他說道:「他分明用過了易容藥物,怎的竟然不帶解藥?」
原來上官琦初次施用易容藥物,不夠細微,在耳根下項頸之間,留下了一塊極小的疤痕。所謂疤痕,就是他原來的膚色,啟發了連雪嬌心中的猜疑。
經過了一番仔細的檢查,使她肯定了上官琦確然已用過易容的藥物。
依照武林中傳統的習俗,凡是施用易容藥物的人,一定要隨身帶著復容的藥物,以便隨時隨地地可以恢復他本來的面目。
是故當她無法從上官琦身上搜出復容的藥物時,她心中生出了甚深的懷疑。
杜天鶚暗中留心著她的神情變化。只見她的臉上,幾度泛現出殺機,又重複平下去,顯然,她內心有著一種衝突甚烈的矛盾。
這數日相處,已使杜天鶚了然到連雪嬌是一個心地異常毒辣的人,她隨時可能以自己的好惡之念殺一個人。她的冷酷和殘忍,和她美麗絕俗的外貌,剛好是兩個極端。
他暗暗地運集功力,微啟雙目,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如若她要傷害上官琦時,立時出手搶救。
但事情又出了他的意料,連雪嬌沉忖了一陣後,突一伸雙臂,把上官琦抱了起來,直向復室之中走去。
杜天鶚微微一驚,暗道:「她如把上官琦抱入復室之中,予以殺害,那可大為棘手的事。我眼下既然裝作熟睡模樣,勢難隨她走人復室。」忖恩之間,連雪嬌已帶著上官琦隱入了復室之中不見。
他久走江湖,閱歷豐富,略經忖思,立時靜了下來。
他想到那素衣女如若存心殺死上官琦,決不會把他帶入復室之後再殺死,心中登時放下一半。
他閉住呼吸,暗調內力,凝神靜聽。在這幽靜的後院中,縱然是一枚針跌落在地上,他也可以聽得十分清楚。
可是,自連雪嬌把上官琦抱入臥室之後,竟然聽不到一點聲息。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復室中仍然平靜無波。久走江湖的杜天鶚,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心中暗暗忖道:「她如握住他的項頸,無聲無息把他殺死,並非完全不可能的事。」
一念及此,登時心頭大亂,再難裝作出熟睡之情,啟開雙目,左顧右盼,盼了一陣,悄然而起。
他輕躡著腳步,緩緩向復室走去。
偷眼望去,只見上官琦仰臥在木榻之上,沉睡未醒。那素衣女卻面窗而坐,望著窗外幾株綠莫,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
她高挽的宮捨,已經打開,長長的秀髮,散披在肩上。
一陣微風吹來,長髮微微的飄著,素衣雪膚,容色如花。
她的背影上流現出無比的嫻靜。這一位蛇蠍般的美人,似乎突然問恢復了人性中原有的善良。
不知是窗外雲彩的變幻,勾起她失去的回憶,還是她突然想到了什麼傷心之事,只聽她幽幽地歎息一聲,緩緩轉過身來,打開棉被,輕輕地覆掩在上官琦的身上。
杜天鶚暗暗奇道:「她忽然對上官琦這般愛護備至,不知是存的什麼用心?」
忖思之間,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連雪嬌耳目聰敏,聽得那步履之聲,倏然轉過頭去。
杜天鶚欲待躲避時,已然無及。
他怕連雪嬌發覺他是偽裝中毒真象,誤認上官琦也是偽扮而來,突下辣手,索性一躍而入,飛落榻前。
就在這一瞬工夫,那步履聲已到了身後,停止下來。
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衫的人,當門而立。
這人的臉色和衣著一般,黑得像剛從煤炭中挖出來。額下又留著長長的黑鬚,但兩道眼神,卻閃爍著透人心胸的神光。
連雪嬌目光轉動,望了杜天鶚一眼,道:「快把榻上的人抱起。」
杜天鶚來不及去想她話中含義,探手一把抱起了上官琦。,
連雪嬌兩道眼神也冷冷地逼視著那黑衣人。四目相對,默默無語,不過兩人目光中,並不是相慕相悅的情意,而是一種互不信任的猜疑。
兩人凝目相對,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黑衣人才冷冰冰他說道:「郡主辛苦了。」
連雪嬌道:「侯爺好,咱們怕三四年沒有見過面了。」
那黑衣人皮笑肉不笑地一裂嘴巴,道:「郡主挾絕世才華,追查三寶,想已有了下落,本座這裡先行恭賀了。」
連雪嬌道:「我雖未查出三寶下落,但已把收藏三寶的人交給義父發落了。」
那黑衣人道:「那總算小有收穫……」目光一掠杜天鶚,道:「這一位可是郡主新收的屬下麼?」
連雪嬌道:「侯爺走眼了,他雖是新收之人,但卻非我的屬下!」
那黑衣人冷笑道:「反正他也不是老夫轄下的人。」
連雪嬌道:「他乃義父新收近身衛隊中人!」
那黑衣人「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王爺近衛,武功定然是不會壞了!」
連雪嬌道:「大名鼎鼎的關外神鞭杜天鶚。」
黑衣人淡淡一笑道:「小有盛名,在王爺近身衛隊中,算不得第一流高手。」
杜天鶚心中大為氣忿,但表面之上,又不得不裝成一副渾如不覺的表情。
連雪嬌緩緩挽起垂肩長髮,道:「侯爺身榮要職,怎的有工夫到此地走動?」
那黑衣人大邁一步,落到杜天鶚身側,兩道眼神投瞥在上官琦臉上,答非所問他說道:「這位可也是王爺新收的近衛麼?」
連雪嬌道:「侯爺這一次又猜錯,那人是我新收的屬下。」
黑衣人突伸出枯瘦、烏黑的手指,向上官琦摸去。
連雪嬌身軀一閃,疾快欺上,將挽髮玉簪當作兵刃,指在那黑衣人「曲池穴」上,冷冷道:「侯爺自重。」
那黑衣人收住雙手,冷然一笑,道:「郡主可知此地何處麼?」
連雪嬌道:「一個小小分舵而已。」
黑衣人仰臉望著屋頂,冷漠他說道:「你可知本座為何到此麼?」
連雪嬌道:「例行巡查。」
黑衣人道:「奉王爺之命,來查辦一件重大之事。」
連雪嬌道:「侯爺雖有王命在身,但也不能出手傷我屬下。先請退後一步,什麼事再說不遲。」
黑衣人怒道:「你難道想和本座動手不成?」
連雪嬌道:「我這玉替之上,淬有劇毒。侯爺縱然是想動手,只怕也沒有機會了!」
那黑衣人穴道受制,只得向後退了兩步。
連雪嬌目光一掠杜天鶚道:「快放他在木榻之上,等一會再救他不遲。」
杜天鶚暗暗忖道:「不知他傷在何處?」心中在想,人卻依言把上官琦放上木榻。
連雪嬌挽起長髮,插好玉簪,道:「侯爺有什麼吩咐,可以說了。」
那黑衣人道:「郡主被人活捉之事,王爺已經知道了。」
連雪嬌道:「義父玄功通神,耳目遍佈天下,自然是早該知道,不足為奇。」
黑衣人道:「王爺要務纏身,不克擺脫,特用神鷹傳書,命我就近調查此事,盡早據實報告。」
連雪嬌道:「四郡主早已奉命來此,攜帶了王爺賜擲的丹藥,要我服用。」
黑衣人道:「不知你服用下去沒有?」
連雪嬌道:「一服之後,將盡忘從前之事……」
黑衣人道:「怎麼,你不肯服用?哼,膽子不小啊!」
連雪嬌道:「王爺之命,我怎敢拒絕服用呢!」
那黑衣人道:「那你到底是吃了沒有?」
連雪嬌道:「如果我服用過那藥物,現在也不能在這裡和你講話了。」
那瘦小的黑衣人,輕輕歎息一聲道:「這麼說將起來,你是一點一滴也沒有喝下去了?」言下之意,似是甚為歎息。
連雪嬌道:「當時四郡主迫我服下,我又陷身敵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暗想把這粒藥服下,也不過僅喪失記憶而已。正待服用,卻被窮家幫的幫主歐陽統伸手搶了過去。四郡主在他們人多勢眾的壓力之下,被人趕走。」
那黑衣人道:「不知四郡主現在何處?」
連雪嬌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聽說郡主失手被擒,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連雪嬌冷漠地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被擒之事,確然不錯。但侯爺這般查問,不知是何用心?」
那黑衣人道:「怎麼,郡主可是自覺身份不同,本座無權查問麼?」
連雪嬌道:「東、西、南、北四侯爺,雖然位高權重,但如說有查問本郡主之權,只怕未必見得!」
那黑衣人仰臉打個哈哈,道:「郡主寄身富豪之家,數年未回王府,恐怕不知咱們王府內諸多規法,都已經有了變遷。」
連雪嬌道:「我雖寄身閔府,但經常得到王爺手諭,對王府中事,雖不敢說瞭如指掌,但大的變遷,都得示諭。規法修正之中,並無把本郡主撥入你東平侯屬下之規……」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侯爺雖是四侯中首座之位,但本郡主卻未必定要對你謙讓。」
那黑衣人似是被連雪嬌犀利的言詞激怒,雙目眨動,神光暴射,道:「難道老夫在王爺手下的權位,還不如你這個丫頭……」
他在激怒之下,說出了「丫頭」二字,話出口,已然覺出大重,趕忙住口不言。
連雪嬌冷冷接道:「我口口聲聲,尊你侯爺,你卻倚老賣老,出口傷人……」
那黑衣人本來面有愧色,但連雪嬌以牙還牙,似又激怒於他,當時臉色一變,接道:「本座掌理刑規,一向執法如山,六親不認。郡主雖然深得王爺寵愛,但如犯了規戒,本座一樣依法拘辦。」
連雪嬌道:「可惜本郡主並未犯法。」
那黑衣人道:「郡主被人生擒,數日之久,難免有洩露咱們機密之嫌。」
連雪嬌眉頭一皺,道:「侯爺切不可含血噴人。」
那黑衣人冷然接道:「因為老夫乃執法之人,不得不存此疑心。」
杜天鶚抱著的上官琦,似是被兩人爭吵之聲驚醒,霍然睜開雙目.一鋌而起,冷冷掃掠了那黑衣人一眼,緩緩退到連雪嬌的身側。
黑衣人目光轉動,打量了杜天鶚和上官琦一眼,道:「本座以掌理刑規的身份,請郡主自上法繩。」
說完,探手入懷,摸出一條黃色的鎖鏈,「嘩」的一聲投了過去。
杜天鶚凝目望去,只見那鎖鏈金光燦爛,似是用黃金打成。鎖如胡桃,鏈長三尺,一望即知是一種特製的刑具。
連雪嬌目光一瞥那黃金刑具,突然舉手在上官琦肩上拍了一掌。
上官琦全身忽然一顫,雙目中暴射出威凌逼人的神光,凝注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一副躍躍欲動的神情。
連雪嬌微微一笑道:「侯爺,他已服過我義父恩賜的捨命丹。我如帶上刑具,只怕他要對侯爺無禮了。」
那黑衣人打量了上官琦一陣,冷冷說道:「只怕本座失手傷了你的屬下。」
連雪嬌笑道:「這金鎖刑具,乃我義父封贈的權鎖,見鎖如見我義父之面。你既濫用權鎖,我自是不便反抗。等見我義父之面,咱們再算此賬。」緩緩伸手,撿起地上金鎖,繞在項頸之上,然後又自行纏上雙腕,雙手用力,自行按上鎖鈕。
但聞「拍」的一聲輕響,那纏在項頸手腕上的金鏈,突然自行收縮甚多,緊緊把她項頸雙腕連扣在一起。
這金鎖金鏈,造得十分精巧。金鎖一扣,剛好鎖住了雙腕脈穴和咽喉要害,縱是內力深厚、武功極高之人,也不易掙脫開去。
那黑衣人哈哈一笑,道:「委屈郡主了……」餘音未絕,突然一陣疾風襲來,上官琦已縱身攻到,左掌一揚,當胸劈下。
那黑衣人似是覺出了上官琦劈來的掌勢,十分威猛,竟然不肯揮掌硬接,身軀一閃,讓避開去。
上官琦一擊不中,緊隨追去,拳腳齊出,倏忽之間,連攻五拳三腳。
這幾招攻勢,不但迅快絕倫,而且猛銳異常,硬把那黑衣人迫出復室。
杜天鶚冷眼旁觀,已看出上官琦有些失常。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哪裡不對,不自禁地緩步隨出復室。
抬頭看去,只見兩人已展開激烈絕倫的搏鬥。那黑衣人武功極高,出拳飛腳之間,都帶著呼呼的嘯風之聲。
不大工夫,兩人已對拆了五六十招之多。
上官琦愈戰愈勇,招術的變化,也越打越是奇奧。忽掌忽指,極盡詭辣之能,而且出手招術,毫無後顧之慮。同樣的一招武功,經他施出,就更顯得犀利難擋。
這是拚命的打法,充滿一股剽悍之氣。
那黑衣人顯然沒有預料到上官琦的武功如此高強,而且又打得這般剽悍,臉上已流露出驚異之色,隱隱間已可見怯敵之心。
只聽連雪嬌冷冷笑道:「侯爺,我所收屬下的武功不錯吧?」
那黑衣人一面揮掌拒敵,一面高聲說道:「郡主快喝他停下手,再要讓他逼進,本座可要施下辣手,亮兵刃收拾他了。」
連雪嬌淡淡一笑,低聲喝道:「快住手。」
上官琦應聲而住,飄然退到連雪嬌的身側。
那黑衣人想不到一個籍籍無名的人,竟然有這等厲害的武功,對大名鼎鼎的關外神鞭社天鶚,哪裡還敢存輕視之心?輕輕地咳了一聲,道:「郡主新收屬下,武功果然高強,本座真為郡主高興。」
連雪嬌冷冷說道:「我義父現在何處,咱們幾時可見到他?」
那黑衣人道:「王爺行蹤不定,想見他只怕不很容易。」
連雪嬌怒道:「既然我義父行蹤不定,你把我鎖起來幹嗎,快些把我放開!」
那黑衣人道:「郡主既然已經披上權鎖,那就只好暫時委屈一下了。」
連雪嬌道:「你如不肯替我取下權鎖,我可要獨斷獨行了……」
這當兒.忽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進來。
那黑衣人一揮手,笑道:「有人來了,郡主先進復室小坐片刻如何?」
連雪嬌冷笑一聲,轉身奔入復室之中。
上官琦緊隨連雪嬌隱入復室,杜天鶚卻是當門而立。
轉臉望去,只見來人膚色微黑,正是這宅院中的主人。
那人一見到黑衣人後,立時撲拜地上,道:「侯爺幾時到此,小人罪該萬死,竟然不知侯爺大駕到此。」恭謹之態,較之對那素衣女尤勝一籌。
那黑衣人冷漠一笑,道:「你起來啦,四郡主可有消息傳來麼?」
那大漢依言站起身子,垂手說道:「剛接四郡主飛鳥傳訊,要在下調集人手,趕往相助。但屬下職司此處,亦極重要,故而為難不決。想來請示郡主,以作定奪,想不到竟然逢到侯爺。」
那黑衣人道:「四郡主的修書,可在你身上麼?」
那大漢恭恭敬敬地答道:「現在屬下身上,侯爺可要過目麼?」
那黑衣人道:「拿給我瞧瞧吧。」
那大漢恭謹地從身上取出一張白箋,交給到那黑衣人手中。
這白箋很小,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那黑衣人看過之後,臉色忽然變得十分沉重起來,說道:「他們處境極危,非得早些救他們脫圍不可,遲了恐要有大變!」
那大漢似是不知如何回答那黑衣人的話,只是垂首靜立,一派拘謹之態。
那黑衣人沉吟一陣,冷冷說道:「單章……」
單章躬身答道:「屬下恭謹候命。」
黑衣人道:「你這裡能夠派上用場的有好多人?」
單章道:「屬下已就高手中選出了十人,派出接迎四郡主。餘下人手,只怕難有幾人可用。」
那黑衣人沉吟了片刻,道:「你代我選派兩個身手矯健、熟悉左近地勢之人備用,本座要親自趕去接迎四郡主。」
單章答道:「屬下謹領上諭。」轉身行了幾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說道:「大郡主現在此處,侯爺可曾見過麼?」
那黑衣人揮手說道:「見過了。」
單章看出那黑衣人神色不對,哪裡還敢接口,趕忙溜了出去。
那黑衣人目睹單章背影消逝,才回目望了擋在復室門口的杜天鶚一眼,道:「請郡主。」
杜天鶚暗暗忖道:「一群江湖草莽、綠林大盜,大言不慚地『侯爺』、『郡主』,叫得肉麻當有趣,我杜某難道也要跟著『侯爺』、『郡主』地胡叫一通不成?」
他不願隨口胡稱,但一時之間,又不知如何稱呼那素衣女好,沉吟半晌,仍是不知如何稱呼的好,索性聽到裝作沒聽到,冷冷地望了那黑衣人一眼,置若罔聞。
那黑衣人眼看杜天鶚相應不理,不禁大怒,厲聲道:「有請大郡主,你是聽到沒有?」
杜天鶚心中暗自好笑,暗暗想:「這人生得五短身材,一臉陰沉狡猾之氣,卻又偏偏要過侯爺的痛,也不知他是什麼侯……」心中在想,口中卻冷冷地答道:「你給哪個說話?」
黑衣人大聲吼道:「給你說話,你耳聾眼瞎了麼?」
杜天鶚還未來及接口,連雪嬌已急步奔到復室門中,接道:「他們都已服用過迷神藥物,除了我義父之外.恐怕只肯聽我一個人的話了。」
上官琦緊緊靠連雪嬌身後而立,怒目相視那黑衣人,目光中滿是怨毒。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郡主且莫自視過高。激怒了本座,我就拼受王爺一頓責罵,先讓你嘗些苦頭再說。」
連雪嬌笑道:「侯爺除了我義父封贈這權鎖之外,不知還有什麼能夠使我屈服在你的權威之下?」
那黑衣人冷笑道:「刑鎖加身,視同人犯。本座既掌刑規,自然有行刑之權!」
連雪嬌道:「東、南、西、北四侯爺,雖然各個大權在握,但如說能夠權及王府、刑加郡主,只怕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