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玉龍目睹慈雲大師的神情,不禁眼睛一亮,道:「大師可是回憶到了什麼?」
慈雲大師訕汕他說道:「老袖說不出來。」
鄧玉龍道:「是不是此刻的三陽道長,和你二十年前見到的三陽道長有些不同葉鄧玉龍道:「大師和三陽道長論道之時,還有別人在場嗎?」
慈雲大師沉思一陣,道:「有段時間,有人在場,但大部分都是老袖一人。」
鄧玉龍道:「在下相信兩人論法之時,必有很多精闢之見,永記不亡。」
慈雲大師道:「嗯!老袖還大部記得。」
鄧玉龍道:「那很好,你問問三陽道長,他還能記得多少。」
三陽道長不待慈雲大師開口,搶先說道:「事隔二十年,貧道已記不得了。」
慈雲大師道:「有一件事,老袖相信道長一定記得。」
三陽道長沉吟了一陣,道:「你說說看,也許能啟發貧道憶起往事。
慈雲大師道:「老袖和道兄爭論甚久的佛道法理。」
三陽道長略一沉吟,搖錳頭道:「貧道抱歉,這些事,都已經記不得了。」
鄧玉龍哈哈一笑,道:「我知道道長記不得了。」
慈雲大師道:「為什麼?」
鄧玉龍道:「他如說記得,大師提起往事,他答非所問,豈不露出馬腳了嗎?」
三陽道長冷冷說道:「鄧大俠很會聯想,貧道是不得不佩服你了,大賢大惡,那是智慧絕倫的人,果然是不錯了。」
鄧玉龍冷笑一聲,道:「在下也佩服道長。」
三陽道長道:「為什麼?」
鄧玉龍道:「佩服你的沉著。」
三陽道長道:「貧道今日身受此辱,這筆帳都將記在鄧玉龍的頭上……」
鄧玉龍神色一整,道:「閣下不用再自稱道長了。」
三陽道長臉上閃過一抹奇光,道:「你說什麼?」
鄧玉龍道:「我說你根本不是三陽道長。」
三陽道長笑道:「為什麼?一個人,也可以假裝嗎?而且一裝幾十年。」
鄧玉龍道:「不過十餘年。」
三陽道長道:「貧道不願和你多作口舌之爭了……」
鄧玉龍道:「因你心虛……」重重咳了一聲,道:「取下來。」
三陽道長道:「取什麼?」
鄧玉龍道:「人皮面具。」
三陽道長仰天打個哈哈,道:「這就有些奇怪,你認為貧道戴著人皮面具?」
鄧玉龍道:「馬腳越露越多,那三陽道長乃是很有修養之人,怎會如你這般仰臉作狀,完全是一副江湖形色……」
三陽道長輕輕咳了一聲,道:「鄧大俠和貧道之間,也許有一人戴有面具。」
容哥兒心中暗道:「這道人果然是陰沉狡猾,無與倫比,此時此情之下,竟是還能如此沉著,應對不亂。」
但聞赤松子低聲說道:「上清道長,你在武當派中身份極高,對這位掌門師侄定然是十分熟悉了,可否能瞧出他的破綻?」
上清道長道:「就貧道記憶所及,他的形貌無不同,只是……」突然住日不言。
岳剛接道:「此時此情,整個武林,都面臨著生死關頭,道兄似乎不用再有門戶之見。」
一瓢大師道:「只是如何?有一些不同之處,是嗎?」
上清道長道:「是的,有一些不同之處,不過貧道也無法具體地指出。」
一明大師道:「可是氣度方面?」
上清道長沉吟道:「可以說它是氣度吧!反正貧道覺著他有些和過去不同。」
一瓢大師道:「這麼說來,那鄧玉龍說得不錯了?」
只聽鄧玉龍高聲道:「在下不得不佩服閣下沉著,看來,只有一法才可證明?」
三陽道長道:「什麼方法?」
鄧玉龍道:「使你失去抗拒之能,揭穿你的偽裝,使你無法抵賴。」
三陽道長緩緩說道:「那是說鄧大俠要和貧道動手了?」
鄧玉龍道:「除此之外,在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在未揭穿偽裝之前,少林高僧和武當不願結怨,儘管他們心中已對你動疑,仍是不肯出手。」
三陽道長冷冷接道:「鄧大俠步步迫逼,使貧道已無選擇餘地,似是只有動手一途,為了武當的威名,貧道只好捨命一拼了。」
鄧玉龍道:「在下和道長的事,只是咱們個人之爭,和武當無關。」
三陽道長道:「鄧大俠別忘了貧道是武當掌門人。」
鄧玉龍道:「因為在下不相信道長的身份,才敢激你動手。」
這幾句話十分露骨,三陽道長心申明白,口舌之爭,似是自己已無法佔得上風,冷冷說道:「鄧大俠定要和貧道動手,咱們就各展所能打一場吧!兵刃、暗器,誰也不受限制,因為每人的修為不同,不受限制,才能各盡所長。」
這句話,旁觀之人,個個心中明白,因為那鄧玉龍已經說過,不傷三陽道長之命,下手之時,自要有甚多顧慮,但三陽道長卻是心無所忌,儘管施下煞手了。
這時三陽道長已然拔出長劍,行入場中。鄧玉龍卻赤手空拳,肅立原地。
兩個奉命守衛三陽道長身側的少林僧侶,此刻只好退開,一側觀戰。
三陽道長一揚手中長劍,道:「鄧大俠,不要太狂,請亮出兵刃。」
鄧玉龍道:「在下身上帶有兵刃,道長只管出手,如是在下接架不住時,自會亮出兵刃。」
三陽道長冷笑一聲,突然一振長劍,閃起三朵劍花,刺向鄧玉龍。
場中人都是高手,一眼間,都瞧出這是十分惡毒的招數。
鄧玉龍一仰身,疾快絕倫地退出八尺。
三陽道長一振劍,欺身而上,身隨劍進,白芒一閃,追蹤刺到。
鄧玉龍橫裡移身,又向旁側閃開四尺。
三陽道長回劍一旋,劍花朵朵,籠罩了五尺方圓。
鄧玉龍突然一揚右手,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三陽道長手中長劍,突被震盪開去。
三陽道長疾退兩步看去,只見鄧玉龍右手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不禁冷笑一聲,道:「原來鄧大俠袖中早已藏了兵刃。」
鄧玉龍冷然一笑,道:「在下也查覺出一件事。」
三陽道長道:「什麼事?」
鄧玉龍道:「在下感覺道長用的劍招,不似武當的武功。」
三陽道長冷第一聲,道:「天下武功,雖然門戶分歧,但萬流同源,一個人武功到了某一種境界,自然是別有變化了。」
鄧玉龍哈哈一笑,道:「道長不用解釋,話越多,越露馬腳了。」
三陽道長臉色一變,揮劍直劈下去。
鄧玉龍揚動著手中巴首,噹的一聲,架開了三陽道長手中寶劍。兩人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但見白芒閃動,兩條人影,盤旋交錯的寒芒之外,只聽不時傳人的金鐵交鳴之聲。兩人惡鬥約百招以上,仍是個勝負難分之局。
鄧玉龍突然快攻三招,逼落了三陽道長手中兵刃。
這當兒,守在旁例的幾個武當弟子,突然各拔兵刃,一擁而上,攻取鄧玉龍。
上清道長搖搖頭說道:「我們武當沒有這等打法。」
少林僧侶早已有備,立時接下武當弟子,一對一地打了起來。
三陽道長似是料不到少林弟子,竟然出手,不禁一呆。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道長已黔驢技窮,難道還要打下去嗎?」
三陽道長冷冷說道:「那倒未必,現還不知勝負如何。」
喝聲中,突然躍身而起,直向正東方位撲去。
顯然,他已自知處境絕望,準備飛身逃走。
但聞那慈雲大師喝道:「道兄不能走。」
飛身而起,迎空攔截。只聽砰然一聲,兩人硬拚一掌。
兩人功力悉敵,一掌硬拚,雙雙被震落實地。
鄧玉龍欺身而上,一指點去。
三陽道長回手反擊一掌。
鄧玉龍一側,避開一擊,左手疾出,扣住了三陽道長的右腕脈穴。
右手緊隨一指,點中了三陽道長的肋間兩處大穴。
三個武當弟子也被三位少林高僧,震傷在掌下,點中穴道。
慈雲大師目睹三陽道長被擒之後,立時說道:「鄧大俠,貧道不願和武當結怨,鄧大俠必需快提醒三陽道長的真實身份。」
鄧玉龍道:「好!在下盡力而為。
仔細在三陽道長臉上瞧了一陣,突然一伸手,撕開了三陽道長身上的道袍。
慈雲大師吃一驚,道:「鄧大俠不能無禮。」
鄧玉龍道:「如若他戴有人皮面具,那將是世間製造最好的人皮面具。」
慈雲大師道:「鄧大快,他不像戴有人皮面具。」
鄧玉龍道:「所以,咱們要仔細一些。」
慈雲大師輕輕咳了一聲,道:「希望鄧大俠能夠找出證據。」
鄧玉龍右手探入三陽道長頸中用力一搓,果然有一層浮皮捲了起來。不禁心中一喜,道:「大師,不會錯了。」
慈雲大師道:「什麼事?」
鄧玉龍道:「這位三陽道長是假的。」
慈雲大師道:「真的嗎?」
鄧玉龍道:「自然是真的了。」
慈雲大師急步行了過來,道:「貧僧瞧瞧。」
鄧玉龍指著三陽道長頸問一片捲起的皮膚,道:「這是一種特製的人皮面具,和三陽道長的面形,一般模樣,仿製不易……」
慈雲大師心中一動,接道:「鄧大俠可是說那三陽道長已經遭了毒手?」
鄧玉龍道:「目下很難說。」
慈雲大師長長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鄧玉龍緩緩揭開三陽道長臉上的人皮面具,道:「面具除去之後,咱們就可以見到這位真正為害江湖之人的廬山真面目了。」
那三陽道長雙目之中,滿是恨意,望著鄧玉龍,但他穴道被點,無力反抗,空自急怒。
鄧玉龍小心翼翼揭開人皮面具,不禁咦了一聲,道:「是你?」
容哥兒亦不禁失聲而呼,道:「王總鏢頭?」
原來這假冒三陽道長之人,竟然是成都鎮遠鏢局的總鏢頭王子方。
鄧玉龍昔年在江湖之上走動時,亦和王子方有過數面之緣,故而相識。
王子方長長吁一口氣,道:「十年餘的精密計劃,毀於一旦,鄧玉龍,你已經滿足了,找出了我的真正身份,你鄧大俠的名氣,此後更為響亮……」
突然提高了聲音,道:「在下別無所求:只希望你早些把我殺死。」
鄧玉龍搖搖頭,道:「我還有很多事問你,希望你識時務些。」
目光一掠慈雲,接道:「諸位少林大師,都是有道高僧,不會對你怎樣,但在下不然了。」
王於方道:「你要對我動刑?」
鄧玉龍道:「不錯,縱然你是鋼筋鐵骨,也叫你無法忍受,不過,你如肯回答在下相詢之言,在下決不動刑。」
王子方道:「你是有名之士,酷刑逼供,不怕遺臭江湖嗎?」
鄧玉龍道:「我鄧某一生功過,還未論定,我不想留芳百世,你不用拿話套我。」
王子方雙目圓睜,冷冷說道:「鄧玉龍,你可是認為你已經勝定了嗎?」
鄧玉龍道:「我知你還會作一次垂死掙扎,不過,那救不了你。」
王於方冷冷說道:「區區死了,也不過是一條命,算不得什麼,不過……」
鄧玉龍道:「不過什麼?」
王子方道:「當今武林中要有於百人陪我而死。」
鄧玉龍心中一動,道:「如是你不死,他們都可以活著,是嗎?」
王子方道:「那倒可以商量。」
鄧玉龍緩緩說道:「閣下終於承認了這次主謀之事。」
王子方冷然一笑,道:「在下如不承認,只怕你們也不會相信了。」
鄧玉龍道:「咱們該先談談救人的事。」
王子方道:「怎麼談?」
鄧玉龍道:「閣下開出條件,在下等商量一下,還你一個公道。」
王子方道:「有一件事,鄧大俠必得先有一個主見才成。」
鄧玉龍道:「怎麼說?」
王子方道:「在下之死,一人而已!但你們卻在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善事,一舉間,要救活千人以上,而月。被救之人,有很多都是一方豪雄,或一大門派的掌門人。」
鄧玉龍道:「不錯,不過,閣下也要記著一件事。」
王子方道:「什麼事?」
鄧玉龍道:「一個人只能死一次,不論他有多少財富,多大權威,也不過是一堆黃土掩埋的屍體。」
王子方目光轉到慈雲大師的臉上,道:「大師有何高見?」
鄧玉龍搶先說道:「和我談,慈雲大師乃是佛門高僧,不解人間機詐。」
慈雲大師接道:「鄧大俠說的不錯,貧僧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不善應付江湖中事,再說,施主又是敗在鄧大俠手中,貧僧不便有所許諾。」
王子方道:「一舉間救活武林中上千人的性命,那是一樁大功強過你吟佛十年。」
慈雲大師道:「這個貧僧知道。」
王子方道:「既然知道了,你就該插手過問。」
慈雲大師道:「鄧大俠和你談也是一樣。」
鄧玉龍冷冷接道:「論閣下的狂妄、殘忍的行為,用人間最惡毒的手法對付你,也不會為過,我不信你能熬過我鄧玉龍的拷問手段。」
王子方淡淡一笑,道:「看來,在下很難開價了,還是鄧大俠說吧。」
鄧玉龍道:「很簡單,你交出解藥,我廢了你的武功饒你一命。」
王子方淡淡一笑,道:「當今武林之中,有心殺我的人,問至千百,你如廢了我一身武功,那豈不是等於把我送入死亡之門嗎?」
鄧玉龍道:「那是說閣下同意了。」
王子方道:「這筆買賣不能做。」
鄧玉龍道:「好!閣下既然不同意,還是由閣下自行開出來吧?」
王子方略一沉吟,道:「一個人要想恩澤廣益,留給人敬慕追思,那必要付出犧牲才成……」
鄧玉龍冷冷接道:「閣下可以直接說明了,用不著再轉彎抹角。」
王子方道:「好吧!放我及從屬離開,在下交付你百粒解藥。」
慈雲大師接口說道:「那容夫人說,數十位名醫配製毒藥之後,都遭殺死,哪裡還有解藥?」
王子方道:「大師不要忘了,她只是我手下之人,很多事自然不細在下清楚。」
慈雲大師道:「一百粒解藥,能解救多少人?」
王子方道:「一粒一人,百粒可救百人。」
慈雲大師道:「天下中你奇毒之人,何止干人,區區百粒解藥,有什麼大用?」
王子方道:「話雖不錯,但我們主從,也不過三五人而已。」
鄧玉龍道:「不能這樣算。」
王子方道:「請教鄧大俠,那要如何一個算法呢?」
鄧玉龍道:「你是元兇極惡,這些人為你所毒,自然是你應救活他們。」
王子方道:「當今之世,也只有我王某人能夠救他們,如是在不說出解藥存放之處,就算華佗重生,扁鵲還魂,也無法救得他的性命。」
鄧玉龍道:「但還有一件事,只怕閣下沒有想到。」
王子方道:「什麼事?」
鄧玉龍道:「閣下將嘗試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我鄧某人將施人世間最最慘酷的手段對付閣下。我不相信你能忍受那種痛;在下相信我能讓你經歷從未經歷的痛苦,你一日不說出那解藥在,我讓你一日不死,只要你能忍受,在下就能等待下去。你先行血攻入內腑的味道如何?」
喝聲中右手一指,點了王子方雙臂、雙腿上的穴道。
這點穴手法,和一般手法不同,王子方果然感覺到行血倒轉反向內腑行去。
鄧玉龍淡淡一笑,道:「一杯熱茶工夫,就有得好戲看了,兄拭目以侍。」
王於方臉色鐵青地望著鄧玉龍,冷冷地道:「在下如是死去了數千人也將隨我而去,閣下將是主要的兇手。」
鄧玉龍緩緩說道:「看來,王總鏢頭大約是準備以身相試了,算在下落下兇手之名,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不過,在下相信王子方還無法忍受這等痛苦。」
王子方臉色鐵青,不再答話。
鄧玉龍神情平靜,緩緩坐在一側。
這時,全場中一片寂靜,靜得聽不出一點聲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王子方的臉上。靜待變化。
只見王子方臉上的汗珠兒,越來越大,越來越密,片刻後,汗如黃豆一般,滾滾而下。同時,王子方全身也起了輕微的顫動。
顯然,他在用最大的忍耐和這劇烈的痛苦對抗。
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突聞王子方大聲說道:「解開我身上的穴道。」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這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在下還有更為惡毒的辦法,準備試試你王總鏢頭,究竟有多大的耐心。」
王子方大聲說道:「你解開我的穴道,我們再好好地談談。」
鄧玉龍道:「此時此情,你還想討價還價嗎?」
王於方道:「我交出解藥。」
鄧玉龍右手連揮,拍出四掌,解開王子方身上的穴道,道:「拿來吧!」
王子方長長呼一口氣:道:「那解藥不在我身上存放。」
鄧玉龍道:「在哪裡?」
王子方緩緩說道:「傭那地方很危險,也很隱秘,在下說出來,只怕你鄧大俠也無法去取。」
鄧玉龍冷冷說道:「在下已考驗過王總鏢頭,並沒有很大的定力,如果再激怒我出手,我不會輕易再為你解開穴道了。」
王子方似是已為鄧玉龍氣勢震懾,急急說道:「那藥物存在大白山中。」
鄧玉龍道:「大白山綿連千里,你放在什麼地方?」
王子方道:「在一座山谷之內。」
鄧玉龍皺皺眉頭,道:「難道那地方沒有名字?」
王子方道:「那地方原來就沒有名字,就算在下編造出一個名字來,鄧大俠也是一樣地不知曉那是什麼地方。」
鄧玉龍高聲說道:「目下內情已明,急在善後,第一樁要事,先要押送玉總鏢頭到大白山一行,取出解藥。」
慈雲大師道:「此去大白山,將近千里,不知是否還來得及?」
鄧玉龍目光轉到王子方的臉上,道:「王總鏢頭,這些人還能活多久?」
王子方道:「今日天色入夜之前,便有一部分人死亡……」
慈雲大師緊張地接道:「都是些什麼人?」
王子方道:「什麼人?我無法分辨得很清楚,但在預計的『求生大會』之中,一流人物,都還各有職司,自然死亡的都非一流高手了,不過……」
慈雲大師道:「不過什麼?」
王於方道:「這一批死亡的人很多。」
慈雲大師黯然說道:「王總鏢頭沒有法子救他們嗎?」
王子方道:「除了那特製的解藥之外,再無第二個人能解除他們身受之毒。」
慈雲大師合掌說道:「阿彌陀佛,那是說他們死定了?」
王子方道:「不錯,死定了,如是在下拿不出解藥,還有無數之人,要死在奇毒的發作之下。」
鄧玉龍看慈雲大師又將跌入王子方的圈套,急急接口,說道:「王總鏢頭,咱們立刻動身,幾時能夠趕到那解藥存放之處?」
王子方道:「如若你敢解開我的穴道,以咱們的腳程,也要數日夜的奔走,如是乘馬駕車,取得解藥之時,所有中毒人,只怕都已屍寒多時了。」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搖搖頭道:「在下有些懷疑了。」
王子方道:「你懷疑什麼?」
鄧玉龍道:「我不信你身上不帶一點解藥,也不信那解藥存放在大白山中。」
王子方道:「你縱然點我五陰絕脈,殺我一萬刀,我也無法交出解藥。」
慈雲大師道:「鄧大俠,此事關係著千百人的生死,無論如何,咱們不能意氣用事。」
鄧玉龍道:「大師請仔細想想,如是你用毒毒了很多人,解藥會不帶些在身上嗎?」
慈雲大師道:「這個,這個……」
鄧玉龍道:「因此,在下推想,他必有一部分解藥,收在身上,或存放附近。」
慈雲大師道:「有些道理。」
鄧玉龍目光轉到王子方臉上,笑道:「王總鏢頭你拿出來吧!你剛才已說漏了嘴,我知道你有百粒解藥在身旁。」王子方搖搖頭道:「沒有。」
鄧玉龍道:「在下要搜了。」
王子方道:「儘管動手。」
鄧玉龍老實不客氣地伸出手去,在王子方身上搜了一陣,果然是沒有搜出一點可疑之物。
王子方緩緩說道:「閣下現在可以相信了?」
鄧玉龍緩緩說道:「縱然不在身上,也必然留在君山之上。」
王子方道:「鄧大俠既然搜不出在下身上的藥物,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道:「王總鏢頭可是認為在下無法逼你說出什麼?」
王子方道:「但它確然留在大白山中,我如帶你在君山走二十處地方,你是否相信我的話呢?」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道:「看來咱們非要到大白山中去一趟了。」
王子方道:「以你鄧大俠的才智,只怕也無法想出別的辦法了。」
慈雲大師接道:「老袖也願隨同鄧大俠同去一趟。」
鄧玉龍苦笑一下,道:「只怕時間來不及了,就算他說的不是謊言,咱們最快也要二十天以上才能取得解藥,那時;江湖上又是個什麼樣的局面呢?」
慈雲大師道:「大家已經毒發而亡了。」
鄧玉龍道:「不錯,那時,咱們就算取得解藥,又有什麼用呢?」
慈雲大師呆了一呆,道:「鄧大俠說的是。」
鄧玉龍道:「王總鏢頭聽到了?」
王子方道:「至少到得解藥之後,你還可以救得少部分人。」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兩位如若不去,所有中毒之人,都將會全部死去。」
鄧玉龍道:「你呢?」
王子方道:「自然在下陪他們一起死。」
慈雲大師接道:「鄧大俠,王子方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在此等候,倒不如立時動身,目下大局如此,也只有碰碰運氣了。」
鄧玉龍道:「大師,請讓我想想好嗎?」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兩人。
足足過了一刻工夫,鄧玉龍仍未睜眼望過兩人一眼,似是站著睡熟過去一般。
王子方一語不發,突然躍起,一指向鄧玉龍點了過去。
鄧玉龍看似毫無戒備,實則早已暗中留神著王子方的一舉一動。
主子方躍起施襲,鄧玉龍揮手反擊,五指疾向王子方手腕之上托擊。
慈雲大師厲聲喝道:「鼠輩敢爾廣疾上兩步,一掌拍向王子方的後心。
王子方一閃避開了鄧玉龍的掌勢,但卻不及讓避慈雲大師的掌力。
鄧玉龍大聲叫道:「大師不能傷他!」
慈雲大師聞聲已自不及,匆忙間掌勢一偏,擊在了王子方的左臂之上。
但聞格登一聲,王子方一條左臂生生被慈雲大師擊斷。
慈雲大師一擊打傷了王子方,鄧玉龍已迅快絕倫地點出兩指,點中了王子方的穴道。
只聽王於方悶哼一聲,口中鮮血,順口而出。
原來王子方在嚼舌自盡,但他咬了一半,已被鄧玉龍點中穴道。
鄧玉龍伸出左手,抓住了王子方的右臂,右手搖開了王子方的牙關。
凝目望去,只見王子方已然咬斷了一半舌根,鮮血像泉水一般流了出來。
鄧玉龍點了王子方兩腮的穴道,止住鮮血。
慈雲大師緩緩說道:「鄧大俠,他怎麼樣了?」
鄧玉龍輕輕歎息一聲,道:「很危險,大師可有療傷藥物。
慈雲大師道:「有。」
慈雲大師探手入At『,取出一粒藥物,遞交鄧玉龍的手中。
鄧玉龍接過藥物,投入王子方的口中,沉聲說道:「王子方,你死不了。」
王子方雙目凝注在鄧玉龍的臉上,搖搖頭,又點點頭。
他舌傷很重,一時間無法說話。
他這舉動,只能讓慈雲大師茫然不解,道:「鄧大俠,他說什麼了!」
鄧玉龍道:「我要慢慢地想。」
只見王子方又搖搖頭。
鄧玉龍道:「你可是不再尋死了?」一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道:「現在,你不能說話,那就用點頭、搖頭,答覆在下。」
王子方又點點頭。
鄧玉龍道:「一個人,總歸是難免一死,但死亡之前,有一件重要的事。」
王於方兩道目光凝注在鄧玉龍的身上,口雖未言,但神情之間,卻是充滿著一種期望之情。
鄧玉龍望了王子方一眼,接道:「一個人要死的心安理得,那就是決心死了,為什麼不使自己死的全無牽掛,留給人一點敬慕、懷念呢?」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道:「你一定帶有部分藥物,另有人保管……」
王子方神志很清楚,不等鄧玉龍的話完,立即搖頭否認。
鄧玉龍沉吟了一陣,道:「那是說,你沒有帶藥物了?」
王子方又搖搖頭。鄧玉龍喜道:「那是說,閣下帶有藥物了?」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沉思片刻,又接道:「那藥物可是放在君山之中?」
玉子方似是在嚼舌未死的一段時光中,想通了很多事,竟然和鄧玉龍十分合作。
可惜,他醒悟在嚼舌之後,已然是口不能言了。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王總鏢頭,可否帶我等去找尋你那存放的藥物?」
王於方點點頭。
慈雲大師低宣一聲佛號,目光望到那鄧玉龍的臉上,流露出無限敬佩之色。
鄧玉龍道:「好吧!那就勞請王兄為我們帶路了。」伸手解活了王子方的穴道。但他仍擔心王子方尋死之心未消,不敢解開他頸上穴道。
王子方站起身子,舉步向前行去。
慈雲大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唉,一個人的侮悟,只是在一瞬間的時光,王施主似是已大徹大悟了?」
鄧玉龍回顧了慈雲大師一眼,心中暗道:「這位老和尚,心地果然是慈善得很。」
緊隨在王子方的身後向前行去。
慈雲大師低聲吩咐身側的少林僧侶,道:「你們守在此地,我和鄧大俠一起走一趟。」
那少林僧侶應道:「掌門人不可冒險,還是由貧僧去一趟吧?」
慈雲大師搖搖頭,道:「你們留在這裡!」大步向前行去。
少林門規森嚴,掌門人有著無與倫比的權威,四位少林高僧,只好齊齊說道:「掌門人多多小心。」
慈雲大師已然快步追上了鄧玉龍。
王子方雖然受傷甚重,但他步法仍然穩健。只見他轉過兩個山彎,到了湖邊。
鄧玉龍凝目望去,只見碧波元際,卻不見一艘舟船,心中大感奇怪,搶行兩步,攔在王子方的身前,道:「王總鏢頭,此時此情,希望你不再動用心機手段。」
王子方搖搖頭,沿著湖邊向前行去。
任那鄧玉龍機智絕世,此刻面對著無法言語,身受重傷的王子力,也有著無法施展之感,只好默默地隨後而行。
王子方又行數十步,到了一處大絕崖之下,伸手指指一塊巨石。
鄧玉龍道:「那解藥,可就是放在那巨岩之後?」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雙目盯注在王子方臉上瞧了一陣,輕輕對慈雲大師。道:「大師請好好照顧王總鏢頭。」
慈雲大師道:「鄧大俠說的什麼話?」
鄧玉龍道:「王子方雖傷很重,他的智能機謀並未受損,也許這大巖之後,隱藏著很奇怪的陰謀。」
慈雲大師道:「鄧大俠過慮了,老袖不信,此情此時,王施主還會動心機。」
鄧玉龍道:「希望是沒有,但在下不妨作一假設,如是萬一在下身遭不幸,大師不用再心存慈悲了,非大刑重典,不足以使王總鏢頭屈服。
慈雲大師道:「鄧大俠,老袖相信王施主決不會在此等情形下動用心機。」
鄧玉龍不再多言,一提氣,縱身而起,飛落在大巖之上。
原來,那大巖突立在懸崖之中,距地一丈有餘。
凝目望去,只見大巖後面青草叢中,果然放著一隻尺許見方的小鐵箱子,鄧玉龍伸手取過鐵箱,飛身而下,道:「可是這個鐵箱子?」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道:「這鐵箱中可是解藥?」
王子方又點點頭。
鄧玉龍緩緩放下了鐵箱子,道:「你把它打開瞧瞧吧?」
王子方舉舉雙手,搖搖頭。
慈雲大師突然接口說:「貧僧明白了,他說他雙手無力,打不開這個鐵箱。」
王子方點點頭。
鄧玉龍輕輕咳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目光轉到慈雲大師的臉上,接道:「大師相信他的話嗎。」
慈雲大師道:「一個人到了這等境地,不會再說謊言了。」
鄧玉龍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需知一個天生邪惡之徒,縱然到了死亡的時候,仍然不肯悔過自悟,所謂死時還要拖個墊背的。」
慈雲大師道:「鄧大俠大多慮了,貧僧願以身試。」
鄧玉龍冷冷說:「大師不可造次。」慈雲大師道:「干百人毒發待救,我門這般相持下去豈不是誤了他們?」
鄧玉龍道:「明明的詐術,怎的大師硬不相信呢?」
慈雲大師道:「貧僧瞧不出何處有詐?」
鄧玉龍:「王於方奔行時步履甚穩,足證明他雖然有傷,但還可支撐,打開這鐵箱,能要多大力量,但他卻不肯動手,豈不是證明了有詐嗎?」慈雲大師一怔道:「倒也有理。」
「大師不相信不妨試試……」鄧玉龍道:「在下用長劍挑開鐵箱。」
慈雲大師仍是有些不信,道:「好吧!鄧大俠如此多慮,也許有鄧大俠的道理。」
鄧玉龍左手拉著王於方,右手執劍,冷冷說:「如若在下推斷得不錯,王兄的嚼舌之傷,未必有如此嚴重,只怕是早已能夠說話了,只是不願意說話罷了。」
王子方只是冷冷地站著,望著鄧玉龍,一言不發。
鄧玉龍望了慈雲大師一眼,道:「大師請退遠一些。」
慈雲大師應了一聲,退後五步。
鄧玉龍暗運內力,一劍削去。
但聞喳的一聲,金鐵交鳴,那鐵箱上的鐵鎖,被劍勢削斷。
王子方手腕脈筋,被鄧玉龍緊緊扣位,無法掙動。鄧玉龍一劍削斷了鐵鎖,卻未開啟鐵箱,兩道目光盯注在王子方的臉上,似是想從他神色上查看出一些內情。
慈雲大師緩步行了過來,道:「鄧大俠,箱上鐵鎖已去,貧僧不信小小的鐵箱中,還會有什麼埋伏。」伸手去啟箱蓋。
鄧玉龍道:「大師不可冒失。」長劍探出,挑開了箱蓋。只聽嗤嗤幾聲輕響,一蓬青芒,激射而出。
原來,小箱之中果然藏有機簧,裡面裝著毒針。毒針一蓬射出,不下數十枚,籠罩了二尺方圓的空間,如是用手啟動,不論武功何等高強的人,也無法閃避開去。
慈雲大師呆了一呆,道:「果然是藏有著歹毒的暗器。」
鄧玉龍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這箱中沒有機密,他也不會那樣輕易告訴咱們了。」
慈雲大師道:「唉!人與人之間,如此險惡,實有背我佛好生之德。」
鄧玉龍道:「人人如果都有大師這等悲天憫人的想法,江湖之上,再無是非了。」
目光轉注到王子方的臉上,道:「在下想不出玉兄還有什麼詭計了。」
王子方望望鐵箱。
鄧玉龍緩步行近鐵箱,凝目望去,只見箱中放有兩隻玉瓶。
慈雲大師道:「這瓶中是解藥嗎?」
王子方點點頭。
慈雲大師伸手取出一個玉瓶,正待打開瓶蓋,卻聽鄧玉龍低聲說:「大師,小心些。」
慈雲大師眼看那鄧玉龍料事如神,猜無不中,心中對他已然有了很強的信心,怔了一怔,道:「怎麼?難道這玉瓶中也有問題嗎?」
鄧玉龍道:「小心一些的好。」
慈雲大師緩緩說:「這玉瓶要如何處理,總不能不打開瞧瞧啊!」
鄧玉龍道:「瞧是自然要瞧了。」
慈雲大師道:「如是這瓶中也有問題,老袖不能打開,鄧大俠也下能涉險,那要如何才能瞧到瓶中之物呢?」
鄧玉龍微微一笑,道:「王總鏢頭,雖然口內受了重傷,但他雙手還可以活動,拔開一個瓶塞,那是輕而易舉的了。」
慈雲大師心中暗道:「江湖道上果然是陰險得很。」心中念轉,人卻依言把玉瓶交到那王子方的手中。
出人意外的是,王子方竟然伸手接了過來,打開瓶塞,又把玉版交給慈雲大師。
慈雲大師接過玉瓶,抬頭望了那鄧玉龍一眼。
那一眼中含意甚深,意思是說,你鄧玉龍未免疑心太重了。
鄧玉龍了然慈雲大師那一眼中的含意,苦笑一下,默然不言。
慈雲大師右手執著玉瓶,倒出一粒丹丸於左掌之中。
凝目望去,只見那丹色呈深綠。
鄧玉龍突然大聲叫道:「大師快把手中藥丸丟去。」
慈雲大師微微一怔,道:「為什麼?」
鄧玉龍道:「這藥丸有問題。」
突聞王子方接道:「太晚了。」
慈雲大師一怔,道:「你還能說話?」
王於方道:「在下一直就能說話,只不過,不願說話罷了。」
鄧玉龍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已然處處小心,想不到仍然被你騙過。」
王子方道:「那只怪你鄧大俠還是技差一籌。」
慈雲大師對這等突然的變故,驚愕不已,手中仍然拿著藥丸,呆呆地望著兩人出神。
鄧玉龍道:「大師快些丟下手中藥丸。」
慈雲大師緩緩把手中藥丸,又還入瓶中,道:「這藥物……」
鄧玉龍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搖搖頭,說道:「那是一種很強烈的毒藥,大師看看你托那藥丸的掌心,是否有變?」
慈雲大師指眼瞧去,果然見托藥的手掌之中,有一片青紫之色,不禁微微一呆。
只聽王子方冷冷說:「這一種強烈的奇毒,沾染肌皮之初,人並無所覺,十二個時辰之後,毒性開始發作,沾毒之處開始潰爛。」
慈雲大師道:「老袖把它洗掉。」轉身向湖邊跑去。王子方冷冷說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