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海天妙音客邵匡元從懷裡掏出這支太玄銀笛,臉上呈現出一縷真摯、誠懇之色,緩緩地道:「彭少俠,此支太玄銀笛,乃是遠古珍品,絕非尋常樂器所能比擬。」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朝這位宅心篤厚的少年人看了一眼,接著又道:「當前武林,已臨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近年來,江湖上突然有菩提門離奇組織的出現,在收攏南北道高手。
老夫從各方面蛛絲馬跡探聽所得,據說是由幾位昔年息隱的魔頭,重作馮婦,欲將天下武林攏成一脈而組織,不難料到這批牛蛇鬼神的旨意動機若何。
「無辜蒼生,將要籠上一番腥風血雨的浩劫。彭少俠,我等身列武林,蒙受師恩,豈能坐視哀鴻遍野而袖手不理。」
彭宗銘聽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說出此話,頓時茅塞為開,顫聲囁嚅地道:「邵老英雄懷此良智苦心,晚輩豈敢再婉言推辭。」
說到這裡,雙手恭恭敬敬接過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所贈的這支稀世珍品太玄銀笛。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見彭宗銘收下這支太玄銀笛,臉上舒顏,展出一片欣愉之色。
接著含笑的道:「此支太玄銀笛,昔年曾經老夫知音好友博古書生謝寬鑒賞,據他說來,此笛乃是萬古元銀所冶鑄,堅逾精金鋼母,是以,適才在樂器店時,彭少俠運氣吹笛,接連震裂二支,而這支太玄銀笛安然無恙,就是這原故,所以彭少俠佩帶此笛,固然可作樂器使用,必要時還是—口上好兵刃。」
彭宗銘聽之,頻頻道謝不迭。
這時,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關懷地又問道:「彭少俠,此去欲往何處?」
彭宗銘聽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此問,似乎突然間一股自尊的意識掠過腦海,含糊搪塞地道:「晚輩欲往湘地尋親訪友。」
這時,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捫須沉思之際,突然想到一樁耐人尋味的趣事,含笑地向彭宗銘道:「最近豫境發生了一樁怪事,據說在縣市鎮集各熱鬧所在,用紅綾緞張貼了一個告示,寫的是六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六小丈夫,羞人,羞人等語,在本地白河鎮,亦曾張貼一張。彭少俠,你沿途來時,可曾見到?」
彭宗銘聽得微微—怔,頷首應道:「見到這些告示過。」
他應聲到這裡時,突然心裡掠過一瞥異樣的意識,故意反問,道:「邵老英雄,難道世上真會有這等事情?」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搖頭道:「可能不會是樁尋常的事。說起六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六歲小丈夫一樁趣事,在二十年前,江湖上真有發生過,不過究竟內委是非,局外人就不甚清楚了。」
彭宗銘聽之不由心裡一奇,愣愣地追問道:「邵老英雄,這是江湖上的哪一位?」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道:「說起此人,彭少俠諒亦知道,就是目前名震遐邇正邪前輩煙酒茶客癡癲僧,雙奇三怪四修羅中癡婆子薛玲玲。」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說到這裡,他心自思忖道:「果然是她!」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著又道:「癡婆子薛玲玲有個徒兒,人稱玉郎君尚可卿,那時才十六歲,長得已是丰神俊逸,挺拔出群,一身武學,得到他師父癡婆子薛玲玲真傳。或許尚可卿受了邪門魔煞的勾誘,突然叛離師門。
「癡婆子薛玲玲盛憤激怒之下,天涯追蹤尋找這叛門逆徒,就在這時候,江湖上流傳出六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六歲小丈夫的趣事。」
海天妙音客邵匡元接著又道:「這次傳聞癡婆子薛玲玲,行蹤出沒在豫地關洛一帶,而突然各縣鎮市集,出現這個耐人尋昧的告示,可能與癡婆子薛玲玲有關。
「癡婆子薛玲玲因著尚可卿叛離師門,而謠傳出六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六歲小丈夫的話,引為生平奇恥大辱。為了這句話,癡婆子與江湖人物激戰過無數次,而且死了不少高手人物。
「據老夫看來,這次豫地各處所出現的離奇告示,可能她徒兒尚可卿,受邪門前輩的慫恿,向他師父尋釁擾事。」
彭宗銘聽得心自嘀咕,忖道:「師叔想出這麼一個錦囊妙計,卻弄得張冠李戴,馬頭不對驢嘴,要是真激怒了這位薛老前輩,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學不成,恐怕還要送掉性命。」
彭宗銘在白河鎮海天妙音客邵匡元處留過一宿,次日道謝他太玄銀笛相贈的盛意,續向豫南而去。
這日,來到鄂、豫交境的一處林口集小鎮,彭宗銘袋囊一摸,寫過字的紅綾緞,就剩下一張,心裡暗自算來,自離白河鎮後,已經張貼了六七張。
林口集雖僅是一條直街的小市鎮,這條街上,卻顯得十分熱鬧,白天張貼告示,似乎很不方便。於是他攏目四眺一下,看到直街拐角口一座祠堂邊的石柱,於是他先落下客店,準備夜晚再把告示貼上。
夜晚三更,淡月疏星下,彭宗銘身化一縷輕煙,飛出客店門窗,直向直街詞堂石柱處。
彭宗銘掏出紅綾緞,用漿糊牢牢的粘在石柱上,他夜眼神足,在淡月薄光下,朝著紅綾緞上的字跡,又重新念了一遍:「六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六歲小丈夫,羞人,羞人!」
他念到這裡,自己禁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突然,身背後,一縷出自激怒的哼聲。
彭宗銘一驚之下,猶未轉身時,後面的人在說話了:「小娃子,人小鬼大,咱老婆子咬了你鼻子,踩了你尾巴。素昧生平的,竟跟咱老婆子開了這麼—樁玩笑,你倒說出一個究竟來。」
彭宗銘驚悸之下,心道:「照這說話口吻,分明是癡婆子薛老前輩,她什麼時候來到身後,自己竟一點不知道。」
心自嘀咕之際,倏已轉身過來,身跟前站了一位滿頭霜雪白髮,一身大紅衣裙的老嫗。彭宗銘急忙抱拳恭禮,道:「老人家莫非就是薛老前輩?」
老嫗手執一根光亮熠熠,似劍非劍的枴杖,嗆啷一聲狠狠的朝地上一跺,大聲喝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可不跟你攀親搭眷,快說,你是受了誰支使,來跟咱老婆子過不去,你不說一個究竟明白,別怪咱老婆子手上這口龍角劍,在你身上刺幾個大窟窿。」
說著,把手裡這根銀枴杖,振臂一掄,呼的一股破風銳聲,恍若銀蛇一瞥,點向彭宗銘頂面而來。
彭宗銘閃身暴退三步,急急的道:「薛老前輩,君子動口不動手,您老乃是武林上鼎鼎大名的前輩人物,可不能仗了武藝,欺侮人家小孩子。」
彭宗銘說出這話,果然奏起奇效,老婆子手握龍角劍,本待追招向他遞下時,突然收了下來,可是一對眼睛,卻滴溜滾圓,閃出二道晶晶如電的凌芒,氣呼呼的道:「好小子,明明是你尋釁擾事,找上咱老婆子,還說咱老婆子仗了武藝欺侮你。
你這小娃子看來年紀還沒有二十歲,六十歲老閨女,尋找十六歲小丈夫,難道還是你親眼看見的,你說動口不動手,你說來聽著。」
彭宗銘嘻的一笑,緩緩應聲道:「薛老前輩,你要打架,咱可不怕你。」
說到這裡,掏出太玄銀笛,笑嘻嘻的又道:「你用的銀枴杖,咱用的是銀笛子,咱們打的時候,誰不能碰到誰,哪個倒下就算輸。」
癡婆子薛玲玲聽他說出這話,饒她是位當今武林中頂尖兒的前輩人物,亦不禁愕然征住,怒眼圓睜,卻是詫異地道:「小娃子,兵刃不碰到身,怎地會倒下來?」
彭宗銘笑嘻嘻的又道:「咱有辦法,可以要你薛老前輩倒下來。」
癡婆子薛玲玲怒沖沖地道:「好小子,敢情你還懂一點旁門邪法,行,就看你的,要是咱老婆子不倒下來,可要小心你的小命兒。」
癡婆子薛玲玲說到這裡,瞪眼怒看著彭宗銘,似乎要看看這小娃子,使用哪些左道旁門。
彭宗銘嘻嘻笑聲下,用起太玄銀笛,手指按孔,吹奏瓊樓十二曲起來。
這次,他還是從瓊樓十二曲中丑聲南江水調起音。
咽嗚裊裊之聲,蕩空四播,從丑聲南江水調起,連續吹奏演聲陽春鶯啼、卿聲昆崗鳳鳴、辰聲臨岳調韻、巳聲滿地風雷……
癡婆子薛玲玲初聆笛聲,心神驟然一驚,從這縷笛聲音韻裡,似乎已想起一個昔年故友。
當她一驚的意識甫自掠起腦海時。已感到自己方寸不穩,如醉如癡。
接著,因著這縷笛聲的音律過處,使她覺得心胸激憤盛怒之氣完全消失,眼前彷彿一片和煦。
隨著笛聲音律的轉變,癡婆子薛玲玲頓時醍醐灌頂,大覺夢蘇,由於笛聲的激盪,若輕若重,若急若緩地扣彈著心弦,就在這剎那間,她辨不出人生的恩怨仇恨,究竟有何種區別。
彭宗銘的笛聲,連續不斷的蕩繞著。
這時,她突然感到春雨化水,四週一片肅殺戈伐,使她禁不住心顫神寒。
當彭宗銘吹奏到巳聲,滿地風雷時,驟然間,周圍星月無光,森森淒涼,彷彿因著笛聲的繚繞,飛砂走石,山崩地裂。
癡婆子薛玲玲熬忍不住,大叫一聲:「小娃子,你究竟是誰?」
彭宗銘如若續吹午聲武彝九音時,對方可能五腑離位,心脈遭笛聲所震斷。
彭宗銘用太玄銀笛,吹奏瓊樓十二曲,將這位當今武林一位頂尖兒前輩,趨至這等景象,並非是樁奇跡。
彭宗銘就在巳聲滿地風雷聲中斷音,穆肅地道:「晚輩乃是半臉神尼昭元師太之徒,來此豫地,尋訪薛老前輩。」
癡婆子薛玲玲聽彭宗銘此說,又不禁掀起鷹胸無名盛怒,大聲道:「好哇,原來你這丑尼姑,派了這麼一個寶貝徒兒,來捉弄咱癡婆子。」
癡婆子薛玲玲話剛說到這裡,彭宗銘又穆肅地應下道:「薛老前輩切勿怨責家師,就是晚輩亦萬萬不敢。」
癡婆子薛玲玲聽彭宗銘此說,不由怒目瞪看了他,恨恨地道:「小娃兒,那麼你張貼了這張見不得人的怪告示,尋找咱老婆子幹啥?彭宗銘恭聲應聲道:「奉師門之諭;特來尋找薛老前輩,索回玉麝香而已。」
癡婆子薛玲玲聽彭宗銘此說,倒是意外的一震,喃喃詫異地道:「玉麝香早已用完。」
她話語了聲,頷首輕哦,倏地抬眼向彭宗銘看了眼,道:「小娃子,你師父既然有事相求,何必轉彎抹角,耍這麼一套花腔,小娃子有什麼事情,你說吧!」
彭宗銘噗的一聲,雙膝跪在地上,道:「求薛老前輩,以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相傳。」
癡婆子薛玲玲聽這小娃兒提出這樁要求,誠然出自她意料之外,當時驀被錯愕怔住。
半晌,才詫異地問道:「小娃子,人小鬼大,你貼出這張怪告示,尋找咱老婆子,原來是這樁事。」
彭宗銘聽她說出此話,卻捉摸不到這老婆子語意是怒是嗔。
癡婆子薛玲玲雖然是個玩世不恭,遊戲三昧的風塵奇人,敢情彭宗銘提起求學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之事,似乎刺透了她心頭痛事。
是以,經過半晌,喟然歎了口氣,才緩緩地道:「小娃子,你師父半臉神尼昭元師太,乃是咱老婆子一位方外知音,按說她徒兒來老身處求藝,咱老婆子怎會有推拒之理。」
癡婆子薛玲玲說到這裡時,臉上微微透出一層黯淡悲恨之色,接著又道:「咱老婆子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平生只傳授過一人,就是二十年前,叛門離師的逆徒尚可卿。雖然他當時並未得到老身真傳,僅乎膚淺功夫而已,可已傷透了咱老婆子的心。」
突然,她朝跪在地上的彭宗銘看了一眼,似乎責備般地道:「小娃子,跪在地上幹什麼,人矮了半裁,還能學什麼劍術。」
彭宗銘被她說得滿臉通紅,心裡卻是啼笑皆非,暗自思忖道:「這位薛老前輩,果然有點癡的味道,咱尊重你乃是一位武林前輩,才跪在地上跟你說話。」
彭宗銘從地上站起,細細體味她剛才說話話意,似乎有幾分願意成全自己。
這時他恭敬如儀的站立一邊。
癡婆子薛玲玲垂首似乎在沉思著一件事,突然,抬眼朝他看了一下,道:「小娃子,看在你師父丑尼姑份上,傳授你倒轉乾坤三五七不難,不過咱老婆子話得先說明白,你先要替老身完成一樁心願。」
彭宗銘聽得心自暗暗一怔,不知這位薛老前輩,出的什麼難題,不由激奇的問道:「不知薛老前輩,有什麼諭示吩咐?」
癡婆子薛玲玲臉上晴雨之色瞬變,忽地搖頭又道:「慢著,咱老婆子先傳授你一部份,待你替老身了斷這樁心願後,再將整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全部傳給你。別讓丑尼姑知道了,還說咱老婆子故意作難晚輩。」
這時,癡婆子薛玲玲靠了祠堂邊的大石上坐下,才緩緩地道:「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乃是咱老婆子所獨創的秘門絕學,正像你師父半臉神尼,一生精研所學的瓊樓十二曲相似,倒轉乾坤三五七卻是三套秘門劍術連貫的稱呼。」
癡婆子薛玲玲接著又道:「這三套劍術,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它裡面含有『馬走歧山、誤入桃源、折劍斷魂』三式絕學。
「第二套是瀟湘煙雨風颯颯,這套劍術裡,又分有五種招式,乃是『瑤池春滿、步步生蓮、秋酒梧桐、踏雪尋梅、空谷飛翠』五手絕招。
「第三種,亦是倒轉乾坤三五七中,威力最大的一套,咱老婆子替它取名叫安禪歸真轉乾坤,這套劍術有七種招式,是『寒松臥谷、飛葉穿梭、玉蟾漏枝、花徑迷蹤、日浴海天、華岳飛峰、全真歸穴』等七式變化。」
這時,癡婆子薛玲玲接著又道:「這三套劍術,分含了三五七式的玄奇招式,是以,咱老婆子把它統稱為倒轉乾坤三五七,這就是這劍術名稱的由來。
「昔年叛門離師逆徒尚可卿,只僅學得倒轉乾坤三五七中,斷劍震魄魂歸土三式而已。
「老身所說心願一樁,就是找回失蹤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此番既有丑尼姑半臉神尼一份人情,咱老婆子先傳授你倒轉乾坤三五七中,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與第二套瀟湘煙雨風颯颯。
「如若你能協助老身找回失蹤了二十年的逆徒尚可卿,咱老婆子再將這秘門劍術第三套安禪歸真轉乾坤傾囊相傳。」
彭宗銘聽癡婆子薛玲玲此話,不禁瞠目,喃喃激奇地問道:「薛老前輩,尚可卿沒有行蹤落處,人海茫茫,叫晚輩向哪兒去找呢?」
癡婆子薛玲玲頷首道:「小娃子,你別慌,咱老婆子叫你去找人,當然有他落腳去處。
經老身二十年來追蹤偵訪,逆徒尚可卿,被一位聲譽之盛不下老身—輩的煙酒茶客癡顏僧,雙奇三怪四修羅眾領導武林人物的離魂魔娘鄭僖所擄,現在此地豫境外方山鹿鳴峰。」
彭宗銘聽得劍眉一皺,懷疑地道:「薛老前輩,既知尚可卿行蹤去處,怎地不去將他要回來,晚輩膚淺末枝,除了師父所傳授的瓊樓十二曲外,其他沒有可用之處,如何能有協助薛老前輩之處呢?」
這時,癡婆子薛玲玲突然問向彭宗銘,道:「小娃子,你師父半臉神尼傳授你的瓊樓十二曲中,酉聲幽澗鳴泉,和戌聲古寺鐘聲。
你可會使用?」
彭宗銘聽得不禁微微一怔,抬眼向老婆子看了一下,頷首應聲道:「當然會,薛老前輩你問這些幹什麼?」
癡婆子薛玲玲沒有回答彭宗銘的話,還是急急的追問道:「小娃子,你記得這酉、戌二聲的功耐如何?」
彭宗銘懷疑地向老婆子看了眼,就即應聲道:「如若用太玄銀笛,吹出酉聲幽澗鳴泉時,使人神智恍惚,往事如夢,換用戌聲古寺鐘聲時,苦海浮沉,慈航普渡,給人當頭一棒,擊醒混沱迷濛。
彭宗銘說到這裡,星眸眨眨,激奇詫異的又問道:「薛老前輩,你老人家問這些幹什麼?」
癡婆子薛玲玲頷首應道:「小娃子,咱老婆子邀你相助,找回逆徒尚可卿,就是要用你吹奏瓊樓十二曲中酉、戌二聲。」
彭宗銘聽癡婆子薛玲玲此說,心裡不禁又是暗暗一奇,側首看了她一眼。
癡婆子薛玲玲這時幽幽地歎了口氣,道:「逆徒尚可卿,叛離師門後,就被離魂魔娘鄭僖所勾誘,賊魔娘把尚可卿擄去後,生恐他以後反覆無常,離她而去,於是給他飲服了孟婆離魂湯,將尚可卿原有真性,和他所有往事完全抹煞、遺忘。
「此番老子邀你協助,就是要你吹奏你師父半臉神尼,蓋世無儔的瓊樓十二曲其中酉、戌二聲,使他聆聽之下,真性回復,往事醒蘇。」
彭宗銘聽癡婆子薛玲玲此話後,不由一聲驚哦,喃喃自語般地道:「原來瓊樓十二曲,還有這等妙用。」
癡婆子薛玲玲驚愕地朝他看了眼,才喃喃追思似地道:「昔年你師父半臉神尼,造出這套瓊樓十二曲秘門絕學,聲自配合地支十二數,而且每聲音韻的吹出,俱有它每種不同、不可思議的威力,至於子、午二聲,不過易於處敵人於死地而已。」
彭宗銘聆聽她說話時,他穎悟絕倫的智慧,已在啟示出他思潮裡尚可發掘到的寶藏。
半晌,才頷首輕哦了聲,似乎因著他思潮的運用,自己已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覆。
隨著,他向癡婆子薛玲玲看了看,顯得勝任愉快似地道:「薛老前輩,你老人家既有此說,咱們現在就往外方山鹿鳴峰,尋找離魂魔娘鄭僖,找回你失蹤了二十年的徒兒。」
「咱老婆子有話在前,先傳你一部分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後,再陪同老身往外方山,尋找離魂魔娘鄭僖。」
彭宗銘頷首稱是。
這時,日上三竿,街上行人漸漸稠密,癡婆子薛玲玲攏目四下看了一眼,突然地道:「小娃子,咱們先在街上食鋪裡把肚子裝滿了,待老婆子再找個適當所在,傳你倒轉乾坤三五七。」
說到這裡時,自身大石上站起,踢裡踏拉逕自走在前面,往直街處而去。
癡婆子薛玲玲紅裙下三寸金蓮,光腳不穿襪,最妙的腳上套了一雙二寸不到,後跟磨掉半截的小拖鞋。
滿頭霜雪白髮,一身大紅衣裙,再配了這麼一雙光腳小拖鞋,癡婆子薛玲玲卻是神色自若,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
彭宗銘看得心裡想笑,當他追隨在她身後,土著鄉民,掩嘴看了在笑的時候,彭宗銘的臉上,卻是—陣陣的發燒發熱。
彭宗銘隨同癡婆子薛玲玲,走進一家早市鼎盛的酒肆裡。這時,他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畏縮恐懼,擁塞在四周,幾乎使他窒息得透不過氣來。
這家酒肆裡所有的人(包括食客、店伙,和一個坐在櫃檯上,年逾半百的者掌櫃),都對他們二人遞過一瞥嘲笑的眼神。
癡婆子薛玲玲似乎根本不在乎,大聲的喚過店伙,道:「店家,趕快替咱老婆子端上葷素數碟,先來五斤白干潤潤嘴。」
彭宗銘聽得嚇了一跳,心裡嘀咕道:「原來這位薛老前輩,不但是癡婆子,還是一個酒婆子。」
癡婆子薛玲玲取過店伙端上的白干,篩了滿杯,咕咕的灌進肚裡。
接著,朝彭宗銘眨眨眼,道:「小娃子,咱老婆子身懷之學,除了倒轉乾坤三五七還有一套絕藝,你也該學學才是。」
彭宗銘因抵不住四周遞來的嘲笑眼色,俊臉紅紅,半個臉藏在桌下,這時聽癡婆子此說,猛抬起頭來,滿含著期待的眼神,囁嚅地道:「晚輩尚希薛老前輩多多栽培,你老人家所說的另—門絕學是什麼?」
癡婆子端起滿杯的酒,肅穆鄭重地道:「咱老婆子一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敢稱天下無雙,就是這門子喝酒,咱僅輸在煙酒茶客癡顏僧中酒丐康武手下,所以喝酒這一項,咱老婆子敢稱—人之下,萬人之上,亦可以說身懷絕藝之一。」
彭宗銘本來凝神傾聽之際,一聽老婆子所說的絕學原來是喝酒,不禁洩了半截氣。
癡婆子薛玲玲並不理會他神色變化,還是滔滔不絕地道:「天下凡事,固有其精,才能稱上絕,小娃子你該記得咱老婆子話才是。」
說到這裡,張嘴把滿杯酒灌進肚裡,接著道:「所以咱老婆子這套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就贏在精而且絕,再加上—個奇,才能壓倒天下群雄。」
癡婆子在自己空杯裡篩了酒,又道:「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中,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三式,你小娃子如能學得十分火候,—般武林高手碰上,先折兵刃,再命歸陰。
「第二套瀟湘煙雨風颯颯五式,這套劍術就不簡單了。」
這五式劍招,明式是瑤池生滿、步步生蓮、秋雨梧桐、踏雪尋梅、空谷飛翠,含有春、夏、秋、冬及中和之意,然其孕蘊的奧秘,卻是依據東魂之木、南神之火、西魂之金、北精之水、中意之土,五種奇門生剋之變化而成。
「目前此套劍法,能將它攻破的,天下武林正邪前輩中,僅只以精研河圖洛書飲譽武林的煙酒茶客瘋癲僧,雙奇三怪四修羅中,條客於七—人而已。」
癡婆子一杯在手,意趣盎然,不厭其詳地又道:「第三套安禪歸真轉乾坤,說來更是神奇妙絕。」
「這套劍法中,內藏精微無比的奧妙,意能所致,劍隨意變,七式劍招走處,都循著太極、二儀、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卦、九宮等離迷莫測的變化。此劍如能練到爐火純青之境,以眼前天下正邪武林前輩說來,除了尚未傳名江湖的隱世異人外,恐怕少有能與其匹敵。」
癡婆子薛玲玲說到這裡,一改往常癡癲詼諧之色,正顏地道:「小娃子,當前武林,借菩提門晃子,有了一種離奇突異的組織,眼見天下武林,方興未艾,正在掀起一陣極大的變動。你稚齡幼年,身懷絕技,以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今後如若能蕩魔除奸,肩以重任,老身等即使瞑目九泉,亦問心自安,含笑地下。」
彭宗銘聆聽癡婆子薛玲玲所說,頻頻頷首,道:「晚輩拜受薛老前輩,金科玉律之諭。」
半晌,癡婆子薛玲玲醉眼眨眨,又向彭宗銘道:「小娃子,咱們吃喝完後,老婆子就帶你往離此林口集二十里,一個叫重陽坡的幽靜處,傳你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
彭宗銘瞠目看著她,鼻子裡嗯了聲,癡婆子薛玲玲帶了彭宗銘,在離隔林口集地十里重陽坡的一處幽靜山谷裡,傳授他倒轉乾坤三五七的秘門劍術。
彭宗銘有著迥異於常人的穎悟聰明,使這位浪跡江湖風塵俠隱癡婆子薛玲玲,心裡亦不禁僧然驚奇。
癡婆子薛玲玲所傳授的一招一式,僅需向他一次示範,彭宗銘隨即能照樣的驀悟出來,雖然倒轉乾坤三五七,乃是一套玄奇莫測,極難學成的劍法,彭宗銘一經過目後,卻是緊記不忘。
所以,不消多天時間,他已從癡婆子薛玲玲處,學得倒轉乾坤三五七中斷劍震魄魂歸土三式,與瀟湘煙雨風颯颯五式。
癡婆子薛玲玲在重陽山谷,傳授他劍法時,彭宗銘以一口帶自魯中文峰山玉甸谷,師叔紫雲羽士蕭大尹給他的青鋼劍來使用。
癡婆子薛玲玲突然想起似的向彭宗銘道:「小娃子,展使倒轉乾坤三五七劍法時,這等尋常鋼劍,難能使出十成威力,是以,如若你福澤渾厚,最好能得到一口仙家兵器……」
說到這裡,突然低頭沉思半晌,倏地又道:「有了,小娃子,這可要看你福緣如何了,當今武林煙酒茶客癡顏僧,雙奇三怪四修羅雙奇之二的樑上客廖清,他詳悉天下神兵,這樣你學的老身所學,越發如同猛虎添翼。」
彭宗銘不甚深解地問道:「薛老前輩,怎地樑上客廖清,詳知天下財富寶藏,而像他自己袋囊裡的一般呢?」
癡婆子薛玲玲怪眼眨眨,不耐煩似地朝彭宗銘看了眼,似乎覺得這孩子給他知道得太多了,結果還是緩緩地道:「樑上客廖清,蓋代武林有神偷之稱。
他蹤遍天下,浪跡江湖,專門探聽稀世珍品的下落,一旦被他發現某處,或是某地藏有稀世珍寶時,他並不遽然下手。
可是他如果認為需要這樣物品時,任是武林前輩,風塵俠隱之流,亦無法攔得住他。所以,在以一個小偷兒行徑,居然亦身登當今武林正邪前輩人物之列,當然並不偶然,咱老婆子跟這小偷兒倒還拉得上幾分交情,所以,往後如有機緣時,向他替你要一口上好寶劍。」
彭宗銘聽得唯唯稱是,心裡卻似乎感到有份兒的不自然,誠然,在童心樸實的心裡,認為偷盜是樁極不光榮的事。
這日,癡婆子薛玲玲見他所學的斷劍震魄魂歸士,與瀟湘煙雨風颯颯二套劍法,不但已經穩熟,且已幾達幾份火候。
於是向彭宗銘,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欠你的人情債已還了你一部分啦,明兒咱們登程就往外方山鹿鳴峰,等到咱老婆子這樁心願了斷,再傳授你安禪歸真轉乾坤的七式絕招變化。」
彭宗銘同了癡婆子薛玲玲離了林口集近處的重陽坡,往豫西外方山鹿嗚峰而來。
沿途上,彭宗銘果然從癡婆子薛玲玲身上,學到第二種絕學喝酒。
這天兩人來到豫中臨汝近處的蘆店坪小鎮,這裡雖是一處趕集小鎮,橫巷直街,倒還十分熱鬧。
蘆店坪小鎮上,蜂腰猿背,疾服勁裝的江湖人物,顯得特別多,幾乎會使人懷疑是武林人物集居的大村堡一般。
癡婆子薛玲玲牽了彭宗銘,在街上東眺西望,漫步走到一家酒肆門前,一縷酒香,撩起癡婆子滿喉嚨的酒蟲,猛嚥了一口口涎,朝彭宗銘道:「小娃子,咱們進去喝—杯,殺殺酒蟲再趕路吧!」
彭宗銘漫聲應了聲。
癡婆子薛玲玲吩咐店伙端上酒萊,一老一少舉樽對酌起來。
突然,癡婆子一手舉杯,—對怪眼朝四周攏了一匝,顯得微微吟哦一怔,倏地轉臉一眨不眨地睇看著彭宗銘一張如同潤玉的俊臉,半響,緩緩道:「小娃子,咱老婆子還不知道你有幾歲呢!」
彭宗錦被她凝目地看,心裡亦不禁正在暗自詫異,聽她此問,就道:「晚輩今年十三歲了。」
癡婆子驚奇的輕唔了一聲,道:「小娃子,看你倒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說到這裡,舉杯咕地一聲,把滿杯灑灌進肚子裡,—邊篩酒一邊忽地道:「小娃子,咱老婆子是女的,你是男的,咱們走在一起多不方便。」
彭宗銘聽到這裡,不由啼笑皆非,心道:「癡婆子,恁是癡得可愛,咱彭宗銘今年才十三歲,做你曾孫還足足有餘,走在一起難道還有什麼嫌疑。」
心裡這麼想,一對星眸卻滴溜溜的看了她。
癡婆子喝了滿杯的酒,煞有其事地又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倒想出一個好辦法,你臉膚嫩白,長得又是俊俏出眾,扮裝成一個女-娃兒,倒蠻不錯的。」
彭宗銘聽得俊臉通紅,一臉哭笑不得,囁嚅吶吶地道:「薛老前輩,晚輩是男孩子,怎……麼可以做女娃兒呢?」
癡婆子薛玲玲臉膚一繃,薄怒道:「一朝為師,終身為父,咱老婆子傳你秘門絕學倒轉乾坤三五七,就有半個師父的份兒,你不聽咱老婆子話,就是不孝。」
彭宗銘見癡婆子,異想天開,想出這麼一個怪主意,知道不答應是不行的,只有垂頭默語。
二人離開酒肆後,癡婆子在鎮上的估衣鋪裡,替他買了一套大花衣褲,走到鎮外靜僻處,叫彭宗銘把女娃兒衣褲換上,自己在他頭上,又替他梳了個髮髻。
果然,彭宗錦穿上女裝後,真是一個清麗出塵,絕世無雙的小佳人。
彭宗銘心裡萬分的不願意,可是此番碰上這麼一個癡婆子,自己不願意,亦得要願意。
這時,一邊癡婆子,亦不禁看得錯愕愣住,半晌,才喃喃囑咐地道:「小娃子,咱們現在再回到那鎮上去,你看到那些漢子朝你笑時,你亦掩嘴向他微微一笑。」
癡婆子薛玲玲說到這裡,就做出一個少女含羞淺笑的模樣給他看。
癡婆子接著又道:「那些漢子,如果摸你臉兒時,你就以手作劍,出手斷劍震魄魄歸土三式中,第一招『馬走歧山』,磕斷他手臂,他如若有手摸到你胸脯時,你就連走二招,接演『誤入桃源』,毀掉他一條腿。那些漢子,再有進一步無禮時,你倏即展出第三招折劍斷魂,讓他們一個個往閻王老子處應卯報到,打得愈凶愈妙。」
彭宗銘驟然俊臉緋紅,結口吶吶中,一時間找不著話來回答。
癡婆子薛玲玲朝他看了眼,接著又道:「小娃子,咱老婆子叫你停下時,你才歇手下來,知道嗎?」
彭宗銘星眸眨眨,懷疑地問道:「薛老前輩,要是打出人命來,怎麼辦呢?」
癡婆子怪眼一瞪,不耐煩似的道:「小娃兒,咱要你這麼幹,你就這擔做,一切由咱老婆子承當,你還怕什麼!」
說到這裡,臉膚一繃,怒沖沖地又道:「蘆店坪上這些傢伙,咱就看不順眼,咱老婆子看不順眼的人,不死亦叫他們活不了。」
彭宗銘聽得心裡一驚,暗自嘀咕,道:「這位薛老前輩,癡得這麼凶,恁地不講理。」
事實上,癡婆子薛玲玲乃是一位風隱異人,武林前輩,雖然有點瘋瘋癲癲,真地叫人看了不順眼,斷然不至於會這等不講理,或許其中還有其他內委情形,亦未可知。
癡婆子薛玲玲把彭宗銘扮裝妥善,還是帶了他回到這蘆店坪小鎮上。
彭宗銘本來長得丰姿翩翩,一經癡婆子替他女裝打扮,更是顯出清麗出塵,風姿絕世。
癡婆子人癡敢情心不癡,似乎她替彭宗銘扮裝女娃兒後,她心裡懷有一套全盤計劃。是以,她—手挽了彭宗銘手臂,卻是漫步裊裊地行走在直街的鬧處。
彭宗銘這時從他穎悟絕倫的智慧判斷下,似乎稍有猜測出這位薛老前輩,所以叫自己扮成女裝,並非出於瘋癲戲謔,可能有一番用意。
所以,他雖然感到非常的羞澀不安,還是依了老婆子的意思。
彭宗銘緊偎在癡婆子身邊,二人緩緩漫步地走在小鎮大街上,要是遇上疾服勁裝江湖人物迎面走來,彭宗銘媚態逼真,朝他們星眸流波,綻唇微微一笑。
蘆店坪小鎮街上,頓時橡擲下一包粉紅色的炸藥,震得嘩然鼎沸。
在人言鼎沸,嘩然騷動得最凶的時候,正如癡婆子薛玲玲所意料到的,是那些身穿異裝怪飾,疾服勁裝的一夥江湖人物。
這時,從大街邊隅的酒樓裡,走出大伙的江湖人物,年紀都在二三十歲光景,個個都是斜帽歪戴,粗眉戾目。
這夥人幾乎在同一時間裡,發現到一個滿頭白髮,一身大紅衣裙的怪老婆子,帶了這麼一個絕色佳人,經過酒樓門前。
「噓,噓,噓。」幾聲怪響,蜂擁似地朝向癡婆子薛玲玲和彭宗銘圍攏過來。
癡婆子薛玲玲向彭宗銘肘臂一撞,輕聲道:「小娃子,可準備起來啦!你留意這夥人中間,如果有腰繫銅錢般大雕字木牌的,你可在他們身上,多下幾分手,聽到沒有,別害怕。」說完,一閃身,已從人牆縫裡溜出去。
這時,這伙漢子七嘴八舌,對彭宗銘您意調笑起來:「唷,你這小姐兒,長得可真美。」
「臉蛋兒嫩白,身段又是……」
「看來是哪家小媳婦ㄦ,私下逃出來找野漢子去的。」
彭宗銘被他們圍在中間,俊臉緋紅,心裡噗噗直跳,再看身邊的癡婆子薛老前輩,人影杳杳,早已不知去向,這時暗暗苦叫起來。
當他星眸四攏過處,心裡已記起癡婆子薛玲玲囑咐過他的話,嘀咕思忖道:「這些地痞流氓野漢子,誰先摸到咱臉上,就用斷劍震魄,魂歸士中「馬定歧山」一招,給他斷臂,摸到咱胸脯上,用『誤入桃源』一式,毀掉他的腿,他們再無禮,第三招『折劍斷魂』,送他命歸陰。」
就在這時候,近挨在彭宗銘身跟前的漢子,一臉猥褻的醜態,嘻嘻笑了聲道:「唷,咱的小媳婦兒,你的臉蛋兒,可真迷人。」
說到這裡,一隻粗黑的手掌,朝他臉頰處摸來。彭宗銘心叫一聲:「你來得正好,在你這傢伙身上發個利市,看看咱在薛老前輩處學的斷劍震魄魂歸土,用起來湊手不湊手。」
就在他思念一瞥過處,漢子的手掌,已堪堪離近他臉膚寸隔處。
彭宗銘一聲薄叱,右手以臂作劍之式,急演斷劍震魄魂歸土第二招『馬走歧山』。
掌臂過處,銳風如嘯,彷彿一縷薄薄銀紗白霧,凜過彭宗銘臉頰而下,彭宗銘這手絕招過處,速逾流空閃電。
除了伸手摸向彭宗銘臉膚的漢子,噗喲聲激厲慘呼,左手臂骨遭他橫掌切碎倒仆地上外,其他眾漢子們,敢情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一件事。
只有緊貼受傷漢子近邊的幾個,驚愕地看了他倒地夥伴一眼,還是繼續盡與他們未完的事,向彭宗銘調笑。
彭宗銘一招使出,竟有這等捷速無比的威力,倒出於他意料之外,這時,彭宗銘有了這股自信,膽量驟然茁壯起來。
就在這一瞥意識掠過他腦海,稍作半晌沉思之際,嘿嘿幾聲怪笑,有兩隻手掌,已摸向他胸脯而來。這時,他心頭已湧上一股怒意。
幾乎在同一時間內(遞出「誤入桃源」一招時),這批不知死活的傢伙,已像一群猛虎扯噬綿羊似的,朝彭宗銘緊圍攏來。
彭宗銘連著運用斷劍震魄魂歸土第三式「折劍斷魂」展使時,一陣慘呼悲厲之聲,銜尾接起,斷肢翩揚,血雨蓬飛。
這時,除了死傷倒地眾人外,其他剩下的一夥亡命江湖的漢子,被這幕曠世稀聞的戰役,看得都駭然震住。
這時,彭宗銘倏地記起,癡婆子薛老前輩曾對他說過,如果腰繫銅錢般大雕字木脾的人身上,對他們多下幾分手。
彭宗銘抬眼看去,果然站在這伙漢子跟前,有三個年歲稍大身穿鮮明勁裝的武生,腰裡繫了一塊圓圓比銅錢稍大的木牌令。
彭宗銘劍眉微剔,朝三武生看了一眼,倏地星眸滴溜溜滾轉之際,腦海裡對眼前這樁經過有了一個解釋。
他怒沖沖的向這三個武生道:「你們快把腰裡系的那塊木牌子還給我。」
敢情,彭宗銘想來,癡婆子薛玲玲要自己改扮女裝,逗這些江湖漢子,而且鄭重的叮囑自己,特別對腰繫木牌的武生,向他們下重手。
可能這幾枚圓圓銅錢般大的木牌子,原來是癡婆子薛老前輩所有的東西,被這夥人所偷,此番突然在蘆店坪小鎮遇著,薛老前輩以看不順眼為由,要自己取回這木牌子。
彭宗銘因懷有這種想法,是以,要令這三名武生,交出木牌子。
這三個武生,見這身懷武藝的美貌少女,出手把自己這夥人打得死傷無數,還要自己交出身繫的木牌子,心自激怒之下,不由驚愕地一震。
這時,中立的一個矮胖留須的武生,狠狠的盯看了彭宗銘一眼,大聲怒喝道:「小賤人,看來你活得不耐煩了,才敢在雷火三霸跟前撒野。」
武生說話到此,身形暴遞,撲到彭宗銘跟前,呼聲銳響,一隻蒲扇般大的手掌,猛朝他頂面劈來。
彭宗銘一見對方來勢凶厲,錯步閃退七尺。
矮胖留須武生,揮招向彭宗銘進逼時,遠遠四周,已圍了一堵觀望的人牆,當然絕大數是他們一夥的江湖人物。
彭宗銘挪身閃開,正欲展使斷劍震魄魂歸土絕學進襲時,突然,四周擁塞觀望的人牆,裂出一處缺口,進來一位頷留長鬚,臉膚肅穆的老年武生,腰上亦繫了一塊圓圓猶若銅錢般的牌子。
所不同的,這老者所腰繫的—塊牌子,烏黑晶亮,卻是鑄鐵磨成的。正待與彭宗銘激戰的武生,見老者突然來臨,彷彿深感意外地一震,閃退一邊,似乎要經過這老者有所指示後,才進行他的事。
彭宗銘亦被驀然怔了一下,就在這時候,癡婆子薛玲玲亦從人堆裡擠出來,銀髮蓬鬆,搶天呼地的撲到老者跟前,哭啼的道:「好哇,你們這些臭男人,野漢子,欺侮咱小孫女兒,咱老婆子跟你們拼了。」
說話時,一手揪住老者額下長鬚,眼淚鼻涕一把把的甩在老者臉上。
這一幕突來的變化,別說是在場的眾江湖漢子,就是連彭宗銘亦出於意料之外。
老者被這麼一個白髮蒼蒼,身穿大紅衣裙的老婆子揪住鬍鬚,驀被錯愕怔住。
老者大聲的喝住癡婆子,道:「老婆子,有話講來,你快放手。」
癡婆子薛玲玲鬆開揪住老者鬍鬚的手,哭哭啼啼大呼大叫地道:「你們這些天殺的臭男人,野漢子,調戲良家閨女,咱小孫女兒,今年才十五歲,還是一朵嫩蕾花蕊,想不到給你們這些天殺的欺侮了,咱……咱老婆子跟你們拼了……」
癡婆子說到這裡,又要向老者身處,揉身撲去。
老者閃退數步,避開癡婆子的胡纏。可是他聽這老婆子說來似乎有幾分道理,是以,倏地拾眼向方才追殺彭宗銘的武生瞪看了眼,薄叱道:「於宏,方才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敢情,老者從圍觀的人牆擠入時,亦僅看到於宏(胖武生)追殺彭宗銘一幕。
胖武生於宏聽這老婆子黑白顛倒,歪曲事實,氣憤不過的大聲道:「項老英雄,休得聽這瘋婆子胡說。」
說到這裡,指著死傷倒地的眾漢子,又道:「您老人家看,咱們弟兄都傷在這小賤人的手裡。」
地上死傷情形,敢情老者早已看到,聽於宏說後,滿懷困惑,詫異地朝老婆子身後,這個身穿花衣褲,長得美貌非凡的小女子彭宗銘看了眼。
於宏話未說完,癡婆子薛玲玲又是捶胸悲嚎的大聲道:「你們這些天殺的臭漢子,為了搶奪咱小孫女兒,自己爭風吃醋廝殺起來,還說咱小孫女兒殺人。咱小閨女,就是給你們一個手指都能戳倒的女娃兒,她……她會殺人?」
老者聽癡婆子此說,微微頷首,倏地朝於宏等一夥人瞪看了一眼。
事實上,這樁事情,極容易得到一個明確的回答。
彭宗銘將這些漢子,用斷劍震魄魂歸土絕學,把他們打得死傷遍地時,當然有不少本地鄉民看到。
目前這形勢的造成,可能本地士著對這些人物早巳恨之徹骨,是以,誰也不願意挺身而出來作個證明。
至於老者聽癡婆子薛玲玲說後,他居然相信這老婆子話而頷首應哦,可能這夥人,曾有過爭風吃醋,互相廝殺的先例。
所以,他反而同情癡婆子,而不信任自己一夥人。
老者怒目瞪看了於宏等眾人一眼,薄叱道:「不必多說了,死的把他掩埋,傷的搶回去治療。」
彭宗銘看了癡婆子薛老前輩導演出的這幕趣劇,心裡樂得差點破口笑出聲來。
老者將這些漢子遣散後,轉身朝癡婆子薛玲玲與彭宗銘又看了眼,微帶詫異的神情問道:「你等祖孫二人,從何地來此?現在又欲往何處去?」
癡婆子—手牽了彭宗銘,咧嘴一笑,道:「咱老婆子帶了小孫女兒,沿途賣唱為生,這女娃兒年紀雖小,可吹上幾曲動人的笛聲,所以咱老婆子還靠了她餬口的呢。」
老者聽癡婆子此說,不由含了一份激奇的神色,朝彭宗銘看了下,突然,似乎想起—件事,緩緩朝向癡婆子,道:「老夫赤手屠龍項丕,設有盛宴數日,你小孫女ㄦ既能吹上一口好笛,不妨在老夫盛宴時吹奏數曲,到時自有賞金給你。」
癡婆子咧嘴嘻嘻笑了道:「咱祖孫倆,要你老爺子多照顧啦!」
癡婆子同了彭宗銘在蘆店集小鎮演出這幕趣劇後,本地鄉民,在拍手稱慶外,對他們二人,莫不感到激奇萬分。
癡婆子薛玲玲唯恐耽留此地行藏洩漏,是以,一經赤手屠龍項丕此說後,就銜尾追。隨在項還身後,往蘆店坪十里外的項家堡而來。
項家堡氣魄宏偉,房舍巍峨,此番正是此間主人赤手屠龍項丕設宴迎待嘉賓之際,更顯得熱鬧非凡。
彭宗銘隨著癡婆子進項家堡時,他在無意中,發現了一樁奇事,原來項家堡來往賓客中間,有不少人亦是腰邊繫了一塊圓牌,大部分都是木刻雕制的,只有極少數幾人,跟赤手屠龍項丕一樣,這塊圓牌用鑄鐵磨成的。
這時,他心裡暗暗感到驚奇,運用他穎悟智慧慢慢揣摩下,他覺得薛老前輩跟這夥人搗亂找事,可能與這圓牌有極大的關係。
項家堡裡的傭婦,經堡主赤手屠龍項丕吩咐後,把她們二人安置在後面一間小房裡。 傭婦臨走時,向癡婆子道:「堡主吩咐,夜晚盛宴上席肘,會叫你小孫女兒出來吹笛娛客。」
癡婆子薛玲玲應了—聲,傭婦走後,就把房門輕輕扣上。
癡婆子坐在小床邊,大腿—拍,突然嘻嘻嘻的笑了起來。
彭宗銘瞠目看著她,愕愕怔住。忽地,癡婆子薛玲玲朝彭宗銘看了眼,彷彿讚譽似地,道:「小娃子,大街上一齣戲,你演得不錯,接下去你要演得可更精彩啦!」
彭宗銘聽得一陣困惑,癡婆子把藏在自己身邊的太玄銀笛,交給彭宗銘,接著又道:「小娃子,待會兒那老傢伙叫你在宴會上吹奏時,除了瓊樓十二曲中子聲梟鳴狼嗥,與午聲武彝九音剔出不吹外,其他十曲音律,你可吹奏一個痛快,逗逗他們。」
彭宗銘室疑不安似地喃喃問道:「薛老前輩,這裡項家堡堡主赤手屠龍項丕,所邀的是些什麼人物?」
癡婆子薛玲玲不待他問下去,臉膚一繃,責備地道:「小娃子,你別問得那麼多,咱老婆子難道還會叫你做見不得人的壞事不成?」
彭宗銘碰了一鼻子灰,是以,接著就輕輕嗯了一聲。
癡婆子薛玲玲低頭沉思半晌,忽地抬眼朝他看了眼,叮囑似地道:「小娃子,以前你在林口集小鎮,吹奏瓊樓十二曲時,咱老婆子幾乎亦受不了,所以這次你在盛宴大廳吹奏時,咱守候在廳門外。
再有,項家堡看來正會有不少牛蛇鬼神、江湖人物到此,可能其中會有認識咱老婆子的。」
彭宗銘沒有插嘴,一邊唯唯應是。
不多時,已到掌燈時分,傭婦推門進來,向著癡婆子二人道:「老奶奶,外廳酒宴已開啦!老堡主叫你帶了小孫女兒,到外廳吹奏笛曲。」
癡婆子咧嘴朝傭婦笑了笑,道:「多蒙大嫂關顧,您先走一步,咱老婆子帶小孫女兒隨後就來。」
二人來到大廳門口時,已傳出鬧烘烘一片把盞飛壺、猜拳豁令之聲。
癡婆子朝向彭宗銘遞過一瞥眼色後,自己就蹲坐在廳門石階沿,讓他一人進去。
彭宗銘進入廳裡,不由心裡湧起一股寒意,原來這座大廳,美輪美奐,占幅極寬,抬眼看去一片人頭滾滾,看來至少有數十桌酒席。
就在他心自慌亂之際,迎面走來一個俊俏秀麗丫環打扮的少女,綻唇向彭宗銘微微一笑,道:「這位姐姐,跟我來,堡主與幾位貴賓,還在裡廂一間小廳裡。」
彭宗銘俊臉紅紅,不及道謝,就跟了這丫環走向裡廳而來。
來到裡廳,倒出於他意料之外,裡面布設富麗堂皇,精徹絕倫,卻僅排了一桌酒席,中座的就是此地堡主赤手屠龍項丕。
當他星眸抬眼攏過一瞥之際,在項丕的左座,發現一張極熟悉的面龐。
彭宗銘心自暗暗感到奇怪,自己目魯中文峰山玉甸谷,在師叔紫雲羽士蕭大尹處學藝至今,所接觸到武林人物,屈指可以數得出來,怎地這裡會被自己見到這張熟悉的面龐。
是以,他盡量要搜找出這熟悉面龐的所來。
終於,混身抽了寒噤一下,已想起這瞥熟悉影子的來源。
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彭宗銘混身血流沸騰,鋼牙錯磨,星眸湧出一圈薄薄的淚光。心念似的訴道:「人生何處不相逢,天網恢恢,想不到咱彭宗銘還會在此地遇到你。」
就在他心頭悲憤激怒,默默沉思之際,中座的赤手屠龍項丕,聽小丫環說後,知道吹奏聲笛的小女子來到,抬頭朝彭宗銘看了眼,微感詫異地道:「姑娘,怎地沒見到你老奶奶?」
眼前的情形,雖然僅乎剎那間的時光消逝,彭宗銘意識上,已有了一個新的決定。
他裝著少女含羞答答的神情,綻唇輕聲答道:「小女子生恐您老爺見了咱奶奶厭惡,是以,叫她老人家在大廳外等著。」
他抑制了心頭悲憤沉痛,還是十分柔和的說出這話。
赤手屠龍項丕持須笑向四座來客,道:「這姑娘雖是貧寒家孩子,倒亦十分知禮,難得!」
說到這裡,朝向彭宗銘道:「小姑娘,你奶奶說你能吹奏一口好笛,現在你不妨吹奏幾曲聽來,只要你家大爺聽得滿意,一份賞金少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