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花令 正文 第六十一回 拜認義父
    慕容雲笙聽慕容長青說,要談談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忙問道:“咱們有什麼事呢?不論你告訴過我多少隱秘,等一會你一劍把我殺死,豈不是一了百了?”

    慕容長青道:“我現在又改變了心意,你雖不是我的兒子,但你卻具有和我相同的俠骨,世人都已知曉了有一個慕容公子,不能讓他們太失望。”

    慕容雲笙道:“你的意思是?”

    慕容長青道:“我要你認在我的膝前,作為義子,變成真正的慕容公子。”

    慕容雲笙接道:“認你做我義父,對我並不屈辱,但我要先了解你的用心何在。”

    慕容長青緩緩說道:“我要你接管這地下石城。”

    慕容雲笙怔了一怔,道:“你呢?”

    慕容長青道:“我老邁了。體能和智力,都在衰退。”長長歎息一聲,接道:“目下這地下石城中囚禁的有兩種人,但哪一種都不能放。”

    慕容雲笙道:“如若是壞人,讓他老死此地,江湖上省去了不少是非;如若是好人,為什麼不可以放了他們?”

    慕容長青道:“一則是他們中毒過深,已沒有一種藥物,可以療冶好他們身上的積毒。

    我閱遍天下的毒經,請教過無數的名醫,都已無療救之法,唯一的法子,就是以毒攻毒,以毒制毒,延長他們的生命。因此,這地下石城中人,不論正邪,一個個滿身毒氣,一個服毒為生的人,大都滿懷著憤世嫉俗的怒火,這怒火一旦燃燒起來,必然是凶殘萬端,好人也變成壞人了。”

    慕容雲笙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說的倒也有理。但這些人還能活多久呢?”

    慕容長青道:“他們服用的雖然是一個藥方調配的毒物。但他們的生命力,卻是有著懸殊的不同,這自然和他們的天賦體質,內功修為,年齡差別,都有著連帶的關系……”

    苦笑一下,接道:“我研究毒藥,以??延他們的生命,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中了奇毒,目下這地下石城成了我一個沉重的負擔,我必需學他們一樣,服用毒物,延長死亡的限期。但總有一天,我會突然死去,一旦這石城解體,流害之大,必然要造成人間空前的災害,我又不放心交給不能信任的人管理,因此,我想好一個很殘忍的辦法。”

    慕容雲笙道:“什麼辦法?”

    慕容長青道:“我要把這座石城用桐油、火藥。炸碎燒毀,使所有的被囚之人,全都死於這石城之中。”

    慕容雲笙道:“果然是很殘忍。”

    慕容長青道:“所以,現在耍靠你了,你如肯接管這地下石城,他們都可以再活下去。”

    慕容雲笙道:“這件事太重大了,只怕我擔負不起,”慕容長青道:“我會全力幫助你。”

    慕容雲笙道:“你讓我仔細地想想,再決定好嗎?”

    慕容長青道:“再然,我不能強迫你,一個人誰願意過著這等不見天日的生活呢?”

    慕容雲笙沉吟了一陣,道:“滔滔人世,我沒有一個親人,常住地下石城,自然也不算什麼。”

    慕容長青道:“那是答應了?”

    慕容雲笙道:“答應是答應了,不過,我有三個條件。”

    慕容長青道:“只要不是強人所難的事,老夫都可答應。”

    慕容雲笙道:“第一件,我要去查查親生父母??骨處,把他們重行安葬起來,然後再來。”

    慕容長青道:“訪查父母遺體,人之大孝,老夫自然贊成,而且還全力助你。”

    慕容雲笙道:“第二件,我要帶幾個人來,那些人都是你昔年的金蘭好友,中州一劍申子軒、九如大師、金筆書生雷化方,據說還有一位紫雲宮主,為了追查你的生死下落,混人了三聖門中,迄今生死不明,…‥”慕容長青道:“你帶他們來此作甚?”

    慕容雲笙道:“證實你的身份,在幾位昔年老友面前,你是不是慕容長青必將現出原形。”

    慕容長青略一沉吟,道:“好吧!我多年不見他們,也希望和他們聚會一次,不過,不要在地下石城之中。”

    慕容雲笙道,“為什麼?”

    慕容長青道:“因為,這地下石城中有甚多秘密,還不能??漏出去。自然,有一天這地下石城將開放為武林同道游玩的勝地,但此刻卻不能公開於世。”

    募容雲笙道:“好吧!你說在哪裡見面?”

    慕容長古道:“那地方要清淨一些,以便長談,我會隨時和你聯絡。你說說看第三個條件?”

    幕容雲笙迫:“第三個條件,就是一旦我接管這地下石城之後,我有權修改規程,放手作為。”

    摹容長青笑道:“接管之後,你即是這地下石城中唯一的主宰,不論你有何作為,也無人會干涉你。但也正因如此,我必需慎重選擇那接我的人。”

    慕容雲笙道:“好!那就此一言為定。我現在要走了。”

    慕容長青解開他雙臂穴道,道:“孩子!你可以現在認我做為義父嗎?”

    慕容雲笙道:“如果你說的話,都很真實,我就認你做義父。”

    慕容長青笑道:“如若你日後查出我有意騙你,可悔此約。”

    慕容雲笙道:“我既父死母亡,世人又都稱我慕容公子,我要作,就作一個真正的慕容公子,父親大人受孩兒一拜。”

    跪伏於地,大拜三拜。

    慕容長青受禮,微微一笑:道:“你准備幾時離開?”

    慕容雲笙道:“孩兒心性甚急,我要立刻動身。”

    慕容長青道:“多留半日如何?”

    慕容雲笙道:“半日自是無妨。但不知義父留我用心何在?”

    慕容雲笙道:“我要帶你看看地下石城的大概情形,順便替你選兩個僕從隨侍,也好保護你。”

    慕容雲笙笑道:“孩兒自信可以自保,用不著僕從相侍。”

    慕容長青道:“你不明白,你生離此地之後,很可能有人想取你之命,個中玄機,一言難盡,你不用推辭了。”

    慕容雲笙道:“如此說來,孩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慕容長青道:“咱們走吧!”

    舉步向外行去。

    兩人行出室外,只見一個女婢手執白箋,匆匆行了過來。

    慕容長青接過白箋,看也未看一眼,交給了慕容雲笙。

    慕容長青展白箋望去,只見上面寫道:“妾已安抵暗室。”下署名鳳吟。

    慕容雲笙微微一笑,道:“楊鳳吟武功自成一家,難得她小小紀,就練成一身絕技。”

    談話之間,己到毒瘴之區。

    慕容長青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丸藥,道:“服下這丹丸,可避毒瘴。”

    慕容雲笙服下丹丸,慕容長青又取出了兩付水晶石鏡,道:“戴上這特制的眼鏡,即不畏毒瘴了。”

    慕容雲笙道:“爹爹如把這地下石城交我接管之後,是否還要留在此石城中呢?”

    慕容長青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多則一年,少則六月,就可以重回此地。”

    慕容雲笙微微一笑,道:“爹爹可否告訴我離此原因?”

    慕容長青道:“出去殺一個人。但我是否能夠如願,那要碰運氣了。”

    慕容雲笙接道:“為何不肯交給孩兒去辦?”

    慕容長青道:“你不是他的敵手,他除了一身武功之外,還有著用毒之能,我和他動手相搏,勝敗機會各占一半。”

    慕容雲笙道:“那人可是逃離此地的三位首腦之一?”

    慕容長青道:“不錯,正是元凶首惡。”

    慕容雲笙道:“他是何身份?叫什麼名字?”

    慕容長青笑道:“孩子,你不能冒險,我已是快要油盡之燈,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也不過是多活一年時光,我一生以俠士自任,在死亡之前,自是應該為武林中作最後一件有益的事…”

    語聲一頓,接道:“再說,我已猜到他是誰,但還要求證兩件事,然後才能去找他;也許他自認易容術十分高明,已把我瞞了過去。”

    慕容雲笙道;“這中間內情曲折,好像復雜得很。”

    慕容雲笙道,“不錯,那三個人都是第一流智慧,加在一起,自然會創造出驚世駭俗的大事;他所以不敢動手,是因為對我有些顧慮,除我之後,他們自可放手施為。”

    募容雲笙道:“名無幸至,爹爹能成為武林中人人敬慕、尊仰的人物,實是付出了無比的代價,忍受了無限的心酸,痛苦。”

    慕容長青微微一笑道:“咱們走吧!過了這一片瘴區再談。”

    當先舉步,進入石洞。

    兩人行動迅速,片刻工夫,已然行過瘴區。

    瘴區之外,有很多機關布置,慕容長青一面動手開動機關,一面為慕容雲笙解說。慕容雲笙人本聰明,聽那慕容長青解說了一遍後,立時一一默記於心。

    瘴區之外的機關,計有千餘道,各有著不同的變化,再加上瘴毒和猩猩的守護,雖有絕世武功,也不易通過。

    慕容雲笙看完機關布設,低聲問道:“這重重設置。似乎是只為了保護我們停息過的那間石室。”

    慕容長青笑道:“你可是有些奇怪,那室中並無可以保護的隱秘和價值,是嗎?”

    慕容雲笙道:“孩兒確有此疑。”

    慕容長青笑道:“表面上看來如此,其實那石室確藏著武林中世無其匹的寶物。”

    慕容雲笙迅快地想了一遍石室所見的情景,搖搖頭,道:“孩兒還想不出區區斗室,怎會藏有世無其匹的寶藏?”

    幕容長青道:“這也難怪,因為在那石室,有機關控制一座暗門,那暗門內藏著石城中被囚之人交出的全都武功,其范圍廣博,實非少林寺中敬有七十二種絕技所能比擬了。”

    幕容雲笙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如此。那確是武林中的寶藏。”

    幕容長青微微一笑,道:“除了那藏著天下高手交出的武功之外,還是這地下石城最安全的地方。”

    幕容雲笙道:“那是說任何人都無法越過那重重機關。”

    慕容長青道:“除了那很多的機關布置之外,還有郡巨大的猩猩,和使人暈倒及雙日失明的毒瘴,那解藥由我保管,非我同意給予解藥,任何人無法通過那毒瘴之區。”

    幕容雲笙道:“那兩個女婢呢?”

    慕容長青道:“每一粒解藥,只能支持六個時辰,超過這時限,這藥力就失去了效用,而且我每次給她們解藥之前,都看著讓她們吞入腹中,使避毒藥物,永遠無法落入別人手中。”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那頭巨大的猩猩,不畏毒瘴,當年設置這毒瘴時,得了它很多助力,它服用了永免毒傷的藥物。”

    慕容雲笙道:“我和楊姑娘越毒瘴區之時,並未服用藥物。”

    慕容長餚道:“一則你們很聽話,沒有睜開眼睛偷看,二則,那猩猩全身都有避毒之能,你們在它懷抱之中,中毒極輕,我又把解藥放人了菜飯之中,使你們在不知不覺之中服了解藥。慕容雲笙道:“爹爹設計很精細,如若你不說明,很難使人想通。”

    突聞一陣搏斗之聲,傳了過來,似乎不遠處正展開一場激烈的搏斗。

    慕容長青道:“楊姑娘和康無雙已經發動,咱們出去瞧瞧。”

    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轉過了兩條甬道,果見楊風吟、康無雙,正在和兩個身著黑衣的老者,拳來足往,打得十分激烈。

    雙方搏斗雖凶,但功力悉敵,一時間還無法分出勝敗。

    慕容笙正待舉步行上去,卻被慕容長青一把拉住,道:“不妨事,讓他們打一陣,兩個穿黑衣的人,是武林中有名的凶徒,追魂雙煞。”

    慕容雲笙人雖停了下來,但口中卻忿忿說道:“二虎相斗,必有一傷,如若讓他們打下去,只怕難免傷亡。”

    慕容長青道:“這追魂雙煞,在武林中凶名甚著,如若他們傷在康無雙和楊鳳吟的手中,那是死不足惜。”

    慕容雲笙道:“如若傷了楊姑踉呢?”

    慕容長青道:“你留心看著,如若楊鳳吟將要失手時,你就出手相助。慕容雲笙道:

    “爹爹的用心何在呢?”

    慕容長青道:“我要看看那康無雙的武功成就,也看看追魂雙煞的武功,是進步或是退步?”

    慕容雲笙啊了一聲,不再多問,卻留心著楊鳳吟動手的情形。

    但聞康無雙冷冷喝道:“躺下去!”

    砰然一掌,擊在那黑衣人前胸之上。

    那黑衣人倒是聽話得很,身子搖了兩搖,跌倒地上。

    口角間湧出鮮血,顯然是傷的很重。

    康無雙打倒了敵手,縱身一躍,飛近了楊鳳吟,道:“楊姑娘請閃開,讓在下對付他。”

    楊鳳吟應了一聲,縱身向後退避。

    康無雙身子一側,欺身而上,揮手擊去。

    那黑衣人對同伴之死,似是全不放在心上,接下了康無雙的掌勢,展了一場凶猛惡斗。

    楊鳳吟回顧了慕容雲笙一眼,暗中一提真氣,緩步行了過來,低聲對慕容雲笙道:“你好嗎?”

    慕容雲笙道:“我很好啊!”

    楊鳳吟一顰柳眉兒,道:“他沒有給你毒藥吃嗎?”

    慕容雲笙微微一笑道:“沒有,他是我爹爹,做父親的豈有不愛惜兒子之理。”

    楊鳳吟道:“他真是慕容長青?”

    慕容長青在旁道:“不錯,真正的慕容長青。”

    楊鳳吟道:“他不像,那慕容長青乃武林中人人敬重的大俠,豈是他這等長相。”

    慕容長青笑道:“不錯,過去的慕容長青,不是這付模樣。”

    楊鳳吟道:“我不信一個人老邁了連樣子也會改變。”

    慕容雲笙道:“我父親為了隱蔽身份,自己毀去了容貌。”

    慕容長青道:“我如不是慕容長青,你們豈能活著進入地下石城?”

    楊風吟道:“那麼,你的被殺之事,完全是裝出來的?”

    慕容雲笙接道:“楊姑娘,個中內情十分曲折,一時之間無法說的明白,以後我再慢慢地告訴你。”

    暢鳳吟道:“慢慢地告訴我,你好像已經完全明白了內情。”

    慕容雲笙道:“不錯,爹爹很詳細地告訴我這地下石城的內情。”

    楊鳳吟雙目盯注在慕容雲笙的臉上瞧了一陣,道:“你能確定他是真的慕容長青嗎?”

    慕容雲笙點點頭,道:“干真萬確。”

    楊鳳吟道:“你呢?是不是真的慕容公子?”

    慕容長青道:“不錯,他也是真正的慕容公子。”

    楊風吟似是不太相信慕容長青的話,目光轉到慕容雲笙的臉上,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慕容雲笙道:“都是真話。”

    楊風吟微微一笑,道:“恭喜大哥,賀喜大哥,你這尋父心願,總算得償了。”說時笑容消失,兩行清淚順腮滾了下來。

    慕容雲笙輕輕歎息一聲,道:“為了我償心願,使姑娘吃了不少苦頭,也使你承受了不少痛苦,這份情意,在下將永銘心上。”

    楊風吟淒涼一笑道:“不用了。縱然我真的吃了不少苦頭,承受了不少的痛苦,那都是我自己找來的,和你無關。”

    幕容雲笙道:“當時,我一心尋父,心無旁??,但如今想來,姑娘的情重如山,恩深似海……”

    楊鳳吟突然舉手,拭去了臉上的淚痕,緩緩說道:“我想走了,你已經找到了父親,以後大約不會再有什麼危險,求求你爹爹,放我們離開這裡。”

    慕容雲笙覺著前胸被人突然重重擊拳一般,血氣翻湧,眼花頭暈,天旋地轉幾乎站不住身子,急急舉手,按在雙鬢之上,道:“你真的要走嗎?”

    楊鳳吟點點頭,笑道:“是啊!我只要知道,你心中永遠牽掛著我就行了。”

    慕容雲笙勉強忍下心中的痛苦,鎮定心神,說道:“你要回家去?”

    楊鳳吟嗯了一聲,道:“家總是要回去的,不過,不是現在。”

    幕容雲笙道:“那你要到何處?”

    楊風吟道:“我已經答應了嫁給康無雙,總不能說了不算,我想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停下來,先和他成了親然後再回家去。”

    慕容雲笙只聽得心中有如刀攪一般,緩緩說道:“這等終身大事,你不要稟告父母一聲?”

    楊風吟道:“我是父母掌上珠,如是先稟告他們,他們決然不會同意我嫁給他,只好先做了再說,生米煮成熟飯,他們不同意也不行了。”

    幕容雲笙長長歎一口氣道:“這法子不錯,只是太絕了一些。”

    楊鳳吟道:“我出道江湖不久,但已厭倦了江湖上的險詐、冷酷,實不思再在江湖之上走動了。”

    幕容雲笙黯然垂下頭去,道:“咱們以後,還能夠見面嗎?”

    楊風吟道:“兩情相悅,心有靈犀,再見面我已是羅敷有夫,相見不如不見,又何苦再安排見面的機會呢?”

    慕容雲笙道:“你說的也有道理…。”

    慕容長青道:“唉!楊姑娘一定要走嗎?”

    楊鳳吟道:“不錯。”

    慕容長青道:“這石城有著無數隱秘,姑娘不想知曉一二嗎?”

    楊風吟搖搖頭道:“我知道這地下石城中,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有著很動聽的往事,不過我不想聽。”

    慕容長青愕在當地,顯然,楊鳳吟的答復,大出了他意料之外。

    楊鳳吟淡淡一笑,道:“怎麼?你覺得很奇怪?”

    慕容長青道:“姑娘如若不是超人,就是女人確和男人有些地方不同?”

    楊鳳吟道:“男女本不相同,那也不值得大驚小怪,我此刻最關心的事,是你是否肯放我們離開這裡?”

    慕容雲笙道:“爹爹,放他們去吧!”

    慕容長青點點頭,還未來得及說話,突聞砰然一聲,那黑衣人已被康無雙一掌擊中,跌摔地上。

    慕容長青神情一片嚴肅,緩緩說道:“康無雙,你帶著楊姑娘離此之後,准備到何處安身?”

    康無雙道:“你是什麼人?”

    慕容長青冷冷說道:“老夫乃地下石城主人,其他的,你似是不用多問了。”

    康無雙望了楊風吟一眼,道:“可要據實回答他的問話?”

    楊鳳吟道:“據實說吧!你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

    康無雙點點頭,道:“我離開此地之後,不願再在江湖上混跡,准備找一個人跡罕至之處,從此,不再和武林中人往來。”

    慕容長青緩緩說道:“你一身武功,而且又卷入江湖恩怨之中,只怕擺脫不易。”

    康無雙道:“閣下之意呢?”

    慕容長青道:“老夫奉送你一句話,你如真想和這位楊姑娘過一輩子快樂生活,只有一個辦法。”

    康無雙道:“只要確具功效,在下不惜任何代價。”

    慕容長青道:“那唯一之法,就是留下一身武功,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一切事都需要仰仗那楊姑娘對你憐愛,方可保你們一生快活。”

    康無雙未想到是這麼一個條件,呆了一呆,道:“這話當真嗎?”

    慕容長青道:“老夫切膚之痛,難道還會有假的不成。”

    康無雙回顧了楊鳳吟一眼,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楊鳳吟道:“我若是真的愛你,惜你,你什麼都不如我,自然我會對你加倍的惜愛,但我們之間無情無愛…-”她似是自覺說的大過難聽,說了一半,忍下不言。

    康無雙輕輕歎息一聲,道:“你說下去吧!我自己心中也明白。”

    楊鳳吟道:“是我不好,我已經是你的妻子,實也不該再這樣傷害你。”

    康無雙哈哈一笑道:“不要緊,這些話,你如憋在心中,不說出來,形諸於神色行動之間,豈不是更傷害我,倒不如現在說個痛快。”

    楊鳳吟緩緩說道:“你一定要我說嗎?”

    康無雙道:“說出來,總要比不說好些。”

    楊鳳吟道:“我嫁給你,只是為了要力行承諾,日後咱們成夫婦,那也是一對全無情愛的夫妻。”

    康無雙道:“還有嗎?”

    楊鳳吟道:“但我會辦到一個妻子應該辦的事,除此之外,你別妄想我會對你生出情愛。”

    康無雙道:“只要你是我妻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楊鳳吟望著慕容長青,道:“因此,他不用留下武功。”

    慕容長青不理會楊鳳吟,卻望著康無雙,道:“你的決定呢?”

    康無雙道:“楊姑娘決定的事,在下無不遵守。”

    慕容雲笙突然向前一步,道:“爹爹,孩兒送他們一程,望爹爹指示一條去路。”

    慕容長青道:“老夫帶路。”

    說罷,放步向前行去。

    慕容雲笙道:“兩位放心,如若有什麼危險,在下當死在兩位之前。”緊追慕容長青身後。

    楊鳳吟加快腳步,追上慕容雲笙,道:“大哥啊!你當真要留在這裡嗎?”

    慕容雲笙道:“不錯,我已決心留在這裡,不過,在常住於此地之前,我還要離開一次。”

    楊鳳吟道:“我想不通,他怎會把你說服,使你甘願留居於這不見天日之處。”

    慕容雲笙苦笑一下,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何況,這地下石城,未必真是地獄,姑娘,你們已經決定息隱林泉,不再問武林中事,最好也不要了然這地下石城的內情。”

    楊鳳吟道:“聽你口氣,這地方當真的藏有很多秘密了。”

    慕容雲笙道:“天下高人大部被囚於斯,難道還不算大秘密嗎?”

    康無雙忍不住說道:“慕容公子,在下想問一件事。”

    慕容雲笙道:“什麼?”

    康無雙道:“令尊可是這地下石城中的主人。”

    慕容雲笙道:“不錯,但名義上不是他。”

    慕容長青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迄今為止,除了幾位之外,還無人知曉在下是慕容長青。”

    康無雙神情嚴肅,緩緩說道:“你如在這地下石城很久,當知我一身武功,來自何人所授了。”

    但聞慕容長青說道:“他用李代桃之計,人已逃離此地。”

    康無雙微微一怔,“你知曉他的真正身份嗎?”

    慕容長青道:“知道,他是…”

    康無雙似是又怕那慕容長青一口氣真正說出了那人的身份,急急接道:“你既然知道,那就不用說了。”

    楊鳳吟突然插口說道:“康無雙。”

    康無雙呆了一呆,道:“什麼事?”

    楊鳳吟道:“你好像有很多事瞞著我?”

    康無雙搖搖頭,道:“沒有。如若勉強算一件出來,這一件應該是了。”

    楊鳳吟道:“好!那你就先說說這一件吧!”

    她的問話,似乎比任何的壓力,都有效果,康無雙沉吟了片刻,道:“叫在下很難措詞。”

    楊鳳吟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你照實說出來就是,沒有人會留心你措詞好壞。”

    康無雙苦笑一下,道:“不論他為人的好壞,但我卻受了他很深厚的恩德,他傳授了我一身絕世的武功,把我扶上三聖門大聖主的位置,如非他對我幫助,康無雙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小卒,早已??骨成灰了。”

    楊鳳吟道:“我是你的妻子,如是一個人對你施恩甚重,我也應該感同身受才對,自然應該告訴我……”

    目光一掠慕容長青,接道:“他已經知道了,要瞞的只有一個慕容雲笙,對嗎?”

    慕容雲笙道:“既然是在下不能聽,我可以回避一下。”舉步向前行去。

    楊鳳吟沉聲叫道:“慕容大哥,等一等!”

    慕容雲笙道:“什麼事?”

    楊風吟道:“你爹爹已經告訴了你很多事,是嗎?”

    慕容雲笙道:“不錯啊!”

    楊鳳吟道:“我對他是否是真的慕容長青,心中一直表示懷疑,你留下這三口六證,也許會有別的發現?”

    慕容長青微微一笑,道:“姑娘說的也是,在下也希望消去你心中之疑。”

    楊鳳吟目光望著康無雙,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希望能把所有的事情,對證得清清楚楚,然後,咱們也可安心結為夫婦。”

    康無雙面現為難之色,沉吟不語。

    楊鳳吟淡淡一笑,道:“如若你真的不說,咱們現在就得吵上一架。”

    康無雙泛起一片幽深的痛苦,目光卻像閃電一樣明亮,盯注在楊鳳吟的臉上,道:“鳳吟,你對我全無情意,但卻答允嫁給我,只是為了你對我有過一句承諾……”

    楊鳳吟道:“我說的全是肺腑其言,因為我對你並無情愛,所以,我也不希望你對我太好,日後,你娶上三妻四妾,我也不會氣苦,甚至你現在都可以帶著四花女婢同行,只要她們願意過寧靜淡泊的日子,讓她們和我們住在一起。”

    康無雙哈哈一笑,道:“果然是一位賢妻。不過,康無雙還不是人間賤丈夫,我不能不守承諾,你如一定要逼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楊鳳吟臉色一片冷漠,叫人瞧不出她心中所思。

    但兩人之間微妙的關系,卻使得幕容長青和幕容雲笙都不便插口。

    良久之後,才聽得楊鳳吟緩緩說道:“什麼辦法?”

    康無雙道:“康無雙如不守信約,也無以立足人世。此地有刀有劍,你可以出手殺了我。”

    楊鳳吟淡淡然說道:“我不是你的敵手。”

    康無雙道:“我不會還手。不論你用什麼方法殺死我,我都不會還手。”

    楊鳳吟道:“天下哪裡有妻子親手殺死丈夫的道理?”

    康無雙笑道:“這些事情,雖然是很少有人肯做,但也並非全無人做,你如不肯動手,我自絕也一樣能死。”

    楊鳳吟雙目中神光閃動,緩緩說道:“你如一定要死,也該過了花燭之夜,讓我作一個名符其實的寡婦啊!”

    牽起康無雙的右手,大步向前行去。

    慕容雲笙低聲說道:“爹爹,別要他們遇上危險。”

    慕容長青歎道;“孩子,你一點也不難過嗎?”

    慕容雲笙道:“我很痛苦,但孩兒相信能夠振作起來,我還要接管這地下石城。”

    慕容長青道:“他們會很安全,我已經封閉了所有的機關。”

    慕容雲笙道:“這地下石城中道路交錯,如無指引,只怕他們很難走得出去。慕容長青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他們會安全地離開此地。”

    慕容雲笙突然張口噴出一口鮮血。用手抹了一下。道:“爹爹,帶我看看這地下石城吧!”

    慕容長青伸手抓住了慕容雲笙,道:“孩子,你很痛苦,是嗎?”

    慕容雲笙微微一笑,道:“孩兒自信還能忍得下去。”

    慕容長青黯然歎息一聲,道:“孩子,這就是俠,一個人活在世上,只要被人稱為俠字,那就要付出痛苦的代價。”

    慕容雲笙道:“孩兒明白,爹爹不用替我擔心。”

    慕容長青道:“孩子,你坐下來。”

    慕容雲笙依言坐在地下,慕容長青膝坐在慕容雲笙身後,道:“孩子,運氣調息,我幫你先使氣血平復。”

    慕容雲笙道:“孩兒並未受傷。”

    慕容長青緩緩說道:“這比受傷還要厲害。”

    伸出右手,按在慕容雲笙的背心上,接道:“孩子,運氣和我攻入體內的內力呼應。”

    慕容雲笙還未來得及答話,已覺著背心之上,有一般熱流攻入體內,只好運氣迎上那一股攻入體內的熱流。

    但覺那攻入體內的熱流,流入四肢百骸,迅袂地遍布全身。

    半個時辰之後,慕容長青才站起身子,舉手拭去臉上的汗水,道:“孩子,現在感覺如何?”

    慕容雲笙伸展一下雙臂,道:“現在孩兒覺著心情很平靜。”

    慕容長青道:“唉!孩子,這等內心的創傷,比一個人受了內傷,更難平復。”

    慕容雲笙緩緩站起來身子,淡然一笑,道:“多謝爹爹!”

    慕容長青道:“走!現在我帶你去看看地下石城。”

    慕容雲笙道:“爹爹!孩兒想再看看楊姑娘。”

    慕容長青道:“好!咱們去看看她。”

    慕容雲笙發覺了慕容長青臉上的奇怪笑容,急急接道:“爹爹,孩兒只是要看到她離開地下石城,我就放心了。”

    慕容長青道:“我帶你去,咱們隱身在暗處瞧看。”

    慕容雲笙道:“那就有勞爹爹帶路。”

    慕容長青舉步向前行去。

    慕容雲笙心有所思,也未留心到行經之路,迷迷糊糊地跟在慕容長青身後而行。

    大約走了一刻工夫,在一道石壁前面停下。

    慕容長青伸手在壁上一推,石壁間裂開出一道門來。

    門裡面是一條很長的甬道。

    慕容長青搬動機關,掩上石門道:“這是地下石城中唯一一條沒有機關埋伏的通路,但出口之處,卻在花樹陣中,如是不解五行變化之術的人,縱然知曉了這條密道,也是毫無用處。”

    談話之間,到了一段石級之前。

    慕容長青舉步登上石級,接道:“上了這石級,就到了花樹陣中。”

    慕容雲笙道:“這一條道上,沒有守護之人嗎?”

    慕容長青道:“你很細心,在出口處,確有一位守護之人,是位以掌力稱雄武林的高手,名字叫一掌翻天單宏。地下石城中被囚之人,雖然很多,但卻以這單宏最為寂寞。也正因為此,才使他內力、掌勁,更上了一層樓,練成絕世無匹的劈空掌力。”

    突然長長歎一口氣,接道:“可惜,他只能再活三個月了。”

    慕容雲笙道:“因為他中毒太深?”

    慕容長青道:“這是根本原因。其次是他太喜愛喝酒,酒促毒發,所以,他要比別的人早死一些時日。”

    慕容雲笙道:“有一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

    慕容長青道:“什麼事啊?”

    慕容雲笙道:“地下石城中被囚之人,個個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他們心志未失,不知何以不肯逃走?”

    慕容長青道:“等一會咱們就可以看到那一掌翻天單宏,你可以問問他,為什麼不肯離開這地下石城?”

    慕容雲笙道:“爹爹不知道嗎?”

    慕容長青道:“自然是知道,但我覺著解說起來,十分不易,如你親臨其境,聽聽當事人的話,我再一一解說,你就不難明白了。”

    談說之間突聞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麼人?”

    幕容長青道:“是單兄麼,在下是王大夫。”

    慕容雲笙聽得大為奇怪,道:“你怎麼會是大夫?”

    慕容長青低聲說道:“暫時別把我的身份揭穿,王大夫在地下石城中,一向是最具權威的人。”

    只聽那冷冰冰的聲音,說道:“你是王大夫,咱們好久不見了。”

    語聲一頓,接道:“還有一個是誰?”

    慕容長青道:“那是我請的幫手,地下石城中的病人越來越多,我一個人實也忙不過來了。”

    只聽一陣使人心悸的淒涼笑聲,接道:“我問王大夫,我還能活多久?”

    慕容長青道:“單兄,縱然你能夠控制奇毒,讓你晚一些死,只怕也難見天日。”

    單宏沉默了一陣,道:“那東西帶來了麼?”

    慕容長青道:“帶來了,不過數量不多,只怕無法多留給你了。”

    單宏道:“老夫不能白白受你的好處,這幾日我想到了掌法中一招奇學,你能給老夫多留一些,我就傳你這一招掌法。”

    慕容長青道:“到時間看看吧!如是能夠多留,我就多留些給你。”

    單宏道:“我那掌法,敢稱是一招獨步武林之學,你如不學,那實在可惜得很。”

    交談之間,已到了單宏的停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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