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神乞梁化與彭少俠等人,在林中談了近一個更次,始分道揚鑣,神乞本欲率跛乞與彭中軒同路出山,被彭中軒堅拒,神乞梁化無法,只得吩咐金常施召集其餘三老,盡速趕來會齊,自己與跛兄尾隨暗中加以衛護。
彭中軒與呂良轅,於次日午時來到一座林口,林深樹大,怪石嶙峋,彭中軒距離尚遠,即已感到林中藏著有人;但烈日當頭,呂良轅欲避那日正中天的酷暑,一縱身即穿林面人,彭中軒見呂良轅毫無所覺地已自縱火,也是藝高人膽大,再又恐轅妹遇險,也就緊追人林。
趕了一夜半天,呂良轅已略顯疲倦,進得林來,見林內路邊,拓葉輔地,蔭涼已極,即橫身一躺,盡情將全身鬆弛;長長呼了口氣叫道:「軒哥哥,我們休息會兒好嗎?怪困的,往前去再有兩個時辰,也就該到臨縣了。」
彭中軒已知前後左右具都埋伏有人,但都不像有高強武功,只略一張望,嚴加警惕即道:「好,就休息會,再去吧!」
片刻,一陣柔美的笛聲傳來,配有「叮叮」金鈴之聲,低緩盤旋,清晰悅耳,二人精神為之一振,忙將身立起,見十餘丈外一巨石後,轉出八個童子,四男四女,具都十三四歲,一般高矮大小,女的一身玄衣,兩手橫笛輕奏,男的一色金黃,手執一尺來長黃橙澄的金棒,棒頭懸一書大金鈴正「叮叮」地伴奏著。
八童男女後面,緊隨著四名黑衣大漢,個個濃眉大眼,挺胸凸肚,高抬一乘無遮轎,上面斜躺著個中年書生,細皮白肉,文弱已極,真是不倫不類,呂良轅天真得差點笑出了聲。
轎後又轉出六人,前行兩個六旬上下老頭,後面並排跟出的竟是關外四子神。呂良轅一見,心想:「這莫不是烏金幫幫主天翼飛鵬烏雲成,瞧那文質彬彬的模樣,真使人難以相信,會是雄據大江南北的烏金幫幫主。」
八童男女此刻音響已停,分兩邊一字排開,四名大漢來到離彭、呂二人七八丈遠近,始將轎放地。
轎中書生,似才從夢中醒轉,深深地伸了個懶腰,慢慢地跨出轎來,那緩慢地勁兒,能使心急的人窒息,就這份形態,又哪像個武林高強、威震一方的烏金幫幫主呢?
書生一見彭、呂二人,似也微微驚詫,朝二人趕行幾步,說趕可不對,他可是腳邁方步,一擺三搖的過來,抱手一禮道:「二位想必就是彭、呂二位少俠吧?烏雲成這廂有禮!」語音柔緩,姿態安詳。彭中軒自關外四子神現身,即已料到是烏金幫幫主。從那隱隱安詳的行態中,也知他武功必有超人之處,心頭雖無畏懼,卻也略作戒備。見他以禮相見,忙也拱手道:「彭中軒山外野民,微末之技,怎敢當少俠之稱,恕在下等眼拙,尊台莫不是威震中原的鳥金幫幫主吧?」
書生哈哈一笑道:「小小烏金幫怎敢誇名震中原,倒是少俠數日來,所顯絕世神功,已是傲視武林。但烏某今日現身於此,實有三點小小要求,不知少俠是否肯賞這個臉?」
彭中軒道:「幫主無需這般客氣,有話但說無妨。」
烏雲成又是一聲哈哈道:「少俠誠屬爽快之人,烏某也不再虛套,請問少俠,日前本幫外三壇壇主,索命無常刁和,曾冒犯少俠,但數日未見來會,少俠是否得知其……」
說至此,語音略停,彭中軒忙接道:「那日於一林中,為救呂友,曾遇貴幫一人,自稱系命無常,因其不知進退,以致身受重傷逃去,但是還不至於死,想必覓地養傷了吧!」
此語一出,在場諸人莫不驚奇萬分,尤以烏金幫幫主烏雲成更甚。索命無常刁和,雖為外三壇壇主,但武功之高,在幫內除幫主夫婦外,也是數一數二人物,不想意被面前少年擊成重傷。早先據幫眾歸言少年了得,尚自不信,關外四子神受屈回稟,始略現驚異,但索命無常刁和卻較四子神武功為高,今日見少俠後,口中雖一再蒙難,心裡卻一萬個不能相信,索命無常會遭遇凶險,如今經少俠親口證明,心頭怎不驚奇萬分呢?
隨說道:「謝少俠賜告,索命無常技不如人,有何話說;第二點,據幫眾護法、關外四子神回稟,東海金蓮血劍,已為少俠得到,能否請抽出一觀,讓烏某也見識見識。」
呂良轅在一旁聽他說只是要看看,便毫不考慮地將金蓮血劍抽出。只見一道紅光,刺目耀眼,劍首二寸許血芒,伸縮吞吐,果然是口罕世寶劍。呂良轅只亮了亮忙又將劍收回鞘裡去。
烏雲成此刻臉色已不如前般穩定,但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面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微笑,雖只這麼一瞬,也瞞不過彭中軒的神目。
烏雲成又道了謝,說道:「第三點,仍然是金蓮血劍。照理,金蓮血劍即為少俠所得,當屬少俠所有,但金蓮血劍百年前,卻是烏金幫建幫時鎮幫之寶,因故遺失,本幫前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均未能探到金蓮血創的下落,不想金蓮血創卻於此時此地再度出現問世,故烏某得消息後,即傾全力東來,並曾宣誓,不惜任何犧牲必欲得之始歸。現既為少俠所得,想必少俠於尋劍時,亦必費盡一番勞力苦心。烏某並非不明世故之人,不欲佔人便宜,想以另一寶物與少俠交換,此物亦為罕世之寶,名為「毒龍珠』,此珠為萬毒至寶,任何天下巨毒,只需此殊一沾,或浸水服下,立即可解,不知少俠能否成全烏某的一番苦心?」
此一番話,說得順理成章,頭頭是道,任你彭中軒再精明,站在這正義的立場,也無法強詞奪理、硬佔別人百年前建幫鎮幫之寶。但是金蓮血劍現已送給轅妹,而非本身所有。正在萬分為難之際,呂良轅卻已搶先開了口,道:「金蓮血劍,彭哥哥已送了給我,要我送你們,卻也不難。但口說無憑;你們可有什麼證據,證實金蓮血劍系貴幫百
年 前 建 幫鎮幫之物?如有憑證,金蓮血劍無需什麼交換,原劍歸還,若無憑證,要想得劍,卻是萬難。」
烏金幫幫主烏雲成,今年只四十歲,不但武功了得,更精心計。向以
毒 辣 鬼 計多端見稱。據關外四子神返報,得劍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但武功卻超然絕世,烏雲成雖不十分相信,卻也起了疑心:其中一少年必為世外高人子弟,凡屬此種高人子弟,必具俠肝義膽。以年歲計,當系初出茅廬小伙子,只需以禮相待,激之以俠義之心,定會乖乖地將金蓮血劍奉上,現果如其然。彭、呂二人已為所動,忘卻了前怨,疏忽了後果。
要憑證,這哪又難得了他,這件事本就是虛空謊造,但烏雲成即工心計,當也會想及此點,憑證早已備受。
只見他萬分慎重的,從懷中取出一黃緞錦囊,顏色已變成煙色,裝模做樣的頂燈跪拜後,才交付一小童遞過。
彭、呂二人見錦囊內果真是一遺示,內述金蓮血劍為烏金幫建幫鎮幫之寶,遺囑門下弟子,務必設法追覓,代代相傳,不准有違。
呂良轅說不欲貨人鎮幫之物,而幫主又如此懇切,但對金蓮血劍,卻又愛戀非常,心頭也就十分作難。
將錦囊看完後,彭中軒心知轅妹難會愛劍,遂輕輕在她耳邊說:「轅妹,別煩惱,我把玉龍到送給你就是了。」
突然,林邊怒嚎聲起,慘呼連連,烏金幫幫主左手一揚,身後兩老者,已自縱身上樹,身形在樹梢尚未站定,又復暴身退下,落地後同時踉蹌了三四步,始拿樁穩住,似被人用掌風逼下般的。
接著一聲陰聲乾笑,從樹梢飄聲落下一個形體清瘦矮小、白髮飄飄,手持龍頭枴杖的老婆婆,看那落地身形,輕靈飄忽,點尖不驚,即知是個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老婆婆落地後,兩眼一視當場,乾笑之聲又起,但此刻卻又不同,絲絲乾笑連綿不斷,由緩而疾,從低而高,聲懾雲空,陰慘驚人。
只一會工夫,烏金幫幫眾八童子,已是渾身戰慄,臉色青白,週身抖個不停;關外四子神及二老者,也已自跌坐當地,行功相抵,仍然滿頭熱汗淋淋。
烏金幫幫主烏雲成,雖未坐地行功。亦正潛提內家直氣,運足功力相抵。
場中只彭中軒一人,只覺笑聲陰冷駭人,別無異狀。驀覺身旁轅妹有異,掉頭一瞥,可不是,渾身抖栗,面色慘白,趕忙將轅妹玉手握住,運功助抗。
說也奇怪,呂良轅一經軒哥哥借功相助,慘白的臉上立現紅暈,身子也不再抖了。
彭中軒神目一瞬,見場中如此情景。而老婆婆的陰笑,似未盡多,立即激起一片俠心。提足丹田真氣,一聲幽幽清嘯,嘯聲優美和靜,立將老婆婆子笑聲蓋沒。
白髮老婆婆,悚然一驚,憤然停聲,那瘦小的干臉上於雙目中,放射出碧光炯炯,緊盯著彭中軒,不為稍移。
此刻,場中諸人神態已然恢復。烏金幫主從來者這份扮相中,已然測知來的是洞庭湖翡翠港翡翠寨老寨主夫人夜裊神鷲裴素蘭。聽老幫主談過,夜裊神鷲裴素蘭已然二十年未履江湖,據長江分舵探報,只知有兩個類似洞庭湖翡翠港翡翠寨主二兩位寨主人物,沒說起這老傢伙也來了。
以往因老幫主為人正直,烏金幫循規蹈距,從不做傷天害理違背江湖之事,以致與翡翠寨未能同流合污,通同一氣,並常因細故與洞庭人馬時生戒鬥,結下怨仇。但老幫主仙去後,自己雖說武功已有根底火候,但若想與這五十年前,巳然名響宇內的洞庭一小結髮夫人相比,確嫌稍弱。
但只一轉念間,心頭已有計較,認為烏金幫若能與洞庭湖結為一氣,則不諦錦上添花,必可雄霸武林。
這不過是眨眼的工夫,白髮婆婆已然說道:「瞧不出小娃兒年紀輕輕,即有如此深厚功力,破除老婆子數十年莽牛罡氣,誠屬不易,但老婆子今天要憑這張老臉,向二位討取一物,不知二位肯否應允。」
自從老婆婆落樹至今,雖只短短一瞬間,但呂良轅早巳肺炸,身受莽中罡氣,震懾心魂,週身顫慄之苦,好不難受。但礙於場中人多,末使發作。今聽老婆子有意於己,心知亦是為了「金蓮血劍」而來,不由也學那著那陰聲乾笑:絲絲笑了兩聲道;「老妖婆,好不知恥。沒見過要東西,這般要法,我知你亦為金蓮血劍而來,金蓮血劍確在我身邊,有本事你就來取,你那張醜臉賣我,我才不要。」
語音雖嬌,話卻刺耳,白髮婆婆頓然震怒.叱道:「乳毛未除的臭丫頭,憑你也配罵人,夜裊神鷹裴素蘭二十年未開殺戒,今日就要拿你來開開鮮。」
言未了,老婆婆身後已縱出個十二三歲的男孩,高聲叫道:「婆婆,這小子敢罵你,讓映兒給你出氣。」
語音未落,身子剛停,即拔下背上短劍,挽了個劍花,向呂良轅撲去。
呂良轅說完話,即作戒備,見一結辮男孩,也瞧自己不起,不由心頭狂怒。一眨眼,男孩短劍已分心刺到,呂良轅一斜身影,腳橫半步,不想這自稱映兒的,劍招上真不含糊,這一招只是虛招,呂良轅斜身橫跨.寶劍依然緊隨,仍舊是分心點刺。
呂良轅自隨軒哥哥練金蓮血劍十二絕招後,一日千里已非昔日可比,沒想到當前這男孩,只十一二歲光景,劍術上卻具如許火候,見短劍沾身,驚得冷汗直冒,趕忙使出「迷蹤迴旋步」,撤身暴退。
映兒這一招,系祖父洞庭小神龍平身精心絕學,天機劍中三絕招之一「鳳凰三亮翅」,此一招武林中絕少能敵。緣因看似平平,卻蘊藏萬千變化,如影附形,攔、躲、升、縱均無法閃避得開,映兒限於火候,更兼手中寶劍十二絕招已自出手,「攔江截水」,只見血紅如諫,一片櫻紅光幕,橫隔當中。
映兒人雖生得短小,卻也有十二歲,在祖父母親身調教之下,除火候略嫌不足外,輕功劍術,已非江湖一般武師可比,因呂良轅出口傷及婆婆,一上來即施展家傳絕學「鳳凰三亮翅」,見對方少年竟能連續閃避,也不由微感驚異,遂緊隨施出最後的一招。
驀的紅光暴射,血影中.右手一輕,一聲「嗆當」心知不妙、連忙倒縱,看手中短劍,只剩光禿禿的劍柄,心叫好險。
夜裊神鷲裴素蘭,見映兒短劍,毫無聲息即被削斷,說道:「果然神兵利劍,等閒非比,今日老婆子非得不可,映兒站在一邊,待婆婆為你姐姐奪此金蓮血劍。」
突的一聲暴喝;「且慢!」彭中軒已攔住呂良轅身前,抱拳拱手道:「裴老前輩請聽一言,金蓮血劍原系烏金幫百年前建幫鎮幫之寶,烏金幫幫主剛才在向在下等要求,寶劍歸還鎮壇,在下等本已有允意,裴老前輩亦是武林前輩高人,何以亦意欲奪人家鎮幫之物呢?」
夜裊神鷲裴素蘭聞言,掉頭一瞥烏雲成,眼中碧火成焰,一陣絲絲陰笑。
笑聲末落,烏金幫幫主烏雲成,已然恭身向前屈行晚輩之禮,並說道:「金蓮血劍雖是烏金幫百年前建幫鎮幫之寶,如今裴老前輩,若有心攜取,烏某甘願違背祖訓,將劍奉送,以釋前嫌,但願裴老前輩能體恤烏某一番苦心,加以提攜,烏金幫若能與洞庭湖修怨成友,則中原武林將不作第二人想。」
夜裊神鷲裝素蘭,鷹目一翻,說道:「老婆子活了七十歲,就沒聽說過金蓮血劍系烏金幫建幫鎮幫幫之寶。騙騙別人可以,要想騙老婆子,那你算瞎了眼。金蓮血劍乃是西毒金蓮姥姥之物,後被一不知名老和尚得去,投之東海。西毒姥姥不知腳面,老和尚亦不知去向。現忽變為烏金幫百年前建幫鎮幫之寶。豈不使人笑掉大牙?」
烏金幫幫主烏雲成,雖工心計,見彭中軒言詞中,無意拆穿了他的瞞天大謊。逐爭先獻媚,違願將奉送,以修嫌怒,博取夜梟神鷲裴素蘭的好感,會合兩邊實力,稱雄武林。沒想夜梟神鷲裴素蘭非但不領情,反將金蓮血劍底細當面拆穿,臉上實在掛不住,正欲提氣運功,趁她不備之際,暗下毒手。
夜裊神鷲裴素蘭,又接著道:「要說兩幫能棄嫌修好,同對武林,卻是老婆子多年心願,改日即將請閣下洞庭一行,屆時再為商談吧!」烏雲成一聽,正對心意,高興異常,所提功力亦氣散功洩。
此時,彭、呂二人,具都怒火填胸,氣憤受騙。還好金蓮血劍不曾被其騙出,呂良轅見彼等當面定交,意欲造劫武林,不由怒聲嬌叱道:「好個寡廉鮮恥之輩,想用奸計騙取金蓮血劍,這也許是天意,沒讓你如願,貴幫鎮幫之寶即能送人,閣下的「毒龍珠」就請送給我吧!」
彭中軒聽呂良轅提到「毒龍珠」,心想,似這般卑鄙小人,寶物只能增其凶焰,不如將其奪來,普救世人,豈不是好。隨心生一計,也高聲喝道:「裴老前輩,烏幫主,請聽一言,閣下等已然結成一氣,具都想奪取金蓮血劍,但彭中軒卻想那萬毒之寶「毒龍珠」。我們來個小小賭注,金蓮血劍賭毒龍珠。如何賭法、卻悉聽尊便,不知閣下等意如何?」
夜梟神鷲裴素蘭乾笑兩聲,說道:「小娃兒,你是做夢哪?你兩個人今天一個也走不了,你跟我回去給我做孫女婿,臭丫頭今罵我老妖婦,定決處死,金蓮血劍帶回去給我孫女兒做嫁妝。」
她又哪會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英雄出少年,後生可畏呢!
彭中軒被她這兩句話,說得不怒反笑,尷尬十分。
呂良轅正巧相反,聞言胸肺爆炸,秀目圓睜,一聲嬌喝,已自揚劍,照準夜裊神鷲裴素蘭分心便刺。
夜梟神鷲裴素蘭,右拐豎地不動,左手大袖卷地飛起,一陣凌厲無匹的狂濤,對準呂良轅撲來。
呂良轅因聽老婆子要軒哥哥做孫女婿,女孩兒家對此等事心腦最惱,更何況還說要致自己於死命,早已怒火填胸,驟失穩靜,忘記老婆子功力超人,只那莽牛罡氣的陰絲冷笑,自身已然經受不起,怎能與之正面對敵。
呂良轅身在空中,即感老婆子大袖子揮處,雖仍隔尋丈,煞風已然凌厲異常,呼吸感到窒息,心頭不由大驚,突感身後風起,窒息立止,人也被托起斜飄出丈餘落下。
夜梟神鷲裴素蘭,向以心毒腸辣,威震武林,更兼夫君洞庭小神龍,五十年前早已名響宇內,人見人畏。
今日二次出手,均被彭中軒一再輕易破去,心頭勃然大怒,叱道:「娃兒,我是真愛惜你,你偏半分不領情,要你做孫女婿,那可是你的福份,今天就讓你先見識見識,日後也好心服口服。」
說畢,即拐移交左手,潛用功力,揚手朝彭中軒輕輕按去,口中喝道:「娃兒,當心!」
立感一股陰柔之勁未來,彭中轉一聲哈哈長笑,護身神功早已運起,說道:「我尊你一聲老前輩,那是抬高了你的身份,因你年紀老大,沒想老而不尊,竟自持技凌人,驕狂成性,今天不是我見識,而是讓你開開眼,稍劍狂傲,往後不再欺凌後輩。」
夜梟神鷲裴素蘭,自與小神龍結為夫婦後,即將小神龍獨門絕藝莽牛罡氣化解入掌招中,反剛為柔,可傷人於三丈外,自命為「秀綿掌」,發時無聲無形,輕易即著道兒,這還是近二十年潛心參修所成的火候,江湖根本不知。
現下,揚掌擊出,感覺掌風所觸,滑溜無比,毫無著力之處,而少年明明站在眼前,不由大駭,趕忙煞手,時已嫌遲,最後一掌拍出,驀覺一道,至剛至猛反震之力,將陰柔軟勁,盡數奉回。
夜裊神鷲悲素蘭心驚絕學,生平罕見,不敢硬接,驀地騰身,躍退三丈,心頭駭愧莫名。
彭中軒道:「老前輩若尚不能饒恕,則莫怪小輩放肆了。」這句話是敬警兩全。夜裊神鷲裴素蘭此刻是萬萬的不能放手,孫女面前誇下海口,定將金蓮血劍取回此事還則罷了,如今當這多武林人前,對方未出一招一式,自身已先避退,日後傳揚開去,自己哪還有臉偷生人世,立足江湖,老伴數十年武林威望,豈不亦盡數斷送。
想至此,驀的一聲尖嘯,如夜鳥驚鳴,如驚靂巨震,手揮龍頭枴杖,卷地生風,照準彭中軒撲去。
夜裊神鷲裴素蘭,這一發動攻擊,烏金幫幫主烏雲成也不再遲延,長袖一圈,也朝呂良轅捲來。
突的樹梢風動,半空中輕輕落下個紅臉乞丐,正攔在呂良轅身前,兩隻破袖飛舞,恰好接住烏雲成的—招「卷地驚風」。在這同時,林中鑽出、樹中落下,一共七人,除神乞梁化、眼丐老三及神乞愛徒金施見過外,其餘尚有一胖一瘦一高一小四個,胖的就是紅臉乞丐,也就是及時阻住烏雲成進擊呂良轅的,其餘瘦的和高的小的,都由神乞梁化領著,停身在彭中軒戰圈外。
彭中軒剛才用神功反震,欲使老婆子明深淺,知進退,沒想弄巧成拙,反將老婆子惹怒,心頭不由著急,他急的並非自身安危,而是對方人多,自己雖不懼,要想保護轅妹安全,必須當機立斷,驟下重手傷人,始能生效,而對方人數除現今數人,已然難鬥,況林中左右上下,均似有人,若齊出動,非大開殺戒,絕難使轅妹安然離去。
不想,林中藏人竟有神乞梁化所率丐幫四老在此,有這一批好手,心頭已寬,大可放膽一鬥。
就這思慮的剎那音,夜梟神鷲裴素蘭,已然連續攻出三招,均被彭中軒避過。
彭中軒一旦心定,也不再避讓,撒手抽出玉龍鞭,西老婆子所用龍頭枴杖是長重的兵器,軟鞭正好相剋。抖手將鞭撻向空中,軟鞭如一條鐵棒,筆直挺立,此時老婆子拐仗已橫身扣到,破風之聲氣焰驚魂,彭中軒身帶玉龍鞭,將身拔起丈許,避過枴杖,回手攏勁,兜砸繞下。
橫杖落空,老婆子趕心攻勢,撤杖迴旋,是覺烏光閃閃,少年軟鞭來得好快,迅一蹲身,驟矮尺半,一陣急風掠預而過,風尾將老婆子髮結帶散,微風吹過,白髮飄揚。
老婆子自出世以來,哪受過這種恥辱,銀牙一咬,將多年未使的成名絕藝,「一百單八招神鷲杖」,施展開來,但見杖影如山,飛騰縱躍,四面八方,具都是白髮身影。
彭中軒自不老神仙洞府中,熟練天罡至今,只於前夜斗魯南胖彌勒空空時,使了一招外,還未曾真正用過。今見老婆子,杖法精奇絕妙,怪招百出,著著進逼,自己東海所學鞭法,覺自難以招架,遂也不再謙讓。
一聲長嘯,鞭頭倒轉,使出地罡一式中「飛雕倒瀉」。天地八罡果然非凡,只這一招,立將老婆子身形阻滯,退出圈外。
夜梟神鷲裴素蘭,自施展生平絕學神鷲杖,將彭中軒圈住後,見他左鞭右掌,雖也精妙,卻嫌威力不足,心頭不免好笑,笑自己將對方估計太高,似這平談之技,只須再三五個回合,定可將他傷在杖下。
驀聽長嘯聲停,鞭招突變,招式不但怪,而且多,上下左右全是鞭影,除了退一路外,走任何一方都要與鞭相碰,而此一鞭招,威力奇猛,較前高出何止十倍。
心頭一寒,暴身退出,只一緩氣,又復振杖搶攻,連使神鷲杖中十二招精華絕學,威勢又自不同,招中環招,式中套式,連綿不絕,杖風如山崩地裂,杖影如夜半閃電,一時沙石騰走,枝葉紛飛。
彭中軒見老婆子退而又進,且杖勢較前更為堅力,心知今日不挫其鋒,絕難使其臣服,再不待慢,鞭展地罡四式,連環攻出。但老婆子此刻已先搶主動,且十二絕杖亦非輕易能,更於事先有所警惕,盡量搶握先機,不使軟鞭施展預想之威力,故此,彭中軒施出地罡四式,亦只能戰成平手。
這天地八罡,乃不老神仙精心所創,何以與老婆子神鷲杖絕招,只能敵出平手,這有原因。天地八罡本是鞭劍互相牽制、互補長短,始能發揮地無止的威力。如今彭中軒只用單鞭,威力已減一半,又被搶儘先下手,威力又怎能施展開。
彭中軒也似有借老婆子練鞭招,並不急急求勝。自天地八罡齊施一個時辰後,老婆子已然漸處下風,無法再爭主動,任她杖招再奇,也感到鞭影中難以施展。
此刻的彭中軒,真是驕如游龍、翔似彩風,只見一道白芒飛舞賽似玉龍,裹著烏光藍影,忽下,忽下,忽東,忽西,殺得老婆子汗如雨下,氣喘連連,而此時的裴素蘭再想全身退走,已是不能。
又過了頓飯工夫,夜裊神鷲裴素蘭,已是精疲力盡,魂散魄飛。墓地一聲驚呼傳來,老婆子心頭一驚,虎口一麻,手中龍頭杖已然飛離雙手,夜集神鷲裴素蘭心頭一陣慘疼,緩緩將頭低下、站立當地,閉目待斃。夜集神鷲裴素蘭隱跡洞庭,潛修武功,二十年未履凡塵,為一貪念,沒想剛重視江湖,即遭如此摻敗,怎不心痛神傷。剛才的一聲驚慘呼叫,聞聲既知是愛孫兒映兒所發,想自身成名江湖數十年,臨老丟人現眼,連愛孫俱都無力加以衛護,返洞庭後,怎生交待,倒不如一死,了此殘生。
驀地一聲:「婆婆,你怎麼了?」
夜裊神鷲裴素蘭,因心神傷亂過度,耳腦均失靈慧,但久久未見動靜,這一聞聽愛孫呼叫,驟睜鷹目,映兒不是好好的嗎?何曾有什麼傷害,心頭一寬,放眼覽望,烏金幫二老者雙雙跌坐地上,盤膝行動調息,已受了內傷;四子神齊都滿身血污,烏幫主正分別為其包紮,八童男女,似都沒受傷痛,但亦都冠帶歪斜,嬌呼內喘,已不是來時的整潔飄逸。
而對方個個完好如初,毫無傷殘,除呂良轅及一小乞丐二人嬌喘連連外,余都精神抖擻,意氣飽滿,知道今日是全部敗北了。
原來當老婆子揮杖攻向彭中軒時,神乞率幫中四老及金常施已然藏在林中多時,烏金幫放出的三五暗卡,先被夜裊神鷲毀去兩個,又被神乞沒聲的點倒三,故此毫無警覺傳出。
也是烏雲成過於自信,認為兩個雛兒,一旦騙不到金蓮血劍,用強還怕他逃得出自己雙掌雙袖,何況還有衡山二烏華氏兄弟及關外四子神這等高手在場。
誰想,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這方臨場更加幾位絕頂高手,仍然遭此慘敗。
在神乞梁化率眾現身後,因衡山二烏華氏兄弟在丐幫四老,均有羞辱之恨,遂各自尋找對手相拼。
丐幫四老,號稱酒、饑、殘、瘋,四人都具有一般的疾惡如仇。銅老大臉紅如血,整日酒不離口,但為人卻飽讀經書,文雅已極,毫無些微醉態,武功於四老中首屈一指,且較神乞染化更勝一籌,因生平喜愛邊游,不理幫務,故未能報執丐幫之牛耳,但神乞梁化待其如親手足。醉乞收有一徒,終年隨侍身側,此時亦同時現身,這就是前面所說一小。
醉乞愛徒名小靈乞,系一路邊棄兒,被醉乞養大,今年十五歲,身材瘦小,人如其名,精靈透頂,除追隨醉乞,學得週身藝業,並將神乞及其餘三老武功也學了個全,集百藝於一身,只限於內家真力火候,未能登堂入室,爐火純青。
饑乞,是饑老二,生來面黃饑瘦,就像數年沒能一飽般,其實他最會吃、最好吃、也最能吃。
老三跛乞、老四瘋乞,都是一般肥瘦,但跛老三人矮,瘋老四人高七隻有餘,練就一身無影輕功,丐幫長老有甚急事,瘋老四就是召集人,而瘋乞也就是他的本性。
閒話休提,且說衡山二烏華氏兄弟一見四人,俱都鼻孔生煙,火焚雷霆,二人分別截住瘋老四,饑老二,雙雙展開性命拚鬥。
烏幫王烏雲成,一見醉乞,也木由一怔,但那俊白的臉上仍是微含笑想道:「想不到丐幫四老,醉、饑、殘、瘋都來了,這該是烏金幫的造化。」
醉乞道:「烏幫主見笑了,但今日事已至此,你不瞧這都成了雙變了嗎?幫主也就不必再虛偽客套,就請露兩手吧!醉乞醉不死,總接著就是。」
烏雲成看當前形勢,知道再不出手,也不行了。醉乞聞名宇內,震懾江湖,宵小聞名喪膽,但自己一雙鐵掌,及一雙鐵袖乾坤,也是江湖一絕,未必就定會怕你。
遂不再言語,抬手揮袖,鐵袖乾坤已然發動,但見雙袖連翩飛舞,如飛蝶翔空,而勁道卻十足,摔開一雙鐵袖,即有陣陣厲風狂颶撲面卷倒。
醉乞武功較神乞為高,但對這雄視大江南北的烏金幫幫主,也就不敢稍存輕視之念,對方一動,立即運勁提氣,也摔開雙袖相拼,在場中四對中,以這一對最為美觀,只見四隻大袖,你來我往,你迎我送,真正好看已極。
別看著即以為輕鬆,其實同樣的如驟鑼密鼓、驚駭萬分,只要一方稍露破綻,袖風立時如利劍般擊到,快如電光火石,一擊不中,立即撤走,又再相互盤旋繞走。
只頓飯工夫,場中已然塵揚上飛,殺得好不激烈,但其中卻不時加插著一兩句笑聲,笑的是饑老二與瘋老四的雙簧,罵的是氣憤萬分的衡山二烏華子昂華子晏兄弟。
再說呂良轅,見眾人俱都各找對手,卻把自己冷落一旁,自學會金蓮血創十二絕招後,尚未能對敵盡情施展,看對方只剩下關外四子神及兒童男女。去斗關外四子神,一人之力,似嫌稍弱,卻欺侮八個小孩子,自己又不願意。正感為難之際,攀覺有兩道眼神向自己望來,忙注目一瞥,見一個小乞丐,正和自己打眼色,似乎正對自己剛才所想而發。剛欲試將點,小乞丐已自縱身向關外四子神撲去,呂良轅心頭大喜,放眼看軒哥哥勝算在握,遂不再理會,爭起身形,拔出金蓮血劍,劈頭就砍。
關外四子神,本來愛武,一旦見到這多奇妙絕倫的鞭招杖影,怎不深深被其吸住,突的壓頭紅光耀眼,四子神齊身暴退,同時拔出鑌鐵鴛鴦拐,左短右長,是四子神師父別出心裁打出的奇形兵刃,拐招更是離奇幻妙,四子神一向倚仗內力掌招及四象陣法局妙。鑌鐵鴛鴦拐很少隨身攜帶,鑒於日前受挫敗落,欲以四對嬪鐵鴛鴦拐,報這掌劍之恨。
現見二小竟然敢輕試鋒芒,真是自尋死路,不由冷笑連連,一聲號令,四人剎那散開,各立方位。
事有湊巧,呂良轅根本不知四子神,憑兄弟四人會有什麼陣式,她是有心試一試金蓮血劍十二絕招的真正威勢,故一上來就振劍搶攻,四子神剛各就方位,呂良轅金蓮血劍十二絕招已然展開,劍化「萬蜂歸巢、天河倒瀉」二式,分擊三、四二子。
先人絕學,真是名不虛傳,三、四二子只見紅芒飛騰,血雨萬點,已然近身,忙用鑌鐵鴛鴦拐硬接一招,只聽「當當」兩聲,三、四二子右手長拐具都齊腰折斷。驚得—身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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