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兆南自在抱犢崗谷中和人載手之後,已知自己武功大進。
已非昔時可比,如若加上陳玄霜相助之力,或可闖得過少林僧侶攔截。
葛天鵬對他的武功,早已傾服.是以對他闖過少林寺僧侶攔截之事,信心甚是堅定。
一瞧方兆南當先躍奔而上,立時低聲對葛氏兄弟說道:「你們瞧瞧人家和你年齡相若,但拳掌之學,比你們高出不知若干倍了……」
忽然想到自己就難以接得方兆南三招五式,這等責備他們兄弟兩人,自是不太適當,趕忙停口,撥身一躍,急追過去。
神刀羅昆與天風道長相互望一眼.彼此不約而同,搖頭微笑,原來兩人心意相同,對方兆南的武功,甚不信任。
神刀羅昆抬頭望去,只見方兆南、陳玄霜。葛天鵬,以及葛氏兄弟,卻已到一兩丈外。
羅昆才低聲說道:「道兄放心,那姓方的娃兒武功雖差。但那女娃的武功卻在咱們之上,再加一筆翻天葛天鵬,於必要時會出手相助,也許能闖過少林僧侶攔截。」
說罷,急躍向前追去。天風道長緊隨羅昆身後,也急急向前趕去。
方兆南一馬當先,奔到那二僧隱身岩石面前,陡然停下腳步,高聲說道:「兩位禪師請留神防守,在下要闖關了!」
他這一聲喝問之言,用心在引誘二僧,暴露藏身位置,以便早作預防。
那知這後山派守之人,都是少林寺達摩院中高僧,個個武功高強,機智沉著,對方兆南喝問之言,置如不聞。
陳玄霜疾如飄風,掠著方兆南身側而過,櫻唇輕啟,低聲笑道,「我替師兄開路!」
放出上乘輕功身法,迅快無比的從巨岩一側衝過。
方兆南怕她有失,大喝一聲:「師妹不可輕敵!」
緊隨她身後追去。
但聞巨岩之後響起了一聲佛號,一股強猛絕倫的潛勁,山湧而出。
少林寺中高僧,大都是心地慈悲之人,掌勢雖然強猛,但並未直接擊人,僅橫對封路,阻擋敵勢。
陳玄霜生死玄關已通,武功早已步人另一境界。
她對敵經驗不足,看對方擊來潛力雄渾,那裡敢硬擋銳鋒,當下一提起真氣,身子忽然問向上升去。
只覺嬌軀凌空直上,疾升起兩丈多高,懸空一個觔斗,人已越過了大巖,直飛過兩丈六七尺遠。
這一招輕功身法,舉世罕見,只瞧得葛氏父子暗中敬佩不已。
陳玄霜一躍而渡大巖後二僧攔截,方兆南已緊隨衝到。
大巖後佛號重起,一支鐵撣杖橫伸而出。
揮舞間幻出一片杖影,攔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在向前躍沖之時,早已拔出近日備好的劍在手。
他見杖影重重,橫阻去路,長劍立時疾點而出,一招「迎雲捧日」勁力集中於劍尖一點,刺入那幻起的杖影之中。
劍杖相觸,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金鐵交鳴之聲。
那幻起巖側的一片杖影,被方兆南運集全力一點之勢,倏忽消失。只見一支銀光閃爍的劍尖,壓在一柄鐵撣杖上,相待不下。
原來方兆南見對方杖影如山,劃帶起一片嘯風之聲,威勢強猛,如不設法衝破這一片杖幕,決難闖得過去。
因那登山之路,在那突巖之前,突然縮為兩丈寬窄的一片狹道,一半被那突巖擋住,餘下七八尺寬窄的狹道,又被突巖後橫出的鐵憚杖封住。
兩側絕壁深達百丈,除了以絕世輕功,越過那兩丈多高的大岩石外,只有衝破那重重杖影封鎖,才可通過。
形勢迫得方兆南不得不冒險硬衝,但又覺得對方杖風猛烈驚人,只怕憑藉自己內功實力,難以硬接對方杖勢。
正感到為難之際,忽然想到那駝背老人,所授的一招,「迎雲捧日」,把全身真力集中於一點之上,專以化解對方排山倒海的攻勢。
當下提聚真氣,貫注在劍尖之上,用力點去。
這一招奇奧之學,雖是專解對方排山湧浪的攻勢,但如稍有失措,便易招致殺身之禍。
因為全力集於一點,如無法點中對方兵刃,立時將暴露在對方兵刃籠罩之下,那時想抽身而退,實是太不容易之事……
方兆南一著得手,欺身而上,正待躍過石巖。
忽聽沉喝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勿怪膽敢口出大言,硬闖後山!」
話未落口,人已現身,另一個手執禪杖的和尚,搶先躍落在方兆南身前五六尺處,手橫撣杖,擋住去路。
第一次出手施襲的僧人,卻用力一彈,收回禪杖,仍然隱在大巖後,沒有現身。
方兆南暗讚道:「少林高僧,究非一般綠林中人物可比,不肯以二打一。」。
這時,葛天鵬帶者葛煌、葛偉,也到了大巖旁邊。
葛氏兄弟聞少林武學,領袖天下,被譽為武林中泰山北斗,心中甚想見識見識,不約而同轉過臉去,低聲叫道:「爹爹我去把那位方大俠替下好嗎?」
兩人一般心意,都知父親異常敬重方兆南,如果說出替他下來,或可得父親允准,最少不致挨罵!。
葛天鵬望了兩人一眼冷冷說道:「這後山派守之入,都是少林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我都沒有勝人的信念,你豈是敵手?」
幾人這說話的時間,方兆南已和那攔路的和尚動上了手。
那和尚功力深厚,出手橫掃一擊,威勢強猛,杖風如嘯。
方兆南看他出手一擊這等兇猛,心中暗自驚駭,忖道:「江湖上盛傳少林武功,領袖群倫,今日一見,果是不錯,如在那駝背老人未授自己武功之前,只此一杖威勢,已足以把自己驚退了。」
當下抱元守一,長劍斜斜刺出,封往緊依大巖的側翼門戶,人卻迅快向後飄開三尺,讓過一杖。
那和尚一擊迫退了方兆南,立時緊接著攻襲而上,鐵禪杖,縱送橫擊,挾著勁厲金風,排山倒海般直湧過來。
這等威勢不只看得葛氏兄弟有些驚駭之感,就是久經大敵的神刀羅昆和天風道長,也看的暗自驚佩,想道:「少林寺被譽為武學發源集萃之所,看來果是不錯。一個名尚未列入寺中高手的和尚,竟然有這等本領,看他掃擊杖勢的雄渾,縱然是我,也難擋得住這雷霆萬鈞的攻勢。」
葛天鵬卻已從背上拔出文昌筆,目注場中形勢變化,準備及時搶救。
那施展輕功絕技,躍過突巖的陳玄霜,也緩緩走了過來。
原來那和尚不容方兆南有緩手的機會,以全力連杖迫攻,但聞呼呼嘯風中。幻化出滿天杖影,山湧攻上,迫得方兆南節節後退。
激戰之中,忽見大巖後又躍出一個和尚,翻身擋住了陳玄霜,道:「姑娘已闖過第一攔截,雖非憑仗武功闖過,但貧僧已不願再行追截,如若姑娘重又返回助拳,那就不能怪貧憎等不守信約了……」
忽聽方兆南大喝一聲,手中長劍突然幻化出滿天銀星,綿綿反擊過來。
原來他被迫得節節後退,心中甚是焦急。
雖然已想到那駝背老人相授的武功劍招,但一時間卻不知用什麼劍法,才能一舉扭轉劣勢,再者又被那和尚手中禪杖迫得沒法抽暇還擊。
要知那駝背老人傳授方兆南的劍招,大都是天下各門各派劍法精奧之學,沒有一套完整的劍法,在未能融會貫通之前。很難用來克敵。
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制敵之策,劍法逐漸散亂,眼看落敗在即。忽想到那駝背老人傳授劍招中的一記,「天河倒掛」,此一招之中,連續七劍,可攻可守,當下大喝一聲,縱躍而起,長劍揮舞出一片寒星,反擊過去。
此招乃武當劍法中一記精萃之學,七劍綿連,合為一招,攻勢銳利異常,反擊之勢,強猛絕倫,登時把那和尚攻勢擋住。
葛天鵬本對方兆南的武功甚是敬佩,但見他被那和尚迫得節節後退,卻無一記奇招,挽回劣勢。心中甚覺奇怪,不禁對那次失敗之事,發生懷疑起來。正待躍上,接替他下來。忽聞方兆南大喝一聲,躍起反擊,長劍連綿出手,倏忽之間,已把少林僧侶強猛的攻勢擋住,而且借勢迫攻,反把那少林僧侶迫得節節後退。
方兆南一招「天河倒掛」用完,已把那少林和尚擊退了四五步。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忽然間反敗為勝,隨之停下了腳步。
那躍出守護同伴背後的少林和尚,也被方兆南反擊的劍招所震。呆在當地。
他見多識廣,眼看那攻出劍招頗似武當派中一招絕學,不知此人竟何以會此劍招,難道他是武當門下下成……
忽聽方兆南又一聲大喝,長劍忽然斜斜指出,逕向那少林和尚右腕之上刺去。
這一招乃華山派中一招奇奧劍學「蛛絲纏腕」。
那少林和尚連續閃避三次,均無法逃避那指襲向腕上的劍勢,迫的一個大轉身,向後讓退了三四尺遠,才算把那如影隨形的劍勢拋開。
方兆南不待少林僧有還手機會,第三招連續攻出,長劍在身前劃了一個半圓的圈子,倏忽間帶著一圈銀虹,直刺過去。
閃閃銀虹,幻化出三朵劍花,分襲少林僧前胸三大要穴。
這一招是崑崙派中一記「彩雲飛虹」,那一圈耀目銀虹,掩護著幻化出來的三朵劍花,叫人難以分辨虛實。
少林僧舉杖一封,方兆南冷笑一聲,健腕一抖,長劍乘虛而人,挑破了少林僧左肩的僧袍。原來他被劍圈幻化起的銀虹所惑,封架失誤,門戶大開,被方兆南劍勢乘隙而入。
他在出手幾招反擊之中,連續用出武當、華山。崑崙三大劍派絕招。
不但看得葛天鵬、天風道長、羅昆等一個個既驚且服,就是那少林僧,也為之大大的心折,雙腕一振,投了手中撣杖道:
「小施主以弱冠之年,懷此絕技,老納有幸領教,佩服至極。」
合掌當胸,躬身退到一側,讓開路來,方兆南收了長劍,笑道:「少林高僧,風度果然非凡。」葛天鵬父子、天風道長。神刀羅昆等,魚貫走了過去。
兩個少林僧靜靜的站一側,也不攔阻,直待幾人走出五六丈遠後,才回到那大巖之後。
神刀羅昆輕輕歎息一聲,道:「小兄弟身負絕世武學,但卻深藏不露,實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方兆南道:「那裡,那裡,晚輩僥倖勝得,怎敢當老前輩等過獎!」
天風道長說道:「以貧道所見而論,那少林和尚如若再戰下去,只怕也難再撐五合、……」
陳玄霜聽得幾人盛讚方兆南的武功,心中大感高興,秀眉一揚,嬌笑說道:「那裡還要五合,如他再不棄杖讓輸,立時就要身受劍創。」
葛天鵬微微一笑,道:「以老朽半生走遍天涯的見聞,方兄可算是我生平所見高手中,武功最是博奇之人。
幾劍反擊中,似都是眼下武林幾大著名劍派中的奇奧之學。
不傳之秘,廣包武當。崑崙。華山三大劍派絕學……」
他幼年闖蕩江湖,憑一支文昌筆,打出一筆翻天的綽號。會過無數高人,所聞所見,可算舉國第一,是以一口氣說出了方兆南劍招源出的各大門派。
方兆南所用劍招,源出何門何派,他自己也一無所知,只好淡然一笑,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陳玄霜忽然回過頭,望著方兆南嫣然一笑問道:「師兄,咱們闖過這一關之後,不知道是否還有和尚攔截?」方兆南抬頭望去;相距小峰之頂,尚有一段不近的距離,點頭笑道:「既有守護山道之人,只伯不止這一關攔截!」
陳玄霜忽然放低了聲音,道,「再遇攔截之時,讓我試試好嗎?」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過自己,當下一笑說道:「好吧.再遇攔截之人,由你出手就是……」
一語甫落,突聞兩聲低沉的佛號同時響起。
緊接著風聲颯然,兩個身著月白僧袍的和尚,同時由一株巨松之上,墜躍下來,橫身攔住了去路。這兩人身軀都異常高大,直挺挺的由半空中摔了下T來,如非有極佳的輕功,非得重傷當場不可。
陳玄霜似怕被人搶去了先著一般,嬌軀一晃,欺到二僧身側。
個僧人一個手執禪杖,一個手執戒刀,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陳玄霜已逼近兩人身側說道:「你們兩位可是要攔截我們登山嗎?」
這兩句話問的既是單刀直入,又有些稚氣可笑,兩個和尚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適當的措詞答覆她,只好點點頭。
陳玄霜不容兩人開口,又道:「你們既是攔截我們的,那是非動手不可了!」
右面一僧一橫手中祥杖,道:「貧僧等身受……」
陳玄霜忽然舉起右手,一掌拍去,說道:「別說啦!既然一定要動手,那就早些打一場吧!」
說完,左手「拂柳取花」向另一個和尚擊去。
兩個和尚想不到她說打就打,而且出手迅快無比,左右雙手。先後分襲兩人,攻的又都是要位大穴,迫的兩入一齊向後退陳玄霜一擊逼退兩個和尚,嬌軀直躍過去,玉掌翻飛,急如狂風暴雨一般,紛紛攻向兩人。
葛天鵬和天風道長,心中都覺這個女娃兒太過橫蠻,一句話尚未講完,出手就打,葛天鵬暗中提聚功力,準備出手相救。
在他暗忖道:「這個女孩子決非兩個和尚之敵,雖然搶了先機.但兩僧一開始反擊,陳玄霜定是難支。」
那知事情大去不然,陳玄霜攻勢愈打愈快,招數愈打愈奇,指點。掌劈,攻勢凌厲無匹。
僧被她搶去先機連綿的快攻,竟是迫得沒有還手之力,空自手中有著兵刃,卻是無法施展開來。一一側觀戰的葛天鵬、天風道長等,看下一陣之後,心中大生驚奇。
只覺得陳玄霜攻出的一指一掌,無不是精奇難惻之學,常常把兩個和尚準備好的反擊之勢,迫得自行躍退放棄。
轉瞬之間雙方已交手二三十招,二僧不但未能扳回劣勢,反而更覺得手忙腳亂起來。
反觀陳玄霜指風掌力,愈打愈是強猛,愈攻愈是凌厲,兩個和尚久戰無功,立時齊齊向後躍退出八九尺遠。
僧這躍退之勢,似是早有預謀,彼此之間,相距有六七尺遠,如若陳玄霜追襲一人,另一人則有充分的時間,準備施襲。
原來二僧想盡辦法,準備反擊,都為陳玄霜搶制先機的快攻,逼的兩人無能還手,這才相互一施眼色,一齊向後躍退。
僧同是「達摩院」中的上座弟子,久在一起練習武功,彼此之間,心意已可相通,借那一眼互望,立時了然對方之意。
陳玄霜武功雖高,但她對敵經驗不足,一見二僧分頭躍退。
不覺微微一怔,一時之間,不知先攻那個才對。
這等高手相搏,差不得分毫時光。
陳玄霜略一猶豫,二僧已分由兩側疾攻而上,左側一僧鐵禪杖幻化起一片杖影,山壓而下,右側一僧戒刀電奔,挾著金風破空之聲,閃電襲到。
這一攻之勢,不但迅如雷奔,而且分兩側同時襲到,不管封架、閃避,均極不易,何況陳玄霜手中全無寸鐵,憑一雙嬌嫩的玉掌,來對付兩般兵刃,自是危險異常。
方兆南一擺手中長劍,正待躍奔過去,忽聽陳玄霜嬌叱一聲,疾如離弦流矢般凌空而起,競比二僧合擊之勢,尤快幾分。
僧刀杖一齊落空,已知不對,還未來得及收回刀杖,瞥眼見陳玄霜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身,急撲而下,雙掌分襲兩人。
僧這合擊之勢,久經練習,一攻之中,威勢籠罩了丈餘方圓大小,當世高手,能夠躲得過合襲一擊之人,可謂不多。但陳玄霜卻在縱身一躍中,躲避開兩人的合攻,武功膚淺的人,還瞧不出什麼特異之處,但二僧和葛天鵬武功早列武林中一流高手、一望之下,已瞧出陳玄霜躍避二僧刀杖合擊的身法,和一般身法大不相同。
只覺迅快絕倫,直向高空射去,恰如射出的弩箭一般。
僧合擊之勢未中,已知決非來人敵手,登時面如死灰,橫向一側閃去,棄去手中兵刃,合掌當胸而立。
方兆南大聲喝道:「霜妹不可傷人!」
陳玄霜嬌笑一聲,懸空一個觔斗,向後翻落出一丈多遠,才落實地,身法美妙無比,二僧垂手退後一步,讓開去路。
方兆南當先帶路,挺胸昂首,大步走了過去,葛天鵬、天風道長、神刀羅昆、葛煌、葛偉等人魚貫而行,從兩僧之間穿行而過。
幾人目睹陳玄霜力敗二僧之後,對方兆南和陳玄霜的武功,心中已生敬佩,神情之間,對兩人甚是恭敬,已不敢再有輕視兩人的成見。
陳玄霜自幼追隨爺爺身側,一脈相承,她雖不知自己武功在江湖之上,應該列名幾流,但對擊敗二僧之事,認為是理所當然。心中毫無驚異之感。
但方兆南卻是大感驚奇,他已在江湖之上習蕩了數年歲月,對少林寺的威名,耳聞甚久,看這般出手攔截自己和尚的武功,個個都甚高強,自己卻勝得毫無吃力之感。
這時.他才知道那駝背老人傳授自己的劍招武功,招招都是世所難求之學,雖然沒有一套完整的劍法,但任何一招,都可個別用出來對敵……
正忖思間,,忽聽神刀羅昆,輕輕歎息一聲,道:「少年人能深藏不露,確是難得,老朽走了一輩子江湖。沒有走眼走的這般厲害,方兄身懷絕世武功,老朽竟然是一點也沒有看出……」方兆南暗道:「我這奇遇在我們相見之後,別說你看不出來,就是我此刻想來,還有些不大相信呢!」
但口中微笑說道:「老前輩過獎晚輩了!」
神刀羅昆突然一拍大腿,翹起大拇指讚道:「嗨!勝之不驕,懷技不炫,方兄的胸襟大度,實叫老朽佩服!」
此人雖已年過花甲,但仍帶三分童心.不失豪邁氣概,心對方兆南武功佩服,就滿口的稱讚於他。
談話之間,已登峰頂。
但見一片蒼松環繞山緣、掩遮住了峰頂景物。
葛天鵬道:「明月峰的後山和左右兩側,都為松林環抱,只有前山一處,有路可通,咱們勢非穿林而過了……」忽聽林中梵音高唱.四個身著月白僧袍,肩披大紅袈裟。體軀高大的僧人。
緩步走了出來,一排橫立,攔住幾人去路。
葛天鵬曾得過少林方丈大方禪師邀約,在少林寺曾作三日盤桓。對少林寺中僧侶的服色,辨認甚詳。
此時一瞧四僧裝束,立時辨認出當前四僧、都是寺中身份極高的長老。不禁暗自發愁。
當下抱拳說道:「在下葛天鵬,承蒙撣師垂顧,馳函相邀,參與泰山英雄大會,貪看景色,誤人後山,尚望四位大師賞賜薄面。讓路放行。」
四僧年齡大約都在五旬上下,個個神情莊嚴,滿臉肅穆之色,令人一見之下。油然生出畏懼之心。,左首一僧手橫一柄鴨蛋粗細的鐵禪杖,最右一僧雙手分執兩柄寒光森森的爛銀戒刀,正中二僧手中各執兩面徑尺的銅鈸。
他們聽完葛天鵬的話後,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才由最左一位手橫禪杖的和尚說道:「葛施主既得本寺方丈馳函相邀,自屬大會貴賓。前山早已設下相迎驛站,迎接大駕。
貧僧奉了掌門方丈佛諭,後山捷徑不得任人擅行通過,幾位施主。還是請走前山大道吧!」」方兆南目睹四僧一個個寶像莊嚴,心中本甚怯怕,但轉念又想到同行一群人中,除了葛天鵬身懷少林方丈相邀之函外.其餘的人,均未蒙受邀請。
縱然繞道前山,只怕也得費上一番手腳,後山攔截已闖其二,看樣子,這大概是最後一道,倒不如闖它一下試試!
心念轉動,豪氣忽生,朗朗一笑說道:「四位禪師奉諭攔路。
自是不能循私,晚輩想試行闖過,不知四位禪師可否應允?」
四僧八道目光齊齊投注在方兆南的臉上。
瞧了一陣,右面手執雙刀的和尚,才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後山捷徑,共有三關,幾位施主能闖過二夫,自是身懷絕技之人。
不過貧憎奉諭甚嚴,未得方丈特許,不許任何人由捷徑入山,幾位施主如自信能闖得過,貧憎等自是不便出言相勸。」
言下之意,無疑奉勸凡人,要他們知難而退。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承蒙相示禪機,晚輩感謝不盡,但我等既然僥倖闖得過一二兩關,這最後一關總得勉力一試,尚望四位老禪師手下留情!」
翻腕抽出背上空劍,長長吸一口氣,緩步向前走去。
陳玄霜低聲說道:「方師兄,我和你一起夫好嗎?」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先讓我一人去試試,如果接不下時。
師妹再上不遲!」
陳玄霜嫣然一笑,深情款款的說道:「那我就替師兄掠陣吧!」
她自換著新裝之後,人更顯得嬌美,一笑之間,百媚橫生。
方兆南忽覺心頭一跳,慌忙別過頭,大步向前衝去。
只見四個和尚,個個閉目而立,毫無戒備動手的模樣。
方兆南一揚手中寶劍,高聲說道:「四位老禪師請手下留情!」
四僧同時微微一睜雙目,瞧了方兆南一眼,說道:「小施主但請出手就是。」
說完,重又閉上雙目。
方兆南一挺手中寶劍,大步向前走去,寶劍平橫胸前,真氣凝貫劍身,在接近四僧五步左右之時,突然停了下來。
四僧本來未把方兆南放在眼中,但一看他橫劍而進的姿勢,都立時變的臉色凝重起來。
這時,一筆翻天葛天鵬、天風道長、神刀羅昆、葛煌、葛偉:
等人的緊張程度,反超過了方兆南許多,個個臉上神色凝重,雙目圓睜,目注場中。
只見四僧淵亭嶽峙,尊嚴的有如四尊羅漢一般,動也不動一下,叫人望而生畏。
方兆南突然大喝一聲,手中寶劍緩緩掄動,平劃了半個圈子。
這一招看去不但緩慢異常,又毫無作用,但四個身披紅衣袈裟的和尚,卻看的臉色微變,不約而同的把手中兵刃向前推出半尺。
原來他這一招劍式,乃武當派震山絕藝「太極慧劍」中一招「動生兩儀」,看去勢道緩慢,但在那緩慢劍勢之後,卻蘊藏著綿綿不絕的奇奧變化。
四僧在少林寺中身份崇高,名列長老,常和武當派中高人相聚,是以對「太極慧劍」略有所聞。
現見他出手劍式竟是武當派中震山絕藝,不禁心頭大感震駭,個個凝神戒備,打消了輕敵之心。
那知事情大出了四僧意料之外,方兆南劃出一劍之後,竟然橫劍靜立。不肯出手搶攻。
左首手橫禪杖僧人低喧一聲佛號,問道:「小施主可是武當派門人弟子嗎?」
方兆南捧劍微笑,道:「晚輩授業恩師,未立門派,四位老禪師儘管出手!」
四僧同時一變臉色,道:「小施主出手劍式,明明是武當派『太極慧劍』中一招絕學,但卻又不肯承認武當門下弟子,難道欺貧僧等不識劍術嗎?」
方兆南正容答道:「晚輩所學,異常博雜,而且武功一道變不離宗,縱然劍招之上,偶有和武當派劍術相同之處,也不能硬指晚輩出身武當門下。」
左面一僧一掄手中鴨蛋粗細的鐵禪杖,登時湧起一片杖影。
劃起滿天嘯風之聲,說道:「貧僧等奉諭守此後山,未得敝寺掌門方丈令愉,任何人均不得擅越一步,小施主如自信可以闖過且請出手就是!」
方兆南見對方隨手舞杖的威勢,亦不禁暗生驚駭,但已勢成騎虎,自不能畏縮而退,當下一挺手中長劍,說道:「恭敬不如從命!」
長劍斜向右面最右一僧點去,身子隨著劍勢一轉,向前欺進了三步。
最右一僧手中兩柄爛銀戒刀,文錯而出,封住門戶。
方兆南挫腕收回長劍,對方也立時收回戒刀,靜站原地,竟不還擊。
這一來,卻給了方兆南甚大的困擾,如若四僧個個堅守原地不動,只用手中兵刃相互支援,除了施下毒手,傷人之外,想衝過這道攔截。實非易事。
他沉思了一陣,覺得只有同時分攻四憎,先把他陣位衝亂。
才有衝過這次攔截的機會。
心念一轉,長劍突出一招「驚鴻離葦」,疾向正中一個手執銅鈸的和尚刺去,身軀隨劍移動,向前欺進。
只聽中間二僧同時高喧了一聲佛號,口面銅鈸一齊推出,揮舞之間,鈸光如幕。
方兆南不待劍勢和那漫天鈸影相觸,突然大喝一聲,身子懸空疾轉,劍勢易位襲敵,寒光電奔,猛向那手執禪杖的和尚攻去。
他自得那駝背老人傳授劍術之後,雖已學到了天下各大劍派中不少精華之學,但內功的進境,和身法的快速,卻無法配合他的劍招靈奇變化,如遇上武功較他稍高之人,立時將被他奇奧的劍招,迫的手忙腳亂。
但眼前四僧,個個都有著三十年以上的精純功力,靜如山嶽,動如靈蛇,隨手一擊,就勁道迫人。,動手之初,雖被方兆南精奧的劍招,迫的有點微生慌亂,但交手十合之後,四僧漸轉鎮靜,杖影鈸光,結成一堵光牆。
方兆南施盡奇學,也難越雷池一步。
激戰之中,忽聽那手執戒刀的憎人,高聲說道:「小施主所言非虛,劍招果是博雜,這十合之內已遍出當今武林各大劍派奇招。只可惜火候不夠,功力不足,無法粑各派劍招威力發揮出來他低沉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接道:「小施主小心,貧僧要反擊了!」
餘音未了,人已欺身過來,兩柄爛根戒刀,幻化出一片寒光,當頭罩下。
方兆南久戰無功,.心中已自焦急,他已自知沒有取勝之望。
因他已快用盡那老人相授劍招,正待抽身而退,那手執戒刀的和尚,已挾雷之萬鈞之勢,凌空撲到。
葛天鵬低聲對葛煌、葛偉說道:「那和尚說的不錯,如果方兆南能有我這般功力修為,少林寺的四位長老,早已敗在他的劍下了。
唉!如若少林寺四個長老敗在一個年輕人的手中,定當成為震動江湖的一件大事,這一戰已足可使他成名江湖了……」
他一直對方兆南有著甚強的信心,認定四僧必然要敗在他精奇的劍招之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忽聽神刀羅昆說道:「葛兄,只怕方兄難以抵得住四僧合擊之力,咱們上去助他一臂如何?」
葛天鵬抬頭望去,只見那手執戒刀和尚,人已躍飛懸空。刀光如山,直向方兆南壓了下來。方兆南正在和另外三僧動手。似是無法兼顧那直罩而下的威勢。
這不過是剎那間,待葛天鵬覺出危險,準備出手相救時,已是晚了一步,但見一片銀虹直落而下。
忽聽方兆南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奇招突出,劍尖顫動,灑出了滿天劍花,看的人眼花緣亂,有如數百支寶劍一齊出手。
原來他在四憎圍攻之中,突然想到駝背老人傳授劍招中一記「巧奪造化」,大喝一聲,施將出來。
這一招奇奧絕倫的劍招,一出手,立時使四憎大感震駭。
但聞幾聲連續的佛號,響起杖影鈸光,突然交連一起,疾向後退出五尺。
那幾聲佛號,似是四僧互相連絡的暗號,那懸空疾撲而下。
手執雙刀的和尚,也突然收住了向下撲擊之勢,向後疾退。
但見方兆南劍光暴張,直向四僧反擊過去。
葛天鵬、天風道長等人,齊齊為之臉色大變。
他們從未見過,這等奇幻威猛的劍勢。只見那朵朵劍花。從眩目的劍光之中暴射而出,競未看清楚方兆南是如何出手……
一陣金鐵交鳴過後,劍光杖影突然消失,一切重歸寂靜。
在場之人,誰也沒有看清楚,方兆南這一劍是如何出手,但見四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捧鈸橫胸,垂手甫立一側。
方兆南怔怔的望了幾個和尚一眼,只見手中分執禪杖的二僧,袈裟之上被劍鋒劃裂了數處,那手執銅鈸和分執戒刀的和尚,不但僧袍破裂,而且臂肩胸數處,汨汨流著鮮血。
葛天鵬回目望了羅昆和天鳳道長等一眼,說道:「老朽生平之中從未見過這等劍術,當真有巧奪造化之能……」
方兆南正站在當地出神,忽聽葛天鵬叫出自己施用劍招之名,不黨的轉頭問誼:「老前輩可識得晚輩這一招嗎」葛天鵬搖頭笑道:「方兄劍招奇奧,為老朽生平僅見,似這等驚世絕學,老朽如何能夠識得?」
說話之間,人已走了上來。
方兆南啊了一聲:默然不言,心中卻在想著那招「巧奪造化」中以後的變化。那駝背老人在傳他這一劍招之時,雖然不厭其煩,反覆解說了數遍。但方兆南一直末能把這一招奇奧的劍招中的變化完全學會,剛才形勢危殆,情急之下,用了出來,糊糊塗塗的出手一擊。現在想來,不但未能把這一招變化用完,連如何出手擊敵,腦際之間,亦有著茫茫的難憶之感。
其實上乘的武功、劍術,運用克敵,大都在心念一動之間,有時,劍勢還在意先而出。
只聽陳玄霜銀鈴般的嬌笑之聲繚繞耳際,道:「師兄剛才用來克敵制勝的劍招,可是叫巧奪造化嗎?」
方兆南道:「不錯,師妹可學過嗎?」
陳玄霜笑道:「爺爺好像傳授過我,所以,當你劍招出手之時,會好像似曾見過,但仔細一想,又一點也記不起來,唉!想不到,我竟然是這樣一個笨人!」
方兆南收了長劍,暗道:「連我剛才用過制敵,現在想來,還是記不清楚,自是難怪你記不得了」但口中卻微微一笑,道:
「以後咱們找些時間,在一起切磋研究一下,也許彼此都有收。」
陳玄霜嫣然一笑,當先向林中走去。
這時四僧都已隱入林中不見,再也沒有人攔截他們。
這座環繞在山峻四周的密林。看去雖甚濃密。其實只不過四五丈深。
幾人剛剛出林,忽見兩個面貌清秀年約十五六歲,身著灰憎袍,手執拂塵的小和尚,奔了過來,步履矯健,來勢甚快,轉眼之間,已到幾人面前。
陳玄霜只道兩人又來攔路,暗中一提真氣,嬌聲喝道:「站住!」
兩個和尚果然應聲停下了腳步,合掌當胸,說道:「我等奉了掌門方丈之命,特來迎接幾位,並無其他之意,姑娘不要誤會。」
葛天鵬搶前兩步,說道:「貴寺方丈現在何處?」兩個小沙彌道:「敝寺方丈現在峰頂恭候幾位大駕,小僧走前一步帶路了。」
說完,轉身急步向前走去。
群豪隨在兩個小沙彌身後,走約十幾丈遠,到了一座寺院之前。
這座寺院的規模並不宏大,佔地不過畝許大小.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
兩個小沙彌同時停下腳步,回頭說道:「諸位請在門外稍候片刻,小僧去稟師父,迎接貴客……」
忽聽寺內響起了一聲低沉的佛號,打斷兩個小沙彌未完之言。
緊接著響起了一個嘹亮的聲音說道:「老衲已得監院上座四老轉告,葛大俠親率高人蒞會,請恕老衲未能分身迎迓之罪。」
只見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白眉垂目的者僧,緩步迎了出來。
葛天鵬搶前兩步,抱拳笑道:「在下得蒙老禪師法眼垂顧,飛箋相召,敢不如約前來?」
白眉老憎輕歎一聲,笑道:「老衲凡俗之人,雖得我佛慈悲。
度人佛門.但五十年的清燈梵音,面壁向佛,竟然仍未能消除嗔怒之心,為我武林同道,召來不少麻煩!」
葛天鵬雖是成名江湖的大俠,但面對天下武林千萬同道仰慕的少林方丈,卻也不敢隨便。
葛天鵬長揖肅容說道:「老禪師慈悲我武林同道,才不惜跋涉千里,趕來東嶽,召開英雄大會,此等大仁大勇,豪壯千秋的用心。必將留給後代武林無比的敬慕崇仰。」
白眉老憎淡然一笑,道:「無嗔、無念。無我、無相,才是佛門中上乘境界,老衲已著魔道,葛大俠這般稱讚,更使老衲惶惶無地自容了!」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剛才聽得敝寺中監院上座四僧相告。葛大俠邀約了一位身懷驚世武功的少年劍客同來,不知可否替老衲引見一番?」
葛天鵬哈哈一笑,回頭望著方兆南道:「方兄人中之龍,一舉名動天下,當今武林人物,能得少林寺掌門方丈這般頌讚之人,老朽還未聞有過第二個……」
方兆南久聞少林寺,被推崇為武林中泰山北斗,能身受少林寺掌門方丈這等頌讚,自非容易之事。
方兆南當下抱拳說道:「晚輩方兆南,久慕老禪師慈顏威望,今日幸得一晤,何以幸如之?」
白眉老僧合掌笑道:「老衲大方,小施主年紀不過二十二;竟然能劍創敝寺監院上座四僧,假以時日,定可為武林中放一異彩。」
方兆南道:「晚輩不過僥倖勝得,怎敢當老禪師這般誇獎。」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欠身道:「偏殿上已擺下接風素齋,諸位請入座一敘,老袖先走前一步帶路。」
說完,轉身向前走去。
幾人魚貫隨在身後,穿過一座院落,到了一偏殿之上。
只見二十餘人,分坐殿中,一見大方禪師帶著幾人進來。齊齊起身相迎。
葛煌、葛偉一見這等冷落的場面,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沿途之上,所遇之人何至百位,怎的與會之人,竟是這等冷落?」
目光轉動,掃掠了全殿一眼,但見殿中分擺了五張方桌,看樣子只準備了五桌菜,似乎只有四五十人參與這場大會。
大方禪師環掃全場一眼,說道:「諸位想已腹中飢餓多時。
快請人座。」
全殿中所有之人,除了方兆南、陳玄霜、葛煌、葛偉四人之外,都是五旬以上的年紀,長衫,短裝,垂髯短鬚,扮裝身形各異。
聽得大方禪師讓請入座之言,個個都人了席位。
方兆南細看室中之人,太陽穴大部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似都有著深厚功力的內外兼修高人,但並未見袖手樵隱史謀遁師徒,和在抱犢崗朝陽坪上相遇之人。
正在忖思之間,幾個清秀的小沙彌,已捧酒端菜而上,分置各桌。
大方禪師端起酒杯,說道:「承蒙諸位瞧得起老衲,不遠千里趕來,老袖感激不盡,借此水酒,敬奉各位一杯。
眾英豪一齊欠身起立,各自捧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忽聽室外一陣步履之聲,兩個小沙彌帶著四人而入。
四人已入偏殿之後,八道眼神,一齊投注方兆南身上。
陳玄霜輕輕一拉方兆南衣袖說道:「師兄還認得這些人嗎?」
方兆南微一點頭,低聲說道:「這般人早已有了和咱們惹事生非之心,別理他們……
大方禪師耳目靈敏,似已聽得兩人之言,目光一掠方兆南。
轉望著來人,合掌一笑道:「諸位快請入席。」
原來這四人,卻是方兆南、陳玄霜在抱犢崗朝陽坪上見過的天南雙雁、袖手樵隱,以及那長衫白髯老者一掌鎮三湘伍宗漢。
四人之中伍宗漢和天南雙雁等三個,一齊抱拳躬身還禮,只有袖手樵隱仍是一付冷若冰箱的神情,一語不發,橫跨兩步,自行入席就座。
大方禪師也不放在心上,視若無睹的笑道:「老袖以托護佛門身份,召請這次英雄大會,箇中詳情,諸位或都早已瞭然,久絕江湖的七巧梭,重又出現在江湖之上……」
他微微一頓,目光環掃了在座群雄一眼,接道:「數十年前,七巧梭曾在江湖之上出現,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傷殞在用梭人的手中。
因此,這一枚小小暗器,被我武林同道視作一種死亡的標識,凡是見過此梭之人,無一能夠幸兔,其時老衲尚未接掌少林門戶,曾奉當時的掌門方丈之諭,帶領寺中達摩院八個高手,訪查那用梭之人的下落。
那知施梭之人,行蹤飄忽,狡詭絕倫,忽隱忽現,無法捉摸,老衲追蹤了半年之久,竟無法偵得他的行蹤只好回寺覆命。
當時敝寺掌門方丈覺得此人手段太過陰辣,如不及早除去,我武林同道個個都難安枕,因而聯絡武當、崑崙,等武林各大門派,聯合追蹤堵擊。
費時近年,終於在金陵近郊,找到了他,當即展開了一場慘烈絕倫的拚搏……」
他似在回憶往事一般,仰臉思索了一陣,接道;「老衲無緣參與那場大戰,事後聽得兩位師兄談起,那場大戰的激烈,凡是參與其戰之人,都覺得是生平最為凶殘的一戰。
一十二個追蹤的四大門派高手,全都參與出手,由暮至晨,力戰四個時辰之久,仍然被他傷了四人,突圍而出,這一戰江湖上甚少傳聞,也許在座諸位,都還未聽過此事……」
忽見最左一席上,緩緩站起一個獨目老人,接道:「老朽不才,但卻有緣參與了那場的大戰。……
群雄個個聽得怦然心動,不約而同,轉臉向那獨眼看人望去。
只見那獨目老人年約七旬以上,胸前垂著五增白髯,左眼用一塊黑布蒙著,眉毛中間,有一條疤痕,使人極易看出他這左目是被人用刀劍之類的兵刃所傷。
但聽他輕輕歎息一聲,舉手取下蒙在左眼之上的黑布,說道,「老朽這只左眼.就是傷在那次大戰之中,除了老朽之外,受傷之人,還有六位,加上老朽,一共被他傷了七人……」
他緩緩把目光移注在大方禪師臉上,接道:「三個傷勢沉重之人。在他突破圍困逃走之後立即不治而亡,活著之人,共有四個受傷,禪師說他傷了四人,自是不能算錯!」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說道:「老前輩可是武當派中,僅餘的前輩高人,蕭遙子蕭老前輩嗎?」
此言一出,群豪震驚,個個肅容而起,欠身對那獨目老人行禮。
因那蕭遙子乃武當派中近百年來,第一名劍,數十年前早已蜚聲武林,名動江湖,六十以上之人,都聽過此人之名。
五十年前號稱江湖上四大劍派的武當。華山、崑崙、峨嵋,論劍峨嵋山時,蕭遙子以弱冠之年,獨敗華山、崑崙,峨嵋三大劍派中的高手。
當時震動天下,被譽為一代神劍,武林中人都以能見他一次為榮。
可惜這被推譽為一代神劍的蕭遙子,自從峨嵋論劍震動了天下之後,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從未再在江湖之上露面。
此刻,突然在此出現,知道此事之人,無不感到心頭震動。
肅然起敬,也起身作禮,連袖手樵隱史謀遁那冷傲自負不通情理之人也不自覺的欠身而起。
只有方兆南、陳玄霜、葛煌、葛偉四人,因年紀幼小.不知此事。不為所動。
方兆南已在江湖之上。走動過數年時間,見識方面。自是要比幾人強上許多。一見殿中之人,大都欠身作禮,趕忙站了起來,抱拳一禮。
陳玄霜輕伸皓腕,一拉方兆南衣角,低聲說道:「你認識那個獨眼老人嗎?」
方兆南怕她再說下去,偷偷伸出手去,握著她抓在衣角的纖手,輕輕搖了一下,但覺如捱柔玉,光滑異常。
陳玄霜本是極端聰明之人,被方兆南握著右手一搖,立時知他用心,輕將嬌軀附在方兆南耳際之上,輕聲說道:「師兄可是不要我多說話嗎?」
方兆南回頭一笑,微微點頭,但覺一陣幽香襲上面來,慌忙別過頭去。
只見那獨目老人,把手中黑布,重又蒙在眼上,接道:「老禪師可是聽到令師兄提過老朽嗎……」
他微微一頓之後,獨目環掃了全場一周,接道:「老朽當時正值壯年,因得師長垂愛,試修本派一種內功,閉關剛滿,正趕上四大門派,追殺那妖婦之事。
那時年輕氣盛,聽得那妖婦諸般惡跡,立時義忿填胸,特地請命敝派掌門之人,參與那追殺妖婦之事,易服下山,參與四派聯手之行……」
神刀羅昆忽然起身說道:「蕭老前輩,參與其事,乃是驚動圖江湖的一件大事,怎的未聽人說過?」
蕭遙子道:「當時敝派掌門,覺得對方武功太過高強,不許老朽明目張膽而出……」
話至此處,倏而住口不言。但在場之人大部已經明白,因他是當年武當派中最為傑出的弟子,盛名已傾四海,如若那一戰不幸落敗,不但蕭遙子的盛名,將受挫辱,就是武當派的威望,也將受到甚大損失。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蕭老前輩大駕親蒞,使這次東嶽之會,生色不少,但望老前輩以我武林同道千百生靈為念,主盟這次東嶽之會……」
蕭遙子道:「少林派被武林之中,視為泰山北斗,此次大會。
由禪師出面主持,最是理想……」
他又環掃了全場一眼,說道:「除了少林派方丈之外.又有什麼人能邀得這多高手?」
大方禪師道:「蕭老前輩既然不願主持其事,貧僧也不敢相強,但望能指示一二機宜,使貧僧有所遵循!」
蕭遙子輕輕一歎。道:「此舉成敗。老朽不敢妄測,但眼下所集高手,可算已聚當今武林精萃,是成是敗,只有聽命於天昔年那大戰之中,老朽雖被她傷了一目.但卻劃破她蒙面黑紗,因而知她是個女人……」『忽見一個身佩雙劍。道裝老人起身接道:「不知老前輩可否把昔年經過之情,詳細說出,既可增加晚輩等見聞,亦可使我等多一點對敵經驗。」
蕭遙子點頭笑道:「那日老朽傷目之後,並未立即返回武當山去,自行尋找了一處隱秘之處,養息傷勢,傷勢痊癒之後,又開始習練幾種未成的武功。
因此,一直未返回武當山去,雖聞敝派掌門人派出了很多人找我的下落,但都未能遇上……」
他雖未說原因,但殿中之人,都知他是羞於回山,也沒有人追問於他。
只聽蕭遙子又繼續說道:「那人的武功,不但詭異難測,而且辛辣無比,很多招術。都是罕聞罕見之學,身法飄忽,捉摸不定。
在四派高手圍襲之中,仍然靈動自如,但最為驚人的還是她的耐戰之力,當時四派高手,共有一十二人在場,最初動手之人。是少林派的大智禪師……」
大方禪師接道:「大智乃老衲師兄,可憐他已身殉其戰了!」
蕭遙子淡淡一笑,接道:「不足十合,大智禪師,已被對方詭異的武學,迫得沒有了還手之力,繼而各大門派中人相繼出手。
老朽是最後出手的一人,本想藉機瞧出她的武功路子,那知瞧了良久工夫,竟然是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當時十一大高手,都已出手,但仍然沒法子勝得,而且反被她詭異的武功,迫得團團亂轉,險象環生。
老朽眼看群友越來處境越險,只得揮劍上前參戰,那時動手相搏,不過一個時辰左右……」
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此等武功實在是駭人聽聞!」蕭遙子似是講出了興致,不待人問,繼續說道:「老朽出手之後,逐漸扳回劣勢,情勢已穩,各人都以所學絕技求勝。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打的花樣百出,叫人眼花繚亂,在那場搏鬥之中,老朽親自看到了少林派武功的精奇博大。
大智禪師,雖然已身殞其戰,但他的英勇留給了參與那場慘烈之戰的四大門派中高手,無比的懷慕……」
他黯然歎息一聲,接道:「當時在場之人,大都未發覺老朽是誰,但卻無法瞞得大智禪師的一雙神目。
他故意移動位置,擠到老朽身側,低聲叫出了我的名字,但因在場之人,都迫出全力迎戰,未能聽到……」
此事關係著大智禪師的生死經過,是以少林僧眾個個凝神靜聽。
遙子瞧了大方禪師一眼,繼續說道:「大智既是看出了我的真正面目,老朽只好點頭承認,大智一面加強攻勢,一面低聲和我商量。
他想拼出全力,把我退出留下的空隙補上,要我騰出手來,想法挑去她臉上的蒙面黑紗,瞧瞧她廬山真面目。
但老朽已從對方劍勢之中,瞧出此舉得手不易,因為雙方動手迄今,對方劍勢一直靈活如龍,攻勢猛銳,毫無遲滯、破綻,如想挑開蒙面黑紗,勢非大費一番手腳……」
大方禪師突然插嘴問道:「這麼說來,老前輩是沒有答應了?」
遙子仰臉長笑道:「為了此事,使少林、武當之間,幾乎造成一場誤會,此既不能責怪那些傳話之人,也沒法說出何人之錯。
大師這次不肯柬邀我們武當中人,想必是舊恨未消?」
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江湖上傳言沸騰,老衲甚難裁奪,加上老衲師兄重傷之後,強提真氣,趕回寺中,只說出別向武當尋仇……人就氣絕而死,陰差陽錯,般般湊巧……」
逍遙子道:「這也難怪,當時老朽和大智相議之言,可能為崑崙派中天印道長聽到一點,可惜天印道長當場戰死,以致沒有入再知此事……」
他突然閉上獨目,滿臉哀傷之情的接道:「當時我對大智禪師的提議。尚未答應,忽見他手中禪杖突然一緊,劃起強勁的嘯風之聲。幻化出漫天杖影。
把對方矯若游龍的劍光,壓縮了不少,當時情形,老朽已無法再多考慮,只好抽劍而退,大智禪師大發神威,鐵禪杖縱送橫擊,有如出海蚊龍一般。
少林派被譽為領袖武林的主派,武功果是不凡!」
大方禪師道:「那裡,老前輩一代絕才,武功驚世……」
忽然想到他傷去一目之事,下面的頌讚之言,不好再接下去,倏而住口不言。
蕭遙子苦笑一下,接道:「老朽退守一側之後,暗自運氣調息,在大智禪師一輪猛攻之後,揮劍凌空擊去。
這一劍雖然劃破她蒙面黑紗,但卻被反手一招詭異難測的劍招,刺傷一目,老朽身受重創之後,已無能揮劍再戰。
那妖婦卻趁勢運劍反攻,天印道長首先遭難,被她劍穿前胸而亡,大智緊接著身受巨創,中了她一劍一指。:
老朽原想運氣調息一陣之後,裹傷再戰。那知局勢突然惡化到不容老朽再度出手,大勢已去。天印一死,大智重創.老朽傷目.所餘之人。亦都戰得筋疲力盡。
但聞慘叫之聲,連續響起,片刻之間,被她連續傷了七人。
突出圍困而去,兩個傷勢沉重之人,在她衝破重圍去後,當場面死。
連同天印道長,共有三人當場面亡,老朽和大智禪師受傷最重,另外還有峨嵋,崑崙兩派各傷一個,強敵既遁,追又乏力,只好各自散去,那場慘烈之戰的經過情形大致如此……」
大方禪師歎道:「數十年來,我們少林和貴派,一直未能融洽相處,大部因此事結成了一段誤會,眼下事過境遷,舊事不必重提,老衲這就即刻派遣快足;重邀貴派中人,參與這場大會蕭遙子道:「那倒不必,敝派之中,雖未得禪師相邀之函,但卻已收到冥岳中招魂之宴的相邀之箋,屆時敝派掌門人,自會率領派中高手,赴約絕命谷中!」
忽聽一人大聲叫道:「冥岳岳主,以梭代柬,邀請天下有名之人,共赴招魂之宴,谷名絕命,宴名招魂,但聽這四字,已不難知她用心。
此行自是難免一場慘烈絕倫的拚鬥,對手雖強,但我方已群集天下高手,未必就真的打她不過,最為可怕的還是對方施下暗算,酒中下毒,菜中放藥,叫人防不勝防……」
群豪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年約六旬以上,胸前髯髮飄飄,此人正是一掌鎮三湘伍宗漢。
伍宗漢的目光掠了方兆南。陳玄霜兩人一眼。
然後又繼續接道:「還有一件防不勝防的可怕之事,那就是咱們不知對方的虛實,但卻被對方派人混入了咱們大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