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兆南與陳玄霜兩人,一齊抬頭看去,只見一隻高大的白毛鸚鵡,落在旁邊一株矮松之上。
方兆南識得此鳥,正是相伴玉骨妖姬俞罌花的白鸚鵡。
心中一動,暗道:「此鳥甚是靈巧,又能口吐人言,或許知道我師妹被害之情。」
當下向樹上一招手說道:「鳥兒,鳥兒!飛下來,我有話問你。」
他本是存著萬一僥倖之心,那知一招手,白鸚鵡竟然應手而下,落到他身側。
這等罕見的靈巧鳥兒,能見到的人,大概無不再愛,陳玄霜歡喜的跳了起來,說道:
「師兄,這鸚鵡真好……」
忽然目光觸到了僵臥在土坑中的屍體,立時住口靜站一側。
方兆南黯然一笑,望著那大白鸚鵡,說道:「鳥兒!鳥兒!你如真個通靈,就告訴我,我師妹被害經過。」
白鸚鵡轉頭望望僵臥在土坑中的屍體,叫道:「不……不……
瑛兒,不……瑛兒!。
它大概沒有學說過不字,叫將起來,口齒不清,聽得人莫明所以。
方兆南凝神靜聽,除了瑛兒兩字叫的十分清晰,始終沒法分辨出它在瑛兒兩字之前,說的什麼。
方兆南不覺心頭大急,高聲說道:「你說的什麼?」
餘音末住,白鸚鵡突然振翼而起,破空飛去。
方兆南急忙一躍而起,大聲呼叫,但那白鸚鵡卻不再理他,疾飛而去。
方兆南呆呆的望著白鸚鵡的去向,楞了半天,忽然心有所悟,暗道:「此鳥定然吃過人的虧,而且那人在傷它之時,又先說過"什麼"二字,於是以它聽得了什麼二字之後,立時振翼急去——」他不禁大感懊悔,頓足一聲長歎,填好土石,留下記號,離開山谷。
陳玄霜忽然間變得十分溫柔,款款細語,勸他保重身體。
方兆南心中亦知徒自憂傷與事無補,當下勉強振起精神,和陳玄霜連夜離開了抱犢崗。
周慧瑛之死,不但使他萬念俱灰,而且心中感到槐疚無比。
如果自己不貪圖學駝背老人精奇的武功,早日趕回抱犢崗來,師妹決不致遭那怪嫗毒手,落得個橫屍密洞的悲慘結果。
這份愧疚之心,加深了他的懷念之情。
他原擬和周慧瑛同赴西湖棲霞嶺,拜晤垂釣逸翁林清嘯的打算,也因周慧瑛這一死,打消了西湖之行的念頭。
他默算天下英雄聚會泰山的日期,相距只不過月餘的工夫。
他當下對陳玄霜說道:「師妹,我答應帶你到西湖遊歷之事,只好向後移動了,因為天下武林高手的泰山之會,距今不過月餘工夫。
這場大會,主持之人,乃當今領導武林各大門派的少林寺主持方丈,與會之人,自然都是名重一方的高人。
想這次大會的熱鬧,實是千古難得一見盛舉,咱們也可藉這一段時間,遊歷一下魯南風光……」
忽然想到陳玄霜一直相隨祖父,住在魯南,想必對山東各地風光,早已熟知胸中,這般隨口而言,只怕她心中不樂。
那知陳玄霜卻嫣然一笑,道:「好啊!我雖和爺爺在魯南住了甚久,但他老人家只知日夜催我練習武功,從來就不肯帶我到外面走動……」
說話之間,笑意盈盈,斜腕著方兆南,臉上歡愉洋溢,目光中滿是感激之情。
方兆南看她身子上衣衫,仍是那件褸襤褲褂,暗中忖道:「她膚色雖覺稍黑點,但面形輪廓卻是秀麗無比,如果扶上一襲新衣,定是位風姿卓越的玉人……」
相距泰山英雄大會的時間還有月餘之久,兩人盡多有充裕的時間可用,是以不再兼程急趕,一面游賞著沿途風光,一面緩緩步行。
這日,到了兗州城中,沿途上,但見車馬驛道,大都是三山五嶽中的英雄,趕赴泰山英雄大會的高人。
他暗暗驚奇那冥岳岳主的威風,就憑袖一枚銀梭,一紙白箋,竟然能使望重武林的少林方丈,親自出馬。
忖思之間,到了一座甚大的客棧之前,平時這般時光,大都有店家攔路讓客,今日卻是大不相同,似是客棧早已住滿了客人一般。
方兆南大步走入店中,叫道:「店家!有房間嗎?」
店小二回頭看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衣著華貴,趕忙陪笑說道:「這幾日來,客人多,現在天雖未黑,但所有房間,都已為客人定下,客爺還是請到別家瞧瞧去吧!」
瞥眼見陳玄霜一身褸襤褲褂,緊依方兆南而立,不禁多望了兩人一眼。
方兆南一連走了數家,店家都是一般的口氣回答,知是天下高手,即將群集泰山,趕來赴約的。
但因為現在相距會期尚早,都不思兼程趕路,兗州又是魯南大鎮之一,商家茶樓,到處皆是,故都在此落腳。
陳玄霜低頭瞧了瞧身上褸破的衣服,道:「店家都不讓我住店,可是因為我身上穿的衣服太破嗎?」
方兆南想不到她有此一問,不覺怔丁一怔,道:「咱們找到了客棧之後,先替你作幾件新衣服。」
陳玄霜嬌媚一笑,道:「這兩件褸破的褲褂,我已經穿了好幾年啦!爺爺在時,從不提給我作衣服的事情,當時也只有他老人家和我守在一起,穿的破爛一些,也不覺得!唉如加今和你在一起,要是我穿得太破了,不是害你丟人嗎?」
方兆南看她臉上滿是愧疚之色,心中忽生憐惜之情,低聲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啦!你就是再穿破一點,我也是一樣待你。」
說話之間,又到一處大客棧前,抬頭看高樓聳立,橫匾之上,寫著三個斗大的金字:
「會英樓。」
方兆南打量了那大廈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店這等宏大,大概會有空房。」
於是大步走了進去,問道:「店家有空的房間嗎?」
這座客棧,兼營著酒飯生意,店小二人數雖甚眾多,但因坐上客滿,都正在忙著送酒上菜,其中一人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答道:「客人晚來了一步,己經沒有空房了,客官請到別家看看去吧!」
方兆南道:「我們一連問了幾家,都答說已經客滿,貴店甚是宏大,一兩間空房,大概總可找得出來吧?」
店小二搖頭笑道:「我們開的是店,賣的酒飯,客官賞光照顧,我們歡迎還來不及,怎可相拒不納,實是沒有空房,還得請客官擔待一二!」
此人說話甚是文雅,而且態度謙和,方兆南心中雖然甚感彆扭,但也無法發作。
正感為難之際,忽見一人大步走了過來,說道:「兄台如果不嫌委曲,在下定的一座跨院尚可讓出兩間。」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古衫長髯,正是在九宮山中所遇的一筆翻天葛大鵬,當下抱拳笑道:「想不到在此地又和老前輩遇在一起……」-葛大鵬笑道:「此非談話之地,方兄如不見棄,請到房中一坐如何?」'方兆南通:「恭敬不如從命,晚輩不客氣了。」
葛天鵬道:「老朽走前一步帶路。」轉身向裡走去。
方兆南、陳玄霜魚貫相隨身後,穿過了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獨立跨院中。
正廳之上,已經擺好酒菜,四個人對面而坐,一見葛大鵬帶著方兆南走了進來,一齊站起身子,抱拳作禮。
方兆南看那四人,正是九宮山中所見的天風道長、神刀羅昆和葛氏兄弟。
羅昆一拂顎下白髯,大笑說道:「九宮山中多蒙賜藥相救,但我等醒來之時,兄台已經飄然遠走,今日不期而遇,證好一謝救命之恩,來!老朽先敬兄台一杯!」
伸手端起桌上酒杯,雙手送了過來。
方兆南難卻盛情,只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老前輩言重了,那日相送之藥,晚輩只不過是借花獻佛,幾位洪福齊天,晚輩實難居功!」
原來那日在九宮山中,方兆南誤打誤撞,把言陵甫相贈的「辟毒鎮神丹"相贈幾人,療治毒傷,竟被他無意之間,用對了藥物,救了性命。
葛大鵬待幾人休養了半日,確定幾人傷勢真好之後,才說了追找幾人來意。
原來他接得少林主持方丈的請柬,要他三月三日之前,趕到泰山,大會天下英雄,共謀對付敵人之策……
天風道長聽完之後,立時把隨行弟子,遣派回去,自己卻夥同羅昆,以及葛氏兄弟,易道而行,由九宮山中直奔泰山而來。
葛大鵬原本不想要自己兩個兒子隨行,但葛煌、葛偉執意非來不可,葛大鵬沒有法子,只好帶他們兄弟二人同行。
這次重逢,幾人對待方兆南的神態,大不相同,紛紛敬酒,甚是恭敬。
葛煌、葛偉,曾聽父親談起方兆南武功如何高強,兩人心中甚是不服。
因為兩人曾和方兆南動手相搏過一次,對他武功加何,心中早已有數,又不敢硬駁爹爹之言,但卻已把此事,暗記心中。
此時一見到方兆南時,立時動了比武之念,只是葛大鵬在座,兩人不敢說出來罷了!
羅昆和天風道長,雖然也不信葛天鵬頌讚方兆南武功之言,但兩人都是年達五旬之人,已無好強爭勝之心。
而且方兆南對自己又有過救命之恩,是以對他恭敬之心,倒是心口如一。
酒席之前,以葛天朋神態最為恭敬,他不但感謝方兆南賜藥相救兒子性命之恩,而且對他出手一擊而中自己的神奧手法,更是萬分佩服,恭敬之情發乎於心。
酒飯過後,葛大鵬吩咐葛煌、葛偉遷進羅昆房中,自己和天風道長同室,讓出兩間房子來給方兆南與陳玄霜。
葛氏兄弟目睹父親對待方兆南諸般愛護,愈堅找他比武之心,兄弟兩人同一心意,想先把方兆南打敗之後,再告訴父親。
那時,葛大鵬縱然相責,但已造成事實,了不得罵上一頓,也就算了。
方兆南回房之後,立時喚過店家,召來裁縫,連夜替陳玄霜趕製新衣,不怕花錢,什麼事做起來,都無困難。
天未亮,新裝已好。
陳凍玄霜人本嬌美,換上新裝,更是容光煥發,嬌美無比。
除了膚色稍嫌黑些之外,無一不是美到極點,也正因她膚色稍黑,卻另具一種風采,黑中透俏,嫵媚橫生。
陳玄霜把穿用數年褸破褲褂仍然好好的存了起來,她數年以來,一直穿著這套衣服,如今雖著新裝,但卻不忍把舊衣拋棄。
次晨天色一亮,葛大鵬竟然親自來請方兆南、陳玄霜出去用飯。
方兆南見人家對自已這般尊敬,心中頗覺不好意思,但葛大鵬一言一行,又便他生出卻之不恭之感,只好隨後相隨而去。
神刀羅昆、天風道長以及葛氏兄弟早已在廳上相侯,見葛大鵬帶著兩人走來,一齊起身相迎。
用過早餐,葛大鵬笑問方兆南道:「兩位可是應邀趕赴泰山英雄大會的嗎?」
方兆南笑道:「晚輩乃名不見經傳之人,那裡能有受邀之榮,但聞泰山英雄大會,乃近代江湖最隆重的盛事,天下武林高人,均將趕往參加,晚輩亦想借此機緣,一開眼界!」'葛大鵬臉色一整,說道:「方兄以弱冠之年,身集武學之大成,在下數十年來走遍大江南北,白山黑水,遇過高人無數。
但像方兄這般年齡,這般武功之人,可算僅此一遇。方兄如肯赴會,老朽當茬天下英雄之前,推薦方兄武學,一新天下英雄耳目。」
他這番頌讚之言,說的虔虔誠誠的。
但聽在葛氏兄弟兩人耳中,卻是大不受用,暗自忖道:「爹爹生平孤傲,一支文昌筆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武林中受他尊敬之人,聊聊可數,不知何以對此人,竟然對他這般推崇,必得想個法子,挫辱上他一番,也好消消這口胸中怨氣。」
兩人在九宮山和方兆南曾經有過動手之舉,知他武功平常,兄弟兩人,任何一個出手,都有勝他的把握。
天風道長和神刀羅昆,對葛大鵬頌讚方兆南武功一事,亦覺太為過分,天風道長涵養甚佳,心中雖覺太過,但卻不願爭論。
羅昆卻是個老而率直,胸不存物之人,回目望著方兆南微微一笑,問道:「方兄隱技自珍,使我等在九宮山中錯失一次開眼界的機會,想不到老朽跑了一輩子江湖,竟然看不出方兄是位身負絕學之人。」
這番諷譏之言,說得甚是露骨。
但葛煌、葛諱卻聽得心中甚是快樂,不禁相視一笑。
方兆南只覺得臉上一熱,訕訕笑道:「晚輩自知武功有限的很,豈敢班門弄斧……。
葛大鵬臉色一整,奇道:「羅兄此言從何說起,這位方兄武功兄弟曾經親目所見,出手一擊,神奇難測,不是兄弟妄自尊大,當今武林高手,勝過兄弟之人雖多,但加說一擊能中兄弟之人,只怕難以選得出來幾個。
這位方兄一招攻勢,輕輕易易的擊中了兄弟前胸,如非他手下留情,兄弟就是不死也要被重創在九宮山中了!」
神刀羅昆微微一怔,道:「當真有此等之事嗎?」
葛大鵬冷冷答道:「兄弟幾時講過謊言了!」
羅昆奇道:「這就叫人猜測不透了,兄弟在九宮山中,也曾親眼瞧到兩位令郎和這位方兄動手,如非令郎毒性發作,和這位陳姑娘及時趕到相助,只怕……」
他忽然想到方兆南對自己有過贈藥救命之恩,豈可在口頭之上,太過損傷,趕忙改口接道:
「那場相搏勝負,就很難料得了!」
葛大鵬目光投到葛煌、葛煒身上,說道:「有過此事嗎?」
葛氏兄弟齊聲答道:「孩兒不敢說謊,確有其事。」
一筆翻天葛大鵬略一沉吟,說道:「滿口胡言,難道為父還能欺騙你們不成……」
他不便出言頂撞羅昆,卻把胸中一股氣忿,發在兒子身上。
天風道長說道,"令郎說的不錯,這件事,貧道也是親眼目睹。」
葛大鵬轉臉望了方兆南一眼,怎麼看也是在九宮山中所遇之人,心中大感不解,歎道:
「這就有些奇怪了……」
方兆南笑道:「老前輩不必太為此事費心,此等之事,何苦定要把它弄個清楚呢?」
他因不想講出陳玄霜爺爺相授武功之事,是以用言語支了開去。
葛大鵬哈哈一笑,道:「方兄恢宏大度,自是不屑和犬子一般見識,想來定是誠心相讓他們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往事已過,不提也罷,現下天已不早,咱們也該起程趕路了。」
說完,當先離了座位。
群豪相隨,出了"會英樓"趕奔泰山大道而去。
沿途之上,只見行人接蹬,駿馬奔馳,盡都是趕奔泰山的武林中人。
葛大鵬微微一笑,對方兆南道,"眼下之人,大都是趕往泰山赴會,兄弟因洗手隱居,退出了江湖多年,除了昔年幾個老友之外,後起之秀,大都不相識了……」
正說之間,忽聞蹄聲得得,兩匹長程健馬,由幾人身側疾掠而過。
兩匹健馬奔行之勢雖快,但馬上人仍然看到了葛大鵬,忽然一帶韁繩,健馬打個轉身,長嘶一聲,回過頭來。
馬上人一躍而下,高聲叫道:「葛兄久違了不知是否還記得我等?」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奔過來。
葛天鵬笑道:「賢昆仲名滿江浙,江南武林之中,誰不認識。」
說話之間,兩人已奔到了葛大鵬身前三四尺之處,瞥眼瞧到了方兆南,突然一齊止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前兩人,竟是在抱犢崗朝陽坪中所遇的兩個中年大漢。
葛大鵬一瞧兩人停下腳步,自己卻向前搶了兩步,抱拳笑道:「兩位在快馬飛奔之時,一眼竟能瞧出老朽,足證內功愈發精進了許多!」
左面大漢目光炯煙,掃了方兆南、陳玄霜兩人一眼,低聲問道,"那一男一女可是和葛兄同行之人嗎?」
葛大鵬道:「不錯,兩位也認識他們二位嗎?」
右面大漢說道:「葛兄既肯和他們走在一起,想必已知道兩人的來歷了?」
葛大鵬道:「萍水相逢,一見心折,彼此之間,過去並不相識,兩位這等追根詢底不知是何用意?」
那左面年齡稍長的大漢,說道:「兄弟數日前曾在抱犢崗上,朝陽坪袖手樵隱之處,曾和兩人見過一面,不是兄弟故作危言聳聽之事,這兩人的身份大為可疑,更是危險!
兩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身懷'七巧梭'出人江湖,即非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著關係。」
他們說話聲音雖小,但方兆南相距甚近,字字句句都聽得十分清楚,回頭瞧了陳玄霜一眼,正待開口說話。
陳玄霜已搶先說道:「這兩個人定然在說我們話了,我去教訓他們一頓。」
方兆南搖頭說道:「我正要告訴你,別理他們,讓他們隨便說吧!」
忽聽葛大鵬冷笑一聲,高聲說道:「兩位不曾相欺老朽,難道老朽還曾騙兩位不成?」
方兆南抬頭看去,只見一筆翻天葛大鵬滿臉冷漠神色,望了高居鍵馬之上的兩個中年大漢一眼,轉身向一側走去。
原來三人為方兆南的來歷,在引起爭辯。
那兩個大漢硬指方兆南是冥岳中人,葛大鵬卻一力替方兆南辯護,談了兩句,葛大鵬不耐起來,怒向一側走去,不再和兩人說話。
兩個中年人一帶馬韁,轉過頭去,齊聲說道:「葛兄不信我們兄弟之言,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言未盡意,卻突煞一抖韁繩,健馬急奔如飛,向前跑去。
葛大鵬望著兩人背影冷哼了一聲。
回頭對羅昆道:「天南雙雁在武林之中,也算是頗有聲譽之人,怎的講出話來,捕風捉影,滿口胡言,想來定然是徒有虛名之輩!」
羅昆忽然想到那日寒水潭中之事,凡是被擒之人,都被那紅衣少女打了一掌,途中毒發,單單方兆南沒有事情,此中情形,實是可疑。
當下說道:「天南雙雁領袖江浙一帶武林朋友,以兩人在武林中地位身份,只怕不會胡言亂語,此中……」
忽然覺得方兆南和陳玄霜就在身側,趕忙住口不語。
回頭望去,只見方兆南抬頭望著悠悠白雲,恍如未聞,陳玄霜卻是柳眉微聳,滿臉怒容。此女人雖嬌美,輕顰淺笑之間,風韻嫣然撩人。
但在忿怒之時,卻是臉罩秋霜,眉泛殺機,重重煞氣,直透華蓋。
葛天鵬皺皺眉頭,說道:「羅兄此言,兄弟甚為不解,難道羅兄也懷疑方兄和那位陳姑娘都是冥岳中人嗎……」
他略一停頓之後,說道:「縱然真是冥岳中人,但人家也對你們有過救命之恩,豈能存不恭之心?」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大,不但神刀羅昆和方兆南、陳玄霜等聽得字字入耳,就是走在較後的天風道長和葛氏兄弟,也聽得清清楚楚。
葛煌低聲對葛偉說道:「爹爹生性,一向孤傲,不知何以單單會對那姓方的小子,百般護愛,雖然他對我們有過賜藥救命之恩,但也不致使爹爹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此中定然另有原因!」
葛煒略一沉吟,道:「我心中想到了一個方法,既可測驗出那姓方之人的武功,給爹爹看看,也可藉詞推撫父親責難。」
葛煌道:「什麼方法,快說出來,讓我想想看,是否可行?」
葛煒道:「咱們裝作無意故意向他身上撞去,趁勢以迅快的拳腳勢,把他迫退,或是藉機施展點穴,點住他的穴點!」
葛煌道:「雖非什麼善策,但卻是眼下可行辦法之一。」
葛煒道:「既然可行,我們現在就去試試!」
說完,當先向前奔去。
方兆南似有意迴避別人,故走的異常靠邊,離眾人較遠。
葛煒將近方兆南時,突然加快腳步,身子一側,直向方兆南背心上撞去。
這一下來勢極出意外,而且蓄勢而發,迅快無比。
方兆南雖是聰明絕世之人,但一時之間,也難想到葛煒是有意的撞擊而來,當下疾向側面讓開兩步,伸手向葛煒扶去。
葛煒冷笑一聲,右手猛然一翻,疾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方兆南沒有想到葛氏兄弟竟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向他挑戰,不覺心頭大怒,一挫腕,收回扶向葛煒的右手,左掌反手一記"風雷並發"猛劈過去。
葛煒心中所以對方兆南忿忿不平,並非對他本人有何惡感,而是對父親百般誇獎他武功一事,大感不平。
他希望能一出手把方兆南制服住,好讓父親瞧瞧,方兆南決非什麼了不得的高手。
那知今非昔比,方兆南反手一擊,果然奇奧難測,迫得他橫向左側躍退才把方兆南這一擊避開。
葛煌原來擔心弟弟突然出手一擊,傷了對方,或是把方兆南折辱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對方無法下台。
可是事實卻大出兄弟兩人的意料之外,葛煒不但一擊落空,而且還被人反手一招,迫得橫向左側麥田之中躍去。
在這等慌急情勢之下,葛煌已無暇多作考慮,一提丹田真氣,身子疾向前衝去,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抓去。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足以從容對付兩人,向後退了幾步,站在一側,看起熱鬧來了,但是暗中卻提聚真氣,蓄勢戒備,只要一發覺方兆南抵敵不住,立時出手相救。
方兆南身子微微一側,讓開葛煌撲來之勢,順手一招"拂柳摘花",右掌巧妙無比的一翻一轉,五指疾快絕倫的扣住了葛煌脈門。
方兆南口中低聲喝道:「兩位這般對待兄弟,不知是何用心7?」
掌勢一帶一推,葛煌身不由主的打了幾個轉轉,踉蹌退出去四五尺遠。
他所用這幾招對敵手法,都是那駝背老人所授,招招是神奇無比之學。
不但葛煌、葛煒兩個以身相試之人,心中暗生驚駭,就是神刀羅昆和天風道長,也瞧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只覺對方武功,在短短月餘之中,進境奇快,和九宮山中相比起來,判如雲泥之別。
要知武功一道,差之毫□,去之千里,一個功力的深淺,需由修習的時間,以及方法上的差異,進境不同,也決不是數月之間的事。
但手法招術上的變化,卻是要靠師承,天賦的不同,能在極短的時間中,有所大成。
方兆南聰明絕頂又有著甚好的武功基礎,那駝背老人所授他的武功,大都是武林中罕難一見之學。是以,方兆南出手一擊,無不是奇奧難測的手法。
葛煌、葛煒那裡會知道他在短短月餘之中,竟有了這等曠絕的奇遇。
葛大鵬見多識廣,一看方兆南出於兩招,一似少林門下手法,一招卻又像武當派中"拿穴拂脈"的手法,不覺心中大感駭異。
心中暗忖道:「此人這等年紀,怎麼所學武功如此博雜?
但口中卻高聲說道;"方兄請替我好好的管教這兩個孩子,不給他們一點苦頭吃,他們實在不知天高地厚!」
方兆南心中對葛氏兄弟,猝然施襲之事,心下甚是惱怒,但他自己亦不知那老人相授的武功,竟然招招奇奧,隨手用將出來,就輕易制服了強敵。
直待他連施兩招,容易的就把葛氏兄弟制服後,明白了此刻自己的武功,巳高出了兩人甚多。
待準備再一出手懲戒兩人一下時,卻被葛大鵬一番恭維之話,說的不好意思起來。
當下笑道:「晚輩怎敢對兩位世兄無禮。」
垂手退到一側。
葛煌打了五六個轉,才站穩身子,葛煒也無法控制住橫躍之勢,落到了麥田中,但他一點麥田中的泥地,立時又躍回大路之上。
兄弟兩人相互望了一眼,各人臉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葛大鵬冷哼一聲,罵道:「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性,還不快過去向方大俠行禮陪罪,當真要我陪著你們丟人不成?」
葛煌、葛煒不敢違抗父親之言,只得向前走了幾步,躬身說,道:「方大俠,請恕我兄弟冒犯之罪!」
方兆南長揖還禮,連聲的說道,"不敢,不敢,咱們年齡相若,以後還是以兄弟相稱,聽來也較為親切。」
葛氏兄弟目睹方兆南毫無驕傲之色,心中對他增了不少好感,暗道:「此人勝了我們,但卻毫無驕傲之氣,倒是難得。」
兩人相視一笑而退。
要知葛氏兄弟,除了年輕好勝,爭名之心稍強之外,都是心地十分純潔之人,絲毫未染江湖習氣。
兩人經過這一次試驗之後,已知對方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敬服之念,油然而生。
幾人這一陣折騰,雖只片刻工夫,但已引得路人駐足。
這條路上行人,大都是趕赴泰山大會之約的武林高手,個個都是行家。
葛氏兄弟和方兆南動手相搏兩招經過,雖如電光石火一般,但已有不少人瞧到眼中,幾十道目光,一齊向方兆南投注過去。
顯然,他們都為這英俊少年出手兩招的奇奧手法所震駭,每人臉上的神色,都微帶驚異之狀。
忽聞蹄聲得得,三匹健馬,風馳電掣一般,急急奔來。
方兆南一瞧馬上之人,不禁心頭吃了一驚,暗自忖道:「今日之局,只怕難以就此善罷!。」
原來那三騎快馬之上,除天南雙雁二人之外,還有一位長衫白髯的老者,正是在抱犢崗朝陽坪袖手樵隱之處,所遇見的那位老人。
葛大鵬見天南雙雁去而重返,而且還多帶一個人來,臉上微泛怒意,冷哼一聲,自言自語說道:「倒是想不到天南雙雁竟然真的帶人來找麻煩了,他這兩句話,雖是自言自語,但卻無疑示意給天風道長和羅昆聽。
羅昆還未及答話,那三匹急奔而來的快馬,已奔到幾人停身之處。
當先那長衫白髯老者,一收馬韁,隱住那快馬急奔之勢,抱拳笑道:「數十年不見葛兄,風采依然當年,不知是否記得兄弟?」
葛大鵬細看來人,竟是名滿大江南北的追鳳雕伍宗義,心中甚感好奇,暗道:「怎麼堂堂大名的追風雕伍宗義,竟然和天南雙雁走在一起了?」
他生性孤傲,很少看得起人,但因追風雕伍宗義在江湖之上名頭不小,數十年來,兩人又有過一番相交之情。
葛大鵬當下抱拳說道:「伍兄別來無恙?」
伍宗義微微一笑,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說道:「此人和葛兄相識多久了?」
此言問的單刀直入,葛大鵬拂然不悅,冷冷答道:「伍兄和這位方兄可有什麼過節嗎?」'伍宗義聽他出口之言,對方兆南偏護甚殷,不禁微微一皺眉頭,沉吟半晌,才微笑答道:「兄弟個人和他只不過有著一面之識,自是談不上恩怨二字。」
葛大鵬道:「那是最好不過,這位方兄,對兄弟犬子有過救命之恩,伍兄縱然有什麼不滿這位方兄之處,也望瞧在兄弟份上,不要再事追究。」
他先發制人,開口先把伍宗義的嘴巴封住,要他無法提出心中所想之事。
伍宗義沉吟了一陣,道:「看在葛兄份上,兄弟心中縱有對這位方兄誤會之處,也不願再多追究。」
一抖馬韁,疾向前面奔去。
方兆南本人聰明,一瞧伍宗義奔走的行色,已知他並非真的不究此事,這一走,只怕將有更厲害的方法,對付自己。
但此事,甚難對人出口,只有暗中提高警覺。
哪知沿途之上,竟未再遇到意外,不禁暗叫一聲:「慚愧!」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泰山腳下。
各地受邀參與泰山大會的武林高手,亦大都陸續趕到,但見老老少少接艟而至,絡繹不絕,盡都是各地極負盛名的武林高手。
這般人中,有很多早已息隱江湖,平日甚難一見,但卻趕來參加這次英雄大會。
神刀羅昆老興勃發,一拂長髯對葛天鵬等說道:「這次盛會,雖不能說天下高手無一不與,但就我們一路見聞所得,已該是千百年來武林道上,從未有過的盛事。
想來這次英雄大會之盛,兄弟雖不感斷言絕後,但確屬空前,哈哈!想不到我這行將就木之人,還能目睹這次英雄大會,只此一樁縱然埋骨東嶽中亦無抱憾之感了!」
葛天鵬雖覺得此次大會之盛,確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就算少林方丈威名遠震也難有此等號召之力,心中甚覺奇怪。
但他乃持重之人,不盡瞭解之事,從不肯隨口輕言,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方兆南雖然在江湖上走過一些時日但他見聞不多,聽羅昆之言,心中暗自喜道:「此次不但可大開一番眼界,而且可借重天下英雄之力,以報師門之仇。」
他想到高興之處,不覺面上浮現出微笑之意。
葛天鵬回顧天風道長等一眼,笑道:我曾數度來此遊歷,對此山徑甚熟,我要走前一步,替各位帶路了。」當先向前奔去。
泰山世稱東嶽,屬我國陰山山系。
起於山東省膠州灣西南,盡於運河東岸,群峰羅列,以丈人峰為高,風景秀絕,以東、西、南三天門及東、西、中三溪,最為著名。
其中峰巒溪洞,不可勝數。
少林寺主持方丈,為挽救武林浩劫,移駕東嶽,傳柬天下,邀請武林高手,集會明月峰,共謀對敵之策。使武林中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盛會。
要知少林派在武林各大門戶之中,早有領袖群倫之譽。
中岳嵩山的少林寺,隱隱被武林中視為武學集粹的標識,傳言中少林寺有七十二種絕技,無一不是礦絕武林的奇奧手法。
這傳言,千百年來一直影響武林人心,再者少林寺清規森嚴,門下弟子非有大成,不許在江湖之上走動。
是以,少林一派,最受武林之中推崇,除非武林間有了重大變故,少林寺很少被捲入門戶紛爭之中。
一則因其威名盛著,黑白兩道中人,都對少林門下謙讓幾分,二則寺中僧侶在江湖行走的機會不多,綠林道中人一得到少林僧侶路過之訊,大都暫避其鋒。這等沿習之情,更增加了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威望。
且說葛大鵬帶著天風道長等一行,直奔明月峰去。
三月天氣,嫩草萌芽,綠茵處處,松鳳拂面,頓使塵氣一消,葛大鵬輕車熟路,帶著幾人超越捷徑而行。
翻越過幾座山嶺之後,山勢陡然一變,抬頭危峰刺天,立壁如刃,絕峰危稜之間,雲氣朦朧。
所幸幾人武功都非泛泛之流,輕身功夫,都已登堂入室,奔行在危崖峭壁之上,仍然如履平地。
大約有一個時辰之久,葛天鵬突然停下腳步,遙指著前面一座山峰,說道:「前面那座山峰,就是明月峰了,峰上松柏環繞,風景甚是清幽。
當年老朽曾和一位好友,在峰頂上賞月,通宵長談,縱論江湖,唉!想到二十餘年之後,我仍能舊地重遊。
可是我那位好友,卻早已墓木高拱,青山依舊,世事全非,觸景傷情,不無人生若夢之感。」
神刀羅昆拂發一笑,道:「葛兄觸景懷人,憑弔故舊,倒叫羅某也憶起一段往事來了……」
他抬頭望望無際蒼穹,豪氣忽發,長嘯一聲說道:「昔年江南武林同道,為掃蕩玉骨妖姬俞罌花的穴巢,傳柬相邀,聚集了武林高手四五十位之多。
記得那時葛兄還是二十歲之人,莢俠之氣,溢於言表,使同行不少高手,為之心折,那次大會,曾被譽為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事。
想不到數十年後,天下高手又群集東嶽之舉,這次不但由一向不插手江湖是非的少林寺方丈大師主持其事,而且參與高手之多,可算得千百年來武林空前創舉,老朽得以參加旁觀,一睹天下高人,實為生平最大幸事。」
說完,仍然大笑不絕,顯然他心中確有著無比的高興。
方兆南聽他提出玉骨妖姬之名,心中突然一動,接口問道:
「老前輩剛才提到的玉骨妖姬,不知是否還活在人世之上?」
羅昆道:「此乃四十年前之事,那玉骨妖姬只怕早已死骨成灰了。」
忽想到方兆南不過是二十歲上下之人,何以曾知此事,回頭問道:「那玉骨妖姬縱橫江湖事,早已成為過去,二十年來,已很少有人在江湖間傳說此事,不知你何以得知?」
方兆南本想把朝陽坪山腹中,相遇玉骨妖姬俞罌花之事。告訴眾人,但一轉念,想到自己人微言輕,縱然說將出來,別人也是難於相信這等近於玄奇之事。當下微一搖頭笑道:
「晚輩曾聽一位長輩,談過玉骨妖姬其人,剛聽得老前輩重又提起,不自覺的插口問了一聲。」
羅昆笑道:「這就是了,數十年前玉骨妖姬曾把江南地面鬧的天翻地覆,但她也曾替武林同道做丁一件功德無量之事,如今評判於她,倒很難下個適當定論了。」
談話之間,巳到了明月峰下。
正待尋路登峰,忽聽迎面一塊大岩石後,響起了一聲:「阿彌陀佛!」
兩個身軀高大的僧人,同時由突巖後轉了出來,擋住去路。
左面一僧一橫手中鐵棒杖,說道:「諸位施主,可是應邀參與英雄大會的嗎?'葛大鵬抱拳笑道:「不錯……」
右面一僧立時接口說道:「前面之處,派有接引登山之人,不知諸位施主,為何不肯走前山大道,卻繞這後嶇徑登峰?」
葛大鵬道:「老朽熟悉山中形勢,故而超越捷徑而來。」
兩個僧人,四道眼神投注在幾人臉上,望了一陣,神色恭肅的說道:「施主既系本寺方丈相邀,想必早知此次大會宗旨何在?
前山大道,早已安設有相迎驛站,如若不合參與此次大會之人,將在各處驛站之上,勸送下山……」
羅昆一拂長揖,道:「這麼說來,貴寺方丈邀集的英雄大會,並非是人人皆可參加的了?」
左面一僧右手提杖,左掌當胸,低喧一聲佛號,道:「敝寺方丈,素對我天下武林同道,一視同仁,焉有等級之分?只因此次英雄大會,事非尋常可比,凡是受邀之人,都經敝寺方丈三思之後,才行奉請。但風聲早已傳遍江湖之上,有些末受邀請之人,亦自行趕來參加。因此敝寺方丈不得不在登峰要道之上,設下相迎驛站,凡是未得邀請之人,一律奉勸下山。諸位施主如若都是受邀之人,但請取出奉邀之柬,貧僧等不敢有所留難!」
這幾人之中,除了一筆翻天葛大鵬,接得少林寺方丈百一大師的邀請之柬外,其餘的人,都未得有相邀之柬。
一時之間呆在當地,目光投注在一筆翻天葛大鵬的身上。
葛大鵬緩緩伸手取出懷中函箋,微微一笑,道:「貴寺方丈和在下有過數面之緣,承他看得起我,馳函相召參與這英雄大會,在下甚感榮寵……」
二僧一見函箋,立時就認出是方丈手筆,齊齊躬身說道:
「施主既執本寺方丈親筆相邀函箋,但請登山,敝寺方丈,早已在明月峰上候駕數日了。」
葛天鵬道:「老朽雖蒙寵邀,但自知武功有限,恐有負貴寺方丈厚望,因此代作柬主,邀請了四位好友,並帶兩位犬子同來。
兩位如果難作得主,不妨分出一人,到明月峰貴寺方丈之處請示,老朽願和諸友在此恭候!」
兩僧互相望了一眼後,右面一僧說道:「此次英雄大會,旨在籌謀對付一個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強敵,此人數十年前,曾在江湖上現過行蹤,出道年餘,舉世皆驚……」
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不肯再說下去,微微一頓之後,另起話題,接道:「此事關係著武林蒼生劫運,敝寺方丈為此傳諭寺中僧侶,嚴禁行腳江湖……
為挽此浩劫,已用了三年準備工夫,不敢相欺諸位,敝寺中三代弟子高手,均隨方丈而來,就貧僧所知,千百年來,敝寺中,尚未有過這等謹嚴的戒備……」
葛大鵬道:「大師,以悲天憫人之心,立志挽救武林浩劫,必將傳譽千古,永受天下武林同道敬慕……」
左面一僧微笑接道:「敝寺方丈雖然傳諭動員敝寺中三代高手,但仍恐實力不敵,又分柬奉邀武林高手,集會東嶽明月峰,共謀對敵之策。
是以,這次的英雄大會,實和江湖上一般英雄大會不同,既無盛名之爭,又無可得之利,凡是受邀參與之人,都是以拯救世人之心,共赴危難……」
他抬頭緩緩掃掠了方兆南、葛煌、葛煒等一眼接道:「因此,敝寺方丈嚴令貧僧等,勸阻未得邀請之人,參與大會,此舉並非含有何意,而是想替武林中留下一點精英。
葛大俠一人赴此大會,已算對得住武林同道了,至於兩位公子和大駕相邀而來的好友,還是請回的好!」
葛大鵬回顧了方兆南和葛氏兄弟兩眼,心中暗暗忖道:「這和尚說的倒是不錯,我這兩個孩子,盡皆隨我赴會,萬一此次謀敵未成,盡遭劫難,不但斷了我葛家香火,而且事實上確然大可不必……」
他沉思一陣後,望著葛煌、葛煒說道:「我赴會東嶽一事,臨行之際,並未對你們母親說過,現下你們兩兄弟中,只准一人隨我赴會,另一個回家去,告訴你母親一聲……」
他當著天風道使、神刀羅昆等之面,不便分析利害,勸使愛子回去。
而且知子莫若父,他深知葛煌、葛煒的生性倔強,才故意提到他們母親,希望能以母親慈愛的呼喚,使兩人自動提出回家一行。
哪知葛煌、葛煒對望了一眼,彼此默不作聲,突然見方兆南向前大踏兩歲,逼近兩個僧人,說道:「貴寺方丈為天下武林蒼生消解浩劫之心,確是大慈大悲,令人敬仰。
不過,只限定受邀之人,才能參與此會,未免有些小觀天下英雄,難道貴寺方丈不識之人,就沒有一人武功夠得上參與這次大會嗎?」
他見兩個和尚言詞雖甚和藹,但神情間卻有著無比的堅決,如若相求兩人,只怕難以如願獲得放行,倒不如拿話相激兩人一下再說。
果然兩僧被方兆南兒句相激之言,引起不悅之色。
左面一憎喧了一聲佛號,說道:「不知小施主之言用意何在,貧僧等奉命守據要道,堅阻未受邀請之人入山。
小施主如自信有能登山,貧僧自可相示一條明路,前山大道,分設了五處驛站,如若小施主自信能夠闖過,本寺方丈縱有不允未持邀函的入山之諭,但也是一樣請闖過五處驛站之人,參與大會。」
方兆南回頭望了身側的葛大鵬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去前山,只怕路途尚遠,前面既有五處驛站之設,後山復有扼守入山要道之人,前山可以武功闖過,後山也未嘗不可。」
是以當即問道:「前山路遠,如若在下想從兩位大師父奉命把守的後山之處闖迸,不知是否可以?」
兩僧同時向後退了兩步,面色嚴肅的說道:「貧僧等敬望小施主三思而行,前山五處驛站,專為相迎天下英雄而設。
縱有闖山之人,也是有驚無險,這後山要道,乃非必經之路,小施主如若憑藉武功硬闖,能否安然渡過,貧僧實難預言。」
言下之意,無疑警告方兆南,如他要從後山硬闖,只恐有殺身之禍。
方兆南心急師仇,縱然自己無能報得,亦必要目睹仇人濺血一死,也可稍覺心安,是以他登山參與英雄大會之意,較之任何人都為迫切。
方兆南當下說道:「既有闖山之規,想來那山前山後,都是一樣,兩位師父如能體念晚輩一片登山至誠,網開一面,容我等過去,晚輩感激不盡,如若執意不肯放過,說不得晚輩只好硬闖了……」
兩個和尚不等方兆南話完,突然向後一躍,隱入那大岩石後不見。
但聞巖後傳出低沉的喝聲,道:「幾位如果存心以武功硬闖,最好還是走前山的好,需知刀槍無眼,萬一傷著諸位,那就不值得了I'方兆南回頭望了葛大鵬一眼,道:「老前輩身懷受邀之柬,不妨先行登山,晚輩將試闖一下少林群憎,是否真能擋得住。」
話至此處,忽然覺得自己口氣,大過托大,趕忙住口不言。
葛大鵬微微一笑道:「老朽地形較諸位熟習甚多,願隨諸位同行。」
葛煌、葛煒同時求道:「此次英雄大會乃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事,懇請爹爹恩準兒等同往參與,也好長些見識。」
葛大鵬自不好當著天風道長等人之面,說出私心之苦。
於是怒視了他們兄弟一眼,道:「此次大會,群集天下高人,准你們同行參與,已是大不應該之事,大會之上,切記不可妄自生非惹事……」
葛煌、葛煒齊聲道:「爹爹放心,兒等決不妄生是非就是。」
方兆南回眸瞧了陳玄霜一眼,道:「師妹切記不可出手傷人!」
忽的縱身一躍,當先向上衝去。陳玄霜緊隨他身後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