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洞徹九重天 正文 第二十八回 江少俠計勸雪霜女
    一處古木參天的密林,看不出任何異狀。

    林外是一片曠野,視野遼闊。

    這時已是子夜時分,月黑風高,方圓數里之內,沒有絲毫動靜。

    靜的很出奇,更有些怪異!

    倏地,一條人影疾奔而來,由遠而近,身法之快,看出是個輕功已臻極高境界的年輕女子。

    當年輕女子奔近林外時,立即收住奔勢,朗聲道:「天後宮藍鳳!」

    原來,她竟是奉神秘教主之命,去見江楓傳話的藍鳳呢。

    就在她朗聲報出身份的同時,四條人影無聲無息地自林內掠出,身法之矯捷,絕不在藍鳳之下。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們正是神秘教主身邊的黑衣刀手!

    四名黑衣刀手認清是藍鳳無訛,便齊向她一抱拳,轉身又隱入林內,顯然他們是負責擔任警戒的。

    藍鳳毫不遲疑,通行無阻地進入林內。

    古木參天,林內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但藍鳳內功深厚,運起夜視自力,能將眼前景物看的一清二楚。

    深入十餘文,只見密林深處,辟出方圓數丈的一塊空地,四周樹木草籐盡被清除。

    空地中央,停置一頂形態特殊的黑色大轎,四周分立四名戴著面具的黑衣大漢,及八名花枝招展,千嬌百媚的冶艷女子。

    大轎的形式異於中原,長約一丈,寬大尺,頂高丈二,前後轎桿各長八尺。桿的前端裝有鋒利鐵矛。

    前面以黑色布簾代門,其他三面均有小窗,裡面垂掛黑布簾,從內可探視四週一切。

    整個大轎呈現一片黑色,大概是為了便於夜間行動吧?偏偏這八名冶艷女子,穿著卻份外顯眼、招搖。

    坐在轎內的,想必就是那位神秘教主了!

    藍鳳對教主執禮甚恭,距離一支外站定,雙手一抱拳,恭聲道:「屬下謹向教主復行!」

    轎內傳出個深沉的聲音,問道:「你見過江楓了?」

    「回教主,屬下已見過他本人。」

    「他怎麼說?」

    藍風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向前,道:「江楓已同意,屬下帶回他的親筆密函,請教主過目。」

    「拿來我看。」「是!」

    藍鳳剛要舉步向前,一名冶艷女子已走來,從她手上接過密函,顯然不讓藍鳳接近大轎。

    由此可見,這位神秘教主性情多疑,除了四名黑衣勁裝大漢及這八名女子,連藍鳳也不大信任。

    冶艷女子走回轎前,掀開轎門布簾,將密函從簾縫中遞了進去。

    這封密函是江楓親筆所寫,但也是藍鳳獻的計。

    信上雖僅寥寥數語,但簡單明瞭,表明接受神秘教主化解干戈的建議。

    轎內的神秘教主看黑密函,似乎很滿意,連誇兩聲「很好,很好。」接著問道:「他沒有為難你?」

    「沒有。」藍鳳恭聲回答:「屬下一去就表明來意,他們倒還遵守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神秘教主「嗯」了一聲,道:「把你去見江楓的情形說一遍,要詳細些,鉅細無遺。」

    「是!」藍鳳唯命是從,從容不迫道:「屬下去時,即被他們負責戒備的人認出截住,雖經屬下表明是奉命往見江楓,仍被他們搜身後,始押入荒廟大殿。

    當時一干人正在大吃大喝,由張四姑在問明屬下來意後,似乎不便擅自作主,便將我帶往後面的方丈室。

    方丈室外戒備森嚴,原來江楓受了傷……」

    轎內的神秘教主打斷她的話,似對江楓受傷很重視,關切地問:「受的什麼傷?」

    藍鳳微微一怔,答道:「屬下不知道,不過,看情形像是練功操之過急,有些走火入魔跡象。」

    神秘教主「哦?」了一聲,沒有追問下去。

    「繼續說!」

    「是!」藍鳳接下去說:「江楓對屬下這不速之客頗覺驚訝,經張四姑向他附耳說明我的來意後,他很果斷當下即毫不猶豫地一回答應。

    屬下見他答應的太過爽快,不免有些起疑,耽心他口是心非,便表示口說無憑,要求他親筆函復,讓我揣回覆命。

    想不到他竟未拒絕,立即要張四姑去取紙筆,趁著方丈室裡沒有第三者在場,交待了屬下一番話……」

    說到此處,像是有所顧忌,突然欲言又止起來。

    神秘教主沉聲喝問:「為什麼不說下去?」

    「這……」藍鳳遲疑了一下,鄭重其事道:「江楓再三交待,此事關係重大,除了教主之外,絕不能讓任何人得知。」

    神秘教主不悅地冷冷一哼,道:「在場的任何一人,我都信得過,有話儘管直說,不必顧忌!」

    藍鳳為難道:「可是,屬下已答應江楓……」

    「哼!」神秘教主怒聲道:「好,你就進轎來吧!」

    「是!」

    藍鳳正中下懷,恭應了一聲,向大轎走去。

    既由教主親口下令,守在轎前的兩名黑衣勁裝大漢,及四名冶艷女子均未攔阻。

    否則,任何人如擅自接近天轎五尺之內,必遭截殺!

    藍鳳雖有點緊張,仍能力持鎮定,從容不迫地走到轎前,仲手一掀深垂的黑布簾。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藍鳳從袖管內抽出暗藏的翠玉刀,連人帶刀撲進了轎內。

    翠玉刀是江楓的隨身兵刃,怎會交給藍鳳?

    原來,這位藍風正是江楓所喬扮!

    藍鳳頗有自知之明,絕對無力一舉搏殺神秘教主,即使近在咫尺也出不了手,所以她向江楓獻出一計,若欲除此罪魁禍首,只有傚法荊柯刺秦王,來個「圖窮匕現」這個搏殺計劃,不僅須冒極大危險,而且是孤注一擲,萬一失手,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更重要的是,即使順利得手,也很可能是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那麼執行這個任務的人,想必抱定必死決心,豈不形同死士?

    但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良機,錯過今夜,再想誅此巨奸,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到目前為止,所有人都未正面與那神秘教主接觸過,不知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根據藍鳳的估計,只可用「高深莫測」來形容。

    在場的人之中,吟雪、吟霜最具殺傷力,而且身材與藍鳳相似,又盡得張四姑易容術的真傳,應是冒充藍鳳回去覆命,伺機接近神規教主,執行搏殺計劃的最適當人選。

    不過,江楓不願她們以身涉險。

    他所顧忌的,並非怕她們失手,而是耽心這兩個少女一旦殺紅了眼,凶性大發,將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

    除了吟雪和吟霜,青鳳無此能耐,張四姑、羅蘭都沒有把握能一擊搏殺那神秘教主,最後由江楓自告奮勇,當仁不讓地向張四姑請命,自願冒充藍鳳去見神秘教主。

    江楓是昂藏六尺之軀的男子,如何能喬扮藍鳳?

    這個問題難不到他,從「傳真記」上習得的「縮骨術」,不但可以隨心所欲改變體型,更能以「變音功」模仿藍風的口音,而且維妙維肖,幾可亂真。

    加上張四姑巧奪天工的易容術,江楓就成了藍鳳。

    江楓這出其不意的一擊,真可說是雷霆萬鈞,疾如流星,任何轎內的神秘教主武功再高,也會措手不及。

    不料他突襲的,竟然是一頂空轎!

    江楓情知不妙,雖在極度驚異之下,反應仍然極快,立時左掌疾發,藉那一股反震之力,全身暴退而出。

    幾乎是在同時,轎內的上下左右和後方,彈出數十把利刃,交叉刺向中間。

    如果江楓不時及時暴退出轎外,必被刺紮成肉醬。

    好險!

    江楓真是千鈞一髮下,死裡逃生。

    四名黑衣勁裝大漢,及八名年輕女子的反應也不慢,只見人影翻飛,各據一方,已將江楓團團圍住。

    他們未及出手,忽聽轎內發出一陣狂笑。

    江楓不禁暗覺詫異不已,分明是一頂空轎,這狂笑聲又是從何處傳出?

    但他隨即明白了,轎頂高達丈二,想必頂部設有夾層,暗藏玄機,神秘教主顯然是藏身在轎頂夾層內。

    這一著實大出意料之外。

    當然不能怪藍鳳,她哪會想到神秘教主似有先見之明,隨時隨地都不忘嚴密防範。

    笑聲一落,便聽神秘教主冷聲道:「不管你是什麼人,能把藍鳳喬扮得如此維妙維肖,這樣的易容術確實高明。

    尤其,你能具有這份膽識和身手,實在令我衷心佩服!如果不出我所料,大概你就是張四姑吧?」

    江楓心裡暗笑,忖道:「你這老奸巨猾,居然也看走了眼!」

    這也難怪,張四姑的易容術享譽武林多年,至今無出其右。更何況,即使神秘教主懷疑這藍鳳是任何人喬扮,甚至猜到羅蘭,或是雪、霜兩姐妹,也絕不會想到是男扮女裝的江楓。

    江楓置之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默默注視著轎頂。

    他已可確定,轎頂另有玄機,神秘教主就藏身其中,才逃過他致命一擊。

    現在江楓暗自盤算,包圍的這批男女並不看在眼裡,神秘教主也不足為懼,問題是,如果他再次奮不顧身飛撲一擊,手中的翠玉刀是否能貫穿轎頂……

    念猶未了,又聽轎頂內發出神秘教主的聲音,說道:「張四姑,你不用枉費心機,雖然你手執翠玉刀,無堅不摧,但要想一刀擊穿這轎頂,恐怕你將大失所望了!哈哈……」

    妙啊,他認定了眼前的藍鳳是張四姑喬扮!

    但他能料事如神,一語道破江楓心中打的什麼主意,足見也不是個省油之燈。

    換言之,他有恃無恐,看準翠玉刀破不了精鋼打造的轎頂,傷不了他。

    江楓仍然保持沉默,眼光流轉,見十二名男女嚴陣以待,蠢蠢欲動,只待神秘教主一聲令下,立時群起而攻。

    神秘教主又道:「不過我也很失望,派藍鳳去跟你們談判,原以為江楓一定會跟蹤她來此,想不到來的竟然是你!」

    江楓終於開了金口:「你希望來的是江楓?」

    神秘教主道:「如果不是為了他,我何必勞師動眾,邀來小西天雷音寺四大神魔助陣,還動用九魔女……」

    江楓接口譏道:「我好像只見到八個!」

    神秘教主嘿然冷笑道:「不錯,我雖損失了一名魔女,但這八人已足夠江楓那小子消受了!」

    江楓笑問:「如此說來,你的一切安排和佈置,都是衝著江楓而來羅?」

    神秘教主沉聲道:「所以你不必當替死鬼!」

    江楓道:「但我已經來了!」

    「既來之,則安之。」神秘教主道:「眼前你只有兩個選擇,降或死!本座正值用人之際,如果張姑娘願意屈就,天後宮,天馬堂或天王門,任由你擇一主持,否則嘛……」

    江楓淡然一笑,道:「那就死定了?」

    神秘教主表示婉惜道:「嘖嘖嘖,張四姑的易容術,堪稱獨步武林,名滿天下。我要置你於死地,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甚至不須親自動手,不過,說實在的,我真不願你的易容妙術從此成為絕響呢。」

    江楓冷冷一哼,道:「我今夜來此,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為武林除害,雖死何憾!」

    神秘教主有恃無恐道:「問題是你殺得了我嗎?」

    江楓已暗自運足真力,目光環顧了全場一眼,突然雙足一蹬,飛身直向轎頂射去。

    只見人影翻飛,四大神魔已飛身攔截,各自凌空發掌。

    四股掌力合而為一,形成一股狂飆怒颶,威力好不駭人!

    江楓奮不顧身,拼著強大掌力的迎面擊來,像流星般射向大轎,刀人合一,全力向轎頂一擊。

    翠玉刀無堅不摧,轎頂縱是精鋼打造,也必將迎刃而破,藏身其中的神秘教主哪能倖免,必死無疑。

    可惜江楓根本沒有機會,一揮翠玉刀的鋒芒,距離尚差兩尺,就見轎頂四周排列整齊的小洞中,發射出無數毒針,彷彿滿天飛雨,朝向江楓迎面疾射而來。

    江楓大驚,急忙凌空以左掌拍出一股「無相罡氣」,將迎面射來的一蓬毒針震落,同時一提真氣,身形拔起兩支有餘,凌空一個「鷂子翻身」暴退出三丈開外,落足在眾男女布成的包圍圈外。

    「哼!」江楓不屑道:「想不到你所仗恃的,只不過是些鬼域伎倆!」

    轎內發出神秘教主的獰笑,反唇相譏道:「難道你用的詭計,妄圖搏殺本座,又是什麼光明正大行徑?」

    江楓頓時啞口無言。

    對方說的沒錯,這種搏殺計劃,本來就不登大雅,井非各憑真才實學一決生死。

    神秘教主得理不饒人,哈哈一笑道:「這點彫蟲小技,根本傷不到你,只不過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

    否則,你要連這個都應付不了,竟敢冒充藍鳳,跑來打算行刺本座,那就未免太不自量力啦!」

    江楓心念一動,用激將法道:「你既如此自負,何不現身出來,跟我一對一,各憑所學來個生死之鬥!你敢嗎?」

    「殺雞焉用牛刀,相座沒有親自動手的必要。」神秘教主不有所動,話鋒一轉道:「張四姑,無論你是自告奮勇,或是他們派你來搏殺我,想來你已抱定必死的決心。

    以你享譽武林多年的聲望,甘為死士,實在是大材小用,連我都為你叫屈,實在太犯不著……」

    江楓冷哼道:「你不必挑撥離間!」

    「我說的是事實!」神秘教主從容不迫道:「譬如說吧,我一直以天後宮,天王門和天馬堂的人跟你們周旋,不到最後關頭,我是絕不會輕易出動主力的。

    雖然,這三方面的人馬,如今幾乎已傷亡殆盡,事實上,你們卻幫了我個大忙,因為他們夜郎自大,我早已準備消滅這三方面的力量。」

    江楓冷冷地問:「你是借刀殺人?」

    「不錯!」神秘教主回答的很乾脆。

    江楓目光一掃,見十二名男女一字排開,形成一堵人牆阻在他面前,又問:「這些人就是你所謂的主力?」

    神秘教主道:「他們雖是本座的死土,但並非我的真正主力。

    剛才我已說過,不到最後關頭,我是絕不會輕易出動主力的。」

    「你認為現在還不是最後關頭?」江楓似已聽出對方的話中另有玄機。

    神秘教主鄭重道:「不是!」

    江楓「哦?」了一聲,試探地問道:「那麼,你所謂的最後關頭是指何時?」

    「王見王的時刻!」神秘教主加重了語氣。

    江楓笑問:「你指的是江楓?」

    「不錯!」神秘教主道:「江楓視我為近二十年來,暗中控制整個武林,在江湖中興風作浪的罪魁禍首。

    我卻視他為當年『武林三聖』借屍還魂,破壞我整個大局的唯一阻力,只要除掉他,其他人根本微不足道,包括你張四姑在內!」

    好狂妄的口氣!

    但這也說明了他心目中,唯一的顧忌就是江楓。

    顯然,這位神秘教主似巳知道,江楓是「武林三聖」唯一的傳人。

    換句話說,江楓已深得「三聖」真傳,而且,是集三人所長於一身,成了神秘教主真正的勁敵。

    一時之間,江楓真不知該引以為傲,還是心有慼慼。

    「你是意思是……」

    不待江楓說完,神秘教主已接口道:「張四姑,不必把話扯遠了,我的話已經說得報清楚,你是聰明人,不相信你會聽不懂。現在給你最後一個機會,由你自行選擇,究竟是生或死。」

    江楓剛才本想恢復真面目,引出對方現身決一死戰,但聽他這一說,臨時改變了主意,故意問道:「你能不能把話說的更明白些?」

    「好吧!」神秘教主勉為其難道:「我的意思是說,儘管你膽識過人,勇氣可嘉,但他們不過視你為死士而已。就像我有的死土一樣,僅憑一股愚勇愚忠,唯命是從,不顧自己生命只求達成任務。

    但我對你的看法不同,憑你張四姑的一切,不應當作一個死士來用,那何異暴殄天物。

    如果你願歸順,你不但可以發揮所長,大展雄才,而且我保證你是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口氣豈不像帝王?

    江楓忖道:「原來你想收買張四姑哦?那可打錯了主意!」

    口上卻說:「如果我不接受呢?」

    神秘教主冷聲道:「那實在很可惜……不過,我會成全你的死志!」

    江楓道:「我可以告訴你,憑眼前這批來自魔教的孽障,加上林內佈置的三十名黑衣刀手,全部動手也奈何不了我,只不過是讓我手中翠玉刀多沾上些血腥罷了。除非你親自現身出手,才有與我全力一搏的機會。」

    「這個不用你操心。」神秘教主獰笑道:「我知道,你跟江楓淵源極深,且有特殊交情,殺了你,不怕他不來,到時候我自會跟他一決生死的。」

    江楓聞言心中一怔,暗忖道:「難道他已知道我與張四姑的不尋常關係?」

    神秘教主似已不耐煩了,催問道:「張四姑,你拿定了主意沒有?」

    江楓心念一轉,忽道:「如果江楓此刻出現呢?」

    神秘教主毫不猶豫道:「本座正好領教三聖傳他的絕世武學!」

    「好!」

    江楓一聲大喝,身形暴長,將借自藍風的那身勁裝撐得破裂開來,連那偽裝胸乳的兩團棉花也彈出。

    接著一伸手,揭去臉上人皮面具,頓時恢復了本來真面目。

    「江楓!」這是發自轎內的驚呼。

    顯然,神秘教主做夢也未想到,喬扮藍鳳的並非張四姑,而是他心目中的正點子江楓!

    這也難怪,「縮骨術」雖能使體型縮小,但要練成隨心所欲,變昂藏七尺之軀為女兒身,至少得花上一甲子的苦練,才能達到那種不可思議的至高化境。

    對方女將中,雖然是武功堪與張四姑相提並論者,個個都能喬扮藍鳳,執行此一搏殺計劃。

    但若淪機智,膽識,尤其是巧奪天工的易容術,那就非張四姑莫屬,絕不作第二人想了。

    所以,神秘教主一察覺回來覆命的不是藍風,就認定了是張四姑所喬扮。

    萬萬沒有料到,這個人竟是江楓!

    頓時,四男八女如臨大敵,迅速移形換位,擺出了陣式,擋在轎前嚴陣以待。

    江楓衣衫盡裂,全身僅留一條短內褲猶屬完整,手握翠玉刀,昂然挑戰道:「現在該你現身了!」

    神秘教主稍一遲疑,便朗聲下令:「雷音寺助陣的四大神魔,八魔女立即退出林外,林內的三十六刀手也不得介入,由本座與江楓一對一決一死戰,違者格殺勿論!」

    「是!」嚴陣以待的男女齊聲恭應,立時撤陣退出了林外。

    這一著,倒大出江楓意料之外,想不到這種神秘教主竟頗有英雄氣概,似不願仗人多勢眾取勝,以免落人話柄,勝之不武。

    難道神秘教主有恃無恐,真有必勝的把握?

    或者是另有詭計……

    江楓正在揣摸對方的居心突聞一聲爆響,轎頂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突然綻開,現出一個身長不及四尺的青衣老者。

    如果不是白髮蒼蒼,長鬚及胸,看上去就像個十來歲的兒童。

    莫非始終神龍見尾不見首的神秘教主,竟然是個侏儒?

    江楓驚魂未定,已聽神秘教主沉聲道:「江楓,現在我們是一對一的局面,雖然你們的人可能又掩近林外接應,但你不必指望他們支援。

    我已下令住何人不得介入,違者格殺勿論,同樣也包括你們的人在內。

    如果有任何人妄圖闖入林來,相信四大神魔,八位魔女,以及三十六刀手,絕對有能力嚴格執行我的命令。

    所以,今在一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現在你我可以放手一搏了!」

    兩次搏殺未成,險遭轎內機關暗算,已使江楓有所警惕,哪敢掉以輕心。

    尤其令他耽心的,是張四姑等人,絕不會聽他的勸阻,任由他獨力執行這個搏殺計劃,很可能果如神秘教主所料,早已悄然跟蹤而來,掩近林外伺機闖入接應。

    如此一來,勢必跟對方的人展開一場惡戰。

    小西天雷音寺的四大魔神,八位魔女,加上三十六位黑衣刀手,實力極為可觀,絕不可小視。

    就憑剛才四男八女攔截江楓的身手,即可窺出一般。

    更何況,他們個個形同死土,只求殺敵,根本不顧自己的生死。

    相形之下,以張四姑為首的這方面,如今加入了夏天同,三大樓主,申雪君,刁鵬等生力軍,實力也不弱。尤其,歐陽吟雪、吟霜兩姐妹已與殺手無異,拚鬥起來的狼勁更令人咋舌。

    但殺敵一千,我傷八百,卻不是江楓所願見到的。

    江楓之所以同意藍鳳的獻計,並且自告奮勇,決心獨力前往密林搏殺那神秘教主,正是基於這層顧慮。

    因此,他必須速戰速決,一舉解決對方,絕不能拖泥帶水,使雙方的人在林外展開激戰。

    只要解決了神秘教主,樹倒猢猻散,其他人便不足為患了。

    江楓主意既定,不由地冷笑道:「既然如此,你還站在轎頂上幹嘛?」

    神秘教主道:「我在等你進攻呀!哈哈」

    江楓不屑地冷冷一哼,譏道:「你是想仗恃轎內設的機關消息護身?」

    神秘教主毫不隱諱道;

    「不錯!你怕了嗎?」

    此人果然老奸巨猾,非但不為所激,反而將了江楓一軍。

    江楓有些遲疑了。

    他不是怕,而是心中起了疑念,懷疑站在轎頂上的「侏儒」,究竟是不是神秘教主本人。

    根據藍鳳的描述,神秘教主的體型屬於瘦長型,而眼前的這人卻身高不及四尺。

    即使神秘教主也練成了縮骨術,但他此刻毫無展露的必要。

    除非是他不甘示弱,也露出一手給江楓瞧,或者別有居心。

    所以,江楓雖有一舉殲敵的殺手鑭卻不敢輕舉妄動,以防對方有詐。萬一這個人不是神秘教主,殺了他也沒用,反而打草驚蛇,使真的教主有所警惕,再出手時威力雖不減,效果可能就要大打折扣了。

    說不定,上前這個侏儒根本不是神秘教主本人,只不過用他為餌,誘使江楓使出殺手鑭,以便冷眼旁觀,思出破解之道。

    雙方都是當今武林絕世高手,一交手即可立判生死,先機並不重要,成敗完全決於致命的一擊。

    念及於此,江楓不得不謹慎了。

    江楓淡然一笑道:「鬼域伎倆,何足為俱!」便昂然舉步向大橋走去。

    現在沒有任何人攔截,江楓表面上毫不在乎,其實更小心翼翼,暗自全神戒備。

    當地接近大轎前時,突聞「颼颼」兩聲,轎桿前端的鐵矛,直向他疾射而來。

    江楓身形一拔而起,避開兩支鐵予的同時,人已飛撲向轎頂上的神秘教主。

    「噗喳」一聲,神秘教主的身子向下降落人轎內,綻開的四片轎頂也同時合攏,恢復了原狀。

    江機身在凌空,這種情勢之下,必然收勢不及,勢必順勢連刀帶人攻向轎頂。

    但習自「傳真記」上的武功,幾乎全是不可思議的奇藝特技,完全不合常理,甚至超越了人類體能的極限。

    舉例來說,雙方交手時,一方被逼入死角,分明絕無還擊的可能,卻能在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手,攻對方個措手不及,反敗為勝。

    江楓一見神秘教主降入轎內,已然情知有異,左掌疾出,發出一股無形掌力,硬生生收住撲勢,借那反震之力,身形沖天而起。

    幾乎是同時,只聽轟然一聲巨響,整個大轎發生了爆炸,聲勢好不駭人!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剎時火光沖天,方圓十丈之內的樹木全倒,不是折斷,就是連根拔起。

    爆炸的威力確實驚人!

    對方不惜以身為餌,誘使江楓攻向大轎,企圖來個同歸於盡。

    顯然是志在必得,決心置江楓於死地。

    這個計謀不但夠狠,夠毒,也相當高明。

    由此可見,神秘教主果然工於心計,詭計多端,他命藍鳳前往傳話,其實只是個幌子,似有先見之明,料知江楓必會不惜冒險,跟蹤覆命的藍鳳回來,與他決一生死。

    不料喬扮藍鳳的卻是個女子。

    神秘教主自作聰明,判斷這女子必是張四姑,才沒有掣動機關,引爆裝置轎內的炸藥。

    當然,這座大轎是專為江楓而設,正點子未到,殺其他任何人都不必小題大做,更何況他並不想殺張四姑。

    更重要的是,這也是他出奇制勝的殺手銅,只能用一次。除了對付江楓,實無必要再用。

    想不到喬扮藍鳳的女子,竟然是練就縮骨術的江楓。

    神秘教主雖感意外和驚異,卻很沉得住氣,故作英雄氣概,命四男八大退出林外後,誘使江楓飛身攻近大轎,始引發爆炸,以免那十二名男女遭到池魚之殃。

    但是,為了炸死江楓,神秘教主竟不藉以身相殉,這個代價來免太大了吧?

    這是不太可能的。

    顯而易見,這株儒只是個死土,絕不可能是那神秘教主本人!

    江楓可真命大,在強烈爆炸之時,仗三聖所傳神功護體,被震飛出林外,僅只背部受了些的傷,竟然逃過一劫。

    當他摔跌地上時,掩近林外伺機而動的張四姑等人,這時紛紛現身,一擁而上。

    首先趕到的是大和尚,一見全身形同赤裸的江楓,不由地大吃一驚,忙不迭上前蹲下,扶起他急問:「江老弟,你要緊嗎?」

    江楓驚魂甫定,強自一笑道:「還不致於要大和尚為我超度哦。」

    張四姑也趕到了近前,驚問:「怎麼啦?」

    江楓苦笑道:「那神秘教主確實高明,我們反而中了他的詭計!」

    「哦?」張四姑聞言一怔,迫不及待地追問:「你見到他了?」

    江楓道:「見到了,但不是他本人!」

    大和尚驚詫道:「也是替身?」

    江楓微微去了下頭,急問:「你們沒有見到退出林外的那批人?」

    張四姑一臉困惑道:「我們掩近這裡時,不知林內的情況,不敢貿然輕舉妄動,只好各自隱藏身形,按兵不勸,打算必要時衝進林內接應。

    可是,剛才忽見十幾名男女匆匆退出,不知為什麼,連散佈四周的二、三十名黑衣刀手,也跟他們倉皇撤走了。

    我們雖覺情況有異,但仍不便採取行動,過了一會兒,就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江楓輕歎一聲,道:「這次我們又失算了,我能大難不死,真算是命大!」

    歐陽昭一趕來就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江楓又歎了口氣道:「回去再說吧。」

    回到古廟,當江楓說出一切後,聽得眾人無不瞠目結舌。

    尤其是藍鳳,忍不住淚光閃動道:「我,我真的不知情,想不到教主是利用我……」

    張四姑在旁輕拍她兩下肩膀,安撫道:「這不是你的錯,只怪我們低估了那位詭計多端的神秘教主。」

    藍鳳自責道:「可是,這個刺殺計劃是我出的哦。」

    江楓笑了笑,道:「你的主意確實不錯,否則我也不會同意。就像張四姑剛才所說,問題出在我們低估了對手,那位神秘教主確實厲害,如同下棋,我們走一步看一步,他卻能看出三步。」

    老叫化不禁憂形於色道:「那我們下一步棋,又該怎麼走呢?」

    張四姑道:「今夜雖然他們只犧牲一個替死鬼,雙方都沒有造成傷亡。現在的形勢,是敵暗我明。除非神秘教主心有不甘,主動找上我們,我們要找他就更困難了。」

    不愧是女中豪傑,頗具大將之風,雖在劣勢下,仍然保持沉著冷靜。

    張四姑頓了一下,接著道:「如今之計,我們唯有按兵不動,靜待對方找上門來,不過,可以想像到如對方沒有穩操勝算的把握,絕不敢再輕舉妄動。

    因此,趁著雙方暫時休兵的空擋,我們必須加緊練成一兩樣能速成的獨特武功。因為下一次的遭遇,很可能就是雙方生死存亡的最後決戰。」

    「不錯!」大和尚接道:「張四姑所言極是,我們不但要加緊練功,更要加強戒備,以防對方隨時突襲,甚至傾巢大舉來犯。」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這時羅蘭已為江楓背上的傷處敷上了藥,道:「今夜你很辛苦,先去禪房歇歇,其他的事由我們來商議。」

    江楓毫不在乎道:「這點的傷算不了什麼,我還挺得住。」

    「不要逞強了。」張四姑道:「你是我們的支柱,更是武林重見天日的希望,可不能倒下哦!」

    江楓對張四姑言聽計從,聽她這麼一說,果然不再堅持,先行去了後面的禪房。

    灼傷不算太嚴重,但傷在背部,這可苦了江楓,不能仰睡,只好伏臥。

    這一夜,他不但在費心機,白忙一場,而且險些把命送掉,實在很不划算。

    對方只不過損失一頂大轎,及一個不知來歷,甚至姓名都不詳的侏儒。

    也許,連藍鳳都從未見過此人。

    除了三十位黑衣刀手,四大神通使者,加上神秘教主親自統率的一批死士之外,很可能尚有一支不為人知的奇兵,像今夜偽裝他的侏儒就是其中之一。

    相反的,江楓他們的實力,幾乎已全部亮相。唯一尚未曝光的,只是他個人未曾施展的「殺手鑭」而已。

    幸好今夜面對那侏儒,及時察覺形勢有異,懷疑對方不是神秘教主本人,未將殺手鑭使出,否則就毫無保留,必要時也拿不出制敵的本錢了。

    所謂的「殺手鑭」,便是劍術上至高境界的「馭劍之術」,連張四姑至今都被蒙在鼓裡,不知江楓已經練成,卻始終尚無機會一展絕技。

    當年三聖似有先見之明,料知幕後控制天下武林的神秘人必是武功蓋世,具有超人智慧,與過人心機的厲害角色,否則那能把整個江湖控制了這麼多年。

    因此他們再三告誡江楓,除非是面對那神秘人物決一死戰時,絕不可輕易施展出馭劍之術。

    江楓確實做到了,歷經數次激烈惡戰,他都未以馭劍之術取勝。

    即使今夜到了一決生死的關頭,由於突然懷疑那侏儒並非神秘教主本人,仍能及時收住去勢,未以馭劍之術攻向侏儒。

    此刻回想起來,當時江楓若真施展出馭劍之術,翠玉刀激發出的冷芒疾如閃電,不待那侏儒啟動機括,就已引發了強烈爆炸。

    而馭劍之術是人劍合一,在那種飛撲疾射的驚人快速之下,江楓絕對收勢不及,根本毫無選命的機會。

    他可真是命大!

    念及於此,江楓不禁猶有餘悸,暗叫了聲:「好險啊!」

    就在他暗自慶幸時,張四姑走了進來。

    江楓伏在禪榻上,雖未看到進來的是誰,但他從腳步聲中已能分辨出來:「是張四姑嗎?」

    張四姑應了一聲,走到禪榻邊側身坐下,關心地問道:「很痛嗎?」

    江楓笑道:「痛是不太痛,只是睡覺不大方便,這樣伏著比較舒服些。」

    頓了頓,急切問道:「商議出結果了嗎?」

    張四姑微微把頭一點,神情凝重道:「剛才聽藍鳳說,神秘教主究竟隱藏了多少實力,連她也無法知道,而他對我們的實力卻瞭如指掌……」

    江楓接口道:「如果他以為我已被炸死呢?」

    「不可能的。」張四妨判斷道:「當時那神秘教主,一定藏在附近,暗中監視。

    甚至偽裝混跡在那批黑衣刀手中,以便就近隨時發號施令,必要時緊急應變,自然看到了一切。」

    「那他至少知道我受了灼傷。」江楓說。

    張四姑道:「我們也是這樣想,神秘教主視你第一號敵人,由今夜的詭計更可看出,他是不惜任何代價,非置你於死地不可,否則寢食難安。

    如果他知道你未被炸死,僅只是受到灼傷,無論你的傷勢是否嚴重,很可能趁你傷勢未癒前,不顧一切大舉來犯。所以我剛才把所有的人手,分為兩班輪流擔任戒備,以免倉促應敵措手不及。」

    「對!」江楓道:「他們很可能會來個孤注一擲。不過,照今夜的情形看,藍鳳並未提到過那偽裝神秘教主的侏儒,突然冒了出來,是否意味著除了藍風知道的人之外,神秘教主尚隱藏了實力,另有一支伏兵?」

    張四姑點點頭道:「這個我們也想到了,據老叫化說,照你剛才所描述的形貌,今夜出現的那個侏儒,極可能是當年的關東五奇之一……」

    「關東五奇?」江楓茫然問:「他們是什麼人?」

    張四姑道:「大約一甲子前,關東朱家寨在江湖上頗負盛名,尤其在關東一帶,更是稱霸一方。

    寨主姓朱名汝,人稱紫面金剛,身高七尺四,名符其實是個金剛。

    他仗著體型異於常人練的是外家功夫,傳說曾有一拳斃虎,雙手抓起活人兩腳,撕裂成兩片之威。

    這傢伙嗜酒好色,性情又暴躁,人人敬鬼神而遠之,哪有人家敢把女兒嫁給他。但他娶不到老婆,乾脆用搶的,被他看中關內金大戶的千金,央媒提親不成,就親自上門搶了回去成親。

    金大戶懾於他的威勢,敢怒而不敢言,明知告到了官府也救不回女兒,只好忍氣吞聲。

    後來不惜重金,請了幾位武功極高的江湖人出面,打算逼朱汝把他女兒放回。

    結果那幾個江湖人物到了朱家來,竟是肉包子打狗,落個有去無回。從此以後,金大戶非但不敢再試,反而被迫交出全部家財當他女兒的嫁妝。

    這一來,嚇得金大戶趕快變賣家產,舉家連夜逃走,不幸都在途中遇到攔截,全家十餘口悉遭毒手,無一倖免。

    金大小姐尚不知情,日夜盼望家裡派人來營救,以致積憂成疾,一病不起,不久就香消玉殞了。

    朱汝好色本性不改,陸續又搶回了不少良家婦女當老婆。而且他立下個『家法』,半年之內不懷身孕,那就格殺勿治……」

    江楓忍不住憤聲叫道。

    「哪有這種跋扈的人!」

    「他就是這種人!」張四姑接下去道:「六年之內,他一連搶回十二個老婆,偏偏沒有一個老婆的肚皮掙氣,所以十二個無辜的女子、全被他一一處死。

    等到搶回第十三個老婆,這女子總算命不該絕,第二個月就懷了孕。朱汝喜出望外,把那女子視若皇母娘娘般看待,不惜代價大批採購天下珍藥補品,甚至派人潛入皇宮,盜出皇后服用的補藥,讓那女子安胎補身。

    那女子懷胎足足十三個月,才一舉產下五個男嬰。照理說,望子心切的朱汝,一胎得五子,豈不是天大的喜事?其實不然,大概他作惡多端,天理難容,產下的五個男嬰,竟然全是畸形兒!」

    江楓不禁笑問:「那他不是氣瘋了?」

    張四姑道:「那還用說,朱汝一氣之下,一掌擊斃了五個嬰兒的母親,並且一腳踢死了接生婆,嚇得一旁協助的婦人和丫環,當場都昏死了過去。

    但虎毒不食子,那五個男孩雖是畸形兒,畢竟是朱汝的親骨肉。本想把他們全摔死,以免被人背後罵他缺德事做多了,才會得到報應,卻又於心不忍,只好留下五條小命,雇了奶娘回來撫養。

    五個男孩雖天生畸型,其貌不揚,但卻生來就是練武的材料、三歲就成天舞槍弄棒,拳打腳踢。

    朱汝看在眼裡,總算聊慰於心,便親自傳授他們五兄弟武功,打下了基礎後,旦又重金禮聘中原的武術名家,前往關東教練。

    他們真是天賦異能,無論什麼武功,一學就會,通常人家要練上三五年功夫,五兄弟只須一年半載就練成,而且青出於藍,勝於藍。

    僅僅十幾年,他們就先後掏光了近百位名師的箱底看家本領,老叫化之所以知道這些,因為當年受聘去關東朱家寨的名師中,有一位是他的師叔。

    朱汝這五個寶貝兒子,到了二十歲,身高仍不足四尺。在他們歡度二十歲生日的那天,朱汝突告中風不治,當夜就一命歸西。

    從此以後,朱家寨便由五兄弟繼承。

    由於他們武功遠超過父親,使朱家寨的聲勢更盛『關東五奇』之名也傳了關來,甚至遠及中原。

    出其父,必有其子,關東五奇的好色,比朱汝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妙的是他們娶不到老婆,也學父親用搶的。有一次,他們五兄弟都看中一個江湖賣藝的年輕姑娘,搶回去你爭我奪,以致大打出手。

    那姑娘趁他們鬧得不可開交時,伺機逃之夭夭,五兄弟及時發覺追了出寨,結果卻一去不返,從此不知他們五人的去向……」

    江楓忽問:「大姐,老叫化有沒有說,那是發生在多久前的事?」

    張四姑道:「大約不到二十年吧。」

    「這就是了!」江楓道:「二十年前,正是神秘教主暗中策劃控制天下武林之時,說不定那江湖賣藝的姑娘,就是奉命請出那五兄弟,使他們一路進入中原,落入圈套受到控制呢。」

    張四姑醍醐灌頂,失聲叫道:「對啊!這一點我們竟然沒有想到,如此看來,關東五奇一定全受神秘教主控制了。」

    江楓笑了笑,更正道:「現在只剩四奇啦。」

    張四姑正色道:「不管剩下了幾奇,今夜企圖跟你同歸於盡的那個侏儒,應是關東五奇之一大概錯不了。

    問題就在這裡,他們被控制了近二十年,一旦派出就甘心受神秘教主驅使,不惜犧牲生命,形同死士,這種視死如歸的作風,實在很可怕。

    因為,對手武功再高,目的都是制敵於死,保全自己的生命。

    而這種人卻不顧一切,只求完成置對方於死的任務,根本不在乎賠上自己的一條命。

    遇上這種玩命的傢伙,我們不得不防,卻又防不勝防,真教人好不心煩。」

    江楓輕描淡寫道:「這有什麼好煩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嘛。」

    「話不是這麼說,你大慨還沒聽懂我的意思。」張四姑輕歎一聲,憂心忡忡道:「我所耽心的,是萬一對方重施故技,下次又派出個死士冒充神秘教主,一接近你,不等交手就引發藏在身上的炸藥,決心跟你同歸於盡,使你連逃開的機會都沒有,哪你怎麼辦?」

    江楓沉思不語。

    張四姑接著又說:「不僅是你,其他人也一樣。而對方有的是人,更不乏玩命的死土,如果一個拼一個,最後不擇手段把人都拼完了,他們仍有不少人。你想想看,哪又將成何局面?」

    「這倒確實很麻煩……」江楓沉吟一下,問道:「大姐可想出了什麼對策?」

    張四姑道:「目前唯一的萬全之計,只有根本不讓對方的人接近我們,進入爆炸力範圍之外就殺。」

    江楓不以為然道:「這樣一來,充其量我們只能多殺一些對方的死士,要想除掉那罪魁禍首就更難了。」

    張四姑無奈地歎道:「這點我也考慮到了,可是,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出兩全之計……」

    正說之間,忽見青鳳匆匆走了進來,急切道:「張姨,你快去看吟雪、吟霜姐妹吧。」

    張四姑一怔,驚問:「她們怎麼了?」

    青風神情慌張道:「她們情緒很不穩定,剛才歐陽前輩說了她們幾句,她們差點跟歐陽前輩衝突起來。羅蘭前輩把她們勸到客房去了,要我來請張姨,快去安撫安撫她們。」

    張四姑沉吟一下,轉向江楓道:「我看還是你去比較管用。」

    「我?」江楓面有難色道:「大姐,我恐怕……」

    張四姑笑道:「放心她們不會吃了你的。今夜在林外,她們早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動,被我強行阻止,心裡已經對我很不滿了。

    這會兒連她們父親都管不住,我去能管得了用嗎?所以,只有你去安撫她們幾句,才能使她們的情緒穩定下來。」

    「好吧!」

    江楓勉為其難地起身下了禪榻,張四姑拿了件長衫為他披上,輕聲叮囑道:「記住,任何情況之下,必須使她們保持完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我知道。」江楓點點頭,走出禪房。

    青鳳還欲跟往,被張四姑一把拖住。

    「你去幹嘛?」

    青鳳頓面紅耳赤,窘迫道:「我,我……」

    張四姑笑著拖她到禪榻邊,道:「來,我們坐下聊聊吧。」

    青鳳只好坐了下來。

    江楓剛走近客房門外,就聽兩姐妹在爭執。

    「你也不能全怪張姨呀。」這是吟霜的聲音。

    吟雪駁道:「怎麼不怪她?今夜正是我們大顯身手的機會,她卻阻止我們動手,眼睜睜地看著那批男女撤走,真不知她存的什麼心!」

    吟霜道:「誰教你去向她哪,要殺,我們就動手殺,殺了再說,她又能把我們怎樣?」

    江楓聽得暗自心驚,這兩個姐妹果然已殺性大發,若不及早設法挽救,很快就會愈陷愈深,終至無以自拔的地步。

    他忙輕咳一聲,向客房走進去。

    兩姐妹見他突然來到,似覺有些意外。

    吟雪迎上前,詫異地問:「你怎麼不在禪房歇著?」

    江楓笑道:「怎麼,不歡迎我嗎?」

    吟霜冷聲道:「不是我們不歡迎你,是怕有人會不高興!」

    「誰會不高興?」江楓故意問她。

    吟霜以不屑的口吻道:「張姨!」

    「她?」江楓道:「她為什麼會不高興?」吟霜冷哼一聲,道:「你心裡明白何必明知故問,在我們面前裝糊塗!」

    江楓洒然一笑道:「如果我說,是她要我來陪你們聊聊,你們相信嗎?」

    吟雪、吟霜異口同聲道:「鬼才相信!」

    江楓聳聳肩道:「信不信在於她們自己,但事實上是她要我來的。」

    吟雪半信半疑地問:「為什麼?」

    江楓笑了笑道:「她看我的傷了背部,睡嘛不能睡,伏著又不舒服,而且坐立不安,就要我來找你們聊聊。如果我不受歡迎,那只好……」

    吟霜接道:「張姨自己不能陪你聊?」

    江楓輕喟一聲,表情逼真道:「強敵當頭,她正在苦思對策,哪有這份心情。」

    吟霜道:「有什麼好耽心的,他們只要不伯死就儘管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哼!」吟雪憤聲道:「今夜要不是張姨阻止,我們不殺他一百,也殺他個八十!」

    江楓不以為然道:「殺他一百又有什麼用?我們要除的可是那神秘教主哦!」

    吟雪滿臉殺機道:「只要把他的手下趕盡殺絕,看他這個獨腳戲怎麼唱?」

    江楓正色道:「當年一開始,他還不是唱的獨腳戲,結果暗中招兵賣馬,勢力就像滾雪球似的,愈滾愈大。

    這次如果不能把他一舉殲滅,萬一被他逃走,將來又會捲土重來,興風作浪,後患無窮,江湖就永無寧日了。」

    「話是不錯,但現在發愁又有什麼用?」吟雪道:「如果那神秘教主自知不敵,要逃早已逃了,我們追都來不及。

    反過來說,若是他心有不甘,勢必親率大軍來犯,那時我們正好來個迎頭痛擊,殺得他片甲不留。所以,根本用不著煩心,等著他們自投羅網就對啦。」

    吟霜幫腔道:「如果不出所料,他們絕不會就此罷手,隨時都可能大舉來犯。」

    江楓鄭重其事道:「大姐和我耽心的正是這個,尤其耽心你們兩姐妹!」

    「耽心我們?」兩姐妹不約而同地問。

    江楓點點頭道:「不錯,我們所耽心的,就是你們兩個!」

    葉雪哼聲道:「我們有什麼好耽心的,是怕我們大開殺戒,殺人太多嗎?」

    江楓道:「問題就在這裡,你們見了敵人來犯,是不是非殺不可?」

    「當然殺!」兩姐妹齊聲叫出。

    江楓又問:「怎麼個殺法?」

    吟雪不加思索道:「一劍一個,劍到命斃!」

    江楓歎息一聲,道:「那就糟了!」

    「糟什麼?」吟霜追問。

    江楓從容不迫道:「今夜的情形你們都知道了,他們不惜以那侏儒為主,冒充那神秘教主,誘使我攻向那頂大轎,意在跟我同歸於盡,將我炸死。

    受神秘教主控制,像那侏儒一樣的死土不在少數,如果每人身上都綁了強烈炸藥。你們要殺他們,勢必近身出劍,炸藥一旦引爆,結果會自怎樣。」

    「這……」兩姐妹果然暗自一驚,相顧愕然。

    江楓趁機道:「他們有的是人,大不了一個拼一個,拼到最後,我們傷亡殆盡,他們卻還保存著龐大實力,甚至神秘教主的面都未露呢!」

    兩姐妹啞口無言了。

    江楓忽問:「你們聽過馭劍之術嗎?」

    葉雪詫異道:「你問這個幹嘛?」

    江楓道:「馭劍之術,可以劍氣取人性命於兩三丈之外,練至最高境界,劍氣甚至可達一丈,不須與對手短兵相接。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們……」

    不等他說完,吟霜已忍不住嗤笑道:「開玩笑,要練成馭劍之術談何容易,苦練三五十年,也未必有所成就,那時我們已經成了白髮蒼蒼的老太婆啦!」

    「那倒未必。」江楓笑道:「我有一套速成之法!」

    吟雪急問:「真的?」

    吟霜卻搖著頭道:「不可能的!如果真有一套速成之法,你自己怎麼不練?」

    「說的也是。」吟雪苦有所悟道:「那你早就應該練成傳說中的劍客啦。」

    江楓早已打好腹稿,笑道:「可惜這套速成法,宜女不宜男,我只能恨不生為女兒身了。」

    葉雪信以為真道:「你為什麼早不教我們練?」

    江楓鄭重道:「那本練劍秘度,我是在無意中得到的,地點是一處人煙絕跡的深山巖洞。洞內有具骷髏,仍可辨認出是女性,秘笈就在她手中。

    骷髏已經風化,那女子死了至少百年以上。笈上沒有署名,無法知道它的主人是誰,不過封面上寫了『有緣人得之』五個字。

    當時我喜出望外,認為那『有緣人』就是我了,可惜打開第一頁一看,就撥了我一頭冷水,使我大失所望,原來上面註明『此馭劍之術速成篇,宜女不宜男,慎之!慎之!』。接著後面又有兩行字,寫的是『此法不諳劍術者勿練,心術不正者勿練,生性嗜殺者勿練,練必走火入魔,輕則成殘,重則喪命!』。

    張四姑把你們引見我時,我曾仔細觀察過你們,認為你們是非常適合練馭劍之術的人選。可是,後來我發現你們的殺性太重……」

    吟雪臉色一沉,冷聲道:「所以你改變了初衷。」

    江楓微微把頭一點,正色道:「是的,如果我傳了你們馭劍之術,成事不足,反而害了你們。」

    吟霜質問道:「那你剛才何必提起馭劍之術,是不是存心吊我們胃口?」

    「不!」江楓道:「你們的殺性太重,是因練了『傳真記』所載武功而起。所以我在想,如果你們能把那些歪門邪道的功夫拋棄,恢復純真本性,仍然大有可為。」

    吟雪苦笑道:「木已成舟,能改變得了既成的事實嗎?」

    江楓見計已成,心中暗喜,斷然道:「能!只要你們下定決心,我可以幫助你們。」

    「哦?」吟霜霍然心動,急問:「你打算怎樣幫助我們,拋棄那些在我們心中已根深蒂固的武功?」

    江楓不加思索道:「用我的『感心術』一試。」

    兩姐妹失聲叫道:「惑心術?」

    江楓鄭重其事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五毒足以致命,同樣也可用來配藥治病。我決定以『惑心術』一試,等於是以毒攻毒哦。」

    兩姐妹交換一下眼色,當機立斷,齊聲道:「那就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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