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兒哈里已被穩住,這才分析事理有板有眼的說出三件事:
『哈里——你這個老混蛋,方才不是暗示的很清楚嗎?皮厚既然奉天山毒叟之命,前來臥匠,則天山書生系天山毒叟師弟,他會有正確消息報告你嗎?』
『再說的坦白些,你儘管用一統教的通訊方法,試探一下,保險,信息雖傳到,天山書生他會相應不理!』
『再強調一句,只有信不信由你了,天山書生早已奉了毒門密令,暗中與『火孩兒』郝奇勾結,其用心無非是『一山難容二虎』,先除掉你哈里,再統一武林,而皮厚這個小人嗎?卻是調查『一統教』虛實的有功之臣——當然不是尊駕,而是『天山書生』了。』
小六子第三點談話,可以說無中生有,信口雌黃了,但有一點,哈里與天山毒叟面和心不和,都犯了『君臨天下』『獨霸武林』夢想,只是小六子不知道罷了。
一席話,擊中哈里心事,哈里說道:『小哥在此稍候片刻,本座去去就來。可是決不可離開大廳一步,否則,性命攸關,你應該心裡有數。』
小六子並不想走,他要看看哈里究竟搞什麼名堂?
一杯茶光景,哈里去而復來,手中卻提著皮厚血淋淋人頭,哈里道:『寧錯殺一百,也不許漏網一人,是本座對屬下一向作風,唯有一點,務請小哥據實答覆。』
『好吧!』小六子道:『俺一生最大長處,就是說話如板上釘子,從不說謊。』
『那本座問你,為甚麼郝奇和天山毒叟結合一起,竟敢向我告密呢?』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俺小六子總不能老作傳書常信的小角色吧!』
『說得好!從今天起,你就是護法堂護法,頂叛徒皮厚遺缺。』
『謝謝老哥哥栽培,不過現在仍不能當差。』
『私人有事?』
『是啊!俺小六子不能不向那個叫耿善將軍的討取賞金!』
『鬧了半天小哥是耿善派來『大龍王寺』的。』
『不錯?耿善自然是奉了王后等人之命,挑選死士,因為俺只知要錢,卻不怕死,所以才到『大龍王寺』擔任了書人,冒險一行。』
『要錢多的是,可知你擔任護法,多少錢一月?』
『總有三五塊藏洋吧?』
『三五塊不假,但是要加上百倍。』
『那不是三五百塊嗎?』
『有功的賞金還不包括在內,小哥!除了私事外,有沒有公事呢?』
『當然有,相信回去後,必得重用,到那時就可以將『藏王宮』的實際動A,搜集起來,向大老哥報告了。』
『想不到你不但會胡亂打的武功,還是位有心人哩?』
『武功是鄉下把式不值一提,有心人可不敢當,鄉人都叫小六子為傻蛋呀!』
『傻蛋?』哈里忍不住笑道:『倒是名符其實,可是別忘了傻人有傻福。』
『有傻福也是大老哥賞賜的。』
『別多說了,靜待好消息,你可以走了。』
哈里居然破例的送小六子於寺門之外,連守衛人員也認為破天荒了。
小六子回到『藏王宮』卻直接的見到指揮全盤的梅娘,小六子乃將晤及哈里,以及哈里殺死皮厚,並囑他刺探虛實等經過,不分鉅細全盤托出。
梅娘沉思下道:『你這一去,卻建立了件非常大功勞。』
小六子道:『那方面功勞?』
『儘管哈里疑信參半,他不能不防著郝奇出現,何況還有『宇內三奇』人物助戰,所以我方盡可以採取攻敵為上,防守次之策略,不是大功勞是甚麼?』
『所以才說他疑信參半,舉棋不定哩!』
『只是我方並沒有郝奇和『宇內三奇』來到啊?』
『在防守方面也不可以過於大意。』
小六子眉飛色舞的:『哈里並不如傳言的那麼厲害,他不過生了個豬腦袋罷了。』
『這點我自有安排,老實告訴我,你對哈里有何看法?』
『豬腦袋?』
『毫無心機,笨的運條豬都不如,俺小六子只是略施小計,竟騙得他信以為真,不但殺了壞蛋皮厚。而且遠親自送我離開『大龍王寺』!』
『你可能大錯特錯了。』
『何……何以見得?』
『殺皮厚可能是種巧合,因皮厚存下投向天山毒門打算,哈里何等機智亦早深知,只是沒有證實而已,所以你這一順嘴溜提起,正中下懷,是以哈里如坐針氈,才趕往察看,而此時的皮厚正作賊心虛,企圖一走了之,因此哈里才殺人滅口,決非你幾句話,有此功效,更非哈里無頭腦笨的像頭豬。』
梅娘的判斷,果然八九不離十,只是皮厚不死於郝奇、劉誠之手,反被投靠的主子滅口,雖也是報應,可惜那件騙劉誠得來的『珍珠烈火衫』,卻隨身而葬,石沉大海了。
小六子道:『照梅娘的說法,俺小六子就沒有功勞可言了?』
『不會的……』梅娘道:『方才不是說過,起碼可以集中全力,消滅『大龍王寺』,不慮哈里糾眾來犯『藏王宮』不是很大功勞嗎?不過,你必須謹記,不可冒險再去『天龍王寺』。』
『為甚麼?』
『除非不想性命。』
小六子只好唯唯從命,可是心裡面卻老大不服氣了。
是時,耿善趕來親自報告,說是『大龍王寺』前的『船必翻河』已被哈里叛賊封了河,但見彌天黑霧,沾者亡身,不知死了多少無辜百姓,他也曾派人前往測探,那黑霧較之哈里的黑風,不知要厲害多少倍,去的人均皆有去無回,特別請示梅娘定奪。
梅娘道:『哈里此舉旨在防守和備戰,換句話說.三兩月內,不可能有出擊打算,也必然是等待最強有力高手,方對我方採取行動,只是郝奇方面,勢必增加不少艱難。因為哈里雖與天山毒叟各懷異志,表面上仍得派人支援,二位不要忘記,君山的『岳陽堂』是歸『一統教』指揮呀?』
『那麼該怎麼辦?』小六子因特別關心鈴鐺安危,乃搶先提出問題。
梅娘道:『在我默默推算中,郝奇雖有多重困難,但卻有兩人助力,可化危為安,放心吧!只是郝奇要回『藏王宮』勢必要拖延時間了。』
『可是宮中再有幾名頂尖人物坐鎮,方能以策安全。』
『昨日接到五千歲恩師傳書,有位綽號叫『歪醫』的女華陀前來助陣,諒必可保『藏王宮』萬一之變。』
耿善道:『依晚輩之見,小六子弟台沒必要在廚房冒充伙夫頭了。』
『這都是小事,請耿將軍看著辦吧!』
耿善與小六子同時離去,梅娘卻又擔心起郝奇的功力,能不能消滅『岳陽堂』,力挽狂瀾。
有道:『是水三分向,是火熱成堆』,畢竟郝奇是梅娘視成己出的乾兒子呀……
時令步入『五月榴花紅似火』季節,今天是五月初四,明天就是端陽節;也是『岳陽堂』堂主天山書生五十歲壽誕之期。
早在頭兩天,君山所屬大八寨,早已佈置得煥然一新,顯見天山書生如何重視生日,何況是五十大壽呢?
可是第一寨代寨主『陰陽判』單飛卻在著意佈置壽堂外,還想建一奇功,俾得到天山書生賞識,把他這個『代寨主』的『代』字去掉,實授第一寨寨主。
一清早,喊來了心腹梢公鐵不悔——自鐵不悔偽稱抓住鐵蛋,並把功勞讓給他後,單飛視為忠實手下,並提升鐵不悔為巡邏組領班,當然他不知道鐵不悔是明保曹操,暗助劉備了。
『鐵領班!』單飛道:『你一向對洞庭湖岸很熟,還記得有次你操舟,帶我去河岔子一帶巡查嗎?』
『記得!寨主目的是搜尋郝奇下落,結果卻空跑一趟,毫無所得。』
『本寨主還要再到去過的那條河岔子察看一下。』
『寨主去過的那條河岔子不是煙霧迷茫,認不出水道進出路線嗎?』
『可能與氣候有關,但今天天氣晴朗,不可能再有迷途事發生,鐵領班,我們可以走了。』
『是!屬下遵命。』
一葉扁舟,載著操舟的鐵不悔和單飛直往君山對岸一河岔子馳去。
此河岔子正是郝奇等人隱身採菱船之處。
在單飛指引之下,扁舟已駛入河彎,怪呀!晴朗的天,何以突生雲霧,而較之單飛來過一次時,更為濃厚呢?
單飛作夢料不到,雲霧變象,僅是梅娘行前佈置的『亂石陣』入口。若是稍為進入少許,更會令他更加詫異,甚而不相信自己眼睛。
扁舟又在鐵不悔有意中緩緩推進了。
幻景益發高深莫測了。
排山倒海般巨浪幾乎把扁舟吞掉。
狂風挾巨石一兜腦的向單飛頭上砸下……
『快……快停舟!』單飛嚇得汗水倒流,拚命嘶呼。
扁舟靠岸了,眼前景物全變,岸上有蜿蜿小道,還有夾岸楊搖、柳擺,風景頗為宜人,不遠處停一漁船——|其實就是采萎船呀!
洞庭湖山光雲嵐,如住往昔『岳陽樓』幾在眼前,而那波濤洶湧要吃人的海浪,非但停止,且已恢復舊貌,不過是條大水溝罷了。
『鐵領班!我們該回去了。』單飛驚魂仍未定的。
鐵不悔道:『回那裡呀?』
『沿著這條小道走,可到『岳陽樓』,本寨主賞你喝兩杯。』
『用不著到『岳陽樓』了。』
『為甚麼?』
『姓單的!你回不去了。』
『回不去?』
『是呀!可知道人死臭塊地這句話意思嗎?』
『大膽!在本寨主面前竟敢出言無狀。』
『因為你必死,不僅臭塊地而是臭四方,所以趁此人少之地,起碼可以把你的屍臭少薰壞幾個安善良民。』
『本寨主明白了。』
『明白什麼?』
『你是『火孩兒』郝奇方面的人。』
『總算死了不是糊塗鬼。』
『報出你的真名實性?』
『鐵不悔三字絕對不假,但老子卻自稱大樹將軍。』
『接招!』
出口居後,發招在前,單飛以一招『雙風貫耳』,以判官筆向鐵不悔耳門襲來。
鐵不悔鐵槳左右分飛,但聞『當!當!』兩晌,判官筆被震的如斷線風箏,早已震飛三丈開外。
接著鐵不悔正要攔腰一襲,不意背後一股勁風,向他背後傳到。
逼得鐵不悔橫跨兩步,避過偷襲人來勢,就在此分秒之間,單飛已將判官筆拾起,打算一走了之。
因為他已認清助其脫困者系敵非友,乃是鋼蛋也。
只是單飛百思不解,何以分明是一方人,為甚麼鐵不悔和鐵蛋大打出手呢?
走念及此,三十六著走為上策,先逃出此是非區再說。
單飛見機溜之乎也,鐵蛋的攻勢卻加緊了。
怪呀!鐵不悔只是閃而不攻,鐵蛋卻掄起鐵拳頭,硬往致命處猛攻、猛打,毫不留情。
『哎喲』一聲,鐵不悔當胸挨了下狠的,如非仗著他多年積修,怕不當場就要吐血。
鐵不悔索性地下一坐,說道:『鐵蛋!吾兒!只要不怕人說兒子打老子忤逆不孝,你這楞小子就儘管動手。』
鐵蛋大吼一聲:『俺鐵蛋怎會有你這種始亂終棄,不負責任的父親?』
『唉!』鐵不悔歎口氣道:『聽口氣梅娘已經告訴你了。』
『梅娘前輩輾轉告知郝奇兄弟了,是郝奇對俺說的。』
『郝奇有此交代,更為恰當,不否認老子是你生身之父了?』
『等俺狠打過一頓,再說。』
『打吧!只望兒子出手輕一些,別把老子打死了,有話就沒辦法說了。』
『要說什麼?』
『一定去過你娘的墳上吧?』
『當然去過!』
『可曾見有人先一步焚化紙錢嗎?』
『有!莫非是你?』
『除了老子還曾有誰知道這等事。』
『娘都死了,焚化紙錢有何用?』
『不過是為父盡點心意罷了,最重要的是……』
『是什麼?』
『快看為父胸前刺的字……』
字是用利刃刺成的,字是……
雪娥!不悔因習武成癖,婚後即拜訪一異人於大樹下,現你已歸天國,只有教育鐵蛋兒成人,然後追隨於地下……
『雪娥』是鐵蛋亡母閨名,鐵蛋望著老父涕淚交流,忍不住哭道:『我才不希望你教育成人哩!』
鐵蛋與鐵不悔竟然抱豉倆哭,本來都是性情中人嘛!
半晌,鐵不悔道:『鐵兒!為父還有許多話要說,惟當務之急,莫過於別叫單飛跑掉!
『哼!跑不了的!』鐵蛋語氣仍然很蠻橫。
『原因呢?』
『單飛又困在梅娘前輩的『亂石陣』了。』
再說『陰陽判』單飛,如喪家之犬,跑了不到十丈距籬,迎面卻被一座高插雲表大山阻住。
洞庭湖畔那來的大山呢?
單飛有過河岔子變大海經驗,已知又碰上陣、幻景,急忙改前進為後退,果然大山不見,又恢復了原來景貌。
他正自沾沾竊喜,背後一聲冷笑,回身一望卻發現一白衣美女,雙手持銀色短槍,淵淳嶽立的站在-尺之間。
心頭一震,雙槍女俠傳聞江湖,都是以紗布-面,這女子莫非也是雙槍女俠?
單飛問道:『芳篤不可能是雙槍女俠吧?』
女子道:『姑娘叫岳小雲,至於雙槍女俠不過是別人送的綽號而已。』
『你……你為何不戴面紗?』
『不戴面紗不一定不是雙槍女俠,戴面紗也不一定是真的雙槍女俠,明白嗎?』
『愈聽愈糊塗了。』
『單飛!再提一點你心裡就該有數了,還記得本姑娘因救劉誠,你用判官筆噴出毒務,致我受傷那件事嗎?』
『記……記不清了。』
單飛說話不太自然,其實,他早已看出岳小雲正是他昔日交過手的-紗女子,他是故作癡呆狀,卻抽冷子捺動雙筆機關,毒霧一兜腦的漫天蓋地噴射過來。
可是這一次不靈光了?
岳小雲——亦即郝奇口中的小雲表姐,雙槍一抖動,但見全身上下,結起朵朵銀花,每朵銀花貫乃『光簇』和『罡氣』,產生著力拔山兮,氣蓋河無比力量,使對方逼射過來的毒霧,非但被排擠的向後轉,且餘風猶存,反攻單飛上盤十二處穴道。
單飛傻了!
不是傻了,而是勁煞包圍,無法動轉,只有死捱了。
都還用說,這小子可能缺德事作的大多,竟落得個身上如同螞蟻蜂窩,屍體幾乎碎裂而亡……
這當口,不但鐵蛋、鐵不悔父子趕到,連郝奇也來的恰是時候。
郝奇等目睹眼前景況,用不著細問,也知發生了怎樣事,鐵蛋之與父親鐵不悔誤會頓解,忙乎著將郝奇、小雲介紹一番。
鐵不悔道:『郝奇世兄!你先和小雲姑娘多聊聊,不悔同鐵兒採菱船上等候,也好相候有事相談。』
說罷與鐵蛋絕塵而去。
一對兒時伴侶,並肩坐在西湖的青石台上,遠眺山河翠綠,近聞百鳥齊鳴,不遠處飛來一群沙毆,但見它等,展翠羽,吐妙音,夕陽返照下,好一幅人在畫中圖案呀!
憶及前情,郝奇喟然一盤長歎,道:『表姐!小弟真對不起你。』
『什麼事嗎?』小雲白衣素服,飄飄欲仙,說話的聲音也格外清脆、悅耳。
『表姐!』郝奇道:『看此湖面,水平如鏡,使小弟想起同表姐兒時游水的許多往事了。』
『是不是想談水中捉迷藏,你伸手亂抓,抓的人家又痛又癢,上岸後,氣得打了你兩耳光。』
『是呀!可是小弟捉了只大蛤蟆不但把表姐逗笑了,而且還好好的親了兩下。』
『虧你記得那樣清楚。』
『兒時的憧憬是美麗的、溫馨的,也是值得留戀的,記得有一次……』
『不要再說了!』小雲莊容道:『總之,愚表姐拋棄一切私情,發誓本岳爺『還我河山』遺志,不恢復宋室,寧騏馬裹屍還,決不甘休,否則也稱不上是岳門之後,岳雲之女……』
『壯哉斯言!』郝奇惶恐的道:『小弟何嘗不發誓追隨表姐驥尾,驅除元人,效命韁場呢?否則,怎對得住系下安危的『千軍旗』呢?』
『但願如此,往後我倆談話,應本著匡復宋室大業著眼,至於兒女間雞毛蒜皮小事,免談。』
『是!小弟遵命。』
『表弟!』小雲語氣轉為和緩的:『還忘了恭喜你同憐兒妹成婚了。』
『表姐怎麼會知道的?』
『只要『宇內三奇』暗中促成的事,我小雲怎會不知?其中當然還包括『歪醫』女華陀在內。』
『見過女華陀奶奶了。』
『方方分手。』
『方方分手?』
『是啊!』小雲道:『不是表姐責怪你,見面後東扯西拉的,連一句正經話也沒談,為甚麼不問,表姐為何去了『藏王宮』?又為何趕來見你呢?』
說得郝奇面紅耳赤,小雲乃將經過扼要的道出。
她是奉了『宇內三奇』之命,率『岳家子弟兵』到達藏王宮的。
晤過女華陀,即星夜趕來洞庭湖畔。
『字內三奇』約定一地點與小雲見面,並轉知赫奇全心對付君山『岳陽堂』,至於和王妃郝香琴母子團聚,因情勢有變,目前尚無必要。
郝奇道:『『宇內三奇』果真全部來到『岳陽』嗎?』
『不錯!』小雲道:『表姐也要馬上和三位前輩聚合一起,聽候任務分派!』
『任務指那方面?』
『我僅知與阻止一名天魔頭赴君山有開,其他同樣是諱莫如深。』
『現該曉得大魔頭是何人了?』
『不要多問了,只要你謹記,全心全力破君山,其他的自有『宇內三奇』安排,再見了。』
『表姐慢走……』
人已走遠了,但小雲仍然丟下一句話來:『請善待悔兒妹,她可是世界上最善良女孩……』
郝奇目送小雲背影消失,有種說不出的落寞惑。
回到『採菱船』,憐兒正在與鐵蛋的父親鐵不悔談話。
憐兒道:『奇哥哥!再不回來,鐵大叔可要走了。』
郝奇乃將送走小雲經過轉知憐兒,鐵不悔道:『你回來不悔也該走了,關於『黑煞彈』
使用方法和時機,已和憐兒夫人交待清楚,這裡是贈送『黑煞彈』的女子,不願出名的女子留給郝令主一封信,諒來一看就知,不悔要帶同鐵蛋去君山了。』
『鐵蛋大哥怎麼也要去君山?』
憐兒道:『內情小妹已瞭解。事不宜遲,我看鐵大叔就恕不遠送了。』
鐵不悔一揖而別,帶同截蛋去了君山,郝奇卻把封了口信交給悔兒,他是不是故示大方呢?
與劉誠談了些明天進攻君山細節,郝奇返回內艙』』與憐兒雙棲之所,天已傍晚。
憐兒倒了杯『君山茶』,說道:『鐵不悔前輩方才又在提起,說天山書生慶祝壽辰,要在明天『申』『酉』相交時舉行,所以我們發動突襲宜在太陽將要落山之際,奇哥認為如何呢?』
『還有一點未弄清楚,由於見到鐵不悔前輩時,太匆忙,不知憐妹日前所說的有一高人告知天山書生生日之期,是不是鐵不悔透露的?』
『如果說個『否』字呢?』
『八成有九,天山書生故佈謠言,製造陷阱。』
『若是不加否認呢?』
『那就毫無疑問,儘管放一百二十條心了。』
『奇哥很相信鐵不悔?』
『鐵公不但是鐵蛋親老子,而且早與『三奇』之一的老荒唐爺爺有來往,不是十分之十嗎?』
『錯了!』
『怎可能錯呢?』
『為甚麼不說百分之百,千分之千,不是更加肯定嗎?』
郝奇因她的小調皮,忍不住笑了,可是笑過之後,卻在憐兒的脖子上,粉頰上,猛吻不已,逗得憐兒想躲又躲不開,只好說道:『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最怕癢嘛!』
不知郝奇說了幾句什麼話,憐兒滿臉羞紅的:『不來了,壞死了……』
兩小調笑一陣,郝奇道:『鐵不悔交來的信看過了?』
憐兒將信取出,原封未動的交給了郝奇。
郝奇道:『原來你並沒有拆開看?』
『是位無名女子寫給你的,怎可能私自拆開呢?再說,不看還好,看了之後,必定會醋海生波?』
『別的玩笑了!』
郝奇邊說間,已經拆開信封,信紙上共計三點,寫的是:
一、為了報私恨,酬君願,特不計一切,送上『黑煞彈』三枚,希望你能收到。
二、使用法已告知鐵不悔前輩,我雖不知你何時向『一統教』,『岳陽堂』採取行動,惟從種種跡象判斷,當為時不會太久。
三、我所以托鐵不悔帶話帶物,因為鐵蛋之逃走,加上你輕易到達『君山賓館』,都與鐵不悔有關矣……
信無頭,又無尾,可是郝奇卻知道是拉娜所寫了。
一望憐兒——憐兒卻躺在床上了。
郝奇也就上床共枕,敢情夜色已深矣。
郝奇道:『那女人所贈之『黑煞彈』八成鐵公先交給憐妹了?』
憐兒道:『是呀!還包括使用時機等……』
郝奇又道:『說良心話,『黑煞彈』真能排上用場嗎?』
『小妹要反問一句,贈彈女子靠的住嗎?』
『應該靠的住。』
『憑什麼如此武斷呢?』
『她曾經受過天山書生欺辱和蒙騙。』
『是否還包括你倆有一段情?』
『憐妹妹……』郝奇索性公開道:『那女子就是拉娜,如認為『黑煞彈』有問題,可以不用,總之,一切由你決定如可?』
憐兒笑道:『早就決定了。』
『怎樣決定的?』
『反正突襲時,你我不會分開,到時就知道了。』
等於沒有答覆。
郝奇也不想再問,可是心裡有數,憐兒為人不是個吃醋捻酸女人,雖不敢肯定,相信她會必要時利用.『黑煞彈』的。
『睡覺吧!』憐兒打了個哈欠說。
『公事沒辦完怎能睡的著?』郝奇手開始不老實了。
憐兒問:『那方面公事呢?』
奇兒單手變成雙手,益發放肆了。
憐兒恍然的:『鬧了半天,這就是公事呀!』
奇兒已經伏在她身上,笑道:『沒有我倆未有公事,怎會促成彼此間功力大進呢?』
『那你也不該一星期纏磨兩次。』
『如果依著哥哥最少也得三次。』
『那不要人家命嗎?』
『好妹妹!別忘了女華陀特別強調的『天地交緩』、『陰陽相輔』,不但增強功力,而且可以更使憐妹美上加美,倍增嬌艷。』
『別胡說八道!』
『除了該加上點零碎外,當然你心裡有數,不信明日試試看?』
『試甚麼?』
『用你的『碧玉禪功』,加上哥哥的『三合神功』,明日應敵時大展神威,另外………』
『又有什麼另外?』
『最喜歡妹妹欲仙欲死俏味道,欲拒還羞嬌模樣,不是美上更加美嗎?』
『…………』
憐兒無話可說了!她本是有話要說,只是郝奇已展開了他的龍馬精神……
一夜纏綿,天亮後,兩人都覺得精神舒暢,但憐兒卻堅決的和郝奇約定,敦倫之愛,每月也只能答應一次,郝奇當非好色之徒,自然也就首肯了。
接著請來劉誠,共同商量午後破敵之策。
郝奇有了賢內助,倒也用不著操心,劉誠呢?只有照命行事,無法也無能表示意見。
憐兒道:『突襲君山並不繁雜,只要看到煙火燎天,就是我們三人——出奇兵,打蛇打頭,發動的時候。』
劉誠聽得是莫名其妙,憐兒怎會預知君山起火呢?倒是昨晚與之商談,折謂打蛇打頭,無疑指天山書生,倒是非常吻合。
稍停,郝奇心頭雪亮,山寨起火,當然與鐵不悔父子有關,只是沒有挑明罷了。
郝奇想起個問題道:『憐妹!關於小雪表姐所說的『宇內三奇』阻擋一位大魔頭——可知大魔頭是誰?在那裡加以攔截?』
憐兒笑道:『表姐都沒有和你說清楚,找我不是問道於盲嗎?』
郝奇也知問了等於白問,但他卻關心起兒時的小表姐,小雲安危了……
毗接『洞庭湖』碼頭,有一家專為行商客旅設的過路茶棚,由於茶棚是往岳陽城和去君山必經之路,所以生意倒也不惡,當然茶棚也可供應客人簡單菜飲。
大約午後三時許,由於打尖時間尚早,客人們三三兩兩並不多,只是座上坐了位白衣素服妙齡美少女,與同在茶柑喝茶——出苦力幹活的客人們,不成格調了。
少女居然自備酒菜,據桌獨飲——其實裝裝喝酒樣子而已,她似乎等待一個人,時而用眼睛餘光四處打量,果然等待的人來了——但來者不是什麼好人,卻是人見人怕,武林聞名色變的天山毒門門主天山毒叟。
用不著細說,少女是小雲——岳小雲了。
天山毒叟也正是她口中的大魔頭了。
推車運挑擔眾客人們紛紛拔腿溜走,連茶小二也不見了,這也難怪,天山毒叟模樣兒如同厲鬼,瘦骨嶙峋,一雙暴眼,巨尺撩牙,還生了張青中透紫的煞星臉,幸好這是白天,如果夜晚,不把人嚇死才怪。
他走到小雲跟前笑了——笑比哭還難聽,他說道:『這位美人兒,有酒無伴,豈不太煞風景?』
小雲道:『說得好!可知陪本姑娘飲酒,必須具備某種身份嗎?』
『哦!』天山毒叟道:『倒是美人兒需要何等某種身份方合格呢?』
『除非是天山書生壽誕之辰邀請的貴賓。』
『怪不得見我不驚不怕,原來竟是天山書生朋友。』
『朋友不假!而且還是好朋友哩!』
天山毒叟知道師弟嗜好女色,是以他對漂亮美女,皆以朋友稱之,如果再加上個『好』,那就更加恭加敬之,雙手捧之了,當然,天山書生也偷嘗禁臠了。
其實!天山毒叟較師弟天山書生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此時忽發奇想,憑著自己地位,逼天山書生割愛讓人,還想美嬌娘不投入懷抱嗎?
他的想法,並非決無根據,天山書生對他可說畏多敬少,倘他真要橫刀奪愛,天山書生只有捏著鼻子乖乖的送人!問題是,天山毒叟選錯了冰清玉骨般的對象了。
『你真的是天山毒叟前輩嗎?』小雲有點故作糊塗。
天山毒叟緊接著道:『貨真價實,錯了包換,但並不希望『前輩』字眼。』
『不叫前輩又稱呼什麼呢?』
『老大哥不是更親切嗎?』
『恭敬不如從命,老大哥八成也是應天山書生壽誕之邀了?』
『不錯!但僅也是順便看看他而已。』
『那太好了、喝過酒,老大哥可以就便搭小妹的船。』
『小妹子有船?』
『是啊!碼頭上的船髒死了!人家喜歡乾淨。』
『妙極了!趕快乾杯。』
小雲僅嘗一杯,天山毒叟卻把整壺酒一口氣喝光,連帶的菜也『清潔溜溜』了。
明顯的,和美人同坐一船,其樂融融,倘進一步略加示意,看來那少女投懷送吻,並非無此可能,因為天山毒叟覺得對方主動邀請他上船,必定知其大名,非巴結他不可了。
按天山毒叟之在君山並非全為了給師弟作壽,而是權力之爭與哈里難分伯仲,也是抱『君臨天下,統一武林』思想,是故和幕後的『一統教』正牌教主,前『黑風教』創始人之黑煞魔君早就面和心不和。
他見天山書生真正目的卻是瞭解其能控制和運用『岳陽堂』有沒有十成把握,果爾!則『一統教』最大的一個堂,就可作為他窩裡反,對付哈里和其師父黑煞魘君最有力武器。
尤其和黑煞魔君晤及太監郭統領後,益發促使他如意算盤愈早實現愈好,因為執掌天下武林的新統領所要談的問題,就是如何統一不作馬首是瞻的正義武林人士,再作勢力分配。
當然!重新分配勢力,天山毒叟非要吃虧不可了。
可是天山毒叟無意間結識了小雲,使他急需見天山書生念頭全然改變,他居然存下小美人能順從他更好,否則,先辣手摧花,造成事實,才是首要之圖。
『小美人!』他說道:『我們可以走了。』
『好呀!』小雲道:『一切聽老天哥吩咐。』
天山毒叟裂著吃人般血口得意的笑了……
瀕湖面有一塊雜草叢生平原地,天山毒叟卻發現這兒雖近洞庭湖,卻沒有船,但他並不重視這些,反正有船沒船不放在心上,原來他有『一葦渡江』本領,只要腳下踩塊木板或樹枝就可飛渡君山。
他還有個更如意想法,八成小美人的船迷了方向,這她方本來就使人著迷,果然!挾美人草叢裡,不是另有情調嗎?
『到了!』小雲開了口。
『怎麼沒有船呢?』天山毒叟仍免不掉問。
『不錯!』小雲道:『本來就沒有船!』
『那你帶本門主到此為甚?』
『為了印證閣下是否真的天山毒叟,小女子斗膽想試試兩招,不過……』
『不過什麼呢?』
『不可以大欺小用毒?』
天山毒叟哈哈笑道:『就是有人逼我用毒,本門主也耽心傷了小美人,怎樣比劃呢?』
小雲道:『很簡單,真槍實刀,手底下見功夫。』
天山毒叟道:『一切依你,但小美人放心,僅用兩隻空手,而且還保證不會傷你!』
小雲早已把兩隻銀色短槍分持手中,招呼也不打,分心就刺。
天山毒叟見瘡尖吐露寶光,也不敢硬接,身子陀螺一轉,避過小雲迭連三次攻擎。
小雲明白要殺此獠,除非再練十年獨特武功始有希望,可是『宇內三奇』付予她的任務是時間盡可能拖——拖的愈久愈對郝奇破君山有利,而且還可以製造敵方內部不和,甚而,刀兵互見。
可是怎樣『拖』法呢?
為了大局,小雲再施『美人計』了。
『老大哥停一下。』
『小美人有事吩咐嗎?』
『我倆功力天地懸殊,可是小妹一時技癢,仍想和老大哥再玩幾招。』
『沒問題,直到小美人累得香汗淋漓,住手為止。』
小雲竊喜,仍然和方才幾招同樣,展開游鬥——並沒有用出真本事了。
幌眼打了半個小時,小雲依舊是氣定神閒,色令智昏的天山毒叟卻沉不住氣了。
鬼也似的手爪一伸,真是疾同閃電,快愈飄風,敢情天山毒叟要以『大擒拿手』制住小美人,然後……
他已等的不耐煩了。
不料十拿九隱的『大擒拿手』居然被小雲曼妙身法輕易躲過,令天山毒叟大惑詫異,想不到小美人還真有兩下子哩!
然而更便他震驚的,卻是接連不斷的用出『岳門槍法』——『鳳凰三點頭』。
『鳳凰三點豉』雖雲三式,每式卻含八招,乃昔年岳飛入『朱仙鎮』破金兵前深研的一套絕門槍法,前文曾略加補述,稱得上變化莫測,巧奪天工。
小雲的這一真本事亮出,那裡還能看到人影,只見槍尖如暴雨潑豆,銳風含罡氣動地驚天,饒他天山毒叟功力奇絕,也弄得手忙榔亂,顧上顧不得下。
此時他如夢方醒,原來小雲是有所謀而來,所云天山書生是朋友,全然是遁詞、借口。
一念及此,逼得他運出罡氣護體,更用『混元掌』力企圖一舉將小美人兵刃震飛,唯他仍不願以毒功傷及小雲,畢意未忘記『憐香惜玉』了。
轟然巨響.天山毒叟一掌之威,幾如海嘯起,山要崩,地必裂,小雲當然無法招架,可是面前人影一閃,小雲卻被位鬍子當腰帶的怪老人替換下來。
怪老人代接了這一掌,震波余蕩,竟使叢草連根拔起,因此便漫天鋪上層綠意。
小雲自也退出戰場,且看怪老人——老天真如何戰鬥天山毒叟了。
天山毒叟與老天真都是同一代人物,自然早就認識,直到現在他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這小賤人,是故意拖時間,好叫三奇之一的老天真跟俺天山毒叟決一雌雄?
可是萬一『宇內三奇』全到,除非是拼掉生命不顧,以數十年『丹元』煉就之毒同歸於盡,咯血而亡了。
又一個念頭襲來,以『宇內三奇』身份、為人、地位,怎可能叫個年輕小姑娘冒生命之險作擋箭牌?定然是另具禍心,設有極大『陷阱』存在吧?
最後一點天山毒叟是料對了,可是何等『陷阱』?就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出所以然了。
掌風激盪的震波益發兇猛了,天山毒叟想歸想,出手仍能搶到機先,當下,他希望速戰速決,免得再中三奇圈套。雙方這一動上手,卻與跟小云『比劃』,大大不同了。
都是以真力互拼,彼此心裡都有數,不管用什麼招式,不打到千合以上,甚難分出高低——千合以上要多久時間呢?
就這樣已互擎、硬拚,已超乎十掌以上。
天山毒叟的『混元掌』與老天真的『通天掌』仍然是功力悉敵,但彼此間已經耗費了許多真力。
又幾掌過後,天山毒叟為了脫離戰場,開始用毒了。
當然他曉得除去『丹元之毒』,很難傷得了老天真,唯可以逼退強敵,就可趕往君山,當然無問題。
『呼』的一口——那是與師弟天山書生同樣的『蜈蚣氣』,只是超乎前者,更霸道,更具威力。
霎那間.老天真已被奇腥,惡臭的氣團封鎖了一面。
天山毒叟又吐了口『蜈蚣氣』,使氣團逐漸擴大、再擴大,更嚴密,更繁聚了;使老天真整個身子,全被一般武林人沾者必死的毒氣,所籠罩,所吞噬,幾無絲毫空隙。
老天真只有拼著真力護體,保護自己了。
驀地一縷指風,破空而下,指風挾著雷嘯響,並有點點金色光圈;那指風居然能鑽破氣壁,直襲天山毒叟『心經要穴』。
天山毒叟認出指風是武林駭震的『乾坤指』,獨不解金圈閃耀中何以現出隱隱雞影?幸虧他見機早,竭盡體內罡氣,總算逃過不死即傷之危。
躍出丈外,腳步方形站好,一股棉柔勁力卻也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至。
急切裡!天山毒叟推出一掌,阻住攔截人表面平常,骨子裡卻能撼山震岳般掌風,這時他已看清是位皮包骨的瘦老人——當然也認識,原來是三奇之一的五千歲。
可是老天真呢?卻不見蹤影了。
天山毒叟強調口真氣,道:『想不到多年未見,尊駕居然精通了『乾坤指』?』
五千歲長袖一攏,笑態可擁的道:『老毒物!本算命先生決不敢掠他人之美,有關方纔那一指,並非本人發出,再說也不叫『乾坤指』。』
『叫什麼?』
『加上兩個字,應該叫『金雞乾坤指』。』
『武杯中那有這種怪名稱?』
『金雞者,專克你的『蜈蚣氣』也,如果想弄清楚,可找老荒唐呀!』
『老荒唐也來了?』
『不能不會會害盡蒼生的『天山毒門』門主啊!』
『…………』
天山毒叟只張嘴,未說話,卻抽冷子連攻三拳,然後不管後果如何,一躍十丈開外,向湖面上奔去。
這三拳雖然不同凡響,卻怎能傷的了功力奇絕的五千歲,五千歲望著天山毒叟背影,心裡笑道:『方向不錯,可是老荒唐正在湖上等著哩!』
天山毒叟一到湖邊,信手向湖內丟了塊事先準備的木牌,緊接著一躍而上——明顯的,他要施展『一葦渡江』輕功,趕往君山。
木牌像只箭——破水沖浪,其快如飛,載著天山毒叟,錯錯眼。已淤離湖岸半里開外了驀地湖面一邊出現一個人,那人好悠閒自在,金雞觸立式,一腳踩水而行,速度時快,時慢,並作迂迴狀走動,咦!他還在水波上跳舞哩!
最令天山毒叟吃驚的是那人怪打扮了,沖天杵小辮,開檔褲,大花鞋,還手裡拈著根大煙袋,一個勁猛抽旱煙哩!
最怪異的是他把煙袋顛倒過來吸,世界上也沒有人聽說過抽煙時用煙袋鍋子作煙袋嘴的。但那人非但照吸不誤,而且連煙帶火一起吞……
天山毒叟已知來者是誰了?昔年吃過對方之虧,三奇之首老荒唐也。
『老荒唐!』天山毒叟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你這老不死的利用車輪戰法,游鬥本斗主,難道就怕了你們不成。』
老荒唐咯咯笑道:『老相識了,用不著見面就充滿火樂氣,小老兒不過想報告尊駕件稀罕事。』
『到底想說什麼儘管說。』
『長話短說,在你天山家窩子附近出了種名叫『金雞草』的稀罕仙草……』
『本門主怎會不知?』
『你不懂仙草妙用,正如小老兒不通草本藥材一樣,幸好有位綽號『歪醫』的女華陀幫老乾爹找到。』
『女華陀就是昔年的女煞星了?』
『虧你沒有忘記,正是她——老子的老搭檔。』
『『金雞草』有何妙用。』
『談不上妙用,唯它克你的『蜈蚣氣』和『丹毒功』。』
『怪不得老不死的『乾坤指』中隱現雞影哩!』
『是啊?雞吃蜈蚣。這叫做『一物降一物』呀!』
『本門主就不相信『丹毒功』仍制不了你老荒唐。』
『何妨一試呢?』
天山毒叟固然不敢貿然嘗試,老荒唐又何嘗有把握承受奇毒無比的『丹毒功』呢?
原因是:兩位頂尖高手倘真的性命相拼,天山毒叟即或因『丹元』喪盡,難逃一死,則老荒唐亦必受傷奇重,不躺上個三年五載,休想復元。
誠所謂『麻桔棍打狼,兩頭害怕』,正是兩人當下心境寫照。
說話不覺,又是半小時過去,天山毒叟招呼也不打,猛然攻出八掌——這八掌無疑是他竭盡所能了。
八掌連綿掀起滔天巨浪,可是老荒唐僅憑身法躲閃,並未反擊,卻使天山毒叟掌風如泥牛入海,瞎費氣力,自歎弗如了。
就這樣又空打了十幾掌,天山毒叟益發忖知不是對手了;這當口!老荒唐卻自又對著煙袋鍋猛吸一口,『噗』!一個奇形長狀的大火球反系過去。
天山毒叟昔年曾和老荒唐對過一次手,吃虧就吃在怪火團上,火團並不是火,似霧又若煙,更霸道的莫過於護身罡氣,任何掌風卻無法阻攔,好在他見機早,情急之下,一頭栽入湖裡了。
饒是反應快,仍然被火團沾染了星星點點。
老荒唐見天山毒叟借『水遁』而逃,自言自語道:『老毒蟲!如果不泡上半小時,再狠狠的洗個澡,休想用毒功傷人,老相好呀!你他娘的『金雞草』真有兩把刷子……』
最後老相好這句話指女華陀了。
此刻的君山亦已烈焰飛騰,十幾道煙柱直衝霄漢.老荒唐心裡有數,他們『宇內三奇』合作的拖延戰術算是完全成功,其他的要看郝奇應付了,就是藉水逃走的天山毒叟又何嘗不看出君山出了事?問題是身上沾染的『怪火團』余漬,非得清洗乾淨不可。他只有先顧自己,再察看師弟天山書生究竟是何等難堪想像局面?
先說鐵不悔父子,自提前到達君山,鐵蛋就隱身於乃父小小的『領班』茅屋中。
大約到了天山書生壽辰正午前,午後四時光景,父子倆商量好的製造混亂計畫,立即執行。
鐵不悔趁單飛死亡,無人得知機會,同第一寨副寨主亮出了從死人身上取得的『值山令牌』,如現代總值星官;接著假傳命令,說是單飛寨主交代,命副寨主通知其他十七寨寨主和副寨主,准四時半齊集第一寨『議事聽』,然後五時整集中出發,前往總堂拜壽。
說罷,命人獻上君山特產『君山茶』,鐵不悔口中的命人,是他能指陣的那組巡邏船嘍囉,由於現官不如現管,他等人又收下鐵不悔加倍賞金,焉有不聽命令行事之理?
四時半尚未到,十七家寨主同副寨主都已到齊,六七月天候酷熱,燥人,當嘍囉們一擁而上,獻上香噴噴『君山茶』時,正是各投所好,用不著鐵不悔招呼,包括代為傳送命令的第一寨副寨主在內,忙不迭的先領茶解喝再說。
何況鐵不悔安排的『君山茶』又清香沁人呢?
茶是喝光了,人也橫七豎八的倒下了。
當然三十多名正副寨主也有功力甚有根基的,雖然鐵不悔的『蒙汗樂』未能將之迷昏,卻也下盤不穩,暈暈忽忽好像喝過酒似的。
少說仍能勉力一戰的,還有五六名之多,這五六名正副寨主齊聲怒吼:『你這個小小領班竟敢用蒙汗藥……莫非是『火孩兒』郝奇派來臥底之人?』
『不錯!』鐵不悔冷笑一聲:『但老子不是臥底之人,卻是除暴安良的大樹將軍。』
話落鐵穭掄起,別說他等中了『蒙汗藥』之害,就是平常也非鐵不悔對手,是以鐵穭挾起萬點幽光,就像打落水狗似的,連掙扎之力也沒有,宛似風捲殘雲,各個辦了報銷。
這不是鐵不悔心狠手辣,而是漏網一人,後果就不堪設想。
鐵蛋呢?也在忙著。鐵手套加上半截棍,放情地在寨門口堵道,跑一個打一個,跑兩個打一雙——寒門是惟一進出路了。
就這樣父子合作,再加上鐵不悔用計成功——愈是人們不大注意的事,愈容易疏忽,可說不費吹灰之力,十八寨全部『壽終正寢』。鐵不悔立時喊來鐵蛋,略一商量,乃分頭趕往各寨垛口放火。
說來也算是作惡者該當報應,由於各寨等而下之人,得到天山書生搞賞和放假,大家捉對兒喝酒,平常要求嚴,一旦鬆懈,你說該不該喝得溫醉如泥呢?
鐵不悔父子就在此等情況下,以『硫磺彈』放火燒寨,分別完成,至於燒不燒尤人,要看寨中沒有喝酒的小嘍囉救不救他們的同伴了。
父子倆再次集合一起,鐵不悔取出與憐兒事先約好的『狼煙信火』燃起升空,那信火是鐵不悔獨特發明,一股煙直薄蒼穹,雖使郝奇等人,駕『採菱船』即時趕到,卻也驚動了總堂的天山書生。
天山書生先得到山寨多處起火,繼而居高臨下,隔窗親眼望到鐵了悔的『狼煙信火』,他對起火,倒不怎樣著急,大不了處罰幾名不經意炊事,可是『狼煙信火』卻大感不妥了。
難道是郝奇趁我生日之際,率眾突襲?
一定是!一定是!他立請總教——『一統教』使者黑衣護法率領身傍四名巡察,查明究竟?
按黑衣護法乃前文所說已被格斃的白衣護法師兄,其為人陰狠詭辣,無惡不作,他是奉了代教主哈里之命,調查天山書生有無與郝奇勾結情事的,結果,自然沒有頭緒,黑衣護法隨以信鴿通知總教,並在君山以貴賓身份,接受天山書生的招待和禮遇。
而今『岳陽堂』有敵人來犯,黑衣護法怎能坐視?何況他又想表現一番,建立聲威呢?
於是率同四巡察,往發現『狼煙信火』處疾奔,當離目標尚有一段距離時,卻與郝奇等人碰了個面對面。
憐兒早對郝奇獻計說:『奇哥應該全力對付天山書生,至於其他等人,由小妹同鐵不悔前輩,和劉誠、鐵蛋兩大哥應付好了。』
『意思是我不和其他人對手了?』
『是呀!因為你的『三合神功』一旦運用,當下更是紅光遮蓋了半邊天,恐怕他天山書生及早引來,這樣就無法各個擊破,歹徒全部殲滅。』
『但有一點憐妹要特別留心,一旦和天山書生真章相見,你要代哥哥謹防天山書生的『蜈蚣氣』!』
『放心!還有更重要的『生死描金扇』,小妹早有準備了。』
交代至此,敵我雙方已經動上手。
鐵不悔獨挑黑衣護法。劉誠、鐵蛋和憐兒以三敵四戰四巡察,郝奇落得清閒,一傍觀戰了。
甫一照面,憐兒的碧玉杵大發神威,她是以『碧玉禪功』透過兵器,首先將一名巡察置於死地。
那巡察之死,表面上看來倒非死在『碧玉杵』下,而是杵上現出一縷藍泛泛玉光,猶如一隻利箭,洞穿『天靈』而死。
但在其他三巡祭看來,不但是邪門,且也不可思議。
心一亂,出招自然有失分寸,卻被劉誠『亂披風』劍法,同鐵蛋的『四面八方拳』,不前不後,將三名功力並不弱的三名巡察,一兜腦的生死簿上留名。
鐵不悔獨鬥的黑衣護法,果然不愧眾賊之首,居然未被隨行人慘死,受到影響,他比誰都清楚,遇到數十年唯一的高手,稍一分神,等於自掘墳墓,是以他更加謹慎,也益發的拚命施為了。
黑衣護法和鐵不悔用的兵器同樣是重傢伙,像一重逾百斤銅鐺,他可說貫足氣力,瞧了處破綻,當頭砸下。
鐵不悔『舉火朝天』用一招普通招式,迎個正著。
按說兩件重兵器相擊,勢必金鐵交鳴。震耳欲理,然而!事出意外,連丁點迴響也沒有!
敢清鐵不悔用內力注入鐵擔穭黑衣護法銅鐺牢牢的吸住。
黑衣護法試出對方以『粘』『引』二字訣鎖住兵器,也就來了個以牙還牙,連功抵抗——他是不得不如此,否則!鐵不悔龐大內力會綿延而入,震碎肺臟。
可是兩人功力過於懸殊,儘管黑衣護法修為不錯,惟較巧逢異人,大樹下苦練『大樹氣功』的鐵不悔仍差之甚遠,他體察出情形不大對勁,想鬆手已是不及,鐵不悔那股無形勁罡,竟沿血脈,長驅直入;再達肺臟,黑衣護法慘呼一聲,吐血如潑盆,倒地身亡。
黑衣護法一生作惡多端,又工於心計,他的死,能說不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嗎?
憐兒見當前打鬥已告結束,連忙追:『各位大哥和前輩請聽憐兒一言,還望指教。』
鐵蛋道:『連令主都聽你的,乾脆!發號施令吧!』
從走文至此,郝奇都被公稱為令主了。
憐兒道:『大敵還在後面,依憐兒之見勿需直搗黃龍,就在此以逸待勞,等天山書生前來上鉤。』
接著她把任務分配如下:
其實任務並不繁雜,簡而明,快而通,計有三點:
一、天山書生趕來時,除郝奇和憐兒外,其餘三人,不待敵人穩住腳步。毋論多寡,給他們迎頭痛擎。
二憐兒與郝奇全力對付天山書生,至於天山書生的『蜈蚣氣』,憐兒要燃起『金雞草』可以完全克制,所以不應因『蜈蚣氣』聲勢有所顧慮,應抱多殺一個,即減少人們一片血腥宗旨,盡量施為。
三、天山書生最霸道的莫過於那兩把『生死描金扇』了,則憐兒將和郝奇各以『碧玉禪功』、『三合神功』合力取此罪魁禍首性命。
任務交待完畢,天山書生帶著他的貼身護法。風馳電掣般敢到。
目觀黑衣護法與手下濺血當場天山書生猶似瘋狂,立即怒吼一聲,命隨行人大夥兒齊上,務必趕盡殺絕。寸草不留,那裡料到郝奇這面,比他還快,鐵不悔父子、劉誠,竟搶先出手了。
天山書生也是情急智昏,也不想一想,如黑衣護法可列武林頂尖身手言之,竟然在極短時間內,死於非命,敵人豈是等閒之輩。
其實!他正中了憐兒激動他暴燥,失掉理智之計。
僅僅是五六個照面,十數高手.已倒地四五,天山書生這時才覺得把敵人估計太低,實在是大錯,特錯,早知如此,何不一上來就用『蜈蚣氣』呢?
這種最耗『丹元』的『蜈蚣氣』,天山書生一口氣噴出,不意那如墨般毒霧,雖擴及數丈,卻被一股無名氣,阻住前進.而且較淡,勢將化為無形,這是憐兒燃起『金雞草』所產生的功效了。
個性冒失的鐵蛋似乎看出了便宜,及見天山書生毒氣無法傷人,抽冷子拳前,人後,突襲過去。
鐵不悔急呼:『趕快倒撤,遲則有變……』
聲出口,人也跟進,同時一記綿柔掌風將鐵蛋裹退七尺開外,自然鐵蛋也脫離了『蜈蚣氣』威力範圍。
可是鐵不悔救子心切,一個衝勁,反而衝入『蜈蚣氣』氣團之內。
也虧他舞動鐵穭兜起無邊狂台,雖說可阻止餘毒入侵,可是畢竟還滲透了少許,別瞧丁點餘毒,卻使鐵不悔人事不省,昏倒於地。
天山書生暫時不顧鐵不悔死活,卻把『生死描金扇』取出,一個躍射,猛向郝奇撲去。
他這樣做法,並非不對,敢情他已認出在『貴賓房』,浴室中,拉娜救過的那個人——是『火孩兒』郝奇了。
『擒賊擒頭,竊國誅王』,他早知郝奇不是易予之輩,何況身傍還站著位莫測高深的女子,憐兒呢?
他這次猝然發難,與方才略有不同,方才是全面,這次卻是獨對兩人,是以竭盡所能的再度用出『蜈蚣氣』,儘管內力損耗甚重,唯毒氣形成霧柱,更是逢堅必摧,銳不可當。
然而天山書生萬萬料不到紅光崩現,閉月欺日,宛似天邊失火,地下升霞,那是郝奇的『三合神功』展現呀!
當下的郝奇,因與憐兒的『碧玉禪功』合修,較之半年前,一日千里,不可同日而語,非但將『蜈蚣氣』化於無形,且將天山書生內肺震傷。
天山書生不久曾和郝奇動過次手,決沒料到火孩兒短短時日竟有如此進境,他比誰心裡都有數,如果不以毒門的『屍解法』與敵同歸於盡,實無活理,為了報毀堂之仇,群僚慘死之恨,非與對方偕亡不可。
但人在生死間爾之際,仍圖停幸。天山書生貫平生之力,促使他把『生死描金扇』挾起無比勁風,狂台,同時還『嘶嘶』厲響,從扇中發出何止千計的鵝毛般毒針,可是郝奇身上所產生的紅光,也格外的暴發耀眼,擴大,天山書生看家本領大都用出,竟然一如『泥牛投海』,毫無效果,三十六著,走為上策,趁郝奇只守未攻當口,他要逃之夭夭了。
驀地四周黑暗籠罩,間爾有煞風和攝人心魄厲嘯,天山書生暗道聲不好,這黑務?煞風?厲嘯?不是一統教黑煞魔君的『黑煞彈』嗎?他大感詫異,儘管與一統教面和心不和,畢竟還是『一統教』人,為何連師父也親自出馬對付自己人呢?他對此不傳之物,也知道一二,倘被『黑煞彈』困住,不跑固然危險,要想脫身黑霧會隨空氣傳擊,牢牢釘住,別說還有強敵在側,就是山坡路陡狹,且面臨斷崖,豈不活活摔死?
天山書生逼得無法,只好兩敗俱傷,與郝奇和不知名女子一同葬身山崖了。
淒厲厲連聲吼叫,天山書生發出心存必死慘吼,令就近鳥獸幾被震死,總之,這淫魔功力實武林中罕見,接著他變了,變成較原先粗了二倍的血人,他雙目似噴火,骨節震動的猶如乾柴爆裂,原來他要施展『屍解』法了。
『屍解者』?神仙傳有云:『肉多氣少,必屍解方證道也』。這本是道家欺人之語,意思是一個人僅剩下皮襄缺乏了氣,如何能登仙界?必須把肉身屍解,憑那點餘氣即可成仙證道!
天山書生卻也煉過『屍解之法』,所不同的,肉是多了,但卻是虛有其表的浮腫,『氣』呢?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倍增,不過全是蘊於內而累積成的『毒氣』罷了。
當前他要把全身之力,逼於一點,像氣球,火藥般爆炸,屍骨則化為血肉腥雨,非任何罡氣所能抵擋,還愁郝奇等人不同歸於盡嗎?
習毒功之人,心腸之毒可見一般了。
此時之憐兒悄聲道:『奇哥哥!我們可以試一試『二合一』神功了。』
奇兒道:『你是指『三合神功』加上『碧玉禪功』了?』
『不錯!小妹經女華陀指點,現在消滅天山書生正是時機,恐怕遲則生變?』
『好呀!是不是朝黑霧旋轉處下手呢?』
『對極了!那黑霧所以旋轉得極快,乃是小妹以『迴旋手法』,擲出『黑煞彈』造成的。』
『想不到拉娜所贈『黑煞彈』有如此妙用?』
『拉娜何嘗不是為自己雪恥報復呢?快!出手吧!』
憐兒將手掌貼於郝奇後背。但見郝奇一手推出,大地變色,山河震動,一縷霞光到處,猶如地崩山搖,黑霧不見了,那裡還有天山書生的影子呢?
骨化形銷,郝奇等人走了,此時恰也是天山毒叟趕到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