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和瀨名接吻了。小南獨白坐在杉崎攝影工作室內發呆。突然,有個人站在她的眼前,用手拍了她一下。小南嚇了一跳,同神一看,從山裡拍照回來的杉崎,笑瞇瞇地站在她的面前。
「啊,你回來了。」
「我剛回來。怎麼在發呆呢?」
「沒有、沒有。」說著,小南起身去泡咖啡。「有沒有拍到滿意的作品?」
「嗯,我也不知道。」雖然杉崎這麼說,但是他看起來似乎很有自信。他從助手那兒拿來幾卷底片,交給小南。「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把這些送到沖洗店去?」
「當然可以。『太陽』雜誌卷頭六頁彩照!杉崎哲也,抓得住自然!我馬上就去。」
小南將底片裝進袋子中,準備出門時,杉崎叫住了她。
「小南,要去那家沖洗店的話,搭巴士會比電車來得快唷!」
「哦,真是太好了。我好喜歡搭巴士。」
「初夏的巴士令人心情舒暢。」
☆ ☆ ☆
瀨名在音樂教室中舉行音感測驗。測驗的方式是,由老師彈田單音,學生聽了之後,寫在五線譜上。「MiSo……FaReDo……?」有一個男孩偷看隔壁同學的五線譜,那個同學立刻瞪了他一眼。「別看我的譜。」
瀨名彈完之後,望著窗外發愣。
「老師。下一題。」女學生催促著瀨名,但他仍然坐在鋼琴旁以手托腮,呆望著外面。一向狂妄傲慢的學生龍之介,突然拉開瀨名的手肘,這讓他有些光火。
「老師,你今天好奇怪唷!一直在發呆。」剛才那個女生大聲說道。聽到這句話,所有的學生都抬起頭來,起哄道:「好奇怪!好奇怪!」
「女朋友,老師一定是交了女朋友!」龍之介一說,所有的人便都附和道:「女朋友!女朋友!」他們實在吵得令人受不了。
「……」瀨名忽然抬起雙手。開始彈奏蕭邦「波蘭舞曲英雄樂章」的第一章,然後對學生們說:「好,把我剛才彈的,通通記在五線譜上。」
學生們都覺得這題太難了,一時噓聲四起。
瀨名突然感覺教室門口有人,他往那裡一看,發現原來是佐佐木教授。教授看到他時,微微一笑。上完課後,瀨名請教授到會客室。教授交給他一個信封,裡面是一份著名鋼琴大賽的簡介。
「音和堂古典鋼琴大賽……」
「是的,想不想參加?」
「這麼大型的……」瀨名毫無自信。
「如果贏了,就可以成為波士頓市立樂團的鋼琴手。」
「可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參加這個比賽似乎需要推薦人……」
「我打算推薦你。我有三個推薦名額,你是其中一個。」
「不,我怎麼敢當呢?」
「當然,前提是你要有那個意願。我覺得能去波士頓市立樂團,是一個滿難得的機會……」
「……」瀨名無法立刻答覆。
「還是你離不開女朋友!」教授的話,令瀨名有點焦躁。
「沒那回事……」
☆ ☆ ☆
小南在搖晃的巴士裡,再一次確認紙袋內底片的數量。沒問題,全都在裡頭。她確認過後,便凝視著窗外。時值初夏,窗外青翠的樹影,不斷向後方流逝。
有一陣子,小南的神情好像在眺望遠方。地想起那天,在晚風中和瀨名接吻的情景。小南愣愣地回想著這件事,突然有人按了下車鈴,鈴聲將小南喚回現實。
「咦……到哪裡了?」小南看到前方的標示,才發現該下車了。巴士停下時,小南慌慌張張地奔向車門,說丁聲:「好險。」車門那裡有一位老太太,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不知道該如何下車。小南不加思索地伸出手來,對她說聲「我幫你」。
小南一手提著老太太的東西,一手攙扶著她,慢慢地下了車。
「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她倆下車後,車門隨即關上了。
「多虧你幫忙。」老太太探探地一鞠躬,同小南道謝。
「哪裡哪裡……」小南話才說完,老太太突然抱怨起媳婦來了。
「我家的媳婦要是能有你這麼體貼就好了。她好凶喔!」
「是嗎……?」小南心想:你跟我說這些也沒有用啊!她倆望著巴士遠去。
「再見啦!」老太太終於往前走了,小南叮嚀道:「要小心喔!」這才鬆了口
氣,看著她離開。
「糟了!」小南發現剛才還拿在手上的紙袋不見了。對了,剛才幫老太太拿東西的時候,好像把紙袋放在座位上……巴士已漸行漸遠。眼看它愈來愈遠,小南的臉色也愈來愈慘白。
小南束手無策,只好沮喪地回到杉崎工作室,低著頭對杉崎說:「對不起!!」
「……」杉崎一語不發,臉色變得很難看。
「剛才我打過電話給巴士公司,可是對方說,無法聯絡行駛中的巴士……」所以只好等巴士回車庫後,再幫我們找……」
「等等。」
「……什麼?」
「不要說了……」杉崎將手放在胸前。
「……」小南抬頭看杉崎,他已癱坐在沙發上。
「杉崎先生……」小南擔心地叫他一聲,杉崎這才開口說話。
「現在,我正設法讓自己保持平靜……」
「……」真的非常抱歉。那些底片都是他專程遠赴深山,花了好幾天才捕捉到的鏡頭。這是無法立刻重新再來過的。正因為十分瞭解這點,小南才會如此坐立不安。
☆ ☆ ☆
「然後呢!」露露把車開得很猛,同時語氣尖酸地質問真二。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坐在駕駛座旁的真二,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小。
「我……?」
「我。」
「『我』是誰?」
「老子。」
「原來真二談了戀愛之後,連「老子」都改口成『我』啊!」
「……我在跟你說真的,你能不能好好地聽我說呀?」
「我不想聽。」
「我怎麼都想不到,你居然會欣賞那種受耍脾氣的大小姐。」
「哦……她愛耍脾氣嗎?」真二並不清楚。
「她本來就很愛耍脾氣,眼睛老是瞪得那麼大。」
「如果這第三者是辛蒂克勞馥或娜歐咪坎貝爾的話,我一定立刻退出!」
「你說的這些人是誰呀!」
「超級名模呀!」
「我怎麼可能有機會認識她們呢!」
「我只是舉個例子罷了!」真二毫無幽默感地認真回答,令露露再度火冒三丈。
小南拜託巴士公司,讓她親自去車廂內我找看。這輛巴士直至深夜才回到車庫。
小南徹底地查看車廂內部,連椅子下面都探頭看過了,就是找不著那只紙袋。她不禁歎了一口氣。小南下了巴士,巴士公司的老伯對她說:「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吧!剛才我都看過了。」
「……你說的沒錯。」慘了……怎麼辦……!小南的胃開始絞痛起來。
小南一回到工作室,便硬著頭皮打電話到杉崎的住處。
「我對不起你!」小南一直對著話筒低頭致歉。
「……我知道了。我還有一些以前拍的風景照,我看就從那裡面挑一些……遞補好了!」杉崎善解人意地說。
「真的非常對不起,我明天再去找找看。」小南沮喪地掛上聽筒,而後忽然看到桃子站在門邊。「桃子……」
「我是想……找你一起去吃飯的……你怎麼啦?」
「……我桶了一個大樓子……」小南愁眉不展地說。
☆ ☆ ☆
真二避開了露露的視線,躲在「劇場」酒店的一角,偷偷打電話給涼子。電話鈴響了好幾聲之後,涼子才接聽。「喂,請問找誰?」
「啊,老子……不,我……不,老子,我……老子,我到底是誰呀……?」真二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是真二嗎?」
「是啊……」
「……太好了。」
「喂……!」
「我以為……你不會打電話給我了。」涼子好像鬆了一口氣。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
「因為你一直都沒打給我。」
「我以為你只是跟我說著玩的。」
「……怎麼會呢?」
「……真的!」
「真的。」
「真的嗎!」
「是真的。」
「……涼子。」
「……什麼事!」
「你說點話嘛!我想再多聽聽你的聲音。」真二撒嬌似地要求她。
「……」聽他這麼一說,涼子反而害羞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有人伸手切掉了其二的電話。真二回頭一看,原來是露露。真二僵住了,露露瞪著他說道:「你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呀?」露露的眼裡燃燒著怒火。
「──!」
「也不看看地方。」
「!──」
涼子不知道真二為什麼突然掛掉電話,她仍然拿著聽筒,但是話筒只傳來「嘟嘟」的聲音。涼子愈來愈掛念真二的處境了。
在萬金拉麵店裡,桃子一邊大口大口地吸著麵條,一邊說:「原來是這樣啊……!丟了底片還真是不妙呢……!」
「……我真是太失職了。」
「會不會被開除啊!啊哈,這麼一來,我們又是一對難姊難妹了。我最近也沒工作……」樂不可支的桃子,看到小南默默不語,連忙向她道歉:「啊……對不起。」
小南沒有半點食慾。地放下筷子,歎了一口氣。
「你不吃了嗎!」小南點點頭,於是桃子將小南的那一份也吃掉了。
「桃子,今晚我可不可以睡你那兒!」小南問道。
「……可以呀!可是為什麼呢?」
「嗯,我不太方便見到瀨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桃子立刻顯得十分有興趣。
「你呀,對那方面的事還真敏感。」
「我對男女之間的事特別敏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桃子的眼睛發亮。
「也沒什麼啦……其實啊,我會那麼糊塗,把底片留在巴士上,可以說是他造成的。」
「你們是不是上床了?……」桃子單刀直入地問道,等不及聽她解釋,便又接著說:「一定是那樣的,我早就知道一定會那樣的。孤男寡女朝夕共處一室,怎麼可能什麼事都不發生呢?學姊,也許你是無心的,可是你可能不自覺地引誘了他。」
「……怎麼會?是真的嗎?」桃子這番出人意表的話,令小南很緊張。
「真的、真的。你一定以為自己毫無魅力吧?其實,學姊,你有一股獨特的、不造作的原始魅力。」
「真的嗎?」小南喜形於色,綻放出笑容。
「對了,你們是什麼時候上床的?」
「你搞錯了啦!我們才沒上床呢!」
「什麼啊?」桃子覺得很無趣。
「我們只不過是、只不過是做了那個而已。」
「你說的「那個」是什麼?」
「秘密。」
「是接吻吧……?」桃子馬上就明白了。
「為什麼只有這種事情,你才會一點就通?」小南總是很納悶。
「啊,對不起。學姊,今天「達令」要來我那兒。」桃子開始準備回家。
「既然如此……你就別讓我說出來嘛……」小南小聲地嘟噥著。
回到瀨名住的公寓前,小南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瀨名的房間。燈還亮著。她還是很猶豫,不知該如何走回去。「呼……」怎麼辦……瀨名獨自在客廳裡聽CD,可是心情好像怎麼也平靜不下來。玄關那兒傳來了鑰匙開門的聲音,瀨名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小南做了一個深呼吸,臉上堆滿了笑容,然後很有精神地推開了門。「我回來了─!」
「回來啦!」坐在沙發上的瀨名,語調很生硬。
「嗨!」小南向他揮了揮手。
「歡迎你回家裡蹲大學……」瀨名的話一點也不好笑。儘管如此,小南仍然勉強地附和他笑了出來。這兩個人還是無法釋懷。
「啊,哈哈!」小南-邊笑著,一邊如往常那樣坐到瀨名旁邊。
瀨名覺得很不自在,於是挪了一下身於,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啊哈哈!我想我應該說句『今天天氣真好』吧?」小南說。
「是啊。是不是就是那句春風和煦!」
「不,要說就要說成五月艷陽吧!」
兩人持續著這種空洞的對話,最後,已經沒有話題了。正當兩人陷入尷尬的氣氛中,門鈴響了。感謝老天爺。他倆的臉上都露出煥然的光彩。
「嗯,會是誰呢!」瀨名做勢要起身。
「到底是誰呢?真傷腦筋,都已經這麼晚了。」小南雖然這麼說,可是語調卻十分愉悅。她高興地走到玄關開門。「來了,是哪一位?」
門外站的竟然是弟弟真二。
「──」小南一看到弟弟,馬上變得很不高興。
「嗨!」真二輕鬆地打聲招呼。
「『嗨』什麼『嗨』,你還有臉到這裡來呀?」為了怕瀨名聽見,小南小聲地說著,同時走出門外。「你橫刀奪愛搶走瀨名的涼子,竟然還……」
「橫刀奪愛,多難聽的字眼……」
瀨名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他跟真二打招呼。「你好。」
「你好啊!」真二有點不自然地向瀨名打招呼。
「進來坐嘛!」瀨名這麼說,讓真二有點意外,他問了一句:「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呀!」真二順著瀨名的話,進了屋裡。小南看到他的臉時,嚇了一跳。
「啊,你的臉怎麼了?」在燈光下,小南才發現真二的臉上有多處擦傷。
「哦,沒什麼啦……都是那傢伙害的……」
「是露露嗎?」
「可以暫時收留我嗎!」真二說完,小南和瀨名互望了一眼。
小南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弟弟睡在她的房間。真二在單人床旁的小空間鋪上棉被,倒頭就睡。
「你到底在搞什麼嘛……」小南頂著一頭剛洗好的濕發,在床上一邊擦乾頭髮,一邊開始數落真二。
「……什麼!」
「你讓姊姊我真沒面子。」小南用被子蒙著頭,開始抽噎。
「少在那邊裝哭了。」真二毫不在意,小南只好把頭鑽出棉被。她的確沒有哭。
「老大不小了,還被女人趕出門……又無處可去……你的錢呢!」小南問道。
「全在那傢伙手裡呀!」
「老姊。」真二看著天花板幽幽地說。
「什麼事!」
「我老是在緊要關頭出狀況。閒蕩了五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想和那傢伙好好地過一輩子,偏偏又喜歡上涼子。」
「……你是真心的嗎?」
「我當然是真心的。鋼琴也是一樣。在學校時,我的功課很差,品行又不好。」
瀨名捧著醫藥箱,站在小南的房門前。因為聽見真二講話,所以瀨名不好意思敲門。
「可是,我的鋼琴彈得特別好,而且身邊的人都讚不絕口,我心想:終於找到自己的目標。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你是不是在考音樂大學那天,吃壞了肚子!」小南逐漸喚起記憶。
「我拉得七輩八素,哪有心情彈鋼琴呀!」
「媽媽老是說,那是因為前一天吃香魚造成的,可是那是騙人的。要不然,姊姊和爸爸怎麼都沒事呢?」
「那是因為我膽子小,緊張得拉肚子拉個不停。」
「我是個沒出息的弟弟。從那時候起,我就不敢碰鋼琴了……」真二似乎一時還講不完,於是瀨名將紅藥水和繃帶輕輕地放在放門口,然後回自己的房間。
「在這方面,姊姊就比較值得驕傲了。」真二的臉上回復了年少時的神采。
「你當選過長良川小姐。雖然只有七個人報名,可是你畢竟是個選美小姐。從那之後,你就不斷地出現在雜誌上。露露是個害羞的人,雖然她沒對你明說,可是她告訴我,她是你的崇拜者。」
「……真的嗎!」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姊姊,媽媽還好嗎!」真二的話氣沉了下來,小南有些動容。但是,她隱藏了這份情感,用很開朗的語調說:「……她很好。她每天都嚷著要抱孫子。可是,對一個婚沒結成的女兒說這種話,真是人失禮了吧!」
真二笑了出來。他想翻身,卻弄疼了傷口。「好痛……」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拿紅藥水了。」
小南打開房門,想去拿醫藥箱,不小心弄倒了放在門口的紅藥水和繃帶。是瀨名……看到這些東西,小南又感動得想哭了。
☆ ☆ ☆
這天的天氣十分晴朗。小南住巴士的站牌前,拿著路線圖向桃子說明整個情況。
「這輛車是由泊江發車開往澀谷的。這些是它的各個停靠站。」
「啊哈─」桃子以老外的口吻附和道。
「而我們的敵人呢,在巴士上拿走了那個裝有底片的紙袋。我想,他要的不是底片,而是以為裡頭有錢,所以才拿走它的。」
「原來如此。」
「你真的都弄清楚了嗎!」
「我才沒有你想的那麼笨哩!」
「他拿了紙袋,下車之後打開一看,發現裡頭除了底片,什麼都沒有。換做是你的話,接下來會怎麼做呢?」
「我想知道,這些底片拍的是什麼,所以就拿去沖洗。」……不對。小南要的不是道個答案。
「全世界只有你才會那麼想。通常,對一般人來說,這底片是沒有用的,所以在確認沒有錢之後,就會將它扔掉才對。」
「原來如此。」
「所以,我認為他極有可能去在這些停靠站的垃圾桶中。」
「當天的垃圾不是早就清理掉了嗎?」
「不,我已經問過巴士公司了,他們說三天才清一次。所以,我們要到每個停靠站,逐一檢查。」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一天一萬圓的工作就是這個啊……桃子的臉色暗了下來。
「你不想做也無所謂。」小南戴上塑膠手套,立刻在旁邊的女圾桶翻找起來。
「我做啦!反正,最近我也沒工作……」桃子只好無奈地陪著小南開始找。
音樂教室裡的瀨名,注意到露露站在門外。她一反常態,臉上呈現出少女般的落寞神情。瀨名聽完露露的話之後,對她說:「到我家和真二好好地談一談吧!」
「……他真的在瀨名先生家嗎?」
「是呀!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我以為他去涼子家了。」
「他不會去的。」
「嗯……?」
「在還沒和你把話講清楚之前,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呢?」
「他應該是這種人吧!而你,就是因為太瞭解這一點,才會來找我吧?」
「……瀨名先生,你是個好人。雖然你很溫柔,對每一個人都很好,可是你在不知不覺中,卻傷害了許多人。」露露語帶責備地說。
「……」瀨名有點納悶。這是什麼意思呢?
「要不是你煽動涼子,真二現在還是在我身邊。」
「是嗎……?對不起……」
「……」露露咬著嘴唇,默默不語。
瀨名希望露露和真二把話說清楚,於是帶她回家。為了填飽肚子,他炒了兩盤面,一盤放在露露的面前。露露沒有動筷子。
「你不喜歡吃炒麵嗎!」
「不是……」
瀨名從冰箱中拿出冰啤酒,放在露露面前。露露只好拿起筷子,戳戳炒麵上的荷包蛋。「啊……是半熟的……」
「當你戳下去,看到濃濃的蛋黃流出來時,心裡一定在想『能活著真好』吧?」
她以前的確這麼說過。
「……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
「……」瀨名心想,我這麼做本來是想逗她開心的。
「我還是回去好了。」露露說話時,玄關那裡傳來了開門聲。
「哦,是真二回來了。」瀨名往玄關走去。此時,小南突然砰地一聲推開了門,她劈頭就問:「喂喂喂,家裡不是有那種登山用的大手電筒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比了手電筒的大小。她身上的衣服髒死了。
「好臭喔……」瀨名不禁皺起眉頭。「啊,有味道啊?也難怪啦!我流了一天的汗,身上又沾滿了灰塵……」小南說著,連忙走進屋裡。
看到露露也在屋裡,小南對她打了聲招呼。「嗨,露露,歡迎歡迎!」小南說完之後,才猛然想到什麼似地看了看瀨名。「怎麼回事啊……?真二呢?」
「我認為他們還是好好談一下比較好,所以就帶她回來了。可是真二還沒有回來。」
「哦,這樣啊……」小南走到露露面前,低頭致歉。「我弟弟太任性了……」
「哪裡……」此時,門鈴響起。真二一邊說著:「我『轉』來囉!」一邊走進屋裡。
「我轉來囉!嘿嘿,就是我回來了的意思……我玩小鋼珠又贏了。」真二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可是他一看見露露,就好家撞見鬼似的,整個人都嚇呆了。
「你回來了啊!」露露平靜地說著。道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真二啞口無言。小南和瀨名夾在真二和露露之間,只好呆呆地站在那裡。
最後,他們四人一起圍坐在桌子旁,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凝滯的沉默。
「嗯,要不要我們離開?你們兩個自己好好談。」瀨名看看其二,又看看露露。
「對了,我也找到手電筒了,我得趕緊繼續去找底片才行……」小南也戰戰兢兢地說著。
「不要啦!留下來啦!」真二小聲地說著,拉住準備離開的瀨名和小南。
「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了吧!」露露終於開口了。小南心想:說得真是直截了當。
「你喜歡她對不對!」
小南和瀨名都屏息靜觀事情的發展,內心非常志忑不安。
「──對不起……」真二垂下目光。他也很難過。
「不必對我說這個……」露露說。
「……」真二什麼話都沒說。瀨名和小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默默地坐在他們身邊。
「反正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露露繼續說著。
「而我也只不過是,三個月前你在自由車賽會場釣到的女孩子而已。」
「是這樣的啊?」小南脫口而出。她還以為他們已經交往很久了。瀨名責備她別多嘴,她猛點頭道歉。瀨名閒坐在一旁,於是伸手拿起啤酒。
「我早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露露說。
「……對不起。」
「我可以揍你嗎?」
「什麼?」真二抬起了頭。
「我可以揍你一拳嗎?」
「好啊……可是你昨天才抓傷我,又拿東西扔我,現在還要揍我啊?」露露聽了真二這番話,簡直火冒三丈,於是揚起了手。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就是出不了手。就在小南深覺惶恐不安的時候,瀨名被啤酒嗆住了,噗地噴出口中的啤酒。
「髒死了……你在搞什麼嘛!」
小南趕緊將桌面擦拭乾淨,而露露則不知何時已縮回了手。
「不是啦,好像跑進氣管了。」瀨名咳了幾聲,清清喉嚨。
「嗯?什麼?」小南拍拍他的背,將他帶到廚房。「你呀,流鼻水了啦!鼻水。」
「真的嗎!」小南抽了一張面紙給瀨名。
他們兩個人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露露和真二則繼續談著分手的事。
「……我都明白了。」露露平靜地說道。
「全都明白了。」
「再說什麼也無法挽回……既然要分手,就說些好聽的話吧!」
「……好聽的話……?」
「像是『謝謝』啊,『多保重』啊,『再見』啊之類的。」
「……再見。」露露站了起來,這時真二才正視她的眼睛。
「我送你。」
「……」
「我送你。」
「……」小南和瀨名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著真二隨露露出了門。
瀨名從窗口往下看,真二他們走在馬路上。瀨名說:「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
「瀨名,你真是善解人意。剛才,你是故意將啤酒噴出來的吧?因為你知道露露對真二出不了手。」瀨名的體貼,小南早就瞭然於心。
「打了真二,只會讓露露的處境更糟而已。」
「你總是能設身處地為人著想。」小南深感佩服。
「可是露露剛才責怪我。她說,我對每個人都很好,卻也不自覺地傷害許多人。」
「你什麼時候傷害了別人?」
「她說,如果不是我煽動涼子,今天她也不會和真二鬧得要分手。」
「露露只是想推諉責任罷了。」小南想讓瀨名稍稍釋懷。
「露露一定清楚得很。這根本不是你的錯。雖然她知道這點,可是還是要將責任推給別人。畢竟,被人甩了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真的嗎……?」
「我也該走了。」小南拿起大手電筒。
「對了,你拿這個要做什麼呀!」
「沒什麼啦,老實說,我把杉崎先生的底片弄丟了,我打算通宵來找。拜拜!」
「……」原來小南遇到這麼大的難題呀!瀨名默默地目送小南出門。
走在公寓前的馬路上,小南打著手電筒四處照來照去。都是真二,害自己今天和瀨名沒聊上幾句。突然,她抬起頭望著瀨名房間的窗口,並且拿著手電筒往那兒照了又照。
「瀨─名。」她用瀨名幾乎聽不到的音量叫他。她揮了揮手電筒,照著他的窗戶。可是他沒有反應。
「……」如果他能看看這邊就好了。小南心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呀!然後,她便邁步離去。
過了一會兒,瀨名外出去買啤酒,他看到馬路的另一頭有個身影一晃而過。他覺得奇怪,於是往那裡走去。原來那個人竟然是涼子。「……涼子……」
真二還沒回來,他們兩人在防波堤上聊天。
「今天早上,他打電話給我……說他住在小南小姐那兒……哦,不,是學長那兒……」
瀨名一直默默地聽涼子說話。「所以,我就很想來見他……」
「對不起。」
「想見得要命、想見得要命、想見得要命……」瀨名終於開口了。
「……嗯!」
「喜歡上一個人,大概就會那樣吧!」瀨名也有過那種心情。
「……」
「涼子。」
「什麼事?」
「真二是認真的。」
「嗯……?」
「他是真心喜歡涼子。」
「他是……那麼說的嗎!」
「雖然,他並不是直接告訴我的。」
「剛才,露露來過……她和真二兩人提到分手的事。」
「……」涼子露出痛苦的眼神。
「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每個人的遭遇都不同……未必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
「不過,涼子和真二是真心相愛的……」
「所以你們更應該要好好珍惜。」
「……不過,真的是那樣嗎?我愈來愈不安……」
「涼子,我並不是因為你長得可愛,才喜歡上你的。」
「嗯……!」
「涼子,你總是那麼忠實於自己的想法,我就是喜歡你的誠實。」
「……」原來是這樣啊!
「所以,坦誠地面對自己的情感吧!儘管照著自己的心意,走向真二。」
「……學長……」涼子終於綻放出笑容。
「這麼可愛的笑容,連老天爺看了都會保佑你。」瀨名把家裡的鑰匙丟給她。
「真二馬上就回來了。你到屋裡等他吧!」
「……」涼子握緊鑰匙,感激地看著瀨名。
無處可去的瀨名,只好走向音樂教室。他一手拿著啤酒,一手叮叮咚咚地彈著鋼琴。
「這麼可愛的笑容,連老天爺看了都會保佑你……還真會說話呢……!」自我解嘲一番後,瀨名又繼續叮叮咚咚地彈琴。對了,涼子好像說過,我像一個「詩人」。瀨名不禁又喝了一口啤酒。
☆ ☆ ☆
涼子在客廳裡等真二回來。真二沒有鑰匙。
玄關傳來扭轉門把的聲音,涼子嚇了一跳,轉頭望著門。她將門鎖打開後,聽到真二說:「瀨名,你好無情喔!還把門鎖起來……」他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了。
真二不知道涼子為什麼會在這裡,驚訝地一直望著她。涼子一句話也沒說。
兩人默默地對望了一會兒,真二終於打破沉默。「為什麼?」
涼子回答道:「我想見你。」她話一說完,便撲向真二的懷裡。終於,見到真二了。
真二緊緊地擁著涼子,臉上的表情逐漸恢復平靜。
就在他倆沉浸在幸福之中時,小南正在巴士站,拚命地翻弄垃圾桶;而失戀的瀨名則趴在鋼琴上打盹。每個人的境遇,真是形形色色。
第二天早上,杉崎在電話中和雜誌主編討論事情。
「嗯,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我一定不會延誤的。我正從以前拍的相片中挑選合適的。我知道。真是不好意思。」由於小南遺失了底片,現在得趕緊補救才行。杉崎歎著氣掛上電話。突然,他看到一位陌生的老太太,站在門外探頭探腦。
老太太和杉崎一照面,便怯怯地走了進來。「請問……」
「有事嗎?老太太。」
「我不是老太太。我叫做長瀨。」她的自尊心還挺強的。
「哦,對不起。請問有什麼事嗎?」
「這裡就是杉崎攝影工作室嗎!」
「是的……」
「這個……」老太太突然遞給他一個紙袋。「嗯!」杉崎感到十分訝異。
瀨名打著呵欠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到了家後,發現真二和涼子早就不在了。客廳的茶几!,有一張小紙條。瀨名拿起了紙條。
「瀨名兄,真是打擾你了。來『劇場』的話,我一定好好地請你一頓。真二學長,真的很感謝你。涼子」
他們進行得很順利。瀨名看完紙條,將它折成紙飛機,從窗口射了出去。
他完全沉溺在失戀的情緒當中,日光隨著紙飛機移動,此時,小南打開房門走出來。她好像剛洗過澡,頭髮還濕濕的。
「把我嚇了一跳……」由於完全出乎意料,瀨名吃了一驚。
「回來啦?」
「我剛到家。底片。你找回底片了嗎?」
「一直找到剛才,還是一無所獲。」
「熬了一整夜……辛苦你了。」
「總之,我今天還會再找一次。如果還是找不到的話,我會提出辭呈。」
「會被開除嗎……!」
「大概會吧!因為,對以攝影為職志的人而言,攝影作品就是他們的命根子……」
「是嗎……?我倒認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可以再拍呀!」
「可是已經拍不出同樣的東西了。」瀨名大概不瞭解其中的嚴重性吧!說著,小南低下了頭。
「雖然拍不出一樣的東西,可是說不定可以拍出更好的東西呀!」
「……我身為助理,卻犯下最不該犯的錯誤。我會辭職以示負責的。底片不見了,我一口氣丟了男人,也去了工作。又回到了原點。對了,涼子好像來過這裡。」
「你怎麼知道!」她怎麼會知道呢?
「我看了……桌上的……」原來她看過那張紙條。
「這樣啊!」
「你還是那麼善良。」
「哪兒的話。」
「你要是又壞又酷的話,一定會大受女孩子歡迎的。就像這個樣子,小姐,別碰我,否則你會遍體鱗傷。」小南裝出一副酷樣,往瀨名逼近。
「那個啊,我才做不來呢!」
「是嗎?也對啦!我走囉!」
「慢走。」瀨名才剛說完,小南又回過頭說道:「喂,瀨名。我們今天來慶祝失戀&失業,好不好!」
「誰的失戀!」
「你的。還有我的失業。」
「……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參加。」
「我走囉!」
「慢走。」小南出門後,瀨名才注意到桌上有一個提神飲料的空瓶。他順手拿起來,然後皺著眉頭將瓶子扔進垃圾桶。
不過,他蹙眉的神情,卻逐漸趨為平靜。
☆ ☆ ☆
一天又過去了,很快地又到了晚上。杉崎從老太太那兒拿到底片之後,立刻著手沖洗。現在他正在工作室裡挑選幻燈片。小南站在門外,注視著杉崎那張專注於工作的臉龐。這一步似乎很難踏進去。可是,她還是下定決心推開了門。
「嗨,小南!」杉崎注意到她,於是抬起頭來。
「對不起……那些底片,我找了又找……」怎麼找都找不到。
「你看看這個。你看,這些正片不錯喔!」
「嗯……?」小南依言一看──是溪谷的幻燈片。小南不覺大吃一驚。
「……!這些正片……」
「正如你看到的,底片已經找回來了。」
「怎麼可能!在哪裡找到的!」
「長瀨太太送來的。」
「咦……?」誰是長瀨太太呀?
「就是你幫她提行李、扶她下車的那位老太太。」
「就是那位老太太呀?」
「沒錯,她帶著點心禮盒和底片來道謝。」
「老太太怎麼會送到這裡來呢?」
「她回家之後,發現手提袋裡平白多了一個紙袋。她想:大概是你幫她提東西時放錯了的。剛好那是我們工作室的袋子,上頭有我們的地址,於是她就帶著禮物順道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小南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虛脫了。
「你看看,這張曝光處理得相當好。」她根本沒注意看杉崎拿給地欣賞的正片。
「太好了……找到了……」
「明天是截稿日,今晚得通宵寫文字稿了。」
「真是太好了。」小南整個人都癱了。
「可以幫我嗎?」
「嗯,可以嗎!」杉崎笑著對訝異的小南說:「當然可以呀!」
瀨名獨自在公寓裡一邊喝啤酒,一邊看鋼琴大賽的簡介。
「可以去波士頓……」要不要聽從佐佐木教授的建議,共參加鋼琴大賽呢?他還在猶豫。
小南還沒有回來。說好要一起慶祝失戀&失業的,到現在都還沒回來。瀨名在桌上放了兩個高腳杯。他關掉電視,打了一個呵欠,然後看了一眼時鐘。已經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
這個小南,到底怎麼回事。
「好了,大功告成。」相片的整理工作,總算告一段落。這麼一來就趕得上截稿時間了。
「辛苦你了。那麼,我先……」小南將沖洗好的相片放入專用信封中,然後說道:「快遞人員在門外等著呢!」
「哦,辦事效率好高喔!」
小南將信封交給在工作室門外等候的小弟。「麻煩你了。」
事情總算都解決了。回到工作室之後,小滿戰戰兢兢地對杉崎說:「……我……」
「什麼事!」
「這次遺失底片的事,我覺得非常抱歉。」她低下了頭。
「小南,我們來喝一杯吧!」
「……好。」小南早已做好心理準備,今晚就要被革職了。
瀨名等得不耐煩了,於是開始喝起啤酒。
那瓶未開封的葡萄酒原本打算等小南回來才開的,現在看來似乎也顯得格外孤獨。
只有空酒罐的數量,不斷地增加。
杉崎一邊喝啤酒,一邊問小南。「你願意聽我說嗎?」
「?」
「接下來,我要談的是私事而不是公事。」
「我邀你加入工作室時,原本就是把你當成一個女人那樣看待,而不是把你當做工作夥伴。」
「雖然,要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很困難……」
「……」由於連著兩個晚上沒睡,小南坐在沙發上立刻打起盹來。
「小南……?」
「……」雖然聽到有人叫她,可是她就是睜不開眼睛。
「小南!!」杉崎輕輕搖她一下。小南已經睡著了。
過了一會兒,小南微微睜開眼睛,週遭蒙-的景物也逐漸變得清晰了。
「你醒了嗎?」杉崎看著她的臉。睡眼惺忪的小南,突然清醒過來。
「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形呢!我正起勁地說情話的時候,對方卻睡著了。」
杉崎仍然很愉快地說著。
「……對不起。」
「你沒睡嗎?」
「……」很難回答。
「到底怎麼了!」
「……是道樣子的,那個……巴上站……」小南不得已只好細說從頭。
「巴士站……?」杉崎滿臉疑惑。
☆ ☆ ☆
這種事從沒發生過。小南不回來,居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打。
瀨名在昏暗的屋裡彈鋼琴。他彈的是那首憂鬱的敘事曲。
瀨名歎了一口氣,拿起放在鋼琴上的香菸,點著了菸。
他忽然站起來,凝視著窗外。依然不見小南的蹤影。
「你熬夜在我底片嗎?」小南的話讓杉崎十分訝異。
「那裡停放的巴士可真多啊……」
「……我真服了你。」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那樣會累死你的。」
「給你添麻煩了。」小南想要起身,卻又昏沉沈地跌坐在沙發上。
「你為什麼要那麼拚命呢?」
「不需要將每件事都做到一百分嘛!」
「……就是因為拿不到一百分,才需要更加努力啊……」
「我說一句,你就回我一句。」
「……」
「這樣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我天生就是如此。」小南變得非常沮喪。
「小南,你一直都很努力。就像一條繃得快要斷掉的弦。」
「令人看了心疼。」
「令人心疼,是因為我喜歡你……」
「……!」小南感到怦然心動,這時,廚房傳來水燒開了的氣笛聲。小南坐在沙發上,看著在廚房泡茶的杉崎,對他說道:「杉崎先生,你不是一直都很親匿地叫我小南嗎?」
「是啊!」
「這種稱呼,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小女生,覺得很安心。因為我已經厭倦學姊或老大姊這樣的角色了。」
「很累。很累了……過了三十歲還是一個人,淨說些逞強的話,久而久之,我發現自己說話愈來愈老氣,我真的很累了。」
這番話,連小南自己聽了都很想哭。是啊,我真的人累了。已經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別人傾吐自己的心聲了。緊繃的弦漸漸地鬆弛下來。
「……」杉崎從廚房走回來,坐到小南的身邊。他用溫柔的眼神望著小南。
「你不嫌棄我這個老女人嗎!」
「……什麼都別說了。」杉崎一把拉過小南,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請你再說一次……」小南依偎在杉崎懷中。
「說什麼……!」
「剛才那句話。」
「剛才哪句話!」
「剛才說過的那一句呀!」
「到底是哪一句啊!」
「就是剛才那句嘛!」
「我喜歡你。」
「……對,就是那句。」
「要我說幾次都可以。我喜歡你。」
「啊,真好……」小南陶醉在其中。
「什麼?」
「男人說喜歡你,真好。」
「你在說些什麼……」
「我總認為,勉強別人對我說這句話,是小人的作風,所以總是自己先開口。」
「真是個不甘沉默的女人……」杉崎用吻封住了她的雙唇。
這是個有別於瀨名的吻,是一個成熟男子的吻。這個溫柔的吻,來自一個說過喜歡自己的男人。
小南的眼神霎時變得恍惚,像是浮游在宇宙之中。兩個人就這樣慢慢地倒在沙發上。
☆ ☆ ☆
瀨名獨自站在窗邊,呆望著逐漸泛白的天空。
小南終究徹夜未歸。
瀨名出去買香菸。公寓旁邊的籃球場上,正好有一顆球。他順手撿起,帶球上籃──投進。他再一次帶球上籃。這次,進了。他接住球,然後眼前有一部計程車停了下來。
他看到小南下了計程車。她看起來有點反常。計程車開走之後,小南感覺到好像有人在看她,於是朝瀨名的方向望去。瀨名一句話也不想說。小南也只是默默地盯著瀨名。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對方。
瀨名使勁地將籃球擲向地面。球高高地彈起,彈幅愈來愈小,漸漸滾遠了。
不知何故,兩人都無法動彈。他們佇立在原地,一直凝視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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