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上去和甘比諾家族成員接觸,偵探庫林斯和奧布賴恩事實上是實施了聯邦調查局在2O年前就已醞釀,但從未真正應用過的戰略。早在1960年,執法部門的主要問題之一就是由於缺少信息而行動受阻。回顧以往,很明胡佛不僅事實上對有組織犯罪及其影響的估計太過天真,而且在行動佈置方面他的權力也是有限的。整個50年代,聯邦調查局的首要任務是在政府內部及周圍對共產主義分子進行調查。如果說在這段時間裡工作重點看上是被誤導了,只能說調查局和其它所有政府機構一樣,反映了國家的情緒基調和所關切的事。從另一個角度說,聯邦調查局沒有真正決定把誰排在「最急需」名單的第一位;而是公眾們決定的。
不管怎麼說,讓偵探們到街上去和黑手黨徒聊天的計劃從未真正進行過。許多方面都奶制這樣做。其中一方面就是偵探一般都是兩人一組工作,如果說讓一名暴徒和一個警察談話是困難的,那麼讓他在兩個警察面前說些什麼實際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別看暴德們受到的教育很少,但一些老手對於適用於他們的法律條款相當瞭解。他們明白「確證」這個術語意味著什麼;他們知道在兩個證人面前說什麼或做什麼要比在一個證人面前幾乎危險十倍。
至於派偵探們單獨行動,也有問題。在通常情況下與一名暴徒一對一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在這句話裡重點應該強調的是「通常情況下」這幾個字。在典型的案例中,黑色黨暴徒的暴力行為都不是隨意而發的,而是有計劃的行動,不間由單獨一個人執行,而是由一支隊伍執行,以使黑手黨一方穩操勝券。但是,黑手黨徒們的火暴脾氣和無緣無故怒火發作是眾所周知的;有時候就會出問題。早在1963年,就有這麼個例子,一名偵探因為在一次葬禮上拍照被人拳打腳踢一陣毒打。
且放下可能存在的危險不談,事實上試圖與犯罪家族成員交談也是件很令人沮喪的差事。你用了半天時間追尋在到某人的蹤跡,最終找到了他。他站在那裡,腳在地上劃來劃去,按得指關節劈啪做響。你問他一個問題,會得到如下四種反應:或者他支吾其辭,或者他說謊,或者他建議你去和他的律師說去,或者他讓你滾蛋。而這反過來惹惱了你,使你更難保持禮的態度。有什麼用呢?實際上任何一個聯邦調查局的偵探一旦有機會就會跳起來趕去逮捕一個黑手黨小卒。但是僅僅做一次社交性拜訪前景可不是很吸引人的。
如果說偵探們不願意接近黑手黨暴徒成員,那麼這些人反過來更不習慣於被人接近。喬-奧布賴恩很早就意識到這會是警方的一大優勢。他決定避免任何玩計謀和躲躲閃閃的行動,要讓他們接觸盡可能顯得直率、隨便、大大方方。在這種與秘密行動截相反的行動中,他不想欺騙甘比諾家族成員,而更願意用他的率直和大張旗鼓的聲勢使他們大吃一驚。
比如對「大喬治」雷米尼一例。他是個小額高利貸者和賭徒,也是斯塔滕島上「最有臉面」的蔬菜水果店的業主。喬-奧布賴思在一個晴朗的下午走進了他的店舖,開始遊覽品鑒朝鮮薊和蜜瓜等各種蔬菜水果,直到他覺得可以直接走近「大喬治」。奧布棘恩隨身帶著一軻照相機,他的任務之一就是要給局裡的照片檔案裡添上新的一張。
「再見,親愛的。」雷米尼對一個手推購物車,車裡堆滿硬花甘藍和茴香球莖的矮個兒老太太午。這位蔬菜水果商是個又高又笨拙的人,他並不肥胖但下顎上肉垂,在那類裝束草率的人員他幾手算得上是英俊的了,「過幾天再來埃」通路已被讓開,奧布賴恩向雷米尼走去,偵探的手裡拿著一個茄子:「多少錢?」
「那得稱稱看。」雷米尼說。但是當他從奧布賴恩手中過茄地,他看到了那隻手掌中還握著一張聯邦調查局的證件。立刻,這位商人的紅潤的、未刮過的臉白得像棵花椰菜。他向遑退了半步,躲到了一箱速凍菠菜後面。「我什麼也沒幹。」他說。
「你沒說您幹什麼了。」奧布賴恩親切和藹地回答,「我只是路過,進來打聲招呼,給您照張相片。」
雷米尼顯然是第一次注意到那架照相機。同時,他的臉上掠過一絲回憶起什麼的神情:「您就是那個送節日賀卡的人嗎?」
奧布賴恩只是微笑著點點頭。
「嗯,我不想讓別人給我照相。」雷米尼說,他的聲調變得有幾分爭執的意味。似乎他已意識到眼下還沒有危險,顯然他想要裝聘副逞強的模樣,以彌補剛才過於明顯害怕的樣子,「我沒必要一定讓您給我拍照。」
「對不起,喬治。但是紐約東區打擊在組織犯罪特別行動組說您一定得照。當然了,如果您想到法庭上爭辯……」「我不想去法庭。」
「我也這麼想。這是說,您有您的生意要做,還有所有這一切。」奧布賴恩揮手一比劃那些黃瓜、捲心菜和石榴。然後他開始胡亂擺弄起那軻照機機,誇張地做出一副笨拙的模樣。
雷米尼輕輕笑了笑,笑容裡充滿著苦澀的嘲諷。
「聯幫調查局,」他搖著頭說,「您知道,在電視裡你們這些人總是來無蹤去無影,那麼神出鬼沒。比如說帶著一架紅外線照相機在車團漆黑裡照相。而您到這兒像個拍快照的旅遊者。這是什麼?業餘的時間嗎?」
「業餘時間。」奧布賴恩重複說,一點也沒生氣,「這是架很好的相機,喬治。」他繼續擺弄著相機。
「您想照一張我的相片為什麼不幹得隱秘些?
您為什麼不藏在街轉變處,用一軻指向一處拍攝另一處的相機?」
奧布賴恩擺弄著鏡頭,費力地高著光圈。「您知道為什麼嗎?」他說,「因為你要那樣干就得是個好攝影家,而事實上,我是個外行。往這邊站台,喬治,離芹菜遠點。」
「一個優秀的監視攝影愚昧個藝術家。」偵探繼續閒聊著,「我,我好像總是把人在陰裡,要麼就照個一腦勺。嗯,就在那一天,我想照一張保羅-卡斯特蘭諾的相片……」奧布賴恩把相機放在身邊。喬治-雷米尼的相片沒有照。
「我站在他的車道盡頭。您知道我說的是聊吧?」
雷米尼試圖保持若無其事的樣子,一聲也不吭,只是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擺弄著一隻桃子。
「不管怎麼說,「奧布賴恩繼續說:「他走到門口,像往常一樣穿著那件和服。他讓那幾條杜柏曼犬出來在院子裡跑。然後,我就像您說的那樣,小心謹慎地拍了張照片。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在那裡。他朝著維拉扎諾橋的方向看了一會兒,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就回屋裡去了。我回到實驗室,為自己驕傲得不得了。照片衝出來了——他正好在一根柱子的陰影裡。我是說,如果您不是已經知道了保羅-卡斯特蘭諾長得是什麼樣子,只是照片是辨不出他的模樣的。
幸好您是知道的,所以您能辨得出。但是大多數的人不能。」
「您怎麼會認為我認識這個叫保羅-卡斯特蘭諾的人呢?」喬治-雷米尼說,他用指尖在檔發出一個個小坑。
「我那麼說了嗎?」奧布賴恩回答說,「我只是說您知道他長的什麼模樣,從報紙上看到的。但是既然您提起,我敢打賭您認識保羅-卡斯特蘭諾。」
「您要打賭,您准輸。」雷米尼說,「我不認識他。」
「那好,是我錯了。那麼還是讓我們拍照吧。」
他舉起相機。喬治-雷米尼,也許是出於潛意識,修飾了自己一翻。沒有人喜歡自己在片時衣冠不整的樣子,暴徒們也不例外。雷米尼把弄皺的白T恤衫塞進牛仍褲裡,讓它更整齊些,把垂到前額上的一絡黑髮指上去。他甚至還做出微笑的表清,而這微笑只是使他那張未刮過的臉的肉垂更明顯,更加憔悴了。奧布賴恩按了快門。
「就這樣,治。」他用一種優雅的語調說,「並不太壞,是不是?」
雷米尼只是聳聳肩。奧布賴恩揀起一隻青梅子,「把這個給我稱一下,好嗎?」
「拿著吧,」大喬治說,「算在我的帳上。」
「好吃。」奧布賴咬了一口說。
「雷米尼下巴一翹,顯出職業的自豪感,「您盡可以放心。我們這兒只賣最新鮮的。」
「嗯。」奧布賴恩把梅子囑完,用手背擦擦嘴說,「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您會和保羅-卡斯特蘭諾有人情關的原因。我聽說,如果您是保羅的朋友,您的卡車就總是能先裝貨。」
「這是您聽說的嗎?」雷米尼說,「嗯,實際情況是這樣,不管有沒有保羅-卡斯特蘭,如果你想讓你的卡車先裝上貨,你就得在3點鐘起床,4點鐘到市常你得比朝鮮人更用力往前擠,比波多黎各人喊得更響。那樣你才能上到鮮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