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鈴 正文 第三十一回 盲目殺手 往事成謎
    江堂像是完全變一個人似的,一抱拳,道:「大恩不言謝,江堂如能生離此地,必將重重報答你老人家。」

    袁道道:「那倒不用了,我老叫化也用不到你報答。」

    江堂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只是晚輩一番心意,我知道這心意實現的機會不多,晚輩告辭了。」一抱拳,轉身而去。

    袁道仔細想了一想,覺著江堂說的十分有理,回到玄支下院之後,立刻叫人備了一些食物、飲水送過去。這些人連番惡戰之後,個個都有著飢渴交作之感。玄支下院的劍士們送上飲水、食物,使得全體飢渴交迫的人,都生出了十分感激之心。

    江堂當先食用,然後,再分給各組壯士食用。出人意外的是,竟沒有人向玄支下院攻擊。

    半日時光,匆匆而過,直到天將上燈時分,仍未見天皇教中有人攻來。江堂下令屬下分批坐息,盡量保持體能精神。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一鉤彎月,冉冉由東方升起。

    江堂剛剛坐息醒來,白天平和洪承志,雙雙趕到。

    江堂淡淡一笑,道:「兩位神情好多了。」

    白天平和洪承志,經過了坐息,療傷、更衣之後,已然容光煥發,精神大好。

    洪承志輕輕咳了一聲,道:「江前輩,你可要移駕玄支下院中休息一下?」

    江堂道:「不用了,我經過了一番生死惡戰之後,已覺出生命的可貴,這些人,都是我的屬下,我以前,不知愛護他們,現在,我要和他們生死與共,不再忽略他們了。」

    白天平道:「聞鍾道長要咱們進來一粒療傷丹丸,請江前輩服用。」

    江堂道:「慚愧,慚愧,但又卻之不恭。」

    白天平雙手捧上一粒丹丸。

    江堂一手接過,一口吞下,笑一笑,道:「請白少俠轉告武當掌門,就說江某人無以為報,我會率領屬下,和強敵決戰於此,這地方,也就是我江某人的埋骨之地。」

    白天平道:「江前輩,你真的變了!」

    江堂道:「是非全存一念間,在下只不過是瞭解了是非。」

    白天平道:「江前輩,武當掌門人,曾和在下義父相商,覺著你們日夜暴露烈日風露之下,太過辛苦,希望你們到玄支下院中休息一下。」

    江堂搖搖頭,道:「盛情心領了,我和我這些屬下,都是兩手沾滿了血腥……」突然間口氣一變,道:「來了,他們果然要用夜攻。」

    白天平抬頭看去,只見幾道火光,疾快的向玄支下院行來。

    洪承志道:「我知道他們會夜間來襲,想不到他們竟然來了,而且,明火執仗而來。」

    江堂苦笑一下,道:「兩位請回玄支下院去吧,要他們多準備些火把,一旦天皇教衝過我們這一道防守之線,立刻高舉火把,然後拒敵。」

    白天平道:「為什麼,難道天皇教中,特擅夜戰?」

    江堂道:「司馬寬訓練了一批盲目殺手,專以夜間攻敵。」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這個人,好像是什麼事都想得很周到。」

    江堂道:「司馬寬本來不是一個很平凡的人,這人思慮周密,事事有備,請轉告袁老前輩,千萬不可輕視於他。」

    幾人談這一陣話的工夫,來人已到了二十丈內。原來有兩支火把帶路,此刻,卻突然停了下來。

    同是出身天皇教,彼此之間,自然是瞭解很深。未待江堂下令,八位領隊已然自行開始了佈置,但見人影閃動、步履聲響,霎時間,布成了一座拒敵陣勢。

    白天平運足目力望去,發覺江堂屬下布成的陣勢,是一座四方陣形,百名左右的屬下,齊集於一處。原來是一道長方形的防敵陣勢,此刻卻收縮了很多。

    白天平低聲道:「江前輩,用這等方陣的形勢拒敵,不會太過集中吧?」

    江堂道:「這些盲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手法殘酷至極,他們練了一種盤腰斬的手法,凌厲、惡毒,十分難於閃避。」

    白天平道:「真有這樣厲害的盲人?」

    江堂苦笑一下,道:「兩位很快就可以看到了,我們方陣布守,雖然勉可防守那盲人隊的攻襲,但對阻攔他們滲入玄支下院的力量,卻是很少,這一點,請兩位奉告袁老前輩。」

    白天平道:」江前輩放心,這句話咱們一定帶到。」

    扛堂道:「盲人聽覺敏銳,但它視覺最差,他們已習慣了聽風辨位,出刀奇快,常人在聽覺上,絕對無法強過他們。」

    白天平道:「江前輩的意思是……」

    江堂道:「有所長,必有所短,聽覺敏銳是他們的優點,但他們沒有視覺是他們的缺點。」

    白天平道:「江前輩的意思,可是要我們以己之長,對敵之短?」

    江堂道:「不錯,所以,你們要多準備火把,以加強視力。」

    白天平點點頭。

    江堂接道:「和敵人動手時,弄出各種音響,以擾亂對方的聽覺。」

    白天平點點頭,道:「多謝指教。」

    江堂道:「兩位去吧!要武當下院中多準備一下。」

    白天平道:「這些盲人,人數是否很多?」

    江堂道:「大概不少,但確實的數字,別人都不太知道……」

    語聲一頓,接道:「這一戰,事關天皇教的存亡,司馬寬必將全力以赴。」

    白天平道:「江前輩,除了這些盲人殺手之外,還有些什麼人物?」

    江堂道:「飛龍八煞,也是他精銳之一,如若這些人,混入了盲人殺手之中,其發揮出的效用,又何止十倍力量。」

    白天平道:「江前輩,司馬寬似是早知道你可能帶人背叛,但他竟然投出手攔阻的意思,所以,他似是早已不把天皇教中這股力量,放在心中了。」

    江堂道:「這一點,我還未曾想到,聽君一言,如夢初醒……」語聲微微一頓,接道:

    「看來這一次圍攻武當,在司馬寬言來,是一石二鳥之計,希望把天皇教中的舊人,和武當門下,拚個同歸於盡。」

    白天平道:「看來,大致如此了。」

    江堂沉吟了一陣,道:「聽說,他還訓練了一批女性殺手,不知道是真是假,這一批力量,從來沒有在訌湖上出現……」

    突然間,一陣兵刃撞擊的金鐵交鳴之聲,傳入耳中,打斷了江堂未完之言。

    緊接著兩聲慘叫,傳了過來。

    江堂搖搖頭,道:「看到了嗎?這些盲人手段多麼毒辣,你如若誤認他們是殘廢人,那你就要先吃大虧了。」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見江堂的屬下,已被斬斃了兩個,一個被攔腰斬斷,一個被生生劈作兩半。

    洪承志道:「這些人似是一攻即止。」

    江堂點點頭,道:「他們是一種很奇怪的攻勢,一攻即退,他們還有一套合作的截擊辦法,那是三個人配合的搏殺術,專以殺人為主。」

    洪承志道:「原來如此,在下倒要試試。」

    白天平低聲道:「洪兄,不可造次,咱們先要看出他們出手的方法之後,想出了破解之法,然後再作主意。」

    洪承志站立未動,雙目卻凝注在正南方位上。現場中整個的沉寂下來,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

    忽然間,寒光一閃,兩把長刀像旋風一般,捲了進來。

    布守方陣的人,也似乎是早有戒備,雙刀雙劍,一同舉起,迎向兩把單刀攻去。

    一陣兵刃交擊聲過後,兩把捲入的長刀,突然又退了回去。

    這一次,白天平和洪承志都看的十分清楚了,兩個人兩把刀,在一次交接之後,突又向後面退去。

    這時,江堂這方面防守的很好,雖被他們衝入五六尺遠,但卻沒有傷人。

    江堂據在方陣之間,八個領隊各守一個方位,整座的方陣,佈置的四面都可以拒敵。

    原來,玄支下院,距離江堂據守之處,還有段很長的距離。

    白天平、洪承志,和江堂守在一起。

    對這些盲人劍手的厲害,八領隊都有著很深的瞭解,所以,他們都約束屬下,不許講話,也盡量避免發出聲音。陣勢還在不停的變動,只是彼此都用手勢招呼。

    白天平看完了四周形勢之後,低聲對洪承志道:「洪兄,請回玄支下院,告訴我義父一聲,要他多準備一些火把,和銅鑼應用,如銅鑼不足,就以金屬的用器代替,派出一些人手來,幫助江前輩,對付這些盲人劍手。」

    洪承志道:「白兄請去,兄弟去鬥鬥他們,看看盲人劍手,究竟有什麼厲害之處?」

    白天平道:「很厲害,他們目不能視物,看不到搏殺和流血的慘狀,也能夠鎮靜下心神,全心運劍,攻出的劍勢特別凌厲。」

    洪承志道:「兄弟心中有些不服,明眼人,會不如瞎子。」

    白天平道:「這不是服不服的事,有一弊必有一利,司馬寬的聰明,就是用其所長,藏其所短……」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已經瞧出一點門道,正在尋思對付他們的辦法。」

    洪承志道:「好!兄弟去一趟……」

    話未說完,突聞金風破空,緊接著響起一陣金鐵相觸之聲。

    似是很多枚制錢,飛入了方陣,相互撞擊。就在鋼鐵相擊聲中,十幾道寒芒,閃電一般,捲入陣中。

    緊接著響起了連聲慘叫,和兵刃相擊的聲音。敢情,那飛入方陣互相撞擊的銅錢,竟然是指引這些盲人劍手的信號。

    兵刃相觸聲中,盲人劍手魚貫攻了上來。八領隊已親自出手,阻擋盲人劍手的凌厲攻勢。

    江堂沒有誇獎這些盲劍手,他們的攻擊確實凌厲至極,出劍辛辣,招術詭異,不過片刻工夫,江堂的屬下,已被放倒了廿幾個,八領隊也有一個被腰斬兩截。

    白天平暗中檢點盲劍手只有三個死亡,有幾個帶傷苦撐,不肯退下。片刻之後,又發覺了他們一種可怕的力量,那就是悍不畏死的勇氣。輕輕吁一口氣,道:「江老,咱們也出手吧!不出手不行了。」

    江堂道:「是!死傷太大,會影響到我們整個士氣。」

    白天平看他口中雖然連說出手,但卻始終不動,心中大感奇怪,低聲道:「江老,咱們要幾時出手?」

    江堂道:「再等片刻吧!」

    這時,四個盲人劍手,已然深入方陣,將近中心,距離江堂白天平等停身之處,已不足一丈。

    白天平心中一動,忖道:原來,他是等到這些人攻入中心之後,再行出手。

    心念轉動之間,但見寒芒閃動,一串銀光,疾射而出。

    這些銀芒,發出在兵刃交擊之中,影響了那些盲人的聽覺。

    只聽幾聲悶哼,四個盲劍手,倒下了兩對。白天平恍然大悟,暗暗忖道:原來,江堂早已成算在胸。

    但聞江堂低聲說道:「白少兄,這些盲劍手太勇猛,我們如是硬和他們拚,勝算大小。」

    白天平道:「我明白,這等人命換人命的關頭,是各憑本領、手段,算不得什麼卑下的事。」

    江堂道:「白少兄能夠瞭解就好了。」

    白天平未再多言,雙目卻凝注在場中的形勢變化。

    只見那四個身中暗器的盲劍手,身手一陣抽動,立刻氣絕。

    白天平輕輕吁一口氣,道:「那暗器上淬有毒藥?」

    江堂道:「不惜,而且是一種很厲害的毒藥。」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看他們手法的殘酷,實在也應該用狠毒的暗器對付他們。」

    江堂低聲說道:「白少兄,有一件事,是否有些奇怪?」

    白天平道:「什麼事?」

    江堂道;「剛才毒發動攻勢的制錢交觸之聲。」

    白天平道:「那是一種信號,在下倒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妥之處?」

    江堂道:「什麼人發出的信號?」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指揮他們的人啊!」

    江堂道:「什麼人指揮他們?」

    白天平道:「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江堂道:「我一直在推想那人在什麼地方?終於被我想通了。」

    白天平道:「那人在什麼地方?」

    江堂道:「在盲人群中。」

    白天平道:「你是說,這些盲人劍手中,有很多不是瞎子?」

    江堂道:「司馬寬果然是厲害的,咱們要把這些人,完全當成瞎子,那就吃大虧了。」

    白天平抬頭望了那些列隊相峙的盲劍手一眼,低聲道:「江老,可是說這些盲人中,有很多不是瞎子?」

    江堂道:「白少兄,我只能說他們那些人中,有很多不是瞎子,但究竟有好多人不是瞎子,在下也無法斷言了。」口中和白天平說話,暗中已用手勢,傳下了令諭,整個的方陣又開始變動。

    全陣雖然都在變動,但勢道很緩,幾乎是聽不到一點聲息。

    白天平突然發覺了這些人動作都很熟練,似乎是對這座方陣訓練得十分熟悉。只見很多人緩緩把身子蹲了下去,然後,交錯移動。

    原來看上去,擺得很密的人,似乎是一下子減少了很多。

    白天平忽然明白了這陣勢變化的用心,使各人發揮所長,分攻入陣人的上中下三路。

    這一座小小的方陣,竟也有這麼多的變化。顯然,江堂也早已有了準備。

    白天平突然低聲說道:「江老,兄弟請命,去試試看這些盲人劍手的威力如何。」

    江堂點點頭,道:「可以,白老弟有興致,儘管出手,兄弟會下令,要他們盡量配合。」

    白天平道:「江老這方陣,可以隨時變化嗎?」

    江堂道:「不錯,任何一座陣勢,如若無法靈活的運用,那就不能算是一座好陣勢。」

    白天平一點頭,緩緩向前行去。這座方陣,周圍不過三四丈大小,佈置了七八十個人之多,但白天平一路行去,卻沒有擁擠的感覺。白天平移動方陣前端,盡量接近那些盲劍手。

    凝目望去,只見那些盲劍手,並不是靜止狀態,也緩緩在移動身軀。只見他們布成了三路縱隊。

    雙方,似都在調整攻守的陣勢。

    白天平運足目力,希望能看出對方的人手多少,但卻一直無法數得清楚。約略的估算,那些盲人劍手,總在五六十人之上。

    人數上,縱然未多過江堂的屬下,但也相差不遠。

    忽然見盲人群中,有幾個舉手一揮。金風破空,幾點寒芒,直向方陣中飛了過來。

    射入方陣之後,突然自然撞擊。六點寒光,發出了三聲脆鳴。

    那不像金鐵,撞擊之後,碎裂成一片片粉末碎屑落下。敢情,那竟是翠玉做成。

    餘音裊裊中,三路縱隊的盲劍士,已然發動了攻襲。三行人手,直向前面衝來。

    白天平身軀橫移,迎向了一隊盲劍手。另外兩隊,各保持七尺的距離,快速的向前衝去。

    但見寒芒閃動,一圈劍影,眷襲過來。白天平長劍疾出,噹噹噹,一連接下了對方三劍。

    那當先面攻的盲劍士,攻出三劍被人封閉之後,已知遇上了強敵,身子一滾,突然側翻過去,劍光護身,衝入左面人群,白天平長劍變招,想先攔住對方,一道寒光,已然疾如冷電一般,急射而至。

    這一劍來勢兇惡,認位奇準,劍勢直刺白天平的前胸。白天平感覺到身後,兩側,都是江堂的屬下,無法閃避,只好揮劍硬接下一劍。這一劍,用足了八成功力。手中忽感大震,顯然,那盲劍手的功力不弱。

    一劍硬拚,盲劍手卻借白天平劍勢震動之力,忽然間飛騰而起,升高了一丈七八,直向方陣中翻去。未容白天平多想,第三個盲劍手,又疾攻而至。

    這人還未近身前,就給人一種心理上的威脅。他很高大,手中的長劍,似乎也比一般的長劍寬大一些。出手的招法,也大出了用劍常規,呼的一劍,橫裡揮來,竟然是橫掃千軍的式子,把長劍當作了鐵棍、大刀使用。

    白天平和兩個盲劍手過招之後,已知道這些人非同小可,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當下一咬牙,長劍豎立,護住身子,直欺而入。

    這人力大劍重,但白天平動作靈巧快速,兩劍相觸時,白天平已欺近他前胸半尺,劍勢上威力大減。被白天平一劍封閉。左手如閃電一般,推了出去,擊中那大漢的前胸。

    那大漢身子搏動了一下,竟然停下來,未倒下去。

    白天平微微一怔後,突然又劈出一拳。這一拳,又擊中那大漢前胸。

    白天平用了更大的氣力,拳勢比第一招更加威猛。那大漢連中兩拳之後,身子突然倒了下去。

    雖然擊倒了敵人,白天平仍是暗暗震驚不已,第一拳,他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那大漢竟然能挺住不倒下去。強大的反震之力,使得白天平感覺到這大漢有著一身橫練工夫。第二拳,白天平用足了十成功力。

    忽然間寒芒閃動,一個枯瘦矮小的漢子,突然一劍刺來。

    那漢子矮得出奇,似乎只有前面那大漢一半高矮,一劍平刺,只及白天平的小腹。

    白天平揮劍撥開,心中忽生警覺,暗道:看他們這些人員編組,顯然都是費過了一番心直調配,一個特別高大的漢子之後,忽然間配了這麼一個矮小的人。

    那矮小人劍勢快速,一上手連攻七劍。他劍勢都攻在中下盤,封避都不容易,白天平雖然沒有被鬧得手忙腳亂,但這矮子連攻了七劍,竟使白天平沒有還手的機會。

    忽然間,兩側寒芒閃動,兩把長劍,分由左右攻了過來。

    大約這些盲人劍手,也知道遇上了勁敵,已開始群毆。

    這三人的個子,也配得很好,一個矮,一個適中,一個特別高。三個人,三把劍,分攻向三個方位。

    一個劍招盤旋,攻上白天平的頭腰,一個個子適中,專攻白天平的中盤。那矮子專攻下盤。劍劍都在白天平的小腹、雙腿之上。白天平立刻被鬧礙手忙腳亂,長劍揮轉如輪,封擋三人的劍勢。

    後面的盲人劍手,繞過三人,直向方陣之中衝去。

    白天平心神微分,左腿中了一劍,衣褲裂開,鮮血湧出。

    那特高大漢,劍勢一緊,刷的一劍,泰山壓頂般,直劈下來。

    白天平默運真力,左手一抬,刷的一聲,封開了那大漢的長劍。右手長劍疾如閃電,穿胸刺出。

    這一劍快如閃電,那大漢想閃避,已自不及,長劍一閃,穿胸而過。一股鮮血,噴了出來,那高大的身軀,砰然倒摔於地。

    白天平一擊得手,人卻突然向後退了五步,避開了那矮子的下盤攻勢。

    這等高手過招。生死都繫於一髮之間,任何一方稍有疏忽,都可能丟了性命。

    白天平腕上的龍鳳金鐲,幫了白天平的大忙,任何人都想不到,白天平左腕竟能封擋劍勢,只要那些微之差,就給了白天平可乘之機。這些盲人劍手耳目靈敏,但眼睛都無法看到,不知白天平左手上戴有金鐲。

    但白天進退之間帶起的風聲,卻指示了他的位置。

    那矮小個子身子靈活無比,一長身,直對白天平衝了過去。

    白天平左手一揮,擋開了那矮小個子的劍勢,長劍斜裡劃出,一劍把那矮小個子,斬作兩段。

    但這一刻工夫,整個的戰場,已然起了很大的變化,那些盲目劍手,已然分頭衝進了方陣之中,展開了一場慘烈絕倫的搏殺。

    白天平目光轉動,發覺那些盲劍手,攻勢銳利無比,布守在方陣中的江堂屬下,初時尚可以苦撐,默不出聲。但搏殺了一陣之後,形勢大變,慘叫呼號之聲,繼之而起。

    這些盲人不但劍法凌厲,而且,十分剽悍,勇往直前,劍劍落實。

    雖然是夜色幽暗,無法看清楚場中的詳細情形,但約略的計算,江堂的屬下,已傷亡過半。

    這些盲人劍手如此的厲害,倒是大出白天平的意料。

    但聞江堂大聲喝道:「瞎眼鷹犬,盲目爪牙,好惡毒的劍勢。」

    喝聲未落,人如大鵬展翅,疾飛而下,雙袖揮展,兩道寒芒激射而出,兩個盲劍手,應聲倒了下去。

    白天平大喝一聲,劍如長虹,疾射而出。目睹江堂屬下的慘重傷亡,不自覺的引起了怒火殺機,大喝一聲,施出了「乾坤一絕劍」。這一劍威勢絕倫,劍光過處,立時有兩個盲目劍手,倒摔了下去。

    儘管江堂和白天平威風八面,但兩個人實在太少,無法阻擋住那些盲劍手的瘋狂攻勢。

    江堂的屬下,紛紛倒下。激烈的搏殺中,使得白天平和扛堂都體會到這群盲劍手中,確有著不少眼睛未瞎的人。因為,他們受到了暗器的攻襲。

    一個盲者,可以練成第一等劍手,但決無法練成暗器的手法。

    因暗器一道中,最重要的一個條件,就是要目力過人。

    但奇怪的是,兩人都無法從那群搏殺的盲劍手中,分辨出哪一個是假裝瞎子。

    顯然,這些人,都是久經訓練,他們雖非盲者,但是已習練了盲者的舉止形態。在動手搏殺中,很難看出他們的真假。

    江堂全力施為,一口氣搏殺了三個盲劍手,已然累的頭上見了汗水。但自己的屬下,卻已有一半倒摔在地上。餘下的,雖還在奮力苦戰,但顯然已無法阻止那四面撲攻而上的盲劍手。縱是江堂生性冷酷,但目睹屬下的慘重傷亡,也不禁黯然神傷。

    白天平忍不住了,高聲說道:「江副教主,這不是要他們迎敵搏戰,而是要他們在接受屠殺,為什麼不下令,要他們撤離此地?」

    江堂道:「撤往何處,這就是我們最後的立足之地,站不穩,只有倒下去了。」

    白天平歎息一聲,手中劍勢加緊,劈倒了一個盲劍手。

    但聞江堂冷哼一聲,雙手疾揮,袖中彎刀交錯而出,腰斬了一個盲劍手。但江堂左胯被刺了一劍。

    手中彎刀飛旋如輪,攔住了四個盲劍手的攻勢,江堂緩緩說道:「白老弟,我受傷不輕,但我沒有時間療傷,也不忍再目睹追隨我多年的舊屬,受此屠殺,我要盡最後一點力量,替他們報仇。」

    白天平道:「江老,再支撐片刻,我想法子去請援手。」

    江堂苦笑一下,道:「等不及了,我的人已死去十之七八,我無顏再活下去,也不忍再活下去。」

    白天平道:「想不到啊!這些盲劍手,竟然如此厲害。」

    江堂道:「老弟,我忽然覺著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惜,沒有機會了。」

    白天平道:「江老,再多忍耐片刻,玄支下院中人,一定會接應咱們。」

    江堂道:「白少兄,你退回去吧!玄支下院中人來的機會不大……」語還未完,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五支火把,照亮了搏殺現場。

    二十四名玄支劍士,各舉著寒光閃閃的寶劍。火光一亮,立時,揮劍攻上,和那些盲劍手展開搏殺。二十四名玄支劍士,加上五個手舉火把的劍土,左手高舉火把,右手執著長劍自保。

    比起那些盲劍手的人數,誠然少了很多,但這二十四名天下第一流的劍手,卻有著無比的威力,他們兩人一組,合成了十二小組,分頭截殺。

    凌厲的劍招,佳妙的配合,再加上一股豪壯的氣勢,受傷不退,不畏死亡,立刻把流動屠殺的盲劍手的攻勢攔住。

    這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劍手,除非是他們支撐不住倒下去,除此之外,不論受了多重的傷,都不會停手休息,也聽不到一聲呻吟。

    白天平和江堂,都是身履凶險,見過大陣仗的人,但卻從未見過,這麼堅強的劍士。

    如是一組中有一人倒下,另一個人立刻會找另一組中落單的劍士配合。

    他們盡量的保持兩人一組的合擊,使凌厲的劍法,因佳妙的配合,而發揮到極致。大概這是江湖上極為罕見的激烈戰鬥,連江堂也看得呆在了當場,忘記出手。不過一頓飯的工夫玄支劍士已完全控制了大局,將那些盲劍士逼出了方陣。但聞劍風絲絲,骨斷、肉裂的聲音,傳入耳際,聽不到一聲呻吟,聽不到一聲呼喝。

    江堂的屬下,有了很大的傷亡,百多個人,只餘了三十多個活的,八領隊死了六個,餘下的兩個,也都受了傷,三十多個活人,能夠皮肉無損的,幾乎找不出一個。

    最好的也被劃一劍,能夠輕傷再戰的人,也就不過十幾人了。

    衝入方陣,大肆屠殺的盲劍手,也付出了可怕的代價,在玄支劍士的全力合擊之下,也已經傷亡殆盡,近百名的盲劍手,倒下八十幾個,十之八九是死傷在玄支劍士的手中。

    只餘下十六個盲劍手,結合成一個劍陣,負隅頑抗,抵拒十八名玄支劍士的猛攻。

    六個倒下的玄支劍士不算,十八個活著的,每人也都有兩三處劍傷。

    這真是一場近乎殘酷的惡故,雙方兩百餘人,參與了這場惡鬥,一場惡戰下來,竟然十死八九。餘下的,也幾乎是全都受了傷。放眼搏殺現場,很難見一個完好無傷的人。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金鐵交鳴之聲,兩名玄支劍士,以凌厲無匹的劍勢,直衝入十六個盲劍手結成的劍陣之中。鮮血飛灑中,一組衝入劍陣的玄支劍士各中了數劍。

    但這一陣所留下的空隙,卻給其他玄支劍士的機會,十幾支長劍,有如激射的怒瀑一般,直衝而入。

    一連串悶哼、慘叫,劍光下,僅餘的十六個盲劍士,全都倒了下去。

    身歷數百戰,殺人無數的江堂,眼看到玄支劍士的豪勇,也不禁為之一呆。

    直待十六個盲劍手,全倒了下去,兩個首先衝入陣中,身中數劍的劍士,才一聲未發的倒了下去。緊接又有兩名玄支劍士,還劍入鞘,手捧長劍而坐,閉上雙目,氣絕而死。

    十六個頑強盲目劍手,倒下去的代價,是四個玄文劍士的死亡,尚餘下十幾名玄支劍士,也都是滿身傷痕。他們沒說一句話,也沒有對死去的同伴,表現出哀傷的樣子,只是流現出無比的崇敬之色。

    二十四名劍手,投入了這場搏殺之中死去了十個。

    活的人,伸手抱起了十具屍體,直對玄支下院中行去。

    江堂很想說幾句感謝的話,但他說不出口。

    只覺在這些劍士的大勇之前,說什麼千思萬謝之言,都是多餘的讚美。

    他們無悲傷,無憂苦,完完全全是一個劍士的本色。

    輕輕吁一口氣,江堂緩緩說道:「白少俠,你看他們如何?」

    白天平道:「什麼事?」

    江堂道:「這些劍士們,似乎是把他們的生命,都已溶化在整個劍道中了。」

    白天平道:「是!他們的靈魂,已與劍術合而為一了。」

    江堂道:「唉!他們是天下最好的劍士,他們心中沒有自己,沒有痛苦,甚至也沒有死亡的威脅,有的就是他們的理想,心存正義,捨身為人,唉!見到了這些劍士,使在下慚愧得很。」

    白天平道:「江前輩心存此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前輩已付出了夠大的代價,整個武林同道,不但會忘去你過去的錯失,而且,都會很感激你的為人。」

    江堂淡淡一笑,道:「白少俠,謝謝你的鼓勵,想不到,我做了大半輩子的壞事之後,能在將近暮年時,突然覺醒過來,看到了這些玄支劍士的為人,使我痛悟前非,也使我知道了是非二字的定義。」

    白天平道:「江前輩,你付的代價夠大了,你為武林正義貢獻出來的力量,已經足可抵償你因錯誤造成的損害。」

    江堂道:「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了,那就是在這場搏殺中保全性命。」

    白天平道:「江前輩也該休息一下,請和晚輩暫入玄支下院,以避敵鋒。」

    江堂苦笑一下,道:「白少兄不要誤會,在下並非怕死。」

    白天平真的茫然了,輕輕哦了一聲。

    江堂道:「我要留下有用的性命,補償何姑娘的損失,讓她手刃殺父的仇人。」

    白天平道:「江老,對何姑娘父母之死,在下心中一直有很多的懷疑,不知江老可否見告?」

    江堂沉吟了一陣,道:「論一個死去之人的是非,在下本是不便妄說,但目下的情勢,似乎也不便隱瞞了。」

    白天平道:「江老,我希望聽到真實的內情,隱惡揚善,固然是人的美德,但是非必得劃分清楚,是嗎?」

    江堂點點頭,道:「如論何姑娘先人的功過,確叫人有著是非難辨之感,他一生別無惡性遺跡,心地仁慈,從不輕易殺人,但他犯了江湖上最大的淫戒……」

    白天平道:「那……」

    江堂接道:「他犯的淫戒,和別人有些不同,別人是持刀逼迫,但他卻是女孩子自動的投懷送抱,甘願獻身……」

    目光盯注在白天的臉上,瞧了一陣,才緩緩接道:「他和白少俠一樣的英俊,但他卻有一股很特別的氣質,那是任何女人見了都會動心的氣質。」

    白天平道:「那是為什麼呢?」

    江堂道:「為什麼?我也不清楚了,不過,事實確是如此。」

    白天平道:『為什麼會如此呢?」

    江堂道:「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確實很可愛。」

    白天平道:「可愛到什麼程度?」

    江堂道:「死了,我親眼目睹那些女孩慷慨死亡的勇氣,那真像一個劍士赴死一樣。」

    白天平道:「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江堂道:「更奇怪的是何姑娘的母親,她姿容絕世,美絕無匹,但他竟然甘願忍受那些女孩子對丈夫的糾纏。」

    白天平啊了一聲。

    江堂道:「何夫人有著過人的氣度,但他們夫婦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何夫人也該負一些責任。」

    白天平道:「此話怎麼說?」

    江堂道:「如是何夫人管理得嚴格一些,也許可以避免這次悲劇。」

    白天平道:「這些事,和天皇教主,又有什麼關係呢?」

    漢堂道:「司馬寬愛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再見到了……」突然住口不言。

    白天平回頭望去,只見何玉霜輕裝佩劍,緩步行了過來。

    江堂輕輕咳了一聲,道:「何姑娘。」

    何玉霜道:「江老,我想請教一件事。」

    江堂道:「什麼事?」

    何玉霜道:「關於我爹的事。」

    江堂道:「令尊的事?」

    何玉霜道:「是!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請教扛老。」

    江堂道:「在下知無不言。」

    何玉霜道:「我爹娘是怎麼死的?」

    江堂道:「我們殺的,我也是兇手之一。」

    何玉霜道:「為什麼?究竟為什麼?不會無緣無故的殺了我的父母吧?」

    江堂道:「為女人。」

    何玉霜眨動了一下雙目,突然滾下來兩行淚水,道:「什麼樣的女人,可是和我的母親有關嗎?」

    江堂道:「這個怎麼說呢?」

    何玉霜道:「不要緊,你清清楚楚的告訴我,我要明白,我是否應該為他們報仇……」

    江堂沉吟了一陣,道:「姑娘一定要問嗎?」

    何玉霜道:「不錯,我不但一定要問,而且,我希望知曉真實的內情。」

    江堂道:「那就恕老朽直言了。」

    何玉霜道:「晚輩洗耳恭聽。」

    江堂道:「今堂是一位好人,她不但具有了女性溫柔的美德,也有著過人的忍耐。對令尊的風流韻事,一向是不聞不問。」

    何玉霜道:「我爹呢?」

    江堂道:「令尊的為人,功過就很難評論了。」

    何玉霜道:「我要知道的是真實內情。其他的,老前輩不用顧慮。」

    江堂道:「就為人處事而言,令尊並無缺點,但他太風流了一些……」

    何玉霜接道:「只此一樣,那已經很夠招過傷身了。」

    江堂道:「有一點,老朽必先說明,那就是令尊並沒有強迫過什麼人,至於一般女孩子,自甘獻身,但求春風一度,也不能怪到令尊的頭上。」

    何玉霜黯然一歎道:「子不論父過,我爹的事,我已經知曉了十之七八,我想,對娘的事,再多知道一些。」

    江堂道:「令堂是一位很好的人,不但是他的朋友愛戴她,就是他的仇人,也不會太恨她。」

    何玉霜道:「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殺害她呢?」

    江堂道:「為了令尊,她全力維護令尊的安全,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何玉霜道:「唉,我父母之間,竟然有如此大的距離。」

    江堂歎口氣,道:「姑娘,從寬些說,令尊也不算太壞的人,在下覺著,只是對女色,他無法控制自己。」

    何玉霜歎口氣,道:「如是我娘厲害一點,對我爹多加管束,也許會好一些。」

    江堂道:「管不住的,姑娘,你爹一生中,不知道帶走了多少顆少女的心,有一件事,老朽告訴姑娘後,你就可以明白你爹的為人了。」

    何玉霜道:「晚輩洗耳恭聽。」

    江堂道:「你爹死去之後,咱們把他的屍體收起來,葬於一處淺山之旁,但一夜之間,竟然有七個少女,在他墳前自絕而死。」

    何玉霜呆了一呆,道:「這話當真嗎?」

    江堂道:「千真萬確。」

    何玉霜道:「世上竟有此等事,難道她們都瘋了嗎?」

    江堂道:「她們沒有瘋,但她們已和令尊有過肌膚之親,令尊之死,使她們覺著一切都成了泡影,只有以死相殉。」

    何玉霜道:「唉!就算我爹還話著,她們又能如何呢?難道還能甘為侍妾?」

    江堂道:「令堂的性格,溫柔、純厚,令尊如若真要娶個侍妾,令堂就算心中不願,但表面上,決然不會反對。」

    何玉霜道:「我不信,我娘就那樣令人欺侮,忍氣吞聲!」

    江堂道:「令堂的一身武功,決不在令尊之下,她所以忍氣吞聲,並非是怕令尊,而是她太過喜愛令尊。」

    何玉霜歎息一聲,道:「可惜,這件事,我竟然沒有一點記憶。」

    江堂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令尊、令堂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多了,詳細的內情,似乎也不用說下去了。」

    何玉霜道:「爹爹罪有應得,但卻連累了母親受苦,但他們總是我的父母,我爹娘的墳墓現在何處?」

    江堂道:「不敢欺瞞姑娘,本來是葬在一處淺山之下,但因一夜間,有七個少女吊死在他的墳前,又激怒了司馬寬,下令把那墳墓毀去。」

    何玉霜道:「我爹娘的屍體呢?」

    江堂道:「這個,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何玉霜道:「你可是不願說?」

    江堂道:「聽說是被棄屍荒野,毀去墳墓,詳細的內情,在下確然不知,所以不敢妄言。」

    何玉霜道:「司馬寬,似乎是很痛恨我的父母?」

    江堂道:「司馬寬不會痛恨你的母親,他痛恨的是令尊。」

    何玉霜道:「江前輩,他為什麼這樣痛恨我的父親?」

    江堂道:「這個,大概和令堂有關吧?」

    何玉霜道:「江前輩,你好像有什麼顧忌,不願暢所欲言。」

    江堂道:「唉,姑娘,在下覺著,有很多事,似乎是不用再追究了。」

    何玉霜道:「別人可以不問,我是他們的女兒,一定要問個清楚。」

    江堂道:「天皇教主司馬寬,對令堂原有一段密切的交往,但他未料到令堂會對令尊那樣情深如海,甘願生死與共。」

    何玉霜道:「這就可以構成我報仇的原因了。」

    江堂點點頭,道:「不錯,以今日情勢而言,不論姑娘是否要報仇,天皇教和武當派玄支下院,已構成了勢不兩立的局面。」

    白天平道:「八龍加上這些盲劍手,天皇教中還有些什麼凶神惡煞?」

    江堂道:「應該還有,司馬寬低估了玄支劍士的力量,本來準備一舉滅了武當本觀中主力,或為己用,或予搏殺,然後,再擴大進行統治江湖的陰謀,但他算計錯誤,只注意到三元觀的本院,忽略了玄支下院中人,雖然陰謀得逞,制服了本院中人,但卻未料到真正的精銳劍士,居於玄支下院。」

    白天平道:「江老,晚輩的意思是,天皇教是否會再打下去?」

    江堂道:「會,這一戰,是他數十年準備的結果,就算明知得勝不易,但只要他還有一分機會,他就會賭下去。」

    白天平道:「難道他還有訓練更厲害的人物嗎?」

    江堂道:「這個難說,我不知道他還有些什麼人物,目睹了情勢變化之後,我才發覺我們一直在他的蒙騙之下。」

    白天平道:「那是說,你愈來愈感到司馬寬難以瞭解了。」

    江堂道:「我是這麼想法,現在想來整個天皇教,都是一個掩人耳目的組合,所以,他明明知道我在教中發展勢力,卻裝作不問,因為,他把真正的實力隱藏了起來。」

    白天平道:「現在,咱們應該如何?」

    江堂道:「最重要的一件事.請白少俠先通知玄支下院中人,司馬寬一出面,就把他圍起來,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逃走,擒賊先擒王,樹倒猢猻散,殺了司馬寬,天皇教就會瓦解。」

    白天平道:「我聽義父說,江湖上,沒有司馬寬這個人物,他可能是另外一個人,假冒司馬寬的名字。」

    江堂道:「這個……在下也無法說出個所以然來,不過,當年我們一同在江湖上闖蕩時,他自號老大,我們也就這樣叫他,很久之後,他才告訴我們的姓名。」

    白天平道:「這麼說來,他可能不是真叫司馬寬了。」

    江堂道:「這個,在下也無法……」突然疑目沉思了良久,道:「袁前輩說的可能不錯,司馬寬身份可疑。」

    白天平道:「江老想起了什麼?」

    江堂道:「當年他和咱們在一起時,日夜都戴著一頂帽子。」

    白天平道:「戴一頂帽子?」

    江堂道:「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很多人會戴一頂帽子。」

    白天平道:「戴一頂帽子的用心,是不是在掩飾什麼?」

    江堂道:「腦袋。」

    白天平道:「對!只能夠掩遮住頭上的事物,江老可曾發覺,過他頭上有什麼隱秘?」

    江堂道:「沒有注意,當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白天平道:「有這樣一件線索,那就行了,不難找出一點蛛絲馬跡……」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江老,請把你的人手,撤回到玄支下院去吧!他們已無法和人對陣搏殺,一旦再有強敵攻來,他們只有接受宰割的份了。」

    江堂苦笑一下,道:「白少俠,好意心領了,我的人手,已然十去七八,還余些人,大家都覺著活的無味得很,所以,他們都已準備戰死。」

    白天平道:「江老,這份生死與共的義氣,實叫人感動,不過,你應該瞧瞧,他們是否還有再戰之能。」

    江堂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白天平接道:「江老,我們之間,如若有什麼不同之處,那就是面對死亡之時,天皇教主對失去價值的人,棄之不顧,咱們卻會全心全意的照顧受傷的人。」

    江堂道:「他們撤回玄支下院,武當劍士們能容納嗎?」

    白天平道:「他們會歡迎你們的。」

    白天平道:「白少俠,要不要再去和玄支下院中的人商量一下?」

    白天平道:「不要商量了,在下就可以做主,江老請帶他們進入玄支下院去。」

    江堂黯然一歎,帶著傷痕纍纍的屬下,直奔玄支下院。

    白天平望望清地橫陳的屍體,輕輕歎息一聲,道:「玉霜,司馬寬奴役了這許多身具缺陷的人,為他賣命,造成如此浩劫,這人的罪惡,真是如山如海,罄竹難書了,單是這一樁罪惡性,就死有餘辜了。」

    何玉霜道:「這人很惡毒,但也很可怕,山藏海納,不知他有多少招,多少實力?」

    白天平望著夜空,低聲說道:「玉霜,這是一個機會,咱們如若無法在這一場機會中,殺了司馬寬,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何玉霜道:「白兄的意思是……」

    白天平接道:「玉霜,我想晚一輩的應該把這個責任承擔起來。」

    何玉霜道:「怎麼一個承擔法?」

    白天平道:「我想,咱們盡量保持體能,聯合洪兄,合咱們三人,全力搏殺司馬寬。」

    何玉霜道:「可以。」

    只聽一聲輕笑,道:「兩位,別忘了還有在下。」

    白天平回頭看去,說話的竟是江堂。怔了一怔,道:「江老,你……」

    江堂道:「武當派究竟是正大的門派,玄支劍士,也是最好的劍士,所以他們很善待我的屬下,我目睹他們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白天平道:「江老,你自己不要休息一下嗎?」

    江堂道:「不要緊,我這點皮肉之傷,還忍受得住……」輕輕吁一口氣,接道:「白少兄,你說的不錯,如若這一次,我們不能除掉司馬寬,以後,只怕很少有機會殺死他了,那將替武林留下很大禍患。」

    白天平道:「以江老之見,咱們應該如何?」

    江堂道:「咱們應該想法子找到司馬寬,過去,我一真擔心一件事……」

    白天平道:「什麼事?」

    江堂道:「我擔心沒有一股力量能夠阻止司馬寬訓練的屬下,但我見到了玄支劍士之後,心情有了很大的轉變,這批玄支劍土,是可阻止司馬寬的屬下,咱們可以放手對付他了。」

    白天平道:「司馬寬會再出現嗎?」

    江堂道:「司馬寬太狡猾,咱們要他出現,只怕得用上一番心機才行。」

    白天平道:「江老是否早已經胸有成竹了?」

    江堂道:「成竹倒是沒有,不過,在下對他瞭解很深,咱們得有過一番計劃才成。」

    白天平道:「這要請江老多多費心了。」

    江堂道:「不殺了他,我不但食不知味,席難安枕,也無法消去心中這一股怨憤之氣。」

    突聞一聲厲嘯,幾條人影,疾飛而來。

    江堂的屬下撤入了玄支下院之後,這條路上,已然再無防守之人。來人一路無阻的到了身前。

    白天平斜退了兩步,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排並立站著三個。

    中間一人,身著黃袍,年約五旬,背上斜插著一柄長劍,左右兩側,卻是兩個年約廿六七的少婦。

    這三人不倫不類,一眼間,無法看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身份。

    白天平暗暗一皺眉頭,正想喝問,江堂已冷冷說道:「你還沒有死?」

    黃袍人道:「你江兄不死,兄弟怎敢死在你的前面。」

    江堂冷哼一聲,道:「你能忍了四五年,不露面一次,當真叫人有意外之感。」

    黃袍人道:「我只是被派往別處罷了。」

    江堂道:「怎麼樣?你準備和我談談呢?還是準備動手一戰?」

    黃袍人道:「在下聽憑江兄吩咐,江兄想談談,兄弟奉陪,想動手,兄弟也自當遵命。」

    江堂輕輕吁一口氣,道:「老兄,當年咱們相處得還不錯吧?」

    黃袍人道:「不算太環,但也不算很好,聽說,把兄弟逼走的事,是你江兄的主意。」

    江堂道:「司馬寬告訴你的?」

    黃袍人道:「不錯,教主把我遣往別處,據說也是你江兄的意思。」

    江堂道:「司馬寬的為人,你應該是很清楚了,只是咱們各存猜忌,他才會居中統馭。」

    黃袍人淡淡一笑道:「過去的事,不談也罷,兄弟比番前來,是和你江兄談一件事。」

    江堂道:「請說吧,在下洗耳恭聽。」

    黃袍人道:「教主要你立刻和兄弟回去。」

    江堂哈哈一笑,道:「你放眼瞧瞧,這地上的屍體。」

    黃袍人道:「我早瞧到了。」

    江堂道:「這些人,都是追隨我多年的屬下,也是幫他司馬寬打江山的人,現在,卻大部份死於他的盲劍手劍下。」

    黃袍人道:「這些盲劍手,死亡也非少數。」

    江堂道:「他們沒有佔到便宜,幾乎是全軍覆沒……」

    黃袍人接道:「可是你江兄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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