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吃的女人 8
    八點半鍾時,我們出去同倫見面。彼得剛才的心情似乎並不壞,但這會兒卻有點怪了,我還從未見到過他這副模樣,因此在車上我也不想多說話。他的眼睛死死盯著路面,拐彎時也不減速,嘴裡還低聲嘀咕著埋怨其他開車的人,他連安全帶也沒繫上。

    當我告訴他等會兒一起去同倫見見面時,他起初有些不大高興,儘管我說「你肯定會喜歡他」,他也不起勁。

    「那人是誰呀?」他有些疑心地問。換了個人的話,我會以為是有點醋意呢,彼得不是那種好吃醋的人。

    「是個老朋友,」我說,「大學同學,剛從英國回來,現在大概在搞電視製片之類的事兒吧。」我明白倫在那一行裡其實沒有達到那樣的程度,但彼得很注重人的職位。既然我領彼得去看倫是想讓他開心,那麼我自然希望這個夜晚大家高高興興的。

    「哦,」彼得說,「搞工藝美術的,也許有點古怪吧。」

    說這話時我們正坐在廚房的桌子旁吃冰凍豌豆和燻肉,這種塑料包裝的食物你不必拆袋,煮上三分鐘就可以食用了,彼得不想出去吃飯。

    「哦,不,」我說,急忙為倫辯護,「恰恰相反。」

    彼得把盤子推到一邊,任性地說:「你就不能自己燒一兩個菜嗎?」

    我很生氣,我覺得這話很不公平。我一向喜歡烹飪,正因為怕彼得會認為他的生活受到了干擾,我才克制著不在他那兒燒煮。再說呢,他一向喜歡燻肉,那東西營養又極好。我本想回敬他兩句,但強自忍住了,彼得心裡畢竟不痛快。我開口問他:「婚禮怎麼樣?」

    彼得哼了一聲,身子一仰靠到椅子上,點燃了一支香煙,木然地望著另一頭的牆壁。接著他又站起身,給自己再倒了一杯杜松子酒。他打算在廚房裡踱幾個來回,可是地方太窄,他只好又坐下來。

    「天哪,」他說,「特裡格真可憐。他的氣色糟透了,他怎麼就這樣輕易上鉤了呢?」接著他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起來。在他的話中,特裡格聽來就像是最後一個莫希干人,高貴而自由;又像是最後一條恐龍,被命運和其他一些次等的生物給毀了;還像最後一隻渡渡鳥,由於反應太遲鈍而無法逃脫滅絕的命運。接著他對新娘大肆攻擊,說她掠奪成性,居心不良,把可憐的特裡格吸到那家務瑣事的一片混沌之中(這倒使我把新娘想像成吸塵器的模樣),最後他又悲悲切切地談到自己孤苦伶仃的未來才算住口,他所謂的孤苦伶什是指只剩下了他一個單身漢。

    我把最後一口冰凍豌豆嚥了下去,同樣或者類似的講話我以前已經聽過兩次了,我明白自己不能對此發表意見。要是我表示贊同,那只會使他更加沮喪,要是我提出不同看法的話,他會疑心我站到了新娘一邊。記得第一回時我高高興興的,還以一種達觀的口氣來勸慰他。「哦,現在既然木已成舟,」我說,「說不定到頭來還是樁好事呢。畢竟不能說她欺騙了小娃娃,他不是已經二十六歲了嗎?」

    「我是二十六歲,」彼得沒好氣地說。

    因此這一次我乾脆就不開口,心想今晚讓彼得把這番牢騷早點發洩出來未必不是件好事。我站起身來端給他一點冰淇淋,他把這看作是對他表示同情的舉動,他摟住我的腰,心事重重地擁抱了我一下。

    「天哪,瑪麗安,」他說,「幸虧你理解我,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大多數女人都不理解這一點,你的腦子真清楚。」

    我倚到他身上,撫摸他的頭髮,他吃著冰淇淋。

    我們在公園大飯店後面一條小路上下了車,我們的車常常停在那兒。沿街走去時,我挽住了彼得的胳膊,他低頭朝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也朝他笑了——我很高興他不再像剛才開車時那樣氣鼓鼓的了——他又把另一隻手按住了我的手,我正打算用我的另一隻手來按住他的手,忽然意識到那樣一來他準會抽回胳膊,再用他的這隻手來按我的另一隻手,這就像孩子在下課時做遊戲了。於是,我只是深情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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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到了公園大飯店,彼得為我打開了玻璃門,他一向都是如此。在這類事情上,彼得是十分注意的,他也為我開車門。有時我不禁想他也許會喀的一聲立正致敬呢。

    在等電梯時,我在電梯門邊的落地鏡中看了看我們倆的形象,彼得身穿一套顏色比較素淨的夏裝,綠色偏褐,剪裁得體,更襯托出他瘦削精幹的身材,他身上其他物件也都十分相配。

    「不知倫來了沒有,」我對他說,眼睛斜過去望著鏡子,一邊朝鏡中的他說話,覺得自己差不多同他一樣高。

    電梯來了,彼得對戴白手套開電梯的女侍者說「勞駕,頂層」,電梯平穩地升了上去。公園大飯店其實是個旅館,但在頂層有個酒吧,那是彼得最喜歡的去處之一,他愛在這兒安安靜靜地喝杯酒,正因如此,我才約倫在這裡會面。在這麼高的地方你會對垂直高度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在城市裡是不大容易體會到的。酒吧照明很好,不像許多類似的場所昏昏暗暗的,活像是在下水道裡面。這裡又很乾淨,幾乎從來沒有爛醉如泥的人,也沒有樂隊或者歌手,因此你自言自語的聲音也聽得見。這兒的座位也很舒服,裡面的裝修古色古香,使人想起十八世紀,酒吧裡的侍者都認識彼得。恩斯麗有回告訴我說一天她來這裡時,有人威脅說要跨過圍廊的外牆跳樓自殺,不過那很可能也是她編造出來的故事。

    我們走了進去,酒吧裡沒有多少人,所以我一眼就瞧見了倫,他坐在一張黑色的桌子旁。我們走上前去,我把彼得介紹給他,他們握了握手,彼得的態度有點生硬,而倫卻十分熱情。侍者立刻就過來了,彼得又點了兩份杜松子酒。

    「瑪麗安,見到你真高興,」倫說,他從桌子對面俯過身來吻了吻我的面頰。我想他這個習慣一定是從英國帶回來的,因為他以前從來不這樣。他胖了一些。

    「英國怎麼樣?」我問。彼得一臉不痛快,我希望他多談些,好讓彼得快活起來。

    「還行吧,不過人太多。每回出門,總可以撞上一兩個這邊過去的人。因此也根本不用到那邊去了,那地方擠滿了討厭的旅遊者。不過,」他轉過頭來對彼得說,「我還是挺捨不得離開的,我在那兒有份好工作,其他方面也不壞。不過,等那些女人一追起你來,你可就得小心了。她們總想要同你結婚,你只好打了就跑,先下手為強,趁她們沒逮住你時就開溜。」他笑了,露出一口又白又亮的牙齒。

    可以看出,彼得臉上由陰轉晴了。「瑪麗安跟我說你在搞電視,」他說。

    「不錯,」倫說,一邊望著自己方方的指甲,他的兩隻手大得不成比例,「眼下我沒事兒干,不過我想在這兒找個事應該不會困難。有我這種經歷的人還是需要的。搞搞新聞報道之類的事。我倒很想在這個國家搞個好好的時事評論節目,我是說真正一流水準的。不過這裡官僚習氣太重,要做點事不知要費多少手腳。」

    彼得來了興致,他也許認為,有心搞新聞報道的人脾氣是不會古怪的。

    忽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肩膀,我掉過頭去,站在我身後的是個我根本不認識的年輕姑娘。我正打算開口問她有什麼事,只聽見彼得說:「哦,是恩斯麗,你沒跟我說她也要來啊。」我再定睛一看,果然是恩斯麗。

    「嘿,瑪麗安,」她氣喘噓噓的,捏著嗓子說,「你沒告訴我這是個酒吧呀,真希望他們不要看我的出生證才好。」

    倫和彼得都站起身來,我別無他法,只好把恩斯麗介紹給倫,她在桌旁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彼得一臉迷惑不解,他見過恩斯麗,但並不喜歡她,因為那回她跟他大侃了一通解放「本我」的理論,使他疑心她持有他所謂的那種「華而不實的激進」觀點。彼得在政治上是保守派。她那回還把他的某個看法斥之為「老生常談」,使彼得大為生氣,他回敬說她的某一說法「粗野無禮」。我想他這會兒一定看出她別有用心而來,但眼下還無從得知她究竟有何意圖,在不明底細的情況下先不想拆她的台,他需要證據。

    侍者又來了,倫問恩斯麗要喝點什麼。她猶豫了一番,然後怯生生地說:「嗯,請來一杯姜味汽水,行嗎?」

    倫滿面笑容地看著她說:「瑪麗安,我聽說你有了個新夥伴與你同住,可你沒告訴我她是這麼年輕啊。」

    「我對她留心著,」我沒好氣地說,「準備給家裡這邊的年輕人呢。」我心中對恩斯麗惱火透了。她使我陷入到一種極其尷尬的境地。她這不是在騙人嗎?我可以拆穿她的把戲,告訴倫她其實比我還大上幾個月,已經大學畢業;或者默不作聲,那就等於幫她行騙了。我十分清楚她的企圖,她把倫看作是可以獵取的目標,這是先來進行偵查的.因為她預感到我是不樂意介紹他們相互認識的。

    侍者端來了姜味汽水,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向她要出生證明看。不過我轉而一想,凡是有經驗的侍者都知道,作這種打扮的姑娘儘管顯得十分年輕,但如果不到十八歲,是決不敢進酒吧要姜味汽水的。他們懷疑的往往是那些穿得老氣的少年人,而恩斯麗打扮得一點不老氣。她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套棉布夏裝,白底上打著粉紅和淡藍格子,領圈是花邊,我是第一回看見她穿這件衣服。她的頭髮盤在腦後,紮了個粉紅的蝴蝶結,一隻手腕上戴了叮噹響的帶有小飾物的銀手鐲。她只淡淡化了一層妝,眼圈仔細上了眼影(不過非得要仔細觀察才看得出來),使她圓圓的藍眼睛大了一倍,至於她那橢圓的長指甲便只能忍痛犧牲了,她把指甲幾乎咬到了肉根,邊緣凹凸不平,就像是中學生那樣。我看得出來,她的決心已經下定了。倫在同她談著,問她問題,引她開口。她小口啜飲著汽水,羞答答地回上一句半句話。

    有彼得在一旁聽著,她顯然不敢多說。倫問起她的工作時,她總算說了句真話。「我在一家電動牙刷公司工作,」臉上一片飛紅,像是害臊得不得了。我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我說,「我要到外面走廊上吸一口新鮮空氣。」其實我是想考慮一下到底怎麼辦,我總不能不顧同學情分,眼看倫受騙上當吧。恩斯麗一定對此有些預感,她在我站起來時意味深長地瞪了我一眼。

    到了外面,我雙臂擱在護牆的頂部(那大概有我脖子那麼高)朝市區望去。一道發光的車流出現在我的面前,它一直到一片黑影之前才拐彎繞過,那兒是公園。還有另一道車流與之直角相交,一直向左右延伸,到遠處才消失在黑暗中。我該怎麼辦呢?我是不是多管閒事?我完全明白,要是我插手干預,那麼這就意味我同恩斯麗之間那種彼此心照的默契從此被打破,她肯定會在彼得的問題上對我進行報復,她做這種事可是好手。

    東部天際遠遠可以看見閃電,要下雷陣雨了。「很好,」我大聲說,「這一來空氣可以清爽一些了。」既然我還沒有考慮好該採取什麼措施,我得注意保持清醒,兔得不留神說出什麼話來。我在迴廊裡踱了兩三趟,覺得回去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奇怪的是,我發現自己高一腳低一腳地走路竟然有點不穩了。

    侍者一定又來過了,我發現我的位置上又上了一杯杜松子酒。彼得和倫正聊得起勁,幾乎沒有注意到我回來。恩斯麗默默地坐著,雙眼低垂,晃動著薑汁汽水杯裡的冰塊。我把她這副最新的形象仔細觀察了一番,她不由使我想起聖誕節時商店裡擺放的那種胖乎乎的大娃娃,那種娃娃眼睛雪亮,白裡泛紅的膠皮皮膚可以用水洗,還有一頭亮閃閃的人造頭髮。

    我又豎起耳朵想聽聽彼得在說什麼,他的聲音好像是從老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他正在跟倫談件往事,似乎是與打獵有關的。我知道彼得常去打獵,尤其是跟他那幫老朋友一起去,但是他從來沒有同我談多少這方面的事。只是有一回他說他們只打烏鴉、旱獺和其他一些有害的小動物。

    「這樣我便扣動扳機,砰的一聲,正好打中了心臟。其餘的都嚇跑了。我把那隻兔子揀了起來,特裡格說,你會開膛吧,只要破開肚子,用力一抖,那些內臟就全掉出來了。』我抽出刀子,那是呱呱叫的德國刀,把肚子破開,拎起後腿啪的用力一摔,這下可不得了,弄得到處都是血和內臟,濺得我滿頭滿臉,弄得一塌糊塗,樹枝上也掛了免腸子,老天,周圍的樹上弄得一片血紅……」

    他停住口笑了,倫也咧嘴笑了笑。彼得的聲音完全變了,我簡直聽不出這是他在說話。我心中突然閃現了那張「戒酒」的條文,我告誡自己,彼得是喝多了,我不能讓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受到損害。

    「天哪,真滑稽。好在特裡格和我都帶著舊照相機,我們把那亂七八糟的樣子全都拍了下來。幹你這行的一定熟悉照相機,我倒想向你請教一下……」接著他們談論起日本產的鏡頭來。彼得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大,話也越說越快,我的思路簡直有點跟不上了,我於是不再去聽他說,而是專心想像起森林中的那番景象來。我彷彿坐在暗暗的房間裡看幻燈片,只見亮亮的屏幕上綠的,棕色的,紅的,真是五顏六色,天空是藍色的。彼得身穿格子襯衫,肩上挎著獵槍,背對著我站著。他身邊圍著一群我從沒見過的老朋友,陽光從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大樹的枝葉間照射下來,把他們的臉照得一清二楚,他們咧開嘴巴狂笑,個個臉上濺著鮮血。我看不見那隻兔子。

    我將胳膊支在黑色桌面上,身於朝前探去。我希望彼得掉轉頭來同我說話,我要聽見他正常的聲音,但是他不肯。我看著漆黑的桌面上那另外三個人的影子,他們的一舉一動映在雪亮的桌面上,就像在一個水池裡一樣。桌面上只看見他們下巴,除了恩斯麗的眼睛之外,看不見另兩人的眼睛,恩斯麗正垂著眼簾望著自己的酒杯。過了一會兒,我有點驚奇地發現在我手邊落下了一大滴濕濕的東西。我用手指去抹了抹,把它塗了開來,突然我意識到這是眼淚,不由大吃一驚。那麼我一定是在哭!我不知所措,心亂如麻,就像吞下了一隻蝌蚪似的,這會兒,我心中的委屈終於突破了防線。我支撐不住,要當眾鬧笑話了,這是萬萬不行的。

    我盡可能不惹人注意,悄悄從座位上溜了出來,我穿過房間,向更衣間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其他桌子。在肯定了裡面沒有別人之後(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走進一個粉紅色的豪華小隔間,鎖上房門,在裡面哭了幾分鐘。我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會這樣,我以前從來沒有像這樣過,我覺得這有些荒唐。「別過分激動,」我輕聲對自己說,「別出洋相。」手邊就有一卷又白又軟的衛生紙,無奈地掛在那裡等人使用。我撕下一條捋了捋鼻子。

    一雙鞋子出現在我面前,我注意地從我那個小隔間的門底下觀察著。我敢肯定,那是恩斯麗的。

    「瑪麗安,」她叫道,「你沒事吧?」

    「沒事,」我說,擦乾眼淚走了出來。

    「哎,」我說,口氣盡量顯得平靜如常,「找好目標了嗎?」

    「那還說不定,」她不動聲色地回答,「我先得多瞭解一些他的情況。自然你是不會多嘴的。」

    「我想不會吧,」我說,「不過這似乎有點不夠朋友。這就像是用膠水粘小鳥,或者打著電筒叉魚這類事兒。」

    「我又不會拿他怎樣,」她對我的比喻很不以為然,「對他毫無壞處。」她取下了那個粉紅的蝴蝶結,梳了梳頭。「你怎麼啦?我看見你剛才在掉眼淚。」

    「沒什麼,」我說,「你知道我是不會喝酒的,也許是濕度太大了吧。」這時我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

    我們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彼得正連珠炮似地在跟倫談論拍攝自己的照片的不同方法,諸如借助鏡子啦,利用自拍裝置,在按過快門之後再跑到自己位置上去啦,或者利用長快線打開快門以及氣壓型快線打開閃光燈啦。倫也插話談了談如何對準焦距的事,但在我坐下來幾分鐘後,他朝我飛快地瞟了一眼,神情很有些特別,似乎對我有些不滿。接著他又同彼得談下去。他這是什麼意思?我看看他,又看看彼得。彼得一邊說,一邊衝我笑了笑。他儘管溫情脈脈,但仍保持一段距離,這下我想我算明白了。他是把我當作舞台上的道具,雖然不說話,但卻靠得住,是個平面的輪廓。他並不是故意冷落我,我也許是多心了(剛才我很可笑地跑掉,是不是為了這緣故呢?),其實他是依靠我在表演呢!倫那樣瞧我,是因為他覺得我故意讓自己採取低姿態。如果確實如此的話,這其中的關係要比我先前說的嚴重多了。倫一向就不贊成別人結婚成家,對他喜歡的人更是如此。其實他對真相並不瞭解,他是弄錯了。

    突然我又感到一陣驚慌,我抓住了桌子邊沿。這間方形的房間佈置優雅大方,四周是帶環的窗簾,鋪了色彩淡雅的地毯,還掛著水晶燈座,但是它掩蓋著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那低低的談話聲中也蘊藏著不易覺察的危險。「堅持住,」我自言自語道,「不要動。」我望了望門和窗戶,估算著距離。我非得出去不行。

    電燈一下熄滅了,然後又亮了起來。「先生們,打烊時間到了。」傳來一陣把椅子推回原處的聲音。

    我們乘電梯下了樓。在我們走出電梯時,倫說,「時間還早,一起再上我那兒喝一杯,好嗎?你還可以瞧瞧我的望遠倍率鏡呢。」彼得回答說,「好極了,我們去吧。」

    我們從玻璃門走了出去。我挽住彼得的手臂走在前面。恩斯麗故意落在後面一段路,好讓倫陪她一起走。

    大街上空氣涼快一些了,起了一點風。我放開彼得的胳膊,猛的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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