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還有幾小時才會來,他們父子倆還能在一起呆些時候。
「小傢伙,我們一起出去吃早飯怎麼樣?」
「給我吃油炸圈圈嗎?」
「飯後。」特德早就學會了父母常用的簡短的說法。
他們到附近居民常去的小飯館,坐在一個單間裡,算是在外面吃早餐了。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跟其他的「週末父親」一樣,帶了孩子想方設法在外面找事幹。他們回到公寓,把比裡的主要東西裝進了兩隻手提箱。現在沒事可幹,只能幹等喬安娜了。特德讓比裡在他臥室裡看電視,他自己則在起居室看報紙。
喬安娜來遲了。已經十點十五分了。特德心想,像今天這樣的日子,她起碼也該盡量減少別人的痛苦。到十點半他已經在不安地踱來踱去了。喬安娜,你太糟糕了。到十一點他才想到他連喬安娜的電話號碼都沒有。查電話本又發現是個沒登記的號碼。他想找萊恩威利斯也找不到。到了十一點二十分電話鈴終於響了。
「特德嗎?」
「真見鬼,喬安娜!」
「對不起。」
「你野到哪兒去了?」
「我在家。」
「真莫名奇妙!」
「特德,我不來了。」
「你什麼……」
「我下不了決心。」
「你是什麼意思,喬安娜?」
「我……沒法……振作起來。……承擔負任……」
「你沒法振作起來?」
「對。」
「你是說今天上午,今天全天?真見鬼,你到底在什麼?」
「我沒辦法……簡直沒辦法。」她開始哭了。
「你什麼事沒辦法?」
「我的意思是……我坐在法庭裡……聽你說有那麼多事要幹……有那麼多的責任……」特德勉強聽清她的話。「你幹了那麼多的事……」
「那又怎麼樣呢,喬安娜?那又怎麼樣呢?」
「我靜不下心來。」
「喬安娜,我身邊有個孩子,他的行李都準備好了。」
「他是個可愛的孩子……」
「是的。」
「可愛的孩子。」
「喬安娜……」
「我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現在事到臨頭……我是說,一旦真要做了……」
「把話說清楚!真見鬼,你把話說清楚嘛!」
「看來我這人有點毛病。當初促使我離家出走的心理……至今還纏著我。我現在自己對自己也不滿了。」
「喬安娜,你到底想說什麼?你簡直把我弄糊塗了
「我鼓不起勇氣,特德。我沒法全心全意地……」
「喬安娜!」
「孩子……給你了,特德。」
「給我了?」
「我原來是真心想要的。真的。」
「現在確實給我啦?」
「我不來啦,特德。我沒法來啦。」
「你說的是真話嗎?」
「我再也不跟你打官司爭他了。」
「比裡真的是我的啦?」
「我想任何法官都不會反對了。」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變成了低沉的哭泣聲。
「啊,特德……特德……特德……」
「別太激動了,喬安娜……」
「看來我確實一事無成。就像你的律師說的,我確實一事無成。」
「天啊……我們都傷害了對方。」
「把他給你啦,特德。他是你的啦。」
「真是我的啦?」
「真的,特德。」
「啊……」
「不過……能讓我提個要求嗎?」
「什麼要求,喬安娜?」
「能讓我有時候見見他嗎?」
她這時這麼脆弱,特德覺得只要用一句話就能毀了她。可是他不想這麼做,也不認為自已有權這麼做。「這好安排。」
「謝謝你,特德。我……談不下去啦。」她掛斷了電話。
特德往後靠在牆上,腿軟得撐不起身子。他在餐桌旁坐下,呆頭呆腦,搖晃著腦袋,難以相信這是真的。比裡是他的啦!經過這麼多磨難,終於是他的啦!他坐在那兒,淚如雨下。
埃塔曾經跟他說過他是個有福的人。他現在感到自己確實有福,並且為此感到歡欣鼓舞。他站起身來,走到前廳去,提起裝好的手提箱,一邊繼續流著跟淚,一邊把箱子送回孩子的臥室。
孩子在看電視。應該把情況告訴他。特德定了定神,走進自己的臥室,關掉電視機,在孩子前面跪了下來。
「比裡,媽媽剛打電話來了。看來……到頭來……你還是要留下來跟我住一起。」
「媽媽不來了嗎?」
「今天不來了。她愛你。她很愛你。可是我們倆還是要照老樣子生活在一起。」
「是嗎?」
「是的,因為我也愛你,比裡。」他眼淚湧了上來。「你要是走了……我會……非常孤獨的。」
「你是說我還是睡我自己的床?」
「是的,在你自己的屋裡睡你自已的床。」
「玩具也全留下?」
「是的。」
「還有我的《蝙蝠俠》?」
「是的。」
「還有我的書?」
「你所有的東西全留下。」
孩子想把事情弄清楚。
「這麼說我今天不去啦?」
「對的,比裡。」
「你今天上班嗎?」
「不上班。」
「那我們能一起去遊戲場玩嗎?」
「能的,我們能一起去遊戲場玩。」
他們那天干的全是普普通通的事,上遊戲場去玩,買肉餡餅回家吃,看電視木偶節目,後來比裡上床睡覺了,而特德就是這樣把孩子留下來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