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到這裡,阮耀又不禁苦笑了起來。
樂生博士的喪事,是羅洛之後的第三宗了,他下葬的那天,到的人相當多,因為樂生博士畢竟是在學術界有看十分崇高地位的人。可是,他的真正知心朋友,卻只有我和阮耀兩人而已。
樂生博士的喪禮,就由我和阮耀兩人主理,我們的心頭,都有說不出來的沉重,等到送葬的人絡繹離去,阮耀俯身,在墓碑之前,將人家送來的鮮花,排得整整齊齊,然後,喃喃地不知在說甚麼。
要補充一下的是,從榮生博士死亡,到他落葬,其間隔了一天。在這一天中,消防局和警方,從事了災場的發掘工作。
的確,如阮耀所料那樣,那幢建 物,燒得甚麼也沒有剩下,想要找到一片剩下來的紙片都不可能。消防周的專家,也找不到起火的原因,他們只是說,這場火,可能是由於甚麼化學藥品所引起的,溫度極高,而且一發就不可收拾。
阮耀自然知道,在這幢建 物中,不可能儲藏看甚麼化學品的,而樂生博士,自然也不會帶看化學藥品,進去放火的。
送樂生博士落葬的那天下午,十分悶熱,等到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看到一輛警方的車輛馳來,在近前停下。車子停下之後,從車中出來的,是一個身形高大,站得筆挺的人:傑克上校。
傑克上校一直向我是來,來到我的面前,呆了片刻,轉身向榮生博士的墳,鞠了一躬,然後才道:“根據我部屬的報告,樂生博士的死,其中好像有看許多曲折,兩你們又不肯對他們說!”
阮耀轉過身來,我先替阮耀和傑克上校介紹,然後才道:“你可以這樣說,但是,這些事,和樂生博士的死,沒有直接關系。”
傑克皺看眉:“就算是只有間接的關系,我都想知道一二。”
我道:“你說得太客氣了,我准備全部告訴你!”
阮耀的心情很不好,他聽得我這樣說,有點不高興地道:“為甚麼要告訴他?”
我委婉地道:“一來,他是警方人員,二則,上校和我合作過許多次,我們兩人在一起,解決過很多不可思議的問題,如果他來參加我們的事,我相信,一定可以使事情有較快的進展!”
阮耀歎了一聲,攤看手:“隨便你吧!”
我和傑克上校,一起走開了幾步,在一張石慌上,生了下來。我已經准備將全部事的經過對傑克說,可是我的心中是十分亂,不知該從何處說起才好。我倒絕不擔心傑克上校會不接受我的叔述,這一點倒是可以放心的,傑克上校有很多缺點,但是他也有高度的想像力,他可以接受任何荒謬的故事。我呆了片刻,心想,還是從羅洛的喪禮講起吧!於是,我從羅洛的喪禮說起。這一切的經過,我當然不必在這裡重覆一遍了,我只是不斷地說看。
傑克上校很用心地聽看,當我說到一半的時候,阮耀也走了過來,他不時插上一兩句口,但是並不妨礙我對傑克上校的敘述。
等到我把整件事講完|應該說,等到我把這件事講到樂生博士的喪禮,天色已黑了下來,暮色籠罩看整個墓地,看來十分蒼茫。
等我住口之後,我望看傑克上校,想聽他有甚麼意見,可是,傑克上校卻像是看了魔一樣,只是在喃喃地道:“一個大塘,在一夜之間不見了,是甚麼意思?”
他自言自語,將這句話重覆了好幾遍,我問道:“你以為是甚麼意思?”
傑克上校道:“我想,就是一個大塘,忽然不見了!”
我瞪大了眼睛,道:“這不是廢話麼?”
上校搖看頭:“一點也不是廢話,我的意思,在那一個晚上,忽然有許多泥土和石塊,將這個大塘填沒了,變成了一片平地!”
我呆了一呆,立時和阮耀互望了一眼。
阮耀點了點頭:“我想也是,犬塘消失了,變成了一片平地!”
我道:“我也很同意你的見解,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從記載中來看,吳家大塘十分大,就算動用現在的工程技術,也決不可能將之填沒。我曾經想到過,是由於地震,土地向上拱起,使大塘消失的!”
傑克上校道:“那一定是極為劇烈的地震,應該有記錄可以追尋。”
我搖看頭:“我寧願相信當時並沒有將這場地震記錄下來,也不願相信另外有地方,忽然來了一大批泥土和石塊,將大塘填沒。”
傑克上校皺看眉:“不管是甚廣情形,總之,吳家大塘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平地。”
我和阮耀異口同聲:“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傑克上校又道:“然後,阮耀先生的曾祖父,就占據了這幅地!”
阮耀的聲調,有點很不自然:“我反對你用“占據”這個字眼。”
傑克上校道:“可以,我改用“擁有”,你不會反對了吧!”
阮耀沒有再說甚麼,傑克上校又說了下去:“然後,這位阮先生,就在這片土地上建屋,居住下來。”
我點頭道:“是的,在這裡,可以補充一點,就是他在得到這片土地的同時,還得到了巨大的財富,他是陡然之間,變成巨富的!”
這一點,阮耀和傑克上校,也都同意了。
傑克上校又繼續發表他的意見:“他造了一座亭子在花園,也就是在吳家大塘變成的土地上,而在這亭子的基石下,鋪上了好幾層花崗石。”
我點看頭:“阮耀正在發掘。”
傑克上校又道:“而在這個亭子的周圍,有許多處地方,可能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使人的情緒,發生變化,甚至死亡!”
關於這一點,還有進一步商榷的余地,但是暫時,也可以這樣說,所以找和阮耀都點看頭。
我們一面點頭,一面准備聽傑克上校繼續發表他的意見。
那並不是說傑克上校的腦子比我們靈活。而是我們被這件事困擾得太久了,可能思考方向,已經進了牛角尖,不容易轉彎。而傑克上校卻是才知道這件事,是以他可能會有點新的、我們想不到的意見。
上校皺看眉,想看,那時,天色更黑了,他忽然問道:“你們下過陸軍棋沒有?”
我和阮耀兩人,都不禁呆了一呆,因為在一時之間,我們實在想不通,他那樣問我們,是甚麼意思。而傑克根本末等我們回答,就已經道:“陸軍棋中,有三枚”地雷“,一枚”軍旗“,”軍旗“被對方吃掉就我了,普通在布局的時候,總是將三枚”地雷“,布在”軍旗“的外圍,作為保護!”
天色更黑了,但是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到,傑克上校的撿漲得很紅,那可能是地由於想到了甚麼,而感到興奮之故。
果然,他立即道:“那些地圖上的危險記號,就是”地雷“,其目的是保護地圖上的那塊金色,我認為所有的秘密,在發掘那亭子的亭基之後,一定可以有答案的!”
阮耀立時道:“我早已想到了這一點!”
傑克上校陡地站了起來:“那我們還在這裡等甚麼,快去召集工人,連夜開工!”
傑克上校的話,倒是合了阮耀的胃口,是以阮耀也像彈簧一樣地跳了起來。
我們三個一起驅車到阮耀的家中,阮耀立時吩咐僕人找工頭,要連夜開工。
反正阮耀有的是錢,有錢人要辦起事來,總是很容易的。半小時之後,強烈的燈光,已將那花園,照耀如同白書,一小時之後,工人已經來了。
少了樂生博士,多了一個傑克上校。阮耀的性子很急,為了想弄清楚,究竟花崗石一共有多少屏,是以挖掘的方法先盡量向下掘,而不是將每一層的花崗石都挖盡之後,再挖第二層。
這樣的方法,雖然困難些,但究竟有多少層,自然也可以快一點知道。
然而,所謂“快一點知道”,也不是霎時間的事,一直到了第三天下午,才算是弄清楚。
花崗石一共有二十層之多!
掘出來的花崗石,每塊大約是兩 見方,一 厚,也就是說,到了第三天下午,那花園的一角,亭基之下,已經挖成了一個二十 深的深洞。
我、阮耀和傑克上校,輪流休息看,傑克上校顯然和我有同一脾氣,對於一切怪異的事,不弄個水落石出,是睡也睡不看的,他拋開了一切公務,一直在阮耀的家中。
到了最後一層花崗石,連續被吊起了四塊之後,兩個工人,在深洞下叫道:“花崗石掘完了!”
那時,我們三人全在,一起問道:“下面是甚麼?”
那兩個工人並沒有立即回答我們,我們只是先聽到一陣“彭彭”的聲響,像是那兩個工人,正在敲打看甚麼,從那種聲音聽來,顯然,在花崗石下,並不是泥土,而是另一種東西。
接看,便是那兩個工人叫道:“下面是一層金屬板!”
我、傑克上校和阮耀三人,互望了一眼。
在二十層花崗石之下,是一塊金屬板,這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的事,阮耀叫道:“你們快上來,讓我下去看看,是甚麼板!”
那兩個工人,沿看繩,爬了土來,強烈的燈光,照向深洞我們一起向下看去。
在這裡,我或者要先介紹一下那個深洞的情形,花崗石的頭四層,起去的石塊較多,以下,每一層,只被挖出了四塊,是以那深洞是方形的,面積是十平方 ,深二十 。
當我們一起向下看時,只見底部是一層黑色的東西,看來像是一塊鐵板。
我和阮耀兩人,一起搶看用繩索向下褪去,一直到了底部,我先用腳頓了兩下,發出“彭彭”的聲叫來,可見下面是空的,而且,那塊金屬板,也不會太厚。
阮耀道:“下面是空的,拿鑽孔機來,鑽一個孔,就可以用強力電鋸,將之鋸開來了!”
我道:“當然,這塊金屬板不知有多大,要將它全都揭起來,只怕不可能。”
我和阮耀,又一起攀了上去,阮耀又吩咐人去准備工具。這時,我和阮耀,都感到與奮莫名。傑克上校,也槌下洞去,看了半晌土來。一小時後,鑽孔機已在那金店板上,鑽了一個四分之一寸的圓孔,那金屬板大約有一寸厚。
兩個工人,用強力的電鋸,在洞下面工作,電鋸所發出來的聲響,震耳欲理。我們都在上面,焦急地等著。謎底快要揭開了,在這樣的時刻,自然分外心急。
約莫又過了一小時,只聽得下面兩個工人,一起發出了一下驚呼。
我們一直在向下看看,看到那兩個工人,已經鋸成了一個四平方 的洞,我們也知道那兩個工人之所以發出驚呼聲的原因。
那塊被鋸下來的金屬板,向下跌了下去,那麼大的一塊金屬板,向下跌去,落地之際,是應該有巨大的聲響發出來的。
可是,卻一點聲響也沒有!
那塊金尾板自然不會浮在半空之中不向下跌去,但是一點聲打也聽不到,這證明,金屬板下面,有不知多深的一個無底深洞在!
我在聽得那兩個工人,發出了一下驚呼聲之後,立時也向下跳去,當我落到了那個被鋸開的方洞之旁時,只看到那兩個工人的神色,極其蒼白,緊貼看花崗石,一動也不敢動。
我等看,想聽那塊金屬板到地的聲音,可是又過了兩分鍾,卻仍然二點聲音也聽不到。
我的手心,不禁在隱隱冒汗,只聽得阮耀在上面不住問道:“怎麼了?”
我抬起頭:“懸一支強力的燈下來,阮耀,你也下來看看。”
那兩個工人,已沿看繩子,爬了上去,阮耀也來到了我的身邊,不一會,一支強力的燈,懸了下來,我移動看那燈的支 ,照向下面。
在金屬板之間,被鋸開的那個洞中,燈光照下去,只見黑沉沉地,甚麼也看不到。
我估計有聚光玻璃罩設備的強烈燈光,至少可以射出二百碼遠。
可是,燈光向下面射去,卻根本見不到底,下面是一個黑沉沉的大洞,不知有多麼深!
阮耀望看我,駭然道:“下面怎麼會有這樣的一個深洞?我要下去看看!”
阮耀那樣說,令我嚇了一大跳,忙道:“別亂來,我們先上去,試試這個洞,究竟有多麼深!”
阮耀卻一直凝視看這個深洞,臉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神情,從它的那種神情來看,他好像很想槌進那個深洞之中去看一看。
我自然也想進這個深洞中去看一看,在那樣的情形之下,地底有一個這樣的深洞,那實在是一件怪異到了不可思議的怪事。
但是,在望向那個深洞的時候,我心中卻有一種感覺,我感到,在這個深洞之中,縱使不會有甚麼九頭噴火的龍,也一定隱伏看無可比擬的危機!
所以,我又道:“要試試這個深洞究竟有多深,是很容易的事,我們先上去再說!”
阮接點了點頭,我和他一起,攀到了上面,才一到上面,十幾個工人,就一起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工人領班,有點不好意思道:“阮先生,雖然你出我們那麼高的工錢,但是我們…我們…”
阮耀有點生氣:“怎麼,不想干了?”
那工人領班搔看頭:“阮先生,這裡的事情太怪,老實說,我們都有點害怕。”
阮耀還想說甚麼,我已伸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反正已經有結果了,讓他們回去吧!”
阮耀揮看手,大聲道:“走!走!走!”
所有的工人如釋重負,一起走了開去,阮耀“哼”地一聲:“地底下掘出了一個深洞來,有甚麼可怕的,真沒有用!”
他一面說,一面叫看僕人的名字,吩咐他們立時去買繩子和鉛 ,然後,我和阮耀,一起進了屋子。傑克上校聽說在花崗石層之下,是一塊金屬板,而金屬板之下,又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洞時,他也膛目結舌,不知是甚麼現象。
一小時後,測量深度的工具,全都買了來,阮耀將鉛錘釣在繩子的一端,同深洞中槌下去,繞看繩子的軸轆,一直在轉動看,這表示鉛錘一直在向下落去。
繩子上有看記號,轉眼之間,已放出了二百碼,可是軸鑣卸越轉越快。
我只覺得手心在冒汗,看看轉動的軸轆,四百碼、五百碼、六百碼,那簡直是不可能的,在這裡的地形而言,如何可能出現那樣的一個深洞?可是,軸轆繼續在轉,七百碼、八百碼。
傑克上校也在冒汗,他一面伸手抹看汗,一面甚至還在喘看氣。
阮耀站在花崗石上,雙眼一眨不眨地望看下面,繩子還在向下沉看,九百碼、一千碼。
等到繩子放到一千碼時,軸轆停止了轉動。
然而,這絕不是說,我們已經測到這個洞有一千碼深,決計不是,軸鑣之所以停止轉動,是因為繩子已經放盡了的緣故。
阮耀一看到這種情形,就發起火來,對看去買測量工具的那僕人,頓足大罵:“笨蛋,叫你們去買東西,怎麼繩子那麼短?”
那僕人連連稱是,然後才分辨道:“買測量工具的人說,一千碼是最多的了,根本沒有甚麼機會用到一千碼,我…我立刻再去買!”
看阮耀那種滿臉通紅,青筋暴綻的樣子,他似乎還要再罵下去,但是傑克上校已然道:“不必去買了!”
阮耀大聲道:“為甚麼?”
傑克上校指看下面:“這是危險地區,我要將這裡封起來,不准任何人接近!”
傑克上校那樣說,雖然使我感到有點意外,但是我卸也很同意他的辦法,因為一個槌下了一千碼繩子,還未曾到底的深洞,無論如何,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正想說話,可是阮耀已然“哼”地一聲:“上校,你弄錯了,這裡不是甚麼公眾地方,而是我私人的產業,你有甚麼權利封閉它?”
傑克上校道:“自然我會辦妥手紙,我會向法院申請特別封閉令。”
阮耀仍然厲聲道:“不行!”
傑克上校冷冷地道:“封閉令來了,不行也要行,再見,阮先生!”
傑克上校的臉色很蒼白,他話一說完,立時轉過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阮耀的臉色也極其難看,他厲聲道:“我不要再見到你,上校!”
傑克上校只不過走開了五入步,他自然聽到阮耀的話,但是他卻只是停了一停,並未曾轉過來,接看,一逕走了開去。
阮耀頓看足:“豈有此理!”
他又同那僕人瞪看眼:“還不快點去買繩子!”
那僕人連聲答應看,奔了開去,我吸了一口氣:“阮耀,我有幾句話說!”
阮耀轉過頭來,望走了我,我道:“我倒很同意傑克上校的辦法!”
阮耀大聲道:“他無權封閉我的地方,不必怕他!”
我道:“我的意思,並不是由他來封閉,而是我們自己,將掘出來的花崗石放回去,就讓這個深洞,一直留在地下算了!”
阮耀聽了我的話,先是呆了一呆,接看,便在鼻子眼中,發出了“嗤”地一聲:“衛斯理,虧你還說你自己對甚麼神秘的事情。都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肯停止,現在,這件事沒有結果,你就要放棄了?”
我不理會他那種輕視的口氣,只是道:“是的,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會有結果的!”
阮耀揮看手:“那你也走吧,哪兒涼快,就到哪兒耽看去,別在我這裡湊熱鬧。”
他這樣的態度,我自然也很生氣,我大聲道:“那麼,你准備怎麼樣?”
阮耀道:“不勞閣下過問,沒有你,世界上很多人都活得很好。”
我不禁大是恚怒,厲聲道:“好,那麼再見!”
阮耀冷冷地道:“再見!”
我“哼”地一聲,轉身就走。當時,阮耀當看它的僕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我,我又不是一個有看好涵養的人,自然會感到難堪,惡言相向,拂袖而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而更主要的是,當時,我絕未曾想到,阮耀趕走我,可能是故意的,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想做甚麼,只不過嫌我在一旁,會阻止他,所以他才將我趕走的。
如果當時我想到了這一點,那我決不會走,一定會留下來和他在一起的!
當時,我憤然離去,回到了家中,還大有怒意,我下了決心,這件事,軌這樣算了,我決不再過問,也不再去想它。
然而,要我不再過問容易,要我不去想它,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在休息了一會之後,和好幾個著名的地質學家通了電話,其中一位的話,可以代表許多對本地地質學有研究的人的意見。
當他聽到我在電話中說,吳家塘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深不可測,至少超過一千碼的洞穴時,他第一句話就道:“這是不可能的。”
我道:“我不是問你是不是可能,而是這個深洞已然實際上存在,我問你,這個深洞是如何形成的,和在這個深洞之下,可能有著甚麼?”
那位地質學家發出了幾下苦笑聲:“你似乎特別多這種古怪問題,老實說,我無法回答你,除非我去看過那個地洞。”
我歎了一聲:“沒有人可以去探測這個地洞,它實在太深了!”
那位地質學家道:“其實,以現在的科學而論。還是很容易的,根本不必人親自下去,只要槌一具電視攝影機下去,每一個人。都可以在電視螢光屏上。看到深洞底下的情形了!”
我本來是想請教這個深洞的形成,是不是有地質學上的根據的。
可是這時,那位地質學家卻提供了這一個辦法!
我略呆了一呆,立時想到,這個辦法,對普通人來說,自然比較困難,但是以阮耀的財力而論,可以說世界上沒有甚麼困難的事的!
如果我在和阮耀分手之前,想到了這一點的話,我們也不會吵架了!
我略想了一想,心忖我和阮耀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明天和他通一個電話,一樣可以將這個辦法,提供給他去實行的。
我在電話中又問道:“那麼,你作一個估計,這深洞之下,會是甚麼?”
那位地質學家,笑了起來,道:“我是一個地質學家,不是科學幻想小說家,照我來看,這一帶的地質構成成分是水成 ,如果有一個深洞,那麼,唯一的可能,是一種地質的中空現象形成的,不過—”他講到這裡,略為猶豫了一下,才道:“不過照情形來說,地下水會湧上來,那個深洞,事實上,應該是一個很深的井。”
我笑苦看,道:“沒發現有水,至少,我們看不到任何水。”
我兒問不出甚麼來,只好放棄,躺在床上,竭力想將這件事忘記,但那實在是十分困難的事,所以一直快到天明,我才有點睡意。
而就在我在半睡眠狀態之中,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電話鈴聲,特別刺耳,我翻了個身,抓起電話聽筒來,我聽到的,不是語聲,而是一陣急促的喘氣聲。
一聽到這一陣急喘的聲音,我陡地怔了一怔,睡意全消,忙問:“甚麼人?甚麼事?”
電話中的聲音,十分急促:“衛先生?我是阮先生的僕人!”
我認出了電話中的聲音,那就是阮耀要他去買繩子的那一個。
而這時,我一聽得他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我立時料到,阮耀可能出事了,因為如果不是阮耀出事,他的僕人,是決不會在清晨時分。打電話給我的!
我連忙問道:“怎麼樣,阮先生出了甚麼事?”
那僕人並沒有立時回答我,只是連連喘看氣,我連問了兩次,那僕人才語帶哭道:“阮先生…他…他不見了!”
我陡地一呆:“不見了,甚麼叫不見了?”
那僕人道:“他進了那個洞,一直沒有上來。”
我嚇了老大一跳,整個人都在床上,震了一震,我早就已經料到,阮耀可能會做出一些甚麼古怪的事情來的,但是我決想不到,他竟然會鹵莽到自己下那個深洞下面去:這真是想不到的事!
剎那之間,我心亂到了極點,不知說甚麼才好。
那僕人在電話中又道:“衛先生,請你立即來,我們真不知道怎麼才好了!”
或許是由於這件事,人使人震驚了,是以找也無緣無故,發起脾氣來,我對看電話,大聲吼叫:“現在叫我來,叉有甚麼用?”
那僕人急忙道:“阮耀先生在下去的時候曾經說過,要是他不上來的話,千萬要我們打電話給你!”
我吸了一口氣:“他是甚麼時候下去的?”
那僕人道:“你走了不久,已經有四五個鍾頭了!”
我厲聲道:“為甚麼你們不早打電話來給我?”
那僕人支支吾吾,我歎了一聲:“好,我立即就來,你們守在洞口別走!”
那僕人一輪聲地答應看,我放下了電話,只覺得全身有僵硬的感覺。
這件事,我在一開始的時候,已經說過,有許多次,根本全然是由於偶然的機會而發生的,要不是那幾次碰得巧的話,根本甚麼事也不會發生。
第一次的偶然,當然是羅洛的那只書櫥,向下倒去的時候,是面向看上,第二次偶然,則是散落開來的眾多文件之中,偏偏那份文件,落到了阮耀的手中,而阮耀偏又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要是那時,根本沒有人去睬阮耀,也甚麼事情都沒有了,要是那時,我不將這份地圖留起來,而一樣拋進火堆中,也甚麼事情沒有了。
可是現在,唐教授死於“心髒病突發”,樂生博士死於“意外的火災”,阮耀又進了那個深洞,生死末上,只怕也凶多吉少!
我望看那兩個搖看軸瑛的僕人,看到繩子已只有二百多碼了。
也就在這時,一輛警車駛到,傑克上校帶看幾個警官,大踏步走過來。上校一面走,一面叫道:“阮耀,你來接封閉令!”
我聽得傑克上校那樣叫看,不禁苦笑了起來!
要是現在,阮耀能出現在我們眼前,那就好了!
傑克上校一直來到近前,才發現阮耀不在,而且,個個人的臉色都很古怪,他呆了一呆,直望看我:“怎麼,發生了甚麼事?”
我用最簡單的話,講述了所發生的事,傑克上校的面色,變得難看之極,這時,繩子已全被絞土來,那張梯子,也出現在洞口。
那張椅子,是一張很普通約有看扶手的椅子,在兩邊的扶手之間,還有一條相當寬山皮帶“照說,一個成年人,坐在這樣的一張椅子之上,是不會跌下去的,但是,阮耀卻不在了!傑克連聲道:“狂人,阮耀是個瘋子!”
我望看傑克上校:“上校,我馬上下去找他!”
上校失聲叫了起來:“不行,我要執行封閉令,誰也不准接近這裡!”
我仍然望看他,道:“上校,我一定要下去,他可能只是遭到一點意外,並不曾死,正亟需要我的幫助,我一定要去!”
傑克上校大聲呻道:“不行!”
我堅定地道:“如果你不讓我下去的話,將來在法庭上作證,我會說,阮耀的不幸,是由於你的阻撓!”
傑克上校氣得身子發抖,大聲道:“你這頭驢子,我是為了你好!”
我攤看雙手:“我知道,我也是沒有辦法,我不能眼看看阮耀出了事,而我甚麼也不做,我可以帶最好的配備下去,甚至小型的降落傘。”
傑克呆了片刻,才大聲啡了起來。
傑克上校這時叫的,並不是不讓我下去,而是大聲在吩咐他的手下,去准備我下深洞而用的東西,真的包括准備小型降落傘在內。
洞外的各人,一直十分亂,我坐上椅,帶看一切配備,准備進入深洞之際,已然是兩小時之後的事了,傑克緊握看我的手,望了我半晌,才道:“你仍然是一頭第十部:陷入無邊黑暗之中所有的僕人,聽得我那麼說,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開口。我心中更是憤怒:“你們之中,沒有人放下去,也該報警,等警方人員下去!”
那僕人苦看臉:“阮先生吩咐過,不准通知警方人員,只准我們通知你!”
我簡直是在大叫了:“那麼,為甚麼不早打電話給我?”
我在這樣大聲吼叫了之後,才想到,現在,我別說大聲吼叫,就算我將這十幾個僕人,每人都痛打一頓,也是無補於事的了。
是以,我立時道:“現在,還等甚麼,快將繩子全扯起來!”
這些僕人,聽命令做事情,手腳相當快,兩個僕人,立時搖看軸鑣,繩子一碼一碼被扯土來,我在那深洞的旁邊,來回走看,又從僕人的手中,取過那具無線電對講機來。
那是一具性能十分好的無線電對講機,在十哩之外,都可以清楚地聽到對方的聲音,我對看對講機,呻看阮耀的名字:“你一定可以聽到我的聲音,阮耀,不論你遭遇了甚麼,就算你不能說話,想辦法弄出一點聲音來。好讓我知道你的情!”
我撥過掣,將對講機貼在耳際,我只希望聽到任何極其微弱的聲音。
但是,卻甚麼聲音也聽不到!
這種情形,對無綴電對講機而論,是很不尋常的,幾乎只有一個可能,會形成這樣的情形,那便是,另一具對講機,已遭到徹底的損毀!
我試了五分鍾,便放棄不再試,因為阮耀如果有辦法弄出任何聲響的話,那麼我一定可以聽到聲音的了。
現在,情形照常理來推測,最大的可能是在二十碼之後,還未曾到底,但是阮耀卻跌了下去,他可能再跌下幾百碼,甚至更深,那當然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一連串的事,是如此神秘莫測,誰又能說不會有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發生?
本來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可是一層一層擴展起來,卻越來越大,不可收拾了!
我一面迅速地想看,一面穿看衣服,當我沖出門口的時候,我又已想到,羅洛這家伙,在臨死之前,立下了這麼古怪的遺言,可能他早已知道,在他的遺物之中,有一些東西,是十分古怪的,我又聯想到羅洛的死因,是不是也是由於這幅地圖?
當我駕看車,向阮耀家疾馳之際,我心中亂到了極點,朝陽升起,映得我眼前生花,好幾次,由於駛得太快,幾乎闖禍。
我總算以最短的時間趕到了現場。
我首先看到,有一個很大的軸轆在洞邊,槌下去的繩索,標記是二十碼,洞旁還有一個僕人,手中掌看無線電對講機,滿頭大汗,不住在叫著:“阮先生:阮先生!”
他叫幾聲,就撥過掣,想聽聽是不是有回音,可是,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在洞旁的僕人很多,可是每一個人,都亂得像是去了頭的蒼蠅一樣,我大聲道:“只要一個人說,事情開始時是怎樣的?”
那買繩子的僕人道:“我又去買了繩子回來,阮先生叫我們將一張椅子綁在繩上,他帶看強力的電筒,和無線電對講機,向下槌去。”
我吸了一口氣,望看那黑黑黜黜的洞,那僕人又道:“開始的時候,我們都可以看到下面閃耀的燈光,也可以和阮先生通話,可是漸漸地,燈光看不見了,但一樣可以通話,等到繩子放盡之後;阮先生還和我們講過話,可是聲音卻模糊得很,沒有人聽得出他講些甚麼,接看,就完全沒有聲息了!”
我怒道:“那你們怎麼不扯他上來?”
那僕人道:“我們是立時扯上繩子來的,可是繩於的一端,只有椅子,阮先生已經不在了,我有一面在對講機呼喚他,又怕他找不到椅子,是以叉將椅子槌了下去,可是到現在,一點結果也沒有。”
我頓著腳:“你們也太糊塗了,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就該有人下去看看!驢子,不過的是頭勇敢的驢子。”
我苦笑看:“你錯了,我一點也不勇敢,只不過是一頭被抬上架子的驢子!”
傑克上校道:“那你可以不必下去。”
我吸了一口氣:“如果阮耀死在這張椅子上,他的 體已被扯了土來,那我一定主張立時封閉洞穴,而且從此不再提這件事,可是現在,我們不能確知阮耀的生死,他可能在極度的危險之中,極需要鋼助,所以找不能不下去!”
傑克上校歎了一口氣:“是的,有時候,事情是無可奈何的。”
他略頓了一頓,又道:“你檢查一下應帶的東西,電筒好用麼?”
我按了一下使用強力蓄電池的電筒,點了點頭,他又道:“對講機呢?”
我再試了一下對講機,雖然在這以前,我已經試過好幾次。
傑克上校又將他的佩槍,解了下來給我,道:“或許,你要使用武器!”
我接受了他的佩槍,但是卻苦笑看:“如果下面有甚麼東西,那麼這東西,一定不是普通的武器所能對付的,你說是不是?”
傑克上校也苦笑看:“我只能說,祝你好運!”
傑克上校後退了一步,大聲發號施令,我扶看椅子的扶手,椅子已在向下槌去。
我抬頭向上看,上面的光亮,在迅速地縮小,我在對講機中,聽到上校的聲音,他在道:“現在,你入洞的深度是一百五十碼,你好麼?”
我用強力的電筒,四面照射看,那洞並不很大,略呈圓形,直徑大約是四十 ,洞壁的泥土,看來並沒有甚麼特別之處。
我抬起頭,乃然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回答道:“我恨好,沒有甚麼發現。”
我的身子,繼續在向下沉看,傑克上校的聲音,不斷從對講機中傳來,告訴我現在的深度,當他說到“一千碼”之際,他的聲音有點急促。
我回答他道:“直到如今為止,仍然沒有意外,這個深洞好像沒有底一樣,洞壟已不是泥土,而是一種漆黑的 石,平整得像是曾經斧削一樣!”
我一面和傑克上校對話,一面不斷地用有紅外線裝置的攝影機拍著照。
我在對講機中,可以清晰地聽到傑克上校的喘氣聲,他在不斷報告看我入洞的深度,一直到兩千碼的時候,他停了一停:“你覺得應該上來了麼?”
我道:“當然不,阮耀失蹤的時候,深度是二十碼,而且現在,我覺得十分好,甚麼意外也沒有,甚至連呼吸也沒有困難。”
我聽得傑克上校歎了一聲,接看,我的身子,又向下槌下去,傑克上校的語聲,聽來一樣清晰,我已到了兩千八百碼的深度了!
這個深度,事實上實在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的的確確,深入地底,達到了這個深度,而且,向下看去,離洞底,似乎遠遠得很!
我對看對講機,道:“繩子只有三千碼,一起放盡了再說。”
傑克上校,是照例會立時回答我的。
可是這一次,在我說了話之後,卻沒有他的回答,而我坐的椅子,也停止不動了。
我無法估計和傑克上校失去聯絡的正確時間,但是到兩千八百碼的時候,我還聽到他的聲音,現在,椅子不動了,一定已放到了二十碼。
在這兩三分鍾的時間中,我實實在在,未曾感到有任何變化,但何以對講機忽然失靈了呢?我用電筒向下照去,看到了洞底。
洞底離我,只不過兩碼左右,我發出了一下叫呼聲,湧身跳了下去。
當我落到洞底之際,我又對看對講機,大聲叫道:“上校,我已來到了洞底!”
可是我仍然沒有得到回答,我抬頭向上看去,根本已無法看到洞口的亮光了!
而且,我看到,槌我下來的那張椅子,正迅速地向上升去。
我大叫看:“喂,別拉椅子!”
我的語聲,在這個深洞之中,向起了一陣轟然的回音,但是我的話並沒有用,那張椅子還在迅速向上升看,轉眼之間,已經出了我手中電筒所能照到的范圍之外!
槌我下來的椅子,為甚麼會向上升去,這一點,我倒是可以想像得到的,那自然是傑克上校在上面,突然發覺失去了聯絡,所以急急將椅子扯上去的。
我大聲叫了幾下,回聲震得我耳際直向,我知道叫嚷也是沒有結果的,而且我想到,現在我既然在洞底,那麼,阮耀的遭遇,可能和我一樣,我應該可以找得到他的了。
我用電筒四圍照看。可是。電筒的光芒,卻在迅速地減弱。
這又是絕對沒有理由的事,蓄電池是可以供應二十四小時之用,但是在半分鍾之內,電筒已弱得只剩下昏黃的一線,緊接看,完全沒有了光芒,漆一樣的黑暗,將我圍在中心。
我急促地喘看氣,迅速地移動身子,向前走看,不一會,我雙手摸到了洞壁。
雖然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摸到了洞壁,對我說來,毫無幫助。就算我是一只壁虎,我也沒有可能沿看二十媽的洞壁爬上去的。
但是無論如何,那總使我心頭,產生一種略有依靠之感。
我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想看該怎麼辦,我已無瑕去想及對講機何以會失靈,電能何以會消失了,我只是想,我應該怎麼辦?
而就在那時候,我覺出我手所按看的洞壁,在緩緩移動。
那是一種十分緩慢的移動,但是我確然可以感覺得到:洞壁在動,或者,與其說是“移動”,不如說洞壁是正在向內縮進去,好像我按看的,不是堅硬的上石,而是很柔軟的東西一樣。
剎那之間,我整個人都震動起來。
而幾乎是同時地,我所站的洞底,也開始在動,洞底在漸漸向上拱起來。
我完全像是處身在一個恐怖無比的噩夢之中一樣,我拚命按看電筒,希望能發出一點光亮,使我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
但是,我眼前還是一片黑暗,而移動在持續看。
我不知各位是不是有過這種噩夢的經驗,在亟想要光亮的時候,所有的燈,全都無緣無故地失靈,只剩下黑暗,在黑暗中冒冷汗。
然而,噩夢的夢境雖然可怖,在遍體冷汗之後,就會驟然醒來,而一醒了之後,一切可怖的夢境,就會成為過去。但是我這時,卻並不是身在夢境,而是實實在在地在這種可怖的境地之中!
要命的也就在這裡,洞底的移動,越來越劇烈,我已無法站穩身子,突然之間,我立足之處,扶起了一大塊,我整個人向前,僕了出去。
本來,我是站在洞壁之前的,在我的身子向前什出去之際,我雙手自然而然地按向前,希望能投在洞壁上。將身形穩住。
可是,我一按卻按了個空!
在我面前的洞壁消失了,我的身子,向前直僕了下去,接看,我便翻滾看,一直向下跌了下去,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我感到,我不是在一個空間之中,向下落下去的,我像是在一種極稀薄的物質之中下沉,那種物質的阻力,和水彷佛相似,但在水中我可以浮動,現在我卻只能向下墜去。
而且,我的呼吸,並未受到干擾,我只是向下落看,我發出茂叫聲。我自己可以聽到自己的驚叫聲,聲音聽來很悶,像是包在被窩中呼叫一樣!
那是一段可怕之極的時間,這段時間究竟有多長,我不知道,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在這樣的情形下,還有足夠的鎮定去計算時間,和計算自己下落了多麼深。
謝天謝地,下落停止了。
我跌倒在一堆很柔軟的東西之上,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當我手扳看那柔軟的東西,開始站起來時,卻又覺得那堆柔軟的東西,在迅速地發硬。
我站走了身子,我算是想像力相當豐富的人,而且,在我知道了阮耀在下了這個深洞而未曾土來之後,我也曾作過種種的揣測。
然而,現在,我卻無法想像,我究竟是身在何處,那種不能想像的程度,是根本連一點設想都沒有!
我站看,濃重地喘看氣,接看,我又發現腳下所站的地方在移動。
這次,是真正的移動,我像是站在一條傳送帶上一樣,被輸送向前。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只好聽天由命了,我作了最後一番努力,想和傑克上校通話,但是對講機一直失靈,我仍然不知道向前移動了多久,總算好,雖然仍然在極度的黑暗之中,但我漸漸聽到了一種聲響,我細辨看這種聲響,那像是淙淙的水聲。
在如今那樣的處境之中,就算聽到了水聲,也足以使我產生了一些信心,我立時想到,我在綻下洞底之後,所遇到的一切,我既然在“動”,那麼,一定有一種力豈在使我“動”。
而這種使我“動”的力量,看來又絕不像是自然的力量!
固然,假設在這樣深的地底,有甚麼人在控制看一種力量使我“動”,那是很難想像的,然而,事宜的確如此,的確是有力量在使我移動!
我勉力鎮定心神,大聲道:“我已經來了,不管你們是甚麼樣人,請現身出來!”
我的聲音,已不再有沉悶的感覺,我知我是在一個大空間之中,而且,淙淙的水聲,也越來越響亮,而我也停了下來。
當我的身子,停止而不被再移動之際,我可以感到,有水珠濺在我的身上,我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向前,我的手立時觸到了一股激流,我恨縮手回來,又同看黑暗啡道:“我想,這裡一定有人,或許,我用”人“這個名稱,不是十分恰當,但這裡一定有可以和我對答的生物,請出聲,告訴我該怎麼辦?”
在我講完了這幾句話之後,我起先根本末曾抱看任何得到回答的希望。
但是,我的語音才靜止,在淙淙的水聲之中。我聽到我的身後,向起了一下如同歎息一般的聲音。
我立時轉過身去,四周圍仍然是一片漆黑,然而,我卻感到,除了我之外,黑暗中,還有甚麼東西在。
這種感覺,可以說是人的動物本能之一,不必看見,也不必觸摸到,而真真實實,有這樣的感覺。
我吸了一口氣:“誰,阮耀,是你麼?”
我再度聽到了一下類似歎息的聲音,接看,便像是有一樣東西,同我撲了過來這也是一種動物本能的感覺,我感到有東西向我撲過來,我連忙雙手伸前,想這件東西,不致撞向我的身上。立即地,我雙手碰到了這東西,而且將他扶住。
當我一扶住這件東西之後,我立時覺出,那是一個人!
我陡地一怔,那人的身子還想跌倒,我將他扶住,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腕,也摸到了他的手腕上,戴看一只手表。
我手一震,又碰到了那人腰際的一個方形物體,我看實吃了一驚,那是一具無棧電對講機,我也立時知道,我扶看的是甚麼人了,那是阮耀。
我立時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他顯然沒有死,但從地身體的軟弱情形而言,他一定是昏迷不醒的。
我扶看他,走了定神:“多謝你們將我的朋友還給我,你們是甚麼—”我本來想問“你們是甚度人”的,但是我卻將最後這個“人”字,縮了回去。
我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但是,我卻第三度聽到了那一下歎息聲。
接看,我站立的地方,又開始移動,我又像是在傳送帶一樣,被送向前去。
我在被送出相當時間之後,阮耀發出了呻吟聲,我忙道:“阮耀,你怎樣?”
我聽到了阮耀的喘息聲,他像是夢游病患者一樣,在黑暗中問我,道:“你是甚麼人?”
我道:“我是衛斯理,我下洞來找你,你覺得怎麼樣?”
阮耀挺了挺身子,就在這時,我們的身子,向上升去,像是在一種甚麼稀薄的物體之中一樣。
阮耀一直濃重地喘看氣,過了不多久,所有的動作,全停止了。
我和阮耀都站看,突然,有一樣東西,向我們撞了過來,我立時伸手抓住那東西,剎那之間,我不禁狂喜地叫了起來,道:“阮耀,我們可以上去了!”
我抓住的,是一張椅於!
我忙扶看阮耀,坐上椅子,我則抓住了椅子的扶手,等了大約半小時,椅子開始向上升去。
我可以料得到,椅子是傑克上校放下來的,他一定是希望能有機會將我再戴上去!
只不過,在這段時間內,不論我向阮耀發問甚麼問題,他只是不出聲。
在椅子開始上升去之後不多久,我就聽到對講機中,傳來上校急促而惶急的呼叫聲,他在叫看我的名字,不斷地叫看。
我立時回答道:“我聽到了,上校,我沒有事,而且,我也找到了阮耀!”
傑克上校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聽得他一面吩咐人快點將我們拉上去,一面又道:“你究竟怎麼了?在下面逗留了那麼久!”
我只好苦笑看:“為了要找阮耀,我在洞底—”我才講到這裡,阮耀突然低聲道:“甚麼也別說!”
阮耀的聲音極低,我呆了一呆,立時改口道:“我在洞底昏迷了相當久我想阮耀一定也和我一樣,不過現在沒有事了!”
椅子繼續向上升,我已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我大口地喘看氣,不一會,我們已經升上了洞口,當光線可以使我看到眼前的情形時,我第一件事,便是向阮耀看去。
只見阮耀的臉色,出奇地蒼白,但是位的雙眼卻相當有神,只不過神色,充滿了疑惑。
傑克上校看雲埋怨了我們一頓,又宣布誰也不准進入洞的附近,才行離去。
我和阮耀,一起進了屋子,阮耀先是大口喝看酒。然後才道:“你遇到了甚麼?”
我略想了一想:“我甚麼也沒有遇到,但是我覺得下面有東西。”
阮耀在我的酒杯中斟滿酒,自己又喝了一大口,聽我講述我在洞底的遭遇。
等我講完之後,他才道:“那麼,我和你不同,衛斯理,真是無法相信,但卻是事實!”
我登時緊張起來,道:“你見到了他們?”
阮耀呆了一呆,但是他顯然明白我的問題。這個問題,在別人來說,是很難明白的,然而我從阮耀的神情上,我看得出,他明白我所指“他們”,究竟是甚麼?
當然,即使是我,在發出這一個問題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們”代表看甚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深洞之下,一定有著甚麼(我想不出該用甚麼名詞),這種“甚麼”,有一種超特的力量,使我在洞底被移動,遇到了阮耀,又和他一起能離開。
阮耀在聽了我這個問題之後,變得很神經質,他握看酒杯的手,在微微發抖,他道:“沒有,我沒有見到他們,我們意思是—”他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顯然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才好。
我提示他,道:“你的意思是,你未曾見到任何人,或是任何生物?”
阮耀不住地點看頭:“是的,但是我卻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我登時緊張了起來:“是甚麼?”
阮耀皺看眉,有點結結巴巴:“我所見到的,或者不能稱為東西,只不過是一種現象”我性急起來:“不必研究名詞了,你在洞底,究竟見到了甚麼,快說吧!”
阮耀吸了一口氣:“還是從頭講起,你比較容易明白,我槌下深洞,開始所遭遇的一切,和你一樣,我在黑暗之中,不由自主地移動看,等到靜止下來之後,我聽到了流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