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印度人目瞪口呆,而我已離了開去,會了賬之後,先和張海龍通了一個電話。在電話中,我向張海龍鄭重保證,他的女兒,絕對不會有什麼意外!
霍華德原來是國際警方的高級人員,剛才,我和他相會的那一幕,簡直像是在做戲一樣。看情形,他來這裡,是準備來找我的,因為他一聽得我的名字,就奇怪一下。而他不相信我自報的姓名,那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說不定他心中還在暗笑我冒他人之名,被他一識就穿哩。
我又打了一個電話到家中,問老蔡是不是有人來找過我。老蔡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我一離家,霍華德便找過我,約定下午四時再來。
我離開了山頂回家去。
在回家途中,我更感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如果不是事情嚴重,怎會使國際警方,派出了曾經破獲印度黃金大走私的幹員,來到這裡?
而霍華德扣留張小娟,當然是一個錯誤,他為什麼會犯這個錯誤的,我不詳細,但是他既然來找過我,當然是要我和他合作,我和他在另一個方式下面見面之後,我盡可以問他的。
我到了家,看看時間,是三點五十分。我在書房中坐了下來。吩咐有客人來,帶他進來。三點五十九分,我聽到門鈴聲,兩分鐘後,老蔡推開了書房的門,霍華德站在門口。
我轉過身去,和他打了個照面,霍華德的面色,陡地一變,但是他立即恢復鎮定,道:「衛斯理先生?」我道:「是的,你現在相信了麼?」
他道:「相信了,請原諒我打擾,我要走了。」
我連忙站了起來,道:「你來這裡,沒有事麼?」
他攤了攤手,道:「有事?」我哈哈一笑,道:「關於小龍失蹤的事,你要來找我,和我合作,是不是?」霍華德對於我知道他來此的目的這一點,毫不掩飾地表示了他的訝異。他道:「本來是,但現在不了。」
我笑了一笑,道:「你且坐下,你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
霍華德聳肩道:「那沒有甚麼秘密。」
我笑道:「但是你卻不想被別人知道,因為你的任務,十分秘密。」霍華德揚了揚手,道:「再見了。」我立即道:「大可不必,這其間,有著誤會。」
霍華德道:「並沒有甚麼誤會,你在為張海龍辦事,不是麼?」
我道:「是,但是你可知道,我是在代張海龍尋找他已經失蹤了三年的兒子?」
霍華德猛地一愣,面上露出了不信的神色。我立即伸手,在他肩頭上,拍下兩下,道:「你不必再隱瞞,我幾乎甚麼都知道了,你在國際警察部隊中服務,奉派來此地,是為了調查張小龍失蹤的事,在你出發之前,你一定曾得到上峰的指示,來到此地之後,前來找我協助,是也不是?」
霍華德的面色,十分難看,道:「你說得對,但是我卻發現,我的上司錯了,你和張海龍站在一起,因此不能予我們以任何協助!」
我立即道:「這就是誤會了——為甚麼國際警方,對張海龍這樣厭惡?」
霍華德冷笑一聲,道:「你想從我的口中,套出國際警察部隊所掌握的最機密
的資料麼?」
一聽得霍華德如此說法,我不禁呆了一呆。
剎那之間,在我心頭,又問起無數問題來:張海龍為甚麼會引起國際警方對他的厭惡?國際警方掌握了他的甚麼資料?會不會張海龍委託我尋找他的兒子,只是在利用我?張海龍在這件事中,究竟是在扮演著甚麼樣的角色?
種種問題,在我腦中盤旋著,令得我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霍華德面對著我,向後退去,道:「衛先生,我會將我們相會的經過情形,詳細報告我的上司的——我相信你知道他是誰的。」
我點頭道:「不錯,我認識他,我和他合作過。」
霍華德道:「這就是了,再見!」
我連忙站了起來,道:「慢!」霍華德站定在門口,一又手插在褲袋之中,道:「還有甚麼事?」我手指輕輕地敲著書桌,在尋思著應該怎樣地措詞。霍華德是一個十分精明能幹的人,我如果能和他合作,一定對事情的進行,大有幫助。
但是他卻和所有精明能幹的人一樣,有一個通病:不相信別人,只相信自己。霍華德既然認定了我對他含有敵意,要使他改變這個觀念,那絕不是容易的事!
我想了想,盡量將語氣放得友好,道:「如果我們能攜手合作,那麼一定會早日使得事情水落石出的。」
霍華德斬釘截鐵地道:「不能!」
他一面說,一面退出了門口,像是怕我追截他一樣,手一出門,立即用力一帶門,想將門關上,但就在門迅速地合著,尚未關上之際,我已一個箭步,躍了上去,將門把握住,站在他的面前,道:「那麼,張小娟呢?」霍華德沉聲道:「只要張海龍肯將兒子的下落說出來,張小娟便可自由,你要知道,國際警方有時不能公開地執行任務,因此逼得要施用特殊的手段!」
他大概為了怕我再罵他,所以將這件事自己解釋了一番。
我既已知道張小娟是為霍華德所扣留,便知道她的安危,絕無問題,讓這位倔強的小姐,失去了幾天自由,只怕也未嘗不是好事。
但是,我對於霍華德固執地認為張海龍知道他兒子的下落這一點,卻覺得十分生氣,因此便道:「那麼,只怕張小娟要在國際警察總部結婚生子,以至於終生了!這是漫長的等待!」
霍華德不理會我的諷刺,向後退去,甚至在下樓梯的時候,他也是面對著我,他的身手也十分矯捷,倒退著走路,就像是背後生看眼睛一樣,十分迅速,顯然是曾經受過嚴格的訓練之故,不一會他便出了大門。
我歎了一口氣,回到了房中,坐了下來。
事情不但沒有解決,而且越來越複雜。因為本來,至少張海龍本身,是絕對不用在被考慮之列的,但如今,卻連張海龍也難以相信了。
這位銀行家,實業家,在社會上如此有地位的人,他究竟有甚麼秘密,為國際警方所掌握了呢?這件事,要從國際警方方面查知,幾乎是沒有可能的,因為,要盜竊國際警方的秘密檔案,那比盜竊美國的國家金庫還要難得多!
當然最簡捷的方法,是向張海龍本人直言詢問,如果他當真有著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話,那我必須弄明白,我不能因為好奇,同情,而結果卻被人利用!
我又將我和張海龍結識的全部經過,仔細地回想了一遍。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張海龍是知道他兒子的下落,而故意利用我的話,那麼,他堪稱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員了!
因為,在每提及他兒子失蹤的事情時,他的激動、傷悲,全是那麼地自然和真摯!
我相信國際警方,一定對他有著甚麼誤會。所以,我只是打了一個電話去,再次告訴他,張小娟一定可以平安歸來。
張海龍的話,仍然顯得他心中十分不安,對於這樣一個已深受打擊的老人,我實是不忍再去追問他有著甚麼秘密!
這一天的其餘時間,我並沒有再出去,只是在沉思著,尋找著甚麼可供追尋的線索,我想到了那兩個特瓦族人,準備到張海龍的別墅的附近去尋找他們。
我一直想到晚上十一時,電話響了起來,我抓起了話筒,耳機中傳來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聲音之後,忽然傳出了紅紅的聲音,叫道:「表哥!表哥!」
我連忙道:「是,紅紅,你可是接到我的電報了麼?」
我不得不驚歎這個世界的科學成就,我和紅紅兩人,遠隔重洋,她那邊是白天,我這裡是黑夜,但是我們,卻可以通話!
紅紅道:「是啊,而且,我去調查過了!」
我十分興奮,道:「調查的結果怎麼樣,快說!」
紅紅的聲音模糊了片刻,我未曾聽清楚其中的一兩句,但在我的一再詢問下,我明白了經過:張小龍在他的畢業論文中,提出了一個生物學上前所未有的理論,但被視為荒謬。最要緊的,自然是張小龍提出來的理論,究竟是甚麼。
但在這一點上,我卻失望了。
因為,紅紅告訴我,審閱畢業論文,只是幾個教授的事,而且,畢業論文在未公開發表之前,是被保守秘密的。
而張小龍在撰寫畢業論文之際,又絕不肯讓任何人知道內容,所以,當畢業論文沒有發表之前,只有七個教授,知道張小龍所提出的新理論。
更不幸的是:這七位生物學教授,在三年來,都陸續死於意外了!
七個人一起「死於意外」,這自然不免太巧。這使我相信,一定有一個極有力量的組織,在竭力地使張小龍的理論,不為世人所知。
這個組織之有力量,是可想而知的,因為它不但能使覺度土等人,在這裡「意外死亡」,也可以使知道內容的教授。在美國「意外死亡」!
如今,我所面對著的,就是這樣一個以恐怖手段為家常便飯的組織。
而更要命的是:這個組織之龐大,該是意料中的事,可是我直到如今,竟連這個龐大組織的邊緣,都未曾碰到過!我在黑暗中摸索,但敵人的探照燈,卻隨時隨地地照射著我,這實在是力量懸殊,太不公正的鬥爭了!
我聽完了紅紅的電話,回到了臥室中,破天荒第一次,我小心地關了所有的窗戶,又檢點了房間中一切可以隱藏人的地方,直到我認為安全了,才懷著極大的警覺心而睡去。
一夜中,倒並沒有發生甚麼變故。早上,我一早就起了身。
我在曬台上,作例行的功夫練習之際,看到一輛汽車,在我家的門口,停了下來,而從車子上跨下來的人,卻是霍華德。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進了我的家門,心中不禁十分奇怪,因為從霍華德昨天離去時候的神情來看,他似乎是不會再來的。
我連忙披上晨褸,走下了曬台,只見霍華德已經站在客廳中了。
他的神情十分憔悴,顯見他昨天晚上,並沒有好睡。我一直下了樓梯,道:「歡迎你再來。」
霍華德仍然站著,道:「我接到了一個命令,但是我卻考慮,是不是應該接受。」
我笑了笑,道:「考慮了一夜?你其實早該來找我了!」
霍華德直視著我,雖然他的眼中有著紅絲,但仍然十分有神,他望了我片刻,才道:「我的上司,給了我一個指示,叫我要不顧一切,拋棄一切成見相信你,邀得你的合作。」
我也直視著他道:「我不敢為自己吹噓,但是我相信,這是一個十分英明的指令。」
他聳了聳肩,伸出了手來,道:「好吧。」
我也伸出了手,但是卻不去握他的手,而是攤開了手掌,道:「拿來!」霍華德大是愕然,道:「拿甚麼來?」
我笑道:「你的證件,直到如今,我還只是從他人的口中,知道你的身份的,我相信事情十分重大,因此不得不小心些!」
他也笑了出來,將他的證件遞了給我。國際警方人員的證件,從表面上看來,和普通證件沒有甚麼不同,但是其中有幾處地方,卻是一個秘密,而且是絕對沒有法子仿製的。我看了看,證明他的確是國際警方的要員之後,才將證件,還了給他。我將證件還了給他之後,便和他握手,第一句話便道:「你既然為張小龍的事情而來,那你就要時刻小心你的性命!」霍華德似乎不信,我一面吩咐老蔡煮咖啡,一面邀他到樓上我的書房中,將我從年三十晚,遇到張海龍起,直到今日為止,這四五天中的情形,向霍華德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因為我看出,霍華德對於和我合作一事,多少還有點勉強,因此,我在說著我自己的經歷之際,毫無保留,不但將事實的經過說出,而且,還提出了我自己的種種看法來。
霍華德在我敘述的整個過程中,都聚精會神地聽著,兩個多小時的談話,他只講了兩句話。一句是當我說到我進了張小龍的實驗室,看到有一頭美洲黑狗,正在津津有味地嚼著香草時,霍華德用力一拍大腿,道:「他竟成功了!」
第二次,是當我說到,我曾親眼看到「妖火」之際,他:「你會不會眼花?」
在我肯定了我絕不是眼花之後,他也沒有再向下問下去。
我講完之後,他再一次和我握手。上一次,他握手握得不大起勁,但這一次,他卻緊緊地握著我的手,道:「真不錯,的確應該和你合作,我先叫他們恢復張小娟的自由。」
我道:「對的,但是切莫讓張小娟知道你們的身份。」霍華德打了一個電話之後,坐了下來,道:「你分析得不錯,不但知道張小龍新理論的秘密的人,會神秘的喪生,便是想知道秘密的人,也往往得不到好結果!」
我道:「那麼,國際警方是不是掌握了這個秘密了呢?」
霍華德站了起來,向窗口看去,窗外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霍華德道:「不知道,國際警方一直在設法探索這一個秘密。」可是,他一面口中如此說著,一面卻在一張白紙上寫著。
霍華德這樣寫道:「國際警方知道這個秘密,是因為有一位生物教授,在一次人為的汽車失事之後,仍活了半小時,在這半個小時中說出來的!」
我見霍華德的行動,如此小心,也不免大為緊張起來。
霍華德的小心,絕不算過份,因為偷聽器的進展,已使到偷聽的人,只要持有最新的偷聽器,便可以在三十公尺之外,偷聽到他所要聽的話!
因此我立即道:「那麼,國際警方的工作,未免做得太差了!」
我也是一面說,一面寫道:「究竟是什麼?」
霍華德道:「你要知道,歹徒的方法,是越來越精明了!」
他一面說,一面則在紙上寫道:「這是幾乎令人難以相信的事,一個中國留學生,在他的研究中,提出了一種可以改造全部動物的新理論,他認為人類目前,對動物內分泌的研究,還是一片空白。」
他寫到這裡,抬頭向我望了一望,又講了幾句不相干的話。
然後,他繼續寫道:「而他又認為,內分泌是可以控制的,而控制了內分泌,便可以去改變一切動物的遺傳習性!」
我也一樣講著不相干的話,寫道:「那麼,這又代表了什麼呢?」
霍華德繼續寫道:「這關係實在太大了,如果張小龍的理論,只是幻想的話,那還不成問題,但是,他的理論,經過實驗之後,卻已成功了!」
我仍然不十分明白,寫道:「那又怎麼樣?」
霍華德寫道:「你難道不明白,這件事可以使得整個人類的歷史起改變麼?」
我心中一動,望著霍華德,霍華德寫道:「你已經看到,他可以使最殘忍的美洲黑豹,變成馴服的食草獸——」
他才寫到這裡,我已經失聲驚呼起來,道:「你是說,他的發明,也可以改變人?」
霍華德「噓」地一聲,又向窗外看了看。
我明知自己的行動是太不小心,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法子掩飾我心中的驚駭,我要大叫大嚷,逢人便說,才能使我駭然的心情,稍為平靜下來。
如今,我已經明白整個事情的嚴重性了。
的確如霍華德所說,張小龍的發明,如果為野心家所掌握的話,那麼,人類發展的歷史,從此以後,的確會不同了!
因為,張小龍既然能將美洲豹改為食草獸,將幾萬年來,動物的遺傳習慣改變,那麼,自然也可以使人的性格,大大地改變,可以使人成為具有美洲豹般的殘忍性格,也可以使人像牛一樣,為另一些人所役使。
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當我初受張海龍委託,尋找他兒子的下落之際,我實是萬萬未曾想到事情竟是那樣的重大!而我一生之中,實是從來也未曾面對過這樣的大事!
我呆了很久,和霍華德默默相對。
好一會,霍華德才低聲道:「你明白了麼?」
我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霍華德將聲音壓得最低最低,道:「我們如今掌握的資料還十分少,但我們知道張小龍已在一批人的掌握之中。」
我想了一想,道:「那麼,你們為什麼會對張海龍懷疑呢?」
霍華德又繼續拿起筆來,寫道:「這個大陰謀發動的地方,最適宜的是巴西,巴西地大,沒有人注意,可以將大批人,變成和野獸一樣,供一批野心家來用,作為併吞世界之用。」
我道:「那麼張海龍——」
霍華德寫道:「張海龍在巴西最荒蕪的地區,擁有大批地產,這些地方,甚至在地圖上,也還是空白的,他以極低廉的代價,向巴西政府購得這批地產的。」
我又呆了半晌,道:「那也不一定能證明張海龍是這批野心家的主使人。」
霍華德道:「不錯,但我們也是懷疑他。如今,知道這件事的人,已經頗為不少了。但是幾年來,我們留心注意的結果,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人,幾乎都死亡殆盡了!」
他講到此處,頓了一頓,道:「而且,這些人都死得十分神秘,是周密的謀殺,國際警方一點線索也沒有。」
我道:「所以,我和你,都十分危險!」霍華德道:「是的。神秘的謀殺,起先是在美國展開的,後來,移到了南美,最近,已轉移到這裡來了。」
我道:「別的,我也所得不多,但是我卻幾乎可以肯定地說,張海龍不會是我們想像的野心家之首,他只是一個失去了兒子的老人。我相信如今,他寧願自己兒子是一個庸人,而不願意他自己兒子是一個可以改變人類歷史的科學家!」
霍華德歎了一口氣,道:「衛先生,國際警方擔心,如果野心家能以不為人知的方法,使得幾個大國的高級軍事人員,或是原子科學家,變得供他們役使的話,那麼,你想世界上將要出現什麼樣的情形!」
我面上不禁變色,道:「只怕不能吧!」
霍華德道:「能的。張小龍在學校時,已經將一頭小虎的內分泌液,注入一頭小兔的身中,而令得那頭小兔,具有虎的性格。你知道,動物之中,有一些是特別馴服的,是有供人役使的天性的,如象、牛、駱駝等等,你想,這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麼?」
我又呆了半晌,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實在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這實是太可怕了,人類的科學,發展到這樣一個程度,以致使科學可以毀滅人類!人們常常譏笑蠶兒作繭自縛。但蠶兒作繭之後,還能破繭而出,使生命得到延續,而人類在探索科學的真諦之後,卻發展成為徹底的將自己毀滅。
誰說人是萬物之靈呢?
霍華德見我半晌不出聲,像是也知道我在想些什麼一樣,他也輕輕地歎著氣,好一會,他才握住了我的手,道:「我們必須阻止這件事!」
我搖了搖頭,道:「只怕我們兩個人,並沒有這樣的力量。」
霍華德道:「不,不僅是我們兩個人,也不但是國際警方,幾個大國的最高當局,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都向國際警方保證全力協助。」
我仍搖著頭,道:「問題不在這一方面。我是說,這件事的唯一線索,要在本地尋找,找到了一個頭之後,我們便可以一路追循下去,但是如今,我們卻根本找不到這個頭!」
霍華德望著我,面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我續道:「我相信,事實是直到如今,才到了最嚴重的階段。因為張小龍失蹤三年,野心家可能什麼也沒有得到,我相信,野心家甚至沒有向張小龍露出他們的本來面目,張小龍也一直以為自己是在一個平靜的環境中工作而已。」
霍華德反問:道「你有什麼根據?」
我道:「我根據他姊姊的心靈感應。」
霍華德點了點頭。我又道:「但是最近,他姊姊有了不同的心理感應,而且,我相信,我在他實驗室中找到的那一批文件,正是張小龍的心血結晶。是野心家所一直未曾尋獲的——」
霍華德面色劇變,道:「你是說,這批文件已落到了野心家的手中?」
我道:「大有可能,而且更有可能,野心家在掌握了這一批文件之後,已經害了張小龍,因為張小龍的全部工作,都記錄在這批文件上了!」
霍華德默默半晌,道:「衛先生,我們無論如何,要追出一個頭緒來。」
我拿起筆來,寫道:「我們唯一的辦法,便是將自己作餌。」
霍華德以懷疑的目光望著我,我續寫道:「野心家要害死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以便他們的陰謀,在最秘密的情形下,得以完成,我們兩個人知道這個秘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我只寫到這裡,霍華德便點了點頭,表示他心中已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他們既然會來害我們,那我們就在有人來害的時候,捉住活口,以追查線索。
霍華德並不再停留下去,道:「我們再通消息。」我握了握他的手,道:「祝你平安!」他苦笑了一下,道:「希望你也是。」
我們兩個人。都明白自己此際的處境,所以才會相互這樣地祝福對方!
霍華德走了之後,我仍將自己關在書房中。
如今,我已明白,所有已死的人,都只不過是因為知道了這個秘密的犧牲者。兇手、野心家,自然是放毒針的人了。
霍華德懷疑野心家以巴西為基地,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至少,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基地在南美。
我和霍華德,像是兩個在等死的人,但是我們卻不甘心死,而要在死亡的邊緣,伺機反撲。
如今,我根本沒有辦法訂定行動的方針,因為我們根本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我在書房中呆坐了很久,才接到張小娟的電話。
張小娟的電話十分簡單,只是一句話,她說:「你在家中等我,我立即就來看你!」她不等我警告她,接近我的住所乃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便「搭」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我沒有辦法,只好坐在家中等地。
約莫十五分鐘之後,我聽得門鈴聲,和老蔡的開門聲,同時聽得老蔡問道:「小姐,你找誰。」我將書房門打開了一些,向下面大叫道:「老蔡,請張小姐上來!」
老蔡答應了一聲,接著我便聽得高跟鞋上樓梯的「咯咯」聲。
我並沒有起身,因為我心中正在想,張小娟來得那麼急,不知是為了什麼?
我只是在書房門被推開時,才在轉椅中轉過身來。一轉過身,便有一股濃烈的香味,鑽進了我的鼻孔,我首先為之一愣。
因為我和張小娟在一起許多次,從來也未曾覺察過她曾用過什麼化妝品,如今,她應該從霍華德扣押下釋放,更不應該搽著發出那麼濃香的香水來。
就在那不到半秒鐘的時間內,我已經知道事情有什麼不對頭的地方了!
果然,當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兩件意料之外的東西,那兩件東西,一件可愛之極,而另一件,則可怕之極。
那可愛的,乃是一張宜嗔宜喜,吹彈得破,白裡透紅的美人臉寵,當然,不止是臉兒美麗,水蛇般的身材,也使人一見便想入非非。
然而,大煞風景的是,就只那樣一個罕見的美麗的女子,手中卻持著一柄殺傷性能最大德國制點四五口徑的手槍。而且,槍口對準了我!
我猛地一震,但立即恢復鎮靜。
我使自己的眼光,留在她美麗的臉龐上,這的確是一個罕見的美女,我甚至不得不承認,她的美麗,在我所愛著的白素之上。
她看來像東方人,但是卻又有西方人的情調,我肯定她是混血兒。
那女子一進來之後,嘴角還帶著微笑,她雖然穿著高跟鞋,而且,像在美亞美海灘,競選世界小姐似地站著,但是從她握槍的姿態來看,一望而知,她是受過極其嚴格訓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