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爾本領著田再鏢與常茂,奔金馬城走去。
一路上,田再鏢問道:「你身為御前大臣,為何落得這般模樣?」
黑爾本口打咳聲,說道:「-,前方戰事不利呀!元順帝困守沙雁嶺,正在調兵遣將。我奉三王胡爾卡山之命,為前敵送去一批糧草。諸事辦完,往回行走,不料遇上了強盜,幾個親兵也被他們殺了。」
簡短捷說。三人邊走邊談,不用一個時辰,就來到了東城門前。只見那守城的元兵,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瞪著眼睛,正在查看行人。
別看他們對百姓那麼凶狠,可是見了黑爾本,就像老鼠見了貓一般,規規矩矩站在那裡,忙舉手行禮。他們說了三言五語,就把常茂和田再鏢領進城內。
當天晚上,黑爾本把他倆安排到金亭驛館下榻。臨分手時,黑爾本對他倆說道:「明天,再幫你們去找姑媽。另外,我向三王交旨的時候,再設法保舉二位。」說罷,轉身而去。
小哥兒倆送走黑爾本,回到寢房。他們四外一踅摸,見屋裡的陳設十分雅致。常茂走到床前,鋪開閃緞面的被褥,脫光衣服,往裡邊一鑽,瞇著雌雄眼,眉飛色舞地說道:「多美呀,咱哥兒倆也享受享受吧!等回到連營,哪有這個福氣?」
田再鏢小聲說道:「睡覺歸睡覺,千萬別誤了咱的大事啊!」
「噯,著急也無用,明日再說。」
二人又議論一番,息燈而眠。
這一覺睡得真香啊!直到次日日上三竿,他倆才翻身下床。梳洗完畢,一邊吃早點,一邊等著黑爾本。可是,一直到晌午,也沒等著。
田再鏢心中著急,對常茂說道:「你先在此等候,待我到街上溜躂溜躂,以便見機行事,籌劃盜馬良策。」
常茂說道:「也好,我睡個晌覺。不過,你要快去快回,以免掛記。」說罷,又倒身睡去。
單說田再鏢。他騎上戰馬,離開金亭驛館,來到金馬城的大街以上。這裡是一派北國的景象,跟中原大不一樣。只見那行人如蟻,做買做賣,密密匝匝,水洩不通。他無心觀賞異鄉的鬧市,略一思索,穿過人群,奔王宮而去。
田再鏢催馬來到王宮後邊,撒目觀瞧,見這兒比較安靜,還有成排的樹木。再定睛細瞅,宮牆高大,飛簷碧瓦,那真是氣象森嚴哪!他看罷多時,一提絲韁,便圍著王宮又察看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忽聽頭頂上傳來了響聲。田再鏢仰臉一瞧,但見有一個東西,翻著個兒就奔他而來。田再鏢急中生智,伸出右手,「噌」!把它擎到手中。他拿到面前,仔細一看,原來是只死雁。只見它脖子上插著一支雕翎,嘀嘀嗒嗒直流鮮血。他拔下羽箭再看,喲,箭桿塗金。他心中合計道,這支雕翎,非一般人所有。但不知這是誰射的呢?
正在這時,又聽對面鑾鈴聲響。接著,傳來了女人的話音:「哎,掉到哪兒去了?」
「誰知道呢!」
隨著說話之聲,「嗒嗒嗒嗒」馬蹄緊響,由遠而近,沖田再鏢跑來。
田再鏢一看,馬上是四名女子。她們頭裹紅巾,插著鵝翎,身穿金袍,腰繫寶帶,足蹬馬靴,彎弓插箭,手中還拿著傢伙。看年歲,不足二十。一個個滿面紅光,體格健壯。看這模樣,不是宮女,就是戰將。
田再鏢正在觀看,這四個女子已衝到近前。她們沖花槍將一看,七嘴八舌地嚷嚷道:「呀!這不是咱們的大雁嗎?怎麼落到這個人之手?」
有個女子滿臉怒色,沖田再鏢說道:「哎,快把它還給我們!」
田再鏢一聽,挺不高興。心裡說,這人怎麼不懂禮貌?他略一思索,「哼」了一聲:「哼,明明是我撿的,怎麼能說是你的?」
那女子一聽,圓睜杏眼,說道:「喲,你還嘴硬!你知道那是誰射的?我們公主。呆一會兒公主來了,非治你的罪不可!」
他們正在爭吵,從對面又跑來一匹戰馬。田再鏢抬頭一看,馬鞍鞒上也端坐一個女子。只見她:頭戴七星花額子冠,兩棵雉雞翎,身穿百花袍,內襯細甲,腰繫玲瓏帶,足蹬犀牛皮戰靴。看年紀,也不過二十來歲。胯下馬金鞍玉轡,得勝鉤掛著長槍,走獸壺懸天帶,彎弓插箭,箭桿上也塗著淡金。看她這副容顏,那可真是貌若天仙。
這時,公主已馬到近前。她沖丫環問道:「為何在此爭吵?」
「回公主的話!您射中的大雁,落到了這個人手裡。我們跟他要,他不但不給,還要耍橫。」
「是嗎?什麼人這麼大膽?」
公主來到田再鏢切近,仔細一瞧,立刻心中就翻了個個兒。為什麼?田再鏢這小伙兒,長得太漂亮了。不僅五官英俊,一表人才,而且穿著不俗,體態瀟灑。公主看罷多時,轉怒為喜,沖田再鏢說道:「壯士,那只雁真是被我射中的,你就還給我吧!」
田再鏢思索片刻,說道:「對不起,請把雁拿去吧,多有得罪了。」說罷,將大雁遞到公主面前。
正在這時,又聽頭頂上響起了大雁的叫聲。田再鏢抬頭看罷,一時高興,說道:「公主,方才多有得罪。除還你這隻大雁,再贈送一隻。」說罷,眼望天空,張弓搭箭,對準前拳,一鬆後手,將箭射出。
霎時間,一隻大雁中箭落地。他飛馬將雁撿回,遞到公主面前。
公主接雁在手,定睛一看,好,雕翎正中咽喉,於是笑瞇瞇地說道:「真乃神射手也!請問壯士,尊姓大名?」
「啊,我叫繃葫蘆把兒。」這名兒可真彆扭。
「噢!住在何處?」
「我隨朋友把兒葫蘆繃,從外地進城省親。進城之時,遇上了御前大臣黑爾本,他把我們引到了金亭驛館。」
「噢!你們從前就認識黑爾本嗎?」
「不,是路上巧遇。」
「啊!」公主問到此處,眼珠兒一轉,捧著大雁,領著隨從,轉身而去。
田再鏢望著公主的背影,不由覺得好笑。他又在街上轉了一圈兒,這才回到驛館。
此時,常茂也醒了。他問道:「上哪兒溜躂去了,怎麼這會兒才回來?」
田再鏢並不隱瞞,把詳情述說了一遍。
常茂聽著聽著,把雌雄眼一瞪,說道:「啊呀,原來你沒幹好事!」
「胡說,我那是巧遇!」
「巧遇也好,不巧遇也罷,聽你這麼一講,那公主對你可有點兒意思。哈哈哈哈!」
田再鏢揍了他一拳,沒說別的。
華燈時分,黑爾本興沖沖來到金亭驛館,吩咐侍從,設擺酒宴。
席間,黑爾本問道:「二位,你們看見我家公主了?」
常茂一撲稜腦袋,說道:「我可沒看著,他看著了。」
「噢!你們是怎麼遇上的?」
田再鏢見問,又把上街遊逛、巧拾落雁、與公主相遇等事,述說了一遍。
黑爾本聽罷,拍手大笑:「哈哈哈哈!恭喜壯士,賀喜壯士,你該走紅運了!」
「什麼?」田再鏢一愣,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黑爾本說道:「今天下午,我剛向三王交了令箭,就被公主喚去,向我詢問你倆的詳情。並且,還把你當場射雁之事,也述說了一番。她誇你箭法神奇,模樣俊俏,同時,讓我轉告你倆,明天,在王宮的御校場內,公主要招選佳婿。讓你們也去下場,爭奪駙馬。看來,公主有意於你呀!你說,這還不是一件喜事?」
常茂略一愣神,問道:「哎,她是誰的公主?」
「喲,您還不知道呀?她是我家三王胡爾卡山的女兒,名叫銀鈴。這銀鈴公主,不但長得漂亮,而且精通兵法。在咱金馬城一帶,那是女中魁首啊!為此,三王把她當成了掌上明珠。現在,已到了成親的年齡,所以,各地的狼主、殿下,差來不少媒人,都想玉成此事。可是,這銀鈴公主性高氣傲,一個也沒相中。為此事,她父親胡爾卡山十分著急。前些天,公主與王爺就商量著,要在御校場比武,挑選駙馬。若有威震武科場而且經公主願意的,那就選他為東床駙馬。現在,已曉諭各地英雄,讓他們前來奪魁。你們倆呀,就看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二人聽了,暗自高興。
最後,黑爾本又諄諄囑咐道:「明天早飯後,我在御校場東門,等候二位。」
倆人點頭答應,黑爾本辭別而去。
黑爾本走後,常茂跟田再鏢小聲商議道:「校場比武,他們誰能是你的對手?這回,該你走運了。不但盜寶馬,還能弄個媳婦。」
「不許胡說!」
「哎,這可不是開玩笑。公主對你有情有意,才讓黑爾本前來送信兒。不要怕,茂太爺助你一臂之力。當然,娶媳婦事小,能靠近胡爾卡山、盜出寶馬,才是大事。到時候,你要隨機應變,卻不可把事辦吹!」
田再鏢聽了,不住地點頭。
次日平明,小哥兒倆換好衣裳,內襯寶甲,各帶兵刃,離開金亭驛館,趕奔御校場而去。
他們來到東門,並未見到黑爾本。等候一時,還未來人。常茂心中著急,說道:「這個黑爾本,說話太沒準兒了。走,咱們到那邊溜躂溜躂。」說罷,又奔西邊走去。
西面地勢較高,圍牆也矮。那裡站著一夥兒百姓,正往校場內觀瞧。
常茂和日再鏢也催馬上了高坡,往校場內觀看:但見這座御校場,地勢非常寬闊,坐北朝南有一座大殿。這座大殿,起脊瓦垅,雕樑畫柱,金碧輝煌。往殿上一瞧,後邊豎著八扇灑金的屏風,前面擺著桌子。描金椅上,坐著一人,跟褪了毛兒的狗熊差不多。若上秤約約,足有三百六十五斤!只見他頭戴金頂鴨翎帽,身穿九團龍馬褂,兩肩袍子遮著膝蓋,手上戴著玉石戒指;大臉蛋兒跟臉盆不相上下,兩撇燕尾胡左右分著,鼻樑上還卡著副淡茶色眼鏡,背後還梳著蝦米須的髮辮。往那兒一坐,跟大肉墩似仿。在他兩旁,站著都督、平章、王宮,足有二三百人。在他旁邊的交椅之上,還坐著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只見她面色不悅,眉頭緊皺,一對杏眼滴溜溜亂轉,不知踅摸什麼。再往台下一看,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那真是戒備森嚴。御校場裡,彩旗飄揚。在旗下,足有好幾百人,黑的、白的、醜的、俊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什麼模樣的都有。從服飾上看,有的扎巾箭袖,有的頂盔貫甲,有的包著頭巾,有的耳戴金環……五花八門,應有盡有。他們的手中,分別拿著十八般兵刃。不用問,這都是為奪駙馬而來的。
田再鏢和常茂正在觀瞧,忽聽鼓響三通。緊接著,正中央那個大胖子,「吱咯」一聲站起身來,面對眾人,開口講話:「諸位,本王乃胡爾卡山是也!現在,就要給銀鈴公主招選駙馬。前來比武者,都是三川六國九溝十八寨的英雄好漢。不是狼主,就是殿下。最小的官職,也在二品以上。你們爭奪駙馬,得明白幾條規矩。一,凡威震武科場者,又要公主願意的,方可中選;二,比武場上,打死勿論;三,下場者先要標名掛號,經允許方可比武。」說罷,回歸原座。
三王話音剛落,就見一桿皂旗腳下,闖出一匹高頭大馬。馬鞍鞒上端坐一人:頭戴三叉束髮金冠,面如淡金,闊口咧腮,滿臉癩皮疙瘩,耳戴燒餅大的金環,胯下壓騎大馬柴草黃,掌中鋸齒飛鐮大砍刀。看年紀,足有四十來歲。他催動坐騎,到台前報號。
書中交待:此人是大金川的殿下,名叫瓦爾金都。這個傢伙,曾六次向銀鈴公主求親,都被公主拒絕了。但是,他還不死心。今天,要顯示顯示本領,非把公主奪到手中不可。
胡爾卡山為他標名掛號已畢,這傢伙催馬來到梅花圈兒內,停下戰騎,抖擻精神,平端大刀,高聲斷喝道:「呔!各位英雄,你們可認識某家?我乃大金川殿下瓦爾金都是也!公主那是我的人了,你們誰也奪不去。若不識時務,敢來動手,某家非要你的狗命!」
這傢伙說話大傷眾了。他的話音剛落,就聽有人高聲叫喊道:「呸!休要大言欺人,某家與你爭個高低!」說罷,飛馬躥到台前,標名掛號。
三王一看,原來是小金川的殿下,名叫完顏烏骨龍。
這小子標名已畢,撥馬來到梅花圈兒內,用大斧子一指,說道:「呔!我說朋友,你若識時務,就將公主讓於某家;如若不然,定叫你斧下做鬼!」
瓦爾金都一聽,只氣得「哇呀」暴叫道:「別想奪我的美人兒。休走,著刀!」說罷,掄刀就剁。
完顏烏骨龍一看,不敢怠慢,雙手端斧,往外招架。
於是,刀斧並舉,二人戰在一處。
此時,常茂正在那兒看熱鬧呢!心裡說,這兩個人,旗鼓相當,都有力氣。不過,招數稍遲鈍一些。嗯,待我進去較量較量!又一想,不行,我們事先有安排呀!想到此處,他就偷眼觀看田再鏢。只見他一邊看著比武,一邊豎眉立目,暗中使勁。看那樣子,也恨不能飛馬跳進梅花圈兒內。
常茂看罷,心裡說,喲,你著急什麼,想跟公主早點兒見面呀?
得了,那我就成全成全你吧!只見常茂偷著操起槊把,「砰」!衝著田再鏢的馬屁股捅去。
這一下兒可要了命啦。怎麼?這匹馬挨了一下兒,疼痛難忍。只見它「希溜溜」一聲暴叫,四蹄騰空而起,「嗖」!越過矮宮牆,衝進校場。
田再鏢可嚇壞了,心裡說,這是怎麼回事呢?他萬般無奈,雙手緊摳鐵過梁,隨著戰馬,也進了校場。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