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英烈 第二十三回 劉伯溫巧定哭喪計 陳友諒弔孝入樊籠
    胡大海見著九江王陳友必,把大嘴一咧,放聲痛哭起來。

    陳友必愣怔片刻,瞪雙目就盯住了胡大海。心裡暗想,這個姓胡的,滿肚子都是轉軸。這次,他是夜貓子進宅呀!我得多加謹慎,小心上當。想到此處,說道:「二王千歲,不要難過了。這次你來見我家弟兄,有何事幹?」

    胡大海擦把眼淚,說道:「唉!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哪!這兒不是講話之地,快領我到裡邊會談。」

    「好,那就請吧!」說罷,陳友必陪胡大海,朝王宮走去。

    胡大海往裡邊走著,用眼睛這麼一看,嘻,排刀手黑壓壓站了兩大溜!他們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圓睜二目,懷抱砍刀。看那意思,只要一聲令下,就會把自己剁成肉渣。不過,胡大海並不介意。只見他腆著草包肚子,邁步來到銀安寶殿。

    陳友諒笑臉相迎,抱拳拱手:「啊呀,胡將軍,歡迎,歡迎。」

    「王爺一向可好?胡某這廂有禮。」

    「不必客氣,快快請坐。」說罷,分賓主落座。

    此刻,陳友諒也十分警惕。他面對胡大海,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看了半天,這才問道:「胡將軍,你來見孤王,所為何事?」

    「二位王爺,大事不好哇!」

    「噢?何事?」

    「唉!我這個人不通文墨,說話顛三倒四。有不對之處,請你們原諒。」

    陳友諒說:「胡將軍不必客氣。咱們相識多年,深知其人。今日你既然進宮,那就是我們的客人。有話只管言講,不要顧忌。」

    「多謝,多謝。唉!幾天前,你們把朱元璋逼得抹了脖子。皇上一死,我們人心渙散哪!說實話,這幾天呀,耗子動刀——窩裡反了。有一夥人,主張拉山頭,再保一個皇上;另一幫人,則主張去保張士誠。還有一些人,想要投降大元。哎呀,其說不一,議論紛紛哪!為此事,我胡大海可傷透了腦筋。你說說,我姓胡的能保他大元嗎?他縱然叫我當太上皇,我也不能去當走狗。那麼,不降大元,該保誰呢?原來的十八路王子,已經死的死,亡的亡;倖存的那幾個,屈指算來,也沒有一個正經東西。我想來想去,最後就想到你們哥兒倆頭上了。那十八路王子之中,要講究資格最老、能力最大、實力最雄厚的,就得數你倆。儘管咱們老是開兵見仗,可是,打我心眼兒裡卻贊成你們。另外,你們也豁達大度,知人善任哪!假如我胡大海投靠你們,你們決不會虧待我,這個我心裡清楚。可話又說回來了,就我一個人前來,那有什麼意思?如今,歲數也大了,能耐也不怎麼地,一肚子大糞,飯桶一個。所以,我的意思是,把老四的這個班底,整個給你們拉過來。我倒不圖叫你們記功,起碼,我得把全營的將士領上正路啊!此事,我已說服了元帥徐達、軍師劉伯溫和滿營眾將。可是,也有個別人不同意。為此事,我又琢磨了良久,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現在,全營將士給朱元璋致哀,八方的朋友來了不少,唯獨沒你們哥兒倆。我說王爺,你們什麼空都能漏,唯獨這個空可不能漏。假如你倆帶著祭禮,趕奔靈棚,燒幾張紙,磕兩個頭,哎呀,那能收買人心哪!讓別人一看,那南漢王、九江王,不記前仇,祭奠亡靈,是何等的度量?到那時,人心自然就歸順了。另外,我胡大海再幫幫你們的忙,管保這班底全能接過來。倘若事稱人願,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何愁天下不成呢?今天,我就為給你們送信而來。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望三思而行。」

    「噢!」陳友諒耳裡聽著,心裡想著,胡大海之言,是否有詐?哎呀,此人慣於三回九轉,我可得慎重行事。於是,假意賠笑道:「多謝胡將軍錯愛。至於本王去與不去,我還得從長計議。」

    胡大海忙說道:「別價!明日我們就在江邊設祭,然後就要把棺槨運回南京。你再拖延時日,那還祭奠何人?」

    「那——好吧,待我弟兄商議商議。」說到此處,轉臉對侍從喊話,「來人哪,將胡將軍請到客廳,設酒款待。」

    就這樣,陳友諒將胡大海支走了。

    胡大海走後,陳友諒將文臣武將召在王宮,共議弔祭之事。這一下,王宮裡邊可熱鬧了。怎麼?眾說紛紜呀!有的人說,胡大海說得對,應到江邊燒幾張紙,以便收買軍心;有的說,胡大海設下了陷階,其中有詐,若去弔祭,必然凶多吉少。哎喲,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把房頂都要揭起來了。

    此時,陳友諒一言不發。他眨巴著眼睛,皺著眉頭,想了好長時間,這才說道:「諸位,眼下,朱元璋已死。他既已死,全營人心浮動,這也算在必然。既然人心浮動,他們就會思想自己的歸宿。由此看來,胡大海之言,不無道理。所以,我打算親自去一趟,看看那些人對我如何!退一步講,若有意外,我也不怕。咱的大炮已對準了他們的連營,隨時可讓他們化為灰燼。倘若蒼天保佑,真像胡大海說的那樣,接過明營的班底,這可是天作之美呀!眾位,你們看如何?」

    九江工陳友必忙說道:「哥哥,此事如履薄冰,兄弟我不敢苟同。若遇不測,你待如何?」

    陳友諒聽罷,不屑一顧地說道:「噯!剛才我已言講,他們已成甕中之鱉,料定不敢對我無理。再者說,一旦有變,咱正好乘虛而入,殺他個片甲無存!」

    「這…」

    「體要多言,我自有主張。」

    陳友諒主意已定,誰人相勸也無濟於事。最後,將胡大海請來,對他陳述了一番。

    胡大海一聽,拍手稱快:「對!常言說,『膽小不得將軍做』。我老胡不辭辛苦,前來通風報信,所為何來?也為我明將的出路,也為你哥兒倆的前程啊!到在那兒,你就知道了。退一步講,若遇意外,有我老胡擔保。」

    陳友諒道:「多謝,多謝。咱一言為定,明日大營再見。」

    「好-!」胡大海抱拳施禮,揚長而去。

    陳友諒立刻著手準備。他命令水軍大帥張定邊,準備船隻一千艘,每隻船上配備水兵和火炮,將大江封鎖;由大將帶領精兵一萬五千名,安排在左右兩翼;身邊跟隨精兵五百,大將二十員。並且,定下暗號,一旦靈堂炮響,三路人馬同時往裡衝殺,打它個措手不及。九江王陳友必為防不測,也率領三千御林兵,埋伏在江邊專等接應。總之,一切安排就緒,這才上床休息。

    次日平明,天光見亮,陳友諒等人早早起床,用過早點,帶上祭禮,便起身趕奔明營。

    此時,陳友諒坐在船頭,望著那滔滔的江水,不禁胸心開闊,心曠神怡。暗暗思想道,朱元璋啊,沒想到你死在我的手下!若像胡大海所言,將你的班底端過來,陳某我何愁天下不定?他越想越高興,做開了皇帝的美夢。

    這時,有人前來稟報:「稟王爺,大船已到江邊。」

    陳友諒吩咐一聲:「拋錨!」

    霎時間,拋錨,搭跳,眾人陪陳友諒走下坐船。

    正在這時,只見江邊鑼鼓喧天,明將列隊恭候。頭一個是胡大海,第二個是徐達,第三個是劉伯溫。再往後邊,都是明營的大將。他們一個個頭頂麻冠,身披重孝,面色呆滯,眼睛紅腫。

    陳友諒看罷,心中感歎道,是呀,這些人跟隨朱元璋多年,情誼不薄啊!我自己既來弔祭,也得裝出個模樣。想到此處,他假意擦擦淚水,跟胡大海等人相見。

    老胡寒暄一番,說道:「陳王爺,快往裡請吧!」轉身又對侍從喊話,「快,先將陳王爺請到偏營休息。」

    陳友諒還挺著急,忙說道:「別別別,我要先到靈堂弔祭。」

    「噯!歇息一時,再去也不為晚。」

    「無妨,我心裡著急啊!」

    陳友諒不顧別人相勸,將衛隊安置在門外,由胡大海陪同,邁步來到靈堂。他放眼一望:喲,到底是帝王的靈棚,可真肅穆威嚴哪!

    抬起頭,看分明,

    眼前閃出大靈棚。

    吻獸大張口,

    左右雙寶瓶,

    東南掛幔帳,

    西北畫丹青:

    白猿偷仙果,

    仙鶴雲中行。

    桃花柳翠兩邊擺,

    旗羅傘蓋列當中。

    金橋銀橋奈何橋,

    善男信女伴金童:

    金童打黃幡,

    玉女寶蓋擎。

    八仙桌子當中放,

    上掌一盞照屍燈。

    燈下供鮮果,

    俱用銀碗盛。

    兩邊還有一副對,

    上下兩聯寫得明。

    上聯寫:江山社稷無人管,

    下聯配;黎民百姓最傷情。

    陳友諒看罷,心中也不是滋味。暗自想道,人生一世,只不過如此啊!常言說:「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唉,別看我現在雄心勃勃,要得天下,誰知哪一天也落到這個下場呢!想到此處,鼻子一酸,不由掉下了眼淚。他來到靈桌跟前,跺足捶胸,說道:「王兄,小弟陳友諒給你見禮了。」說著,撩衣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便放聲痛哭起來。

    其實,他這完全是逢場做戲。他聽了胡大海的言語,要收買人心哪!他以為,哭得越慘,心越至誠。因此,哭起來就沒完沒了。

    陳友諒這一哭,引逗的胡大海也哭開了。哭罷多時,這才勸說道:「陳王爺,人死不能復生,保重貴體要緊。」

    陳友諒哭罷多時,這才站起身來。胡大海說道:「請陳王爺偏營休息。」

    陳友諒道:「不,我要在此守靈。」

    胡大海相勸再三,陳友諒執意不聽。無奈,胡大海命軍兵端來飯菜,讓他在靈堂用膳。他自己也退了出去。

    陳友諒草草吃了幾口,朝四外一看,明營依舊如初,不像設有圈套,因此,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直到定更時分,胡大海來到靈堂:「陳王爺,天色已晚,快快歇息去吧!」

    「唉,我心裡難過啊!多坐一會兒,倒覺得好受一些。」

    陳友諒說完,就見胡大海把大拇哥一豎,擠眉弄眼地說道:「嘿!陳王爺,你此番前來,那可來好了。方纔,我到連營轉了一圈兒,見大伙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沒一個不贊成你的。原來罵你的那些人,現在也願意投降歸順了。」

    「是嗎?胡將軍,單等大事告成,你就是開國之勳,我封你一字並肩王。」

    「唉!我年紀大了,當不當官,算不了什麼,我是替你高興啊!這麼辦吧,你再坐一會兒,我出去轉轉,聽人們還說些什麼。」

    「胡將軍多費心了。」

    「理應如此。」說罷,胡大海轉身走出靈堂。

    此時,譙樓鼓打三更。陳友諒暗中盤算道,時間不早,我該走了。他圍著靈堂轉了一圈,心中暗自好笑,朱元璋啊,想不到你創了半輩子的大業,將要落到我陳友諒之手!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你呢,再見!想到這兒,轉身就走。

    就在這時,忽聽身後有人說道:「陳王兄,留步!」

    哎,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陳友諒甩臉這麼一看:「呀!」差點兒把他的魂魄嚇飛。為什麼?原來喊話之人,正是朱元璋。陳友諒以為見著鬼了,「登登登」倒退了幾步,衝門外的衛隊喊話:「侍衛,快快打鬼!」

    朱元璋哈哈一陣冷笑,從容地說道:「王兄,神鬼誰看見過;小王我沒死啊!今天你既然進了明營,那你就別回去了!」

    那位說:朱元璋不是抹脖子了嗎?原來,自刎之人,並非朱元璋,而是韓成。從前,朱元璋三請徐達之時,就收下了他。為什麼收他?因為他的五官相貌頗像朱元璋。朱元璋對韓成特別喜歡,並封他為忠臣主將。後來,又叫他當了參護官,只給朱元璋料理內務。所以,外邊國外征戰,韓成很少露面。這次,常茂回朝搬兵,韓成也跟來了。

    陳友諒在截龍嶺,力逼朱元璋自刎。軍師劉伯溫使了個緩兵之計,將文武叫到坐艙,商量對策。開始,朱元璋怕連累眾人,非要自己去死。可是,別人都不答應。為此,爭執不下。

    正在這時,韓成撩衣跪倒在朱元璋面前,說道:「主公,自從我到滁州,雖跟您多年,卻寸功未立。儘管如此,蒙主公知遇之恩,您卻給了我高官厚祿。為此,我深感慚愧。現在,該是我立功的時候了。我的五官相貌,頗似主公。您趕緊把王冠、蟒袍給我穿上,我願替主公捐身。」

    朱元璋聽罷,深受感動,看著韓成,說道:「愛卿,此事萬萬使不得啊!」

    韓成又說道:「主公,不要猶豫。事到如今,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元帥徐達聽罷,不住地點頭,說道:「主公,韓成忠君愛國,願意替您殞命,您就該重重加封。古往今來,這種事情也屢見不鮮呀!」

    朱元璋再三推辭,最後才勉強答應。緊接著,換穿了衣服。待第二回露面,已經是韓成了。

    韓成怎麼能把陳友諒給騙了呢?第一,燈光暗淡,離得又遠,看得不十分真切;第二,韓成忒像朱元璋;第三,他跟朱元璋多年,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他學得很像。再加上陳友諒萬不會想到如此一舉,因此,才得以成功。

    韓成死後,留下個兒子,叫韓金虎。朱元璋為報答他的替死之恩,把韓金虎招為駙馬。你別看韓成如此忠誠,他兒子韓金虎可不是東西。到後來,跟國舅馬蘭結成死黨,專門陷害功臣。這是後話,暫不細表。

    韓成死後,軍師劉伯溫定下了哭喪計,這才把陳友諒騙到明營。

    書按前文。陳友諒見到朱元璋,已知中了人家的計謀,氣得把腳一跺,暗自埋怨道,嘿!我怎麼這麼飯桶!可是,事到如今,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想到此處,轉身就往外跑。他一邊跑,一邊喊:「來人,快牽馬來!」

    可是,他叫了半天,也沒人答應。為什麼?原來他的親兵衛隊,早讓明營的將官在暗中收拾了。

    陳友諒嚇得魄散魂飛,拚命往江邊猛跑。他心中想道,只要上了戰船,我就得救了。他好不容易來到江邊,定睛一看,船在那兒呢!陳友諒喜出望外,高聲喊叫:「快救本王上船!快點來人!」

    就在這時,突聽江邊傳出一聲炮響。霎時間,軍兵高舉燈盞,把江邊照如白晝。

    陳友諒借燈光一看,見軍兵前邊站著兩員大將:一員是胡大海,一員是常茂。

    這時,就見胡大海把嘴一咧,說道:「陳友諒,現在你已是甕中之鱉了,還不投降?」

    陳友諒一聽,跳腳臭罵胡大海:「姓胡的,你等著,本王若能大難不死,定把你的肚子掏開,將你的心肝餵狗!」

    「你那是白日做夢。」胡大海說到這兒,回頭喊話,「茂啊!」

    「哎!」

    「趕快把陳友諒給我生擒活拿!」

    「二大爺,放心吧,他跑不了!」常茂催戰馬,晃禹王神槊,要活捉陳友諒。

    欲知陳友諒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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