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為活命,
爭位為奪權。
二者都為己,
各用巧機關!
兩廣總督徐廣縉,用六百里加急給皇上送了奏折。咸豐皇帝看了大驚!
前文書都說的是道光皇帝,現在怎麼換了個咸豐?這是需要交代一下。
道光名叫-寧,一共坐了三十年皇帝就死了。他有三後九子,一、二、三子早喪,就剩下四、五、六、七、八、九子了。這幾個兒子中,道光獨愛六子奕。為什麼呢?因為奕聰明有才,模樣長得也好。道光準備把帝位傳給他。可是,在封建社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有長子者,必須由長子繼承。奕-的三個哥哥都死了,他就成了長子,按理說,帝位應該由他繼承。這就和道光皇帝的偏愛有了牴觸。所以,道光猶豫不定。直拖到他快嚥氣的時候,這才做出決定,由四子奕-接替皇位。
原來,道光是對奕-和奕做過兩次考驗以後,才做出這個決定的。
頭一次,是在道光二十八年的春天。一天,道光傳旨,說他明日要帶幾個皇子去南苑打獵,看誰的武功好,馬術精,以獵獲物多寡來定優劣。奕亡和奕訴都想在皇父面前爭功邀賞,就在暗中準備開了。
奕-的老師是大學士杜受田。他日夜盼望自己的學生能當上皇帝,好跟著露臉爭光。這個人頭腦很不簡單,當他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就意識到,這是皇上有意考驗兒子。杜受田最瞭解自己的學生,不論文也好,武也好,奕-都比不過奕。所以,便在暗中告訴奕-說,明天打獵,你必須如此如此,奕-點頭稱是。
到了第二天,道光起駕來到圍場,見一切就緒,傳旨開始圍獵。別的皇子都爭光恐後張弓發箭,大顯身手。奕表現得更為突出,幾乎箭不虛發,所以獵獲野物最多。狩獵結束後,都到道光面前報功。其他幾位皇子雖然比不過奕忻,也打了不少。唯獨四皇子奕-,一無所獲。道光大怒,責他抗旨不遵。奕-解釋說:「如今春回氣轉,禽獸正在孕育,兒臣不忍違背天意,殺生害命。」道光聽了,深受感動,不但原諒了他,還對他的「仁慈善良」倍加鼓勵。道光對奕-的看法,開始有了轉變。
第二次考驗是在道光嚥氣兒的頭幾天。這天,皇上把諸子叫到御床前,提了一些安邦治國的問題,叫他們答辯。奕口似懸河,滔滔不斷,答了個一百分。其他皇子也答了個八九不離十。就是奕-低頭不語,不住地流淚。道光疑惑不解地問道:「奕-,你這是何意?」聽道光這麼一問,奕-哭得更悲了,他跪在床前說道:「父病危,兒心已碎,方寸頗亂,無法談這些大事。兒只有一個要求,願隨父王同歸地府!」其實,這些話也是杜受田教給他的。道光聽了,愈加感動:「真孝子也!」就決定讓奕-接替皇位。但也不能屈了奕,加封他為恭親王。這在王位之中,也是最顯赫的了。
道光死後,奕-登上了帝位,年號咸豐。恭親王奕非常不滿,埋下了兄弟不睦和辛酉政變的禍根。這件事將來還要在書中詳細交待,暫且按下不提。
且說這位咸豐皇帝即位之時,正好二十歲。他年紀雖輕,抱負卻很大,很想做個中興明主,把國家治理得四海清平,國富民強。當然,他這個想法並不是出於什麼愛民,主要是為了鞏固滿清政權,坐穩皇帝寶座。所以,他即位之後,首先著手整頓了全國的中樞機關——軍機處,把穆彰阿撤了職。然後,又把六部九卿、各省督巡,做了人事上的變動……
正在這時,咸豐皇帝接到了徐廣縉的奏折,真使他又驚又惱。驚的是:「流寇」竟能大敗官軍,封王建國;惱的是:兩廣督撫密而不報,以至釀成大患。
他馬上召開御前會議,大發雷霆,傳旨把廣西巡撫周天爵撤職,把徐廣縉調到湖北,另派葉名深主持兩廣事務。他又派大學士賽尚阿為帥,抽各地勁旅一萬兩千名,限期剿滅太平軍。
咸豐對賽尚阿寄托了很大希望,把他宣上金殿,當面囑咐說:「朕自繼承大統,很想四海安寧,萬民樂業。可恨妖人洪秀全蠱惑人心,宣傳邪教,殺官奪府,大逆不道,現已釀成星火燎原之勢,朕深感不安。今命你為帥,望早日奏捷,以慰朕心!」賽尚阿受寵若驚,免冠叩頭道:「奴才德薄才疏,不堪擔此重任。今蒙皇上垂諭,敢不竭力,以報天恩!」咸豐滿意地說:「準備好了,就起程吧!」陛見就這樣結束了。
十天之後,賽尚阿準備完畢,來到宮內陛辭。咸豐又賜他一口尚方寶劍,並授權他對二品以下的武官,都可以先斬後奏,便宜行事。賽尚阿又磕了一頓頭,回到校軍場,殺烏牛白馬,祭了大旗。炮響三聲,大軍出動,直奔永安進發。
賽尚阿的官兵,一路上徵糧征響,要豬要羊,抓丁拉夫,調戲婦女,害得老百姓叫苦連天。在湖北邊境,又有三路人馬奉命來會合。頭一路是四川總兵梁必興,第二路是安徽總兵壽春,第三路是湖北總兵張光顯。這三路人馬共有軍兵萬人,大炮百門,大大增加了賽尚阿的實力。
他們到了廣西境內,又徵召和僱傭了各地鄉勇、團練一萬餘人。這些人都是地主武裝,雖然不是官兵,但比官兵還要頑固,是反動透頂的反革命武裝。其中有這麼幾個人:湖北的萬守全,人送綽號萬閻王,武藝高強,臂力過人,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凶神;四川的陸占奎,出身於苗族部落酋長家庭,反動透頂,因他只有一隻眼睛,所以叫獨眼天王;還有個安徽淮南人,名叫商振東,綽號滿天飛。這傢伙出身土匪,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在淮南一帶,頗有點名氣。後被淮南惡霸大地主馬朝良僱傭,擔任團練總教師。這次也應徵而來。他們的手下都有幾百人馬,武器裝備都超過了官軍。賽尚阿非常高興,把他們留在身邊,隨營聽令。
賽尚阿的人馬,在距永安二十里的地方安營下寨。次日中午,向榮、烏蘭泰求見。賽尚阿雖然瞧不起他們,但考慮到他們還是朝廷命官,就勉強地接待了他們。
這時,向榮的傷已經基本好了。他怕朝廷怪罪,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召集原部人馬,總算聚了五千來人。烏蘭泰一怕擔罪,二為報仇,也大量招兵,加上他原來的人馬,也湊了五千多人。賽尚阿沒想到這兩個敗將還有這麼多的兵力,這才把他們收留下來。
現在,賽尚阿的兵力足有五六萬人,聲勢浩大。但對如何攻打永安,又如何殲滅太平軍,卻沒有半點把握。他不像烏蘭泰那樣有勇無謀,更不像向榮那樣過於自信。他為了顧全自己聲譽,保持官兵士氣,不輕易開仗。所以,他安營之後,基本上採取守勢,根本沒有出兵。
這天,賽尚阿騎上御賜的寶馬「珠頂紅」,帶著向榮、烏蘭泰和幕賓、參贊、總兵等一百多人,在五百鐵甲軍的保衛之下,到前線視察。在離永安城十五里的地方有座角山,上設炮台,是官軍的前沿陣地。賽尚阿登上角山的最高峰,窺視永安的佈防情況。向榮笑嘻嘻地把一隻西洋望遠鏡遞給了賽尚阿,他透過八倍的鏡片仔細觀察。不看則可,這一看哪,嚇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永安城牆,已經加高加厚,城頭上堡壘成排,上面淨是密麻麻的槍眼,每座城門上都有五六座炮台,城門設了暗卡和崗哨,嚴格盤查著出進城門的人。再往外看:按照山川地勢,倚山傍水,豎柵立寨;在城郊各隘口要道,築了許多堡壘炮台和高達數丈的-望樓。另外,還修了兩道長牆。頭一道東起通文江東岸,西至湄江西岸,把莫家村、高堆村、大柳村、河西鎮、禹王祠等村鎮都連接在一起,亞賽小萬里長城。
賽尚阿估計了一下被長牆包進去的地區:縱深足有二十里,每個據點都適於作戰。這道牆雖是用土堆成,然而高矮厚薄同永安城牆不差上下,很難攻破。在這道圍牆外面,還有一道圍牆,東起古蘇衝口,北自龍眼塘,南到水竇村,方圓足有四百華里。賽尚阿還發現,在這道圍牆的東西南北四處,都設有重兵把守。他扭過頭來問道:「長毛子的這四座營盤,都是誰掌兵啊?」烏蘭泰忙答道:「據卑職所知,匪天官丞相秦日綱守水竇,匪翼王石達開駐大塘村,匪西王蕭朝貴駐兵冠嶺,匪北王韋昌輝守高堆,匪將羅大綱為四路接應使。」「嗯!」賽尚阿聽了,緊鎖雙眉,心頭異常沉重,心裡說:怪不得向榮、烏蘭泰一再失利,原來發匪如此猖撅!看來,的確十分棘手啊!單從佈防來看,其中確有能人。我決不可掉以輕心,向榮等就是前車之鑒哪!想到這兒,他又問道:「這都是洪秀全部署的嗎?」烏蘭泰道:「回大帥,據說這都出自偽東王楊秀清一人之手。」「他是個什麼人?」向榮搶著回答:「這個人出身低賤,不務正業,廣交江湖匪盜,後到平隘山礦挖煤為生,不知何故,竟與洪逆勾結到一起。洪逆見他能出些鬼點子,就封他為東王,節制全軍。不過,這個楊秀清也確實狡猾多詐啊!」賽尚阿聽了,沒有言語。他們從角山下來。又轉了幾處,黃昏時分,才率眾回去。
賽尚阿回到中軍寶帳,也不休息,馬上把眾將召來議事,要求大家各抒己見,提供破敵之策。安徽總兵壽春首先說話:「從發匪永安城的佈防來看,盤根錯節,十分嚴密。我軍硬攻,則損傷太大,不如切斷他們的水源和糧道。彼無水少糧,其必亂矣。我乘其亂,再出精兵分剿,把握就大些了。」向榮聽了,以掌擊腿:「壽春將軍之言甚善!此乃諸葛孔明慣用之法。」賽尚阿也不住地點頭。謀士劉古禪說:「截糧斷水,固屬上策,然還有一計可行。據卑職所知,洪秀全與洪大全,面和心非;拜上帝會與天地會同床異夢。大帥應選能者,混進匪群,施展離問之計,讓他們互相殘殺,我則坐收漁利。此乃『魚蚌相爭,之計也。』」「對!」賽尚阿眼睛一亮:「此計最妙!」劉古禪得到欽差大臣的讚許,受寵若驚,說得更起勁兒了:「在切斷糧源水源的同時,還要切斷柴源,無火難成炊嘛!」
書要簡短。賽尚阿用一夜的工夫,擬就了幾種破敵之法。他命壽春負責,領兵三千,截通文江和湄江之流。在兩江上游,安裝西洋抽水機十五台,每天用五百人輪換抽水,直到江空河干為止;他又命總兵張光顯率兵五千,封鎖山林,盡量把山上林木燒光砍光,不許太平軍拿一草一木。遇到上山砍柴的太平軍,一律抓捕。命總兵梁必興領兵五千,封鎖各條交通要道,切斷城內一切糧米油鹽的來源;由向榮負責監督太平軍的動向,烏蘭泰擔任先鋒,遇有戰事,馬上出征。
賽尚阿安排完畢,給咸豐皇帝上了奏折,詳細奏稟了他的計劃。他在奏折上說:「賊勢甚大,盤據堅城,極難攻破!」又說:「此法破賊雖緩,乃根除之妙計。臣料三五日後,即會收效;半載之內,賊可盡滅矣!」咸豐皇帝為鼓勵他,差人送來黃馬褂一件,良馬三百匹,火槍五百支,白銀一萬兩。把賽尚阿感動得涕淚橫流;他起誓發願,要報答主子的恩典。
這天,賽尚阿正在燈下思考破敵之法,總兵梁必興笑嘻嘻地走進大帳,向賽尚阿請安後,稟報說:「卑職奉大人令箭,封鎖各交通要道,今晚掌燈時,發現一夥人暗中偷越關卡,被我哨兵攔住審問。他們自稱是永安城郊的農夫,到外地購買糧食。卑職看這夥人形跡可疑,就把他們拘捕起來,分別審問。開始時,他們守口如瓶,一再狡辯。用刑後,他們才說了實話。原來,這夥人都是發匪,為首的名叫朱錫能,原是發匪的軍帥。還有個名叫朱九的旅帥。他們是奉偽東王楊秀清之命,來刺探我軍虛實的。承皇上的洪福,借大帥的虎威,都被我們捉拿歸案了。」賽尚阿忙問道:「人在何處?」「都押在卑職帳中。」「好!」賽尚阿陰沉著臉,狠狠地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馬上把他們給我帶來,本帥要親自審問!」「遵命。」「等一等!」賽尚阿又把梁必興喚住:「都要活的,一個也不准傷害。」「這個……回大帥,有五個挺刑不過,死掉了。」「飯桶!」賽尚阿吼道:「那個軍帥和旅帥呢?」「他……他倆還活著,一打就招供了。死的都是當兵的……比當官的還頑固。」賽尚阿這才把火氣壓下:「快去,把人都帶來,順便把向榮、烏蘭泰和幾位總兵都請來,你也回來!」「是,是。」梁必興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賽尚阿站起身來,在大帳中來回走著。心想:這可是天賜之便啊!從他們嘴裡能知道不少匪情,實在是太好了!他正設想著審訊的方法和下一步的打算,外邊傳來腳步聲響。賽尚阿抬頭一看,見向榮、烏蘭泰、張光顯、劉古禪、伊克坦布等文武大員接瞳而來。賽尚阿讓他們都坐下,把才纔的事情說了一遍。謀士劉古禪擊掌道:「大功成矣!」
這時,總兵梁必興快步走進大帳,說道:「已把發匪帶到!」賽尚阿傳令:「命牌刀手伺候!」剎那間,大帳內外佈滿了牌刀手二百餘名,個個滿臉殺氣,好似凶神附體,手中雁翎刀閃著寒光,地上也擺滿了棍棒繩索和各種刑具。賽尚阿往中間一坐,吩咐道:「帶發匪!」「帶發匪——」下面跟著傳呼,一直傳到帳外。時過片刻,就見兩個兵丁架著一個,排著一隊,把十多個人推了進來。為首的這個人,被五花大綁著,滿臉血污,衣服破碎,面如上灰,兩隻眼睛不停地轉動,有些驚疑不定。梁必興欠身對賽尚阿耳語說:「這個人就是朱錫能。」賽尚阿微微點頭,把桌子一拍:「你叫朱錫能嗎?」「是我……是,是。」朱錫能嗑嗑巴巴回答。「你是什麼人?」賽尚阿的聲音低沉有力,朱錫能一下子沒有反映過來,張著嘴說不出話。梁必興提示地說:「大帥問你是什麼人?你把你的身份,所幹的事情,都供出來吧!」「是,是。」朱錫能這才跪倒在地,咧著嘴說:「罪民是廣西紫荊山三里圩人,務農為生。前些年洪秀全、馮雲山到紫荊山傳播拜上帝會,罪民受了他們的煽惑,入了邪教,受了洗禮。金田團營時,我被東王封授軍帥之職。之後,被迫與官兵交戰,犯下滔天大罪。到永安後,東王又把我調到細作營,專負刺探官軍虛實之責。今日黃昏後,我帶弟兄十七人,扮成農夫,以買糧為由,出來暗查官軍情況,沒料被官兵識破,全隊落網。」朱錫能說到這裡,往上磕了一頓頭,又涕淚橫流地說:「罪民本無反抗朝廷心意,只是為了吃口飽飯,才加入了匪教,犯下了不赦之罪,真是死有餘辜。望大帥開恩哪!」
朱錫能剛剛說完,就從他身後跳過一個人來,飛起一腳,正踢到朱錫能腰上,把他踢了個狗啃屎。頓時,帳內一陣大亂。
原來,踢朱錫能的這個人,也是被俘的太平軍,受封兩司馬,名叫陳阿山。他見朱錫能怕死貪生,把實話都供出來了,還露出一副奴才的醜態,把肺都氣炸了,不顧一切衝過去,狠狠踢了一腳,大罵道:「姓朱的,你把俺太平軍的臉都丟盡了,真是狼心狗肺!天父、天兄決不會饒你!」
賽尚阿瞅了一眼朱錫能,大聲喝道:「他們都不是好東西,推出去砍了!」牌刀手不敢怠慢,還是兩個人架一個,往外拖去。朱錫能聲嘶力竭地哀求:「大帥開恩,大帥開恩,叫我幹什麼都行啊,我願意將功折罪呀……」
賽尚阿胸有成竹。他示意左右,把朱錫能、朱九和另外三個軟骨頭留下,把其餘的都斬了。
朱錫能、朱九等五個人被推回來了,跪在地上大口喘著氣。賽尚阿命人把他們的綁繩解開,又派人提來一桶涼水給他們喝。朱錫能見有免死的希望了,又不住地叩頭求饒。賽尚阿說:「朱錫能,按你所犯的罪行,死有餘辜。本帥打算開脫你的死罪。不過,你必須答應將功折罪。」「我的大帥呀!只要您饒我不死,叫我幹什麼都可以!」
賽尚阿授意梁必興,和朱錫能講話。梁必興領命,假親假近地對朱錫能說:「朱錫能啊,你們這五條命可是大帥恩賜的。只要今後幹得好,還可以受獎陞官兒。現在,你們就是官府的人了。不過,按當前的需要,你們還得以發匪的身份回到永安去,暗中聯合一切有志之士,倒反永安,這是其一;摸清發匪軍事、糧餉、調動等情況,隨時稟報大帥,這是其二;窺探時機,刺殺發逆諸王,這是其三。這三者如果做到一項,就算為朝廷立了大功。你可敢去做嗎?」朱錫能挺身答道:「罪犯感大帥恩赦之德,無以為報。既蒙大帥信任,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你們四個呢?」朱九等四個人接口說道:「願聽大帥派遣。」向榮問道:「光願意幹還不行。有沒有把握呀,嗯?」朱錫能答道:「有,有,有。城裡還有我的……」謀士劉古禪一擺手:「先別說了,有話單獨向大帥稟報吧!」賽尚阿明白,這是為了保守秘密的緣故。他又做了一些具體指示後,就叫梁必興把朱錫能五人帶了下去。
十幾天後,梁必興帶著朱錫能等五個人來見賽尚阿。朱錫能的模樣變了。穿著一套乾淨的便服,因為需要,頭上仍蓄著發,沒留辮子。賽尚阿已經聽過梁必興的享報了,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官兵對你好嗎?」朱錫能趕緊跪下:「對罪民關照得無微不至。」「那好。你站起來回話吧!」朱錫能又請了一個安,站在一邊。梁必興說:「把你的打算向大帥稟報一下吧!」「是。」朱錫能清清嗓子,說道:「罪民準備今天晚上就回永安。為掩人耳目,請大帥派兵和發匪打一仗。我們好乘混亂之機,混回城去。我見了發逆各王就說被官軍俘虜了,整天罰做苦役,我們乘亂逃了回來。這樣的事兒,以前也有過,罪民想不會引起各王懷疑。罪民回城後,先找堂兄朱錫錫。他現任發匪監軍,負守衛西城之責,東王對他很信任。我打算把他拉過來,說服他獻城歸順。倘若朱錫錕不願反水,再找我的岳父楊柳成。他現在是典天庫的師帥,手下有一把人。另外,我還有一些老相識和老部下,那就只有見機行事了。由於把握不大,罪民不敢妄言。」賽尚阿說:「嗯!那四個人可靠嗎?」「可靠,決不會壞事。」「好吧。我現在代表朝廷,委你為游擊將軍。」「唉呀,大帥,您真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啊!謝皇上皇恩浩蕩,謝大帥的恩典!」「下去吧!」「是。」朱錫能下去後,賽尚阿把梁必興留下,又把每件事兒做了仔細安排。
這天定更之後,官軍營門大開,左有向榮,右有烏蘭泰,各引官兵三千,擂鼓放炮,奔永安城殺去。霎時間,殺聲震耳,火光耀眼,炮彈橫飛,聲勢十分浩大。
官兵進攻的目標正是韋昌輝的防地。北王聞訊後,急忙披掛上馬,在親兵的簇擁下,飛奔西沿陣地。這時,官兵已經突破了兩道鹿角,越過了兩道坑壕。駐守在這裡的太平軍正在拚命抵抗,已經死傷了百十多人。韋昌輝雙眼冒火,大吼一聲,殺進敵群。正好,迎面遇上了烏蘭泰。兩個人也不答話,雙刀並舉,戰在一處。兵對兵,將對將,殺得難分難解。這時,向榮也殺來了。韋昌輝招架不住,且戰且退,急忙派人向東王告急。
就在這陣兒,突然傳來猛烈的炮聲。原來,秦日綱引兵殺到,與韋昌輝合兵一處,拚力把清軍殺退,不但奪回了四道防線,還往前推進了五六里地。官軍扔下了一部連營,奔大黃山退去。韋昌輝恐怕中計,急忙嗚鑼收兵。在搶佔官軍連營時,發現了失蹤多日的朱錫能和另外四位弟兄。只見這五個人,腳上釘著鐵鐐,頸上鎖著脖鎖,渾身是血,滿臉是傷。太平軍把他們的刑具打開,架著他們來見北王韋昌輝。
朱錫能跪在韋昌輝的馬前,假意哭訴他被官軍捕去的經過,說什麼其餘弟兄皆都犧牲了,只有他們五個人倖存下來。他還說,官兵對他們殘酷審訊逼供,他們也未供出是太平軍。韋昌輝不知是計,還嘉獎了他們一番。接著,命人用車把他們送回永安。這五個叛徒就這樣混進了太平軍的心臟。
朱錫能坐在車上,又喜又怕。喜的是騙過了太平軍,混進了永安城;怕的是能否如願以償,朱錫錕、朱八等是否會反水?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館舍。五個人都被安排在一處住下,等候東王問話。這五個人談到東王,沒有不害怕的。朱錫能想:東王楊秀清這一關,要能平安無事地混過去,那就算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