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的小鹿 第60章 儲備過冬
    一月的天氣已經十分暖和了,晚上蓋著被子都有些熱了,但早上還能在水桶裡看見一層薄冰。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月裡,有兩天非常暖和,在那兩天的午後,媽媽就坐在門廊上給貝尼跟巴特補衣服。巴特呢,也脫掉了他那厚重的羊毛短外套,到樹林裡去閒逛。

    這段時間貝尼家的生活很平靜,平靜得就像現在的天氣。可對於河邊的居民來說,他們就有些焦躁不安了,那場火災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影響。雖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可火災依然是他們的話題。他們都相信,那是喝醉了的卡西姆兄弟們幹的,聽說保羅帶著羅琳回來後,他們失去了理智,將麥卡洛婆婆的房子給燒了。可這些消息,貝尼家很久以後才知道,因為離河邊太遠了。貝尼一家經常在晚餐後,坐在火爐旁,一遍一遍地回想當時的情景:他們親眼看著那所房子化成灰燼,也正因如此,麥卡洛婆婆決心離開,而且沒人能讓她留下來。

    「我想,如果當時那個報信人直接說羅琳已經是保羅的妻子了,那麼卡西姆兄弟們肯定不會再去找他們的麻煩了,即使鮑勃也一樣。她結婚時,就是卡西姆兄弟們該放手的時候了。」貝尼說。

    「那些下賤的流氓才不會管他們有沒有結婚,他們只想把房子裡的人都燒死。」媽媽氣憤地說。

    貝尼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巴特媽媽說的對。現在卡西姆兄弟也好像故意躲著他,他們再也不從門前經過了,也決口不提那一半熊肉的事,這樣的行為更確鑿了他們的罪行。貝尼想,現在那幾個傢伙一定到葛茨堡做生意去了。他感到很苦惱,也很受傷,他辛辛苦苦得來的和平一下子又消失了。

    巴特也很擔心,但跟貝尼擔心的不同。他覺得麥卡洛婆婆他們好像變成了童話故事裡的人物,他們離他好遠,遠得好像不在同一個世界了。保羅變成了貝尼曾經給他講的故事裡的人物,不同的是,現在故事裡又加上了婆婆、羅琳還有絨毛。他記得保羅走時對他說過:「我不會忘記你的,即使到了遙遠的中國也一樣。」巴特就總想像著他們現在在中國,並且有一個不可捉摸的人在那兒等他。

    正月的末尾,暖和的天氣接二連三地出現,春天真的要來了,雖然春天真正到來之前還會出現嚴寒或冰霜。貝尼將要播種早春作物的土地都翻了起來,在他被響尾蛇咬傷時瓊斯幫他開墾的那塊地,他也翻了起來,他準備在那種些棉花換錢。他還準備在北面硬木林的那塊低地裡種煙草。在屋子和葡萄棚之間,他還留出一塊苗床,要在那裡種玉米。家畜只剩下了老馬和屈列克賽,所以現在他們不需要那麼多扁豆了,餘下的地都種玉米。他們家玉米總不夠吃,雞群缺乏飼料,豬也總喂不肥,到夏末連自己吃的玉米粉都沒有了,這都是缺少玉米的緣故。在墾地裡,沒什麼作物比玉米更重要了。巴特幫著貝尼將冬天存儲的肥料運出來,撒到耕好的沙地上。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三月的到來,貝尼準備在三月的第一個夜晚將種子種下去。

    這段時間,媽媽經常抱怨,別人家都有一個姜圃而她沒有,雜貨店的老闆都已經答應給她姜根了。於是貝尼跟巴特不得不給她準備一個種姜的苗床。他們在屋角挖了個足有四尺深的大坑,在裡面鋪上柏木板條,最後他們從西南面拉來粘土,將大坑填滿,苗床做好了。貝尼答應妻子,在他第一次到河邊去做買賣時就把姜根給她帶回來。

    這季節並不適合打獵,熊正在為它們二月裡的冬眠做準備,將巢建在被風拔起來的樹根處或是幾棵大樹交叉的地方,總而言之它們需要一個能保護它們的場所。有時也會找一個比較簡易的樹洞,在裡面放上很多苔蘚,這樣一個窩就做成了。但熊窩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挖了一個大溝,當熊休息時,它們的爪子就搭在溝沿上。巴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那些傢伙不在十二月份第一個寒冷天氣降臨時就鑽進窩裡呢。

    「這些你不會明白,」貝尼說,「它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因為瘟疫以及那些餓獸殘忍的捕食,鹿變得非常稀少。所有鹿裡面,公鹿看上去最可憐。他們身上幾乎看不到肉,只有骨頭,皮毛也像苔蘚一樣,又灰又干,沒有光澤。它們經常孤零零地徘徊在樹林裡,母鹿也是單獨遊蕩,偶爾也和其他鹿一起。那大多是年長的母鹿帶著年輕的母鹿,或者母鹿跟它剛滿一歲的孩子。

    地已經翻完了,眼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劈柴了。木頭現在很容易找到,因為那場暴風雨將許多樹都刮倒了。由於長時間被雨水浸泡,不少樹木根部變得鬆弛,也倒下了。那些倒下的樹成批地死去,灰暗、光禿的枝幹在低窪的地方直立著,如同遭遇了一場巨大的火災。

    「我真慶幸自己住在高地上,」貝尼說,「不然看到這樣荒涼的景象,我一定會很難過。」

    巴特喜歡清晨和爸爸一起去弄木柴,那時他可以隨便地走動,他感到很快活。他們常在陽光明媚的早上,套上大車,任由老馬拉著走,獵狗聽話地跟著。可小旗經常衝到前面去,或和老馬並排跑。它戴上了貝尼給它製作的橡皮圈,看上去又聰明又伶俐。

    他們會隨便找一塊空地停下,然後徒步去尋找木柴。那些倒下的水橡或黃松是他們最先尋找的目標。其實油松也不錯,極易點燃,而且還很明亮,美中不足的是它經常將鍋和水壺燻黑。他們一起用鋸子將樹木鋸下來,偶爾也會輪流幹。巴特喜歡鋸子有節奏的擺動,鋸齒鋸進木頭裡發出的滋滋聲在他聽來就像天籟之音。

    當貝尼他們伐木時,獵狗就到附近樹林裡追趕野兔子,小旗在路邊啃著那些僅存的汁水比較豐富的嫩草。貝尼總是帶著槍出來。有時候,薩菲隆會將兔子逼到他們附近,有時候他們會捉到傻乎乎的狐鼠,那時,貝尼家就有肉吃了。有一天,貝尼他們伐樹時,一隻純白的狐鼠蹲在樹樁上放肆地觀察著他們。貝尼沒有開槍打它,他說這樣的狐鼠和純白的浣熊一樣,很少見。老缺趾的肉並不好吃,纖維又粗又有韌性,他們要煮好久才能將它煮爛,而且口味很差。大部分熊肉都被拿來餵狗,即使在肉很短缺的時期,他們也不願意吃它。好在那些肉終於解決完了。不過用熊肉熬出來的油脂相當不錯。他們整整裝了一個大木桶,用這些油脂做出來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很美味。更重要的是,那些油渣簡直棒極了,鮮脆可口,巴特無論何時吃,都感到一種由衷的滿足。

    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媽媽都在翻補棉被。而忙完了的貝尼則堅持教巴特讀書。幾乎每個黃昏,他們都在溫暖的火爐邊度過,風在屋外呼嘯,屋裡卻比春天還溫暖。安靜的夜晚,當月光灑在院子裡時,他們常能聽到硬木林裡狐狸的叫聲。那時,教學就會停下來,父子倆一起傾聽,可那些狐狸卻很少來巴特家的墾地。

    「薩菲隆嚇住它們了,想必它們連薩菲隆身上有幾根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貝尼笑著說,「它們不想來送死。」

    在正月末的一個寒冷的夜晚,月光很明亮。爸爸媽媽已經睡了。但巴特和小旗卻遲遲不肯入睡,他們在火爐邊玩得正歡。忽然,巴特聽到院子裡有動靜。狗好像跟什麼東西打起來了。他走到窗戶旁,將臉貼在冰涼的玻璃上向外觀察:一隻長相很奇特的狗正在和漢多姆蹦跳著玩耍。薩菲隆則在一邊看著,一聲不吭。巴特仔細看著,忽然,他屏住了呼吸。那不是狗,而是一隻狼,而且那隻狼的一條腿是瘸的。他很想去叫爸爸,可好奇心驅使他繼續觀察下去。他看著這只和狗玩耍的狼,很顯然,它們已經在一起玩過很多次了。它們之間似乎有種默契,狗替狼保守秘密。終於,巴特忍不住了,他走到臥室門口,將貝尼輕聲喚了出來。

    「什麼事,孩子?」

    巴特沒有說話,只是示意貝尼跟他走。貝尼光著腳走到窗子邊,巴特指給他看那奇特的景象。貝尼不由得輕輕吹了一聲口哨,可他並沒有回去拿槍。他們靜靜地觀察著,在月光下,它們的動作被看得一清二楚。那隻狼後腿有殘疾,顯得很笨拙。

    「很可憐,是不是?」貝尼說。

    「是的,這大概是我們圍獵時逃走的那幾隻裡的一隻。」

    「或許這是最後一隻。」貝尼點了一下頭說,「真可憐,受了傷,連一個夥伴也沒有,它只好來拜訪它的近親了。」

    也許是他們輕聲說話的聲音從窗戶的縫隙傳了出去,又或許是它聞到了他們的氣味,那隻狼突然轉身離開了那兩隻狗。它笨拙地翻過圍柵,瞬間消失在了夜色裡。

    「它會來這兒幹壞事嗎?」巴特問。

    「我想,它這樣子已經活不了多久了。」貝尼將腳放到火爐邊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去動它,它遲早會被一頭熊或一隻豹子解決掉。就讓它再活幾天吧。」

    巴特到爐灶邊蹲下來,他突然覺得很悲哀。一隻狼竟然孤寂到了這種地步,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到敵人的院子裡來找夥伴。巴特將胳膊搭到小旗身上,他想小旗懂他。這個家裡,小旗免去了在森裡挨餓受凍的苦。因為小旗,他感到不那麼孤獨。

    後來,巴特又見過那隻狼一次,在下弦月時。從那以後,它就再也沒有來過。巴特和貝尼誰也沒有將這隻狼來過的事情告訴媽媽,因為不管它有沒有害,她都一定會要求打死它。貝尼和巴特都認為,獵狗是在某一次出獵時和這隻狼混熟的,或許就在他們伐樹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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