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武三思、武承嗣日夜謀求欲為太子。到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是夜月色如銀,武後在璣花樓與張易之、張昌宗飲灑觀月,武後摟著昌宗粉頸道:「朕自與卿相見,寸步不離,但願生生世世,長如此月圓矣。」昌宗道:「陛下萬壽元疆,但儲君未立,內外保無議論?」武後道:「朕萬歲後,廬陵王當承大位,何議論之有!」昌宗道:「陛下差矣,請問廬陵王姓什麼,陛下姓什麼?若以廬陵王承大位,他姓李,決改周為唐,而武氏七廟絕矣。陛下若立一侄為太子,後承大位,必尊陛下為大周開基之主,武姓立國之君,傳於萬世,血食無窮。奈何以武家既得之天下,而復還李氏乎?乞陛下思之。」武後道:「卿言誠是也。朕今如夢初醒,但承嗣浮躁,惟三思勤謹,可承大位。」即下旨宣武三思入宮議事。
孰知三思這晚獨自步入花園玩月,忽聽牆外有女子哭泣之聲。遂即開了花園後門,走出來看。只見月光之下,有一美女,年約二八,生得如花似玉,滿身穿白,在井邊啼哭,見了三思,望井中便跳。三思急忙趕上抱住,道:「你這女子,為何半夜來尋死?」那女子收淚道:「爺爺呵,一言難盡。奴家姓花,名月姑,自幼許配韓家為媳,不料丈夫夭亡,父母逼奴改嫁,故此逃出尋死。」三思見了這般美女,嬌聲滴滴,早已魂落天外,道:「我非別人,乃是趙王武三思。你今不必尋死,你若肯從孤家,當納為正妃如何?」月姑低頭不語,三思便來抱住,月姑並不推辭,二人遂入花園,在假山洞內雲雨起來了。外邊聖旨來宣他三次,家人內外並尋他不著,直鬧了一夜。
天明,張柬之聞知此事,報於仁傑。仁傑此時臥病在床,忽聞此報,急急帶病入宮,武後一見問道:「國老有何話說,帶病見朕?」仁傑痛哭奏道:「臣聞陛下欲立三思為太子,所以特來冒死而諫。當初太宗皇帝櫛風沐雨,親冒矢石,以定天下。傳至高宗,高宗以太子托之陛下,而陛下欲以傳之他族,無乃非高宗之高耶!況侄與子孰親,陛下若立廬陵王,則千歲萬歲後,配食太廟;若立三思,自古至今未聞侄為天子,而肯立姑於廟者乎!陛下為何聽信讒言,而誤至於此?」武後大喜道:「國老若不明言,幾為小子所誤。朕今決意立廬陵王,即下旨召他進京便了。」仁傑聞言謝恩,武後命內侍扶仁傑上車,送回府去。那三思同月姑在洞內直睡到日高三丈,方才醒來,遂攜月姑回房中,方知昨夜召為太子,連忙入宮,已立廬陵王矣,直氣半死。
過了幾月,仁傑病危,忙請柬之到床前坐下,叱退左右,道:「我年已七十,死不足惜,但恨不能日見中興耳。我今定下三條大計,可保中興。」遂取出三個錦囊,付於柬之道:「第一個,可以保全廬陵王入長安。第二個,可以制伏諸武;第三個,可以救駕出京。仁兄依計而行,定然中興,弟雖死在九泉,亦含笑矣。」柬之收了錦囊。哭別而去。又過幾日,狄仁傑薨,遺表謝恩,武後得報,哭暈幾番,即下詔贈為梁王,賜祭田千畝,命其子狄謹扶柩歸葬,按下不表。
且說房州廬陵王駕下,文是魯仲,武是馬登,二人最為廬陵王所重。馬登久欲與薛剛上本,只是礙著武後要拿他,不便開口。那廬陵王也念及薛剛就是踢死御弟,不過是人叢中擠倒了誤踏死的,他如何敢踢死太子,就是驚崩聖駕,也是父皇的年數,將他一門殺盡,其實可哀,也有意欲薛剛保他中興天下,這話也是廬陵王自己說不出的話。魯仲也知道廬陵王的心跡,只因他說不出口,也不便提及薛剛。一日,廬陵王忽然歎氣落淚,魯仲道:「千歲為何不樂?」廬陵王道:「孤想我祖太宗親冒矢石,定有天下,子孫世守,不料母后廢孤於此,今又殺宗室親王四百餘家,改唐為周,稱帝長安,移唐宗廟。孤念及此,不覺傷心。大夫何以教我中興天下?」魯仲道:「臣一介庸才,不堪當此大任。千歲要思中興,必須聘請山西太原府屈浮魯來,為人文武全才,與之計議,決能中興。千歲可備黃金千兩,白璧二十四雙,明珠二十四粒,綵緞百端,付臣前去聘請,大事可成。」廬陵王允奏,即修下請書,備禮裝車,點二十名軍校相從。魯仲即辭駕起身,奔太原而來。
行到黃草山,忽一聲鑼響,搶出數百嘍囉,把魯仲挑翻下馬,一索捆了,相從軍校也都捆了,將車上禮物也都搶上山去。把魯仲推至寨中,薛剛問道:「你是那裡差來的官,往那裡去送禮?」魯仲道:「要殺便殺,何用問我?」徐美祖道:「不然,我這裡也不肯胡亂殺,若與我們沒有仇恨,我就放你,只要你說明白。」魯仲道:「我是奉房州廬陵王的差。」薛剛、徐美祖止聽說「廬陵王」三字,即起身親自下來,與魯仲解去捆縛,問道:「足下是廬陵王駕下何人?」魯仲暗想:「古怪,難道廬陵王名聲如此之大,山中草寇都敬重他,這也奇了。」遂應道:「在下乃廬陵王駕下大夫魯仲,奉千歲的旨,往太原聘請賢人屈浮魯,那車上即是聘禮。」薛剛聽了,分付:「速把魯大夫的從人放了綁,車上禮物不許亂動,快備酒筵,與大夫壓驚。」魯仲道:「好漢尊姓大名,何以聞吾主之名而不加誅,反如此相待?」薛剛笑道:「我也自然有個名姓,少待便知。請問大夫,有一個武國公馬登,可在房州麼?」不知魯仲如何答對,請看下回,便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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