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說唐謐他們這次毀去了蜀山春日間雲霞十里的桃花盛景,一定也該算蜀山的一大新聞,可是因為當日陷於幻景的劍童們清醒過來都只覺得仿如大夢初醒,再加上穆殿監他們也認為這樣的事情不宜張揚,此事便沒有太多聲息地平靜了。
不過御劍堂有一個人是喜歡瞎打聽的,或者說,那人對探究事實的真相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便抓住了那天唯一在所有劍童清醒過來時消失掉的唐謐問個不停。
「李理,我真的是因為在幻象中心力耗費太多才被顧宗主帶走的。」唐謐解釋道。
李理撇著嘴,黑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道「那,為什麼別人不帶走你,而是顧宗主呢?我看有些問題。」
唐謐原本趴在自己屋中的長几上,此時卻來了興趣,支起腦袋來,問道「你覺得是什麼問題?」
「我覺得,雖然殿監說我們是一起被自己製造的幻象所迷惑了,可是,一定不那麼簡單,會不會是你走火入魔了?要宗主為你運功療傷?還有,胡殿判和程絨受傷不起,是不是被你所傷?」李理邊說便湊近唐謐,幾乎把臉貼在了她的臉上。
唐謐沒有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頓時沒了興趣,她想人大概就是這麼奇怪吧,明明自己確實覺得顧青城對自己尤其好一些,怎麼還是希望聽到別人也這麼說呢?難不成別人也這麼說,才算是把這件事作實了麼?
「真的不是那樣,李理,這事其實和你沒關係。就算知道了也算不上能賣錢的情報吧?我看你這個脾氣,不當記者實在可惜了。」唐謐摸了摸貼到自己眼前的那張俏臉,以誇張的惋惜口氣說
「記者是幹什麼地?」李理不解地問。
唐謐這才發現自己又說走了嘴。腦子一轉,笑嘻嘻地說「這個話就長了。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一號人物。簡單來說,你看這些不論是大道還是小道消息,不是都有很多人願意知道麼?那麼,我想也許可以把最近發生的這些有人感興趣地消息統統寫在紙上,然後呢。一個錢一張去賣,這種報告消息的紙,我就管它叫報紙。而把這些消息探聽出來,記在紙上地人呢,我就叫他記者。」
李理一聽,頓時兩眼放光,道「天啊,唐謐你的腦袋還真不是一般的靈光,這個事情簡直太適合我了。」她轉念一想。又道「可是,這事需要的人很多啊,哪裡有那麼多人手呢。要是在我們幫會裡還行,在這裡的話。僱人可就貴了.^^^更新最快.」
唐謐想了想。說「這個啊,記者就讓你原來那些提供消息地人來當。消息也分出三六九等,越吸引人的你給的錢越多。至於賣報紙的,嗯,交給魂獸去幹。」說完,她一招左手,熊貓行遲」便出現在了几上,她隨手找來一條衣帶綁在「行遲」圓滾滾的腰上,然後,從幾上抽了十來張紙,插在那腰帶上,再找了個小筐讓它叼好,點著「行遲」的鼻子說「你聽著,有人往你的小筐裡仍了一文錢,你就讓他拿走一張紙,不給錢的,就咬他,明白了麼?」
「行遲」歪頭琢磨了一下這個命令,點頭答應下來。李理見了跳起來拍手叫好,然後又想起了什麼,說「貔貅是兇猛之獸,可能有的人會害怕,不如讓我地魂獸也去賣報紙吧。」說完,她左手一揮,叫道「玉錦。」一隻玉色的小雉便落在了肩頭。
唐謐原以為新學習混獸召喚術的劍童中只有自己可以如此隨心所欲地喚出魂獸,不想李理也如此得心應手,這才想起顧青城提醒過她,比武並非那麼容易,自己地對手並非是一群沒有實力的傢伙,看來,此話果然不假。
「不行,還有一個麻煩事呢。」李理想起了什麼大叫了一聲,道「報紙不可能只有一張吧,找誰去抄寫那麼多張呢?這可是要付一大筆錢地。」
唐謐倒是知道活字印刷術地基本原理,可是想來要雕刻出一個個反向的活字,以現在他們在蜀山所具備地條件這樣做並不現實,而且也太過麻煩。這時候,一直在自己榻上看書沒有參與聊天的白芷薇說「叫靈碧去抄吧,我見過它寫字,寫得又好又快。」說完,她假模假式地一揮左手,喚道「靈碧」那綠色的小猴子便出現在了榻上。
小猴子一聽明白自己的任務,抱著腦袋在地上打滾,撒潑耍賴一百個不願意,唐謐臉一凶,道「不干就趕走你。」小綠猴立刻老實下來,乖乖地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現在,唐謐覺得自己這個辦報紙賺錢的點子已經基本完整了,而李理則痛快地說最後算下的利潤她們兩個五五分成,兩人又定下暫時先每月發行一期,名字就叫《蜀山月報》,內容則是蜀山的大事和留言三七開,還要有諸如人物訪談,編輯評論等等這樣的欄目,人手上再僱傭白芷薇、張尉、莊園、周靜等人作為超低報酬的友情編輯,另外這幾人也可以免費贊助賣報的魂獸。這時候,唐謐幾乎已經看到了《蜀山月報》那建立在她們兩個無恥而殘酷的剝削之上的,印鈔機一般的光明前景。
接下來,兩個人又開始討論報紙的具體內容,李理根據她的經驗,想了想,說「要是想頭一期報紙有人看,一定要有桓瀾、慕容斐或者顧宗主這樣人物的故事,你不知道,這種人是蜀山男女都感興趣的人物,男的呢,想知道他們有什麼練武的門法,女的呢,大概什麼都想知道。」然後她又補充道「嗯,最近好像張尉的行情也看漲。」
唐謐一下子就想起來君南芙曾經送過彤管草給桓瀾的事,馬上說「那就從桓瀾開始吧。這不是要四月了麼,彤管草又要紅了,這時候登公子桓瀾地訪談最合適不過。我負責採訪他。」
後來的日子,唐謐和白芷薇為了轉移張尉在君南芙這件事上的注意力。每晚上都拉著張尉練武,並且不斷給他灌輸將要面臨地比武是多麼嚴峻的一件事,對手都是多麼強大,還有對手們都在如何摩拳擦掌等等這樣地危機意識。
說來三人也覺得自己算是有一些奇遇,因為吃了那樹妖的果實。三人都覺得內力大增,而看過那蜀山秘洞中的圖畫,三人對武學的認識也都有了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再加上現在小綠猴跟在他們身邊,時常能給他們些頗有用處地指點,每日練武都覺得甚有收穫。而因為那次劍魂發狂,張尉覺得自己心中那重重包圍著自己,讓自己無法釋放心力的鐵壁似乎真的被鑽出了一個洞,現在。他竟然有了一點點可以施出心力的感覺,雖然壞處是也會看到迷惑人的幻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不並畏懼幻象。至於唐謐在那次事故中最大的收穫。則是發現了自己那藏在梳子中的劍魂其實是可以被調動的。至於為什麼只有那次能被調動,她猜測大概是由於自己的力量還不夠強。不依靠一定地條件便調動不了劍魂。但是,這無所謂呀,反正現在那力量也被結界封住了,等到我強起來的時候一樣能用就好,她這樣想著,覺得在這世界的前途還是頗不錯地。
過了幾日,又到了去劍宗上御劍術課的時候。唐謐在傍晚結束了課程以後,別過張尉和白芷薇,再派出「行遲」去給桓瀾送信,便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往劍宗後山地林子裡溜去。
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有個人問「唐謐,怎麼走得這麼鬼祟,偷東西去麼?」
唐謐太熟悉那人地聲音,嚇得一身冷汗,心想大哥,我這麼鬼祟就是為了要躲著你啊。隨即,她轉回頭,甜甜一笑,道「李冽,這不叫鬼祟,我只是在邊走邊練習輕功。」
李冽聽了哈哈笑起來,湊近她說「倒真是覺得你越來越有趣了。」
「我本來就有趣,是你不瞭解我罷了。說起來,我覺得你也看上去越來越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呢。」唐謐迎著那雙距離她極近的琥珀色眼睛,用看似非常真誠地口氣讚美道。
李冽一愣,眼睛立時躲閃開去,臉上有可疑的緋色顯出,唐謐看了暗自發笑,心想果然還是年紀小啊,不過十六七歲,再怎麼扮情場老手也是終究不行,我就慢慢等著你露破綻吧。
「吃晚飯去吧。」李冽一拉她的袍袖,不由分說就要走。
「不去,我不想吃那些東西啦,總吃一種口味再好吃也會膩的。」唐謐掙脫他說。
「那你想吃什麼?」李冽問。
唐謐想了想,道「我們去捉隻鹿,吃烤鹿肉吧,我前不久在林子裡見過鹿的。」
「好,那現在就去。」李冽說完又來拉她。
唐謐輕巧地躲過他,向後一躍,說「現在不行,你去青石階等我,我有事要去先解決一下。」
「什麼事?」李冽隨口問。
「就是那件事。」
「嗯?」
唐謐搖了搖頭,心想看上去挺聰明的小伙子怎麼這麼遲鈍啊,都淪落到和張大頭同志一個水平了。只得以極端嚴肅的口吻,鄭重地說「我要去茅廁,請到青石階等我,謝謝。」這一回,那少年絕對是頂著紅透的臉離開的。
這樣一耽擱,唐謐趕到和桓瀾約定的地點時已經遲了,遠遠看見被夕陽抹上淡金色的林子裡,桓瀾正坐在他們約定的巨大玄武岩上逗弄著「行遲」。
「行遲」平時對別人總是一副慢吞吞,愛答不理的樣子,不想和桓瀾倒是玩兒得挺開心,跟著桓瀾的手指不停翻滾。唐謐撇了撇嘴,心想這世界的人都說你是猛獸,黃帝打蚩尤還用過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謠傳。我怎麼橫看豎看就是一個大熊貓,現在看來還是個母熊貓。
大概是桓瀾也玩得很開心,這麼敏銳的人竟然沒有發覺唐謐走進了,臉上掛著難得一見的天真笑容。唐謐想到「天真」這個詞,愣了一下,才發覺其實很少見到桓瀾笑。而他笑起來,也不過是一個和張尉他們一般大的小孩,什麼百年難遇的起來,蜀山新一輩最出色的弟子,彷彿都是與他無關的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