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瑞垂手站在一邊,也發覺白芷薇看上去有什麼不同,但他是未經情事的少年,難以在心中確切描摹那樣的感覺,只覺得有一些不安和焦躁的律動將心底漲滿,讓人好不難受。
陸徹此時也注意到了史瑞,問道「這位是?」
唐謐說不清出於什麼原因,搶先一步答道「是我們新結識的一位朋友,見我們的車伕突然不幹了,就來幫我們趕車。」
陸徹聽了,沖史瑞點點頭,臉上露出頗為高興的神色,說「芷薇這一年真的交到不少好朋友,看來去蜀山真是對了,讓我想起了當年我在蜀山的時候,那真是人生最快樂的日子。」
白芷薇不太明白唐謐為何會這麼說,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卻未揭破,而是就著陸徹的話說「是啊,我很喜歡呆在蜀山。姨夫,可能還要你幫忙了,你新年會來郢城過麼?」
「會,其實我和你姨母就是在去郢城的路上,而且,這次還會呆久一些。」陸徹答道。
白芷薇聽了,忍不住笑問「那好啊,為什麼呢?」
「因為楚國要開武舉了,我也想留下來看看,已經多年未見這等事了。」
唐謐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強忍著好奇心沒問武舉的事,只聽白芷薇說「姨夫,我擔心我娘不讓我回蜀山去,到時候,你要幫我。」
陸徹聽白芷薇說的婉轉,卻也明白為什麼他娘可能不讓她回蜀山去的緣由,便說「不見得,既然當初答應你去蜀山了,你娘不會言而無信的。婚事還是應該考慮了,先挑一個好人家,從蜀山學藝出來再嫁也不遲。」
話落,還沒等白芷薇有什麼反應,那邊光啷一聲,原來是史瑞不小心碰倒了粥碗。
白芷薇掃了他一眼,說「我不願意,我看誰都是獐頭鼠目的。」
陸徹以為白芷薇還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心性,淡淡一笑,道「很快就不會了。」
這時候,八名寒江鐵騎已經帶著獵物回到了院中,被喚做嵐的少年顯然是這群人的頭領,在他的帶領下,他們井井有條地在院中收拾獵物,生火烤肉,沒多久,小院中便已經是肉香撲鼻了。
就在陸徹招呼大家去吃烤肉的時候,白芷薇不知道心裡忽然轉過了什麼念頭,竟然回頭微微笑著沖史瑞說「史瑞,快去吃吧。」
這一句話立時在史瑞心中開出一朵花來,讓他在一瞬間又找回了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自信,小跑著跟了過去。
到了晚上,當白芷薇和唐謐單獨躺在裡間土炕上的時候,白芷薇終於開口小聲問道「唐謐,你為什麼要說史瑞是我們的朋友?」
唐謐一時語凝,為什麼呢,這是個很難一言兩語解釋的問題。
白芷薇見她不答話,繼續說「不論是什麼原因,我們是朋友,我都會幫你裝下去的,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唐謐聽了,歎了口氣,說「芷薇,我現在還說不清楚,我只是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麼。」
白芷薇有些糊塗了,問道「和我有關?」
「嗯,你喜歡過什麼人麼?或者這樣問你,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是好男人?」唐謐問,一想到兩個小丫頭躺在一起聊這麼一個話題,她自己也覺得有些怪異。
「像姨夫這樣的吧,可是,這樣的人,我只見過一個。」白芷薇說出了最讓唐謐擔心的一句話來。
「其他人呢,沒有了麼?」
「嗯,還有……」白芷薇遲疑了很久,在腦海中搜索著,才發現所有自己認識的異性在心中幾乎都是差不多的面貌,她從來沒有費心思去區分他們面貌上誰比誰更英俊些,或者誰的性格比誰更好一些,唯一不一樣的只有陸徹,或者還有……「還有大頭吧,但他是朋友啊。」
「其他人都是獐頭鼠目?」
白芷薇笑了,說「沒那麼糟糕,只是想起來都差不多而已。」
「嗯,好吧,好吧。」唐謐翻過身,面衝著白芷薇,兩隻眼睛閃閃放光,好像決定了什麼重大的事情一般,說「你的問題我替你解決。」
「誒?」白芷薇看著月光下唐謐半明半暗的小面孔,真的是被搞糊塗了。
這天夜裡,史瑞睡得正熟,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在捅他的臉,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唐謐那小丫頭正笑瞇瞇地蹲在他面前。
唐謐把食指豎立在唇前,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招呼他跟自己出來。
史瑞跟在她身後,輕手輕腳走出院子,問道「唐姑娘,什麼事?」
「我們再走遠一點,這些人武功厲害,會聽見的。」唐謐指了指屋子那邊說。
史瑞點點頭,跟著她往村子那邊走了一段,才問「是關於白姑娘的事麼?」
唐謐聽了心想史瑞這小子還真是不傻呢,難得又這麼喜歡芷薇,真是上上人選啊。於是開口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答應你當車伕麼?」
「為什麼?」
「說實話,因為覺得好玩而已,我有那麼一點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唐謐很誠懇地說「可是現在,我希望能幫助芷薇,同時或許也可以幫到你。」
「白姑娘有什麼困難麼?我能幫什麼?」史瑞一聽到要幫助白芷薇,臉上現出一種赴湯蹈火,義不容辭般的神情。
唐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問道「史瑞,你覺不覺得你認識的每個姑娘都是不一樣的,比如這個溫柔一點,那個漂亮一點,總之,都各有自己可愛的地方,雖然也許你並不愛她。」
史瑞就算是四方里排名第一的混混,也沒有和一個姑娘家討論過這種話題,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只覺得被唐謐忽閃的黑眼睛看得心中發毛,囁嚅半天,才說「好吧,我承認,大多數是。」
唐謐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滿意地說「就是嘛,這才像你這個年齡的人啊。你知道,這就是你會在將來愛上什麼人的開端。因為你看得到她們的特點,所以,你才會注意她們,某個人的特點也許最吸引你,你便會愛上她,對吧。」
史瑞認為自己已經是厚臉皮的人了,沒想到眼前這個比自己矮一個腦袋的小姑娘比自己更甚,講起這種話來臉不紅心不跳,簡直像是在指點江山一般,不禁想蜀山的人,果然不一樣啊。
「可是芷薇她,看你們都是一樣的。」唐謐接著說,差一點講出了後半句——除了她姨父。
「你的意思是,她不覺得任何男子好或者不好?」史瑞本能地覺得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是的,愛是從好奇心開始的,但是她對你們沒有,這就很難辦了。」唐謐說完,神色鄭重地轉入了重點部分「所以,我們要幫助她意識到,你們是特別的,至少,讓她覺得你是特別的。明白麼,你要先在她心中留下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就算不喜歡你,也要先覺得心裡有『撲通,撲通』在跳的那種感覺。」
史瑞有一點明白,又有一點糊塗,他第一次發覺,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麼複雜的一件事。心中一個又一個疑問浮了上來,比如心都「撲通、撲通」跳了,還不算喜歡麼?那樣的話,喜歡上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這些問題,讓少年陷入了迷茫。
「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低聲說。
「這個別擔心,姐姐我教你。」唐謐拍拍胸口,拿出專業人士架勢,說「你只要乖乖照做就行了,保證讓她的心一哆嗦,一哆嗦的。」
史瑞看著好像勝券在握的唐謐,也被鼓舞了起來,大聲說「好,聽你的。」
「首先,我們以後是朋友,在蜀山,朋友都是直呼其名的。然後,我會對你進行改造,言談舉止,穿衣吃飯都要改造。但是,這其實並不重要,芷薇身邊多得是風流公子般的人物,她也沒有注意過誰。所以,最關鍵的一點是,你要特別,明白麼,講話的時候,要有一種讓人的心哆嗦的力量。」唐謐說道。
史瑞第二次聽到「哆嗦」這個詞,不解地問「怎麼講話才能讓人的心哆嗦呢?」
「這……」唐謐有些為難了,她這才發現自己離那種單純的戀愛年代已經太遙遠了,好像這幾年看男人,已經變得有些像挑車或者挑房子一般,那些純愛的對白究竟是如何說的呢?
唐謐皺著眉頭,苦思了很久,終於說「古時候有個奶奶叫瓊瑤,她能洞徹男女間情愫姻緣的天機。後來,她開創了一種說話的流派,如果按照這個流派講話的方式來說話,一定可以讓人的心哆嗦起來。」
「那是怎麼樣一種講話的方式呢?」史瑞覺得看到了曙光,急切地問。
唐謐清了清嗓子,說「你聽好,現在,我要用這個流派講話的方式表達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慕。」
「你知不知道你在我心裡的地位是多麼崇高,多麼尊貴?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讓我如此仰望!我的心中充滿對你的愛慕,憐惜,心痛,和幻想,這些感情簡直要把我撕裂,推向無盡的深淵。見不到你的時候,我能做的,只有想你,想你,想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所想的,只有如何愛你,愛你,愛你。可是,你對我好殘忍,好自私,哪怕是一分感情也不願意施捨給我。於是,我想逃,你卻不許我逃。是的,你只是用一個眼神,就讓我無法逃脫,明知是毒酒也甘心情願地喝下。你知不知道,現在的我好痛苦,好無助,好難過。可是,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是的,我是瘋了,那是因為,我好愛你!好愛你啊!」
四周是一片寂靜無聲的黑夜,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躲入了雲層,只是村子那邊突然響起了一兩聲奇怪的狗吠,然後便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
唐謐講完最後一個字,因為情緒飽滿,小臉蛋變得通紅,眼睛閃亮如星子。而是史瑞則因為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暫時無法言語,他想果然,不但心會哆嗦,連汗毛也能豎起來啊。這麼講話,真是威力無窮呢。
第二天清早,唐謐被白芷薇從床上拽了起來,只聽她說「唐謐,快起來,姨父要見你。」唐謐不知出了什麼事,匆匆穿好衣服出去,只見陸徹正背對著她負手站在院子裡,身後是整齊並立的八名寒江鐵騎,而史瑞則低著頭站在一旁。
陸徹聽到唐謐的腳步聲,轉過身來,面沉似水,問道「唐謐,晚上出去過麼?」
「出去了一下,怎麼了?」
之後,她聽到陸徹的聲音緩緩地說「橋頭村,昨夜被人屠村了,全村老少,連一條狗都沒有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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