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謐畢竟不是一個小孩子,她斟酌了一下,覺得這個世界的佛教不一定和自己世界的完全一樣,所以「佛敵」幾個字在嘴邊念了三遍,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不過桓瀾此時倒想起另一件事來,把那書上的內容又看了一遍,抬眼問張尉「昨天我施破甲之術,雖然沒完全奏效,但還是有些用的吧。」
張尉確實記得當時桓瀾破甲之術一施,自己的鐵劍就順利切入屍王的肉中,便道「肯定有些用。」
「這裡說『屍王』是破甲之術的剋星,是不是意味著破甲之術對他完全無用?那昨天的事如何解釋?」桓瀾兩道漂亮的劍眉不覺攏起。
「書上也不一定完全對,盡信書不如無書。」唐謐隨口來了一句。
刷、刷、刷。唐謐突然感覺到三道目光齊齊射向自己,那些年輕、清澈的眼睛裡有明滅的光彩在躍動。那個,那個,我這句話是不是說的太有水平了,唐謐謙虛地想,我能把這種眼光當作是崇拜麼?
張尉幾乎是有些激動地搶先開了口「唐謐,別的書也就罷了。這書是墮天大人寫的,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墮天?」唐謐面露迷惑之色。
這樣的表情,白芷薇是可以理解的,在張尉和桓瀾看來就顯得有些裝傻了。白芷薇趕緊拉了一下唐謐的袖子,衝她使了個眼色,道「就是咱們蜀山派開山師祖啊。」然後,她趕緊岔開這個話題說「也許,是這個屍王身上有傷病,對破甲之術的防禦力下降了也說不定啊。」
「這倒有可能,」桓瀾思索著,「不論是什麼原因,它可能已經變弱了,所以才會躲藏在幻海裡。」
「嗯,關於幻海我是查過書的。因為它是被妖草保護,從天地初開就一直存在的森林,所以裡面精氣旺盛,適宜任何東西生長。一般來說,就連一株果樹生於南地種到北地也不一定能活,但不管是什麼,從哪裡來,到了幻海就都能活。」張尉說。
「真有這麼神奇,那這幻海豈不是活菩薩在世,但凡半死不活的,就剩一口氣的人都可以送到這裡保命。」唐謐有些不置信。
「單單人是不行的。因為妖草白日裡會以幻術掩蓋住幻海,那時,幻海裡會瀰漫著妖草的妖霧,這妖霧,若是對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甚至妖物都沒有影響,因為它們心智都很低。但人若吸入這種妖霧,輕者墜入迷夢不醒,重者會出現幻覺,狀若癡呆。」
唐謐聽著張尉講解,卻覺得有些異樣,就好像,什麼地方有人在窺視著自己,她猛一回頭,正對上身後書架後面一對烏溜溜的黑眼睛正隔著兩本書之間的縫隙看著自己,嚇得指著那裡驚叫一聲「啊,什麼人。」
「怎麼了?」剩下三人聚到她身邊,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卻什麼也沒發現。
「桓瀾,你快追出去看看,剛才這後面有人在看我們。」唐謐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桓瀾點點頭,施展輕功飛身掠走,唐謐則和張尉、白芷薇在書閣中沿著一排排書架搜索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唐謐,看清了麼?真有人麼?」白芷薇問
「肯定有。」唐謐毫不含糊地回答。她自小感覺敏銳,還是少女的時候,有一次夏天晚上她和另一個女孩在街上散步聊天,她莫名就覺得被人跟著,果然不一會兒,有一個裹著長風衣的男子走到她們前方的樹影裡,把手伸到自己下體。唐謐那時還不諳世事,直覺就告訴她有什麼不對,拉了那女孩,不慌不忙往相反方向一個賣西瓜的攤子走,自此那人便再沒追來。後來,唐謐和朋友說起此事,朋友便開玩笑地說「唐謐,你已經初步具備當聖鬥士的能力。」「你什麼意思啊你。」「聖鬥士星矢不是經常對雅典娜說『紗織,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時,追出去的桓瀾也已經回來,他搖搖頭「什麼人也沒看見。」
「要不問問祝司庫去,有人來了他總會知道。」白芷薇提議道。
唐謐心思一轉,點點頭
四人來到樓下,看到祝寧正坐在條案前鼓弄著什麼,旁邊明晃晃擺著各種各樣的小工具。待到走到他面前,唐謐才看清他正在製作一個金屬製的小東西,那小東西巴掌大小,上部是一個螺旋槳,下邊連著一個滿是針孔的小小圓柱形黃銅盒子。
「祝司庫。」白芷薇喊了一聲。
祝寧抬起眼睛看著他們,心思看上去卻似乎還沉浸在他鼓弄的那個小東西上,一改前一陣漫不經心的表情,蒼白的面孔放著光,問道「什麼事?」
「嗯,剛才可有除我們幾個之外的人來過?」白芷薇問道。
祝寧側頭略微想了想「沒有,怎麼?」
「剛才……」白芷薇沒說完,覺得手被唐謐捏了一下,便住了口。
「剛才我們發現這本書被人撕了一頁。」唐謐把那本記有屍王的書遞到祝寧面前。
祝寧皺著眉看了那書半晌,再次看幾人的時候又是原來那副懶洋洋的模樣「這個書留在我這裡,我會調查的。」
幾人見他如此說,應了一聲便要離開,唐謐忽然好奇問了一句「祝司庫,這個帶螺旋槳的東西可是能飛起來的?」
祝寧一聽,立時來了興趣,身子前探,指著螺旋漿問「你管這叫螺旋槳麼?」
「是啊。」唐謐有點摸不著頭腦。
「我都沒想好名字,螺旋槳,好名字,好名字。」祝寧念叨著,蒼白的臉上因為興奮浮上一層緋色,可是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一沉,盯著唐謐,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東西的名字?你怎麼知道它能飛?難道世上有人比我先造出了這東西?你在哪裡見過?是誰做的?
一連串問題排山倒海砸到唐謐面前,她愣了一下,暗暗罵自己,哎呀你這個穿越女,怎麼這麼口不擇言。好在她為人機變,眨了眨眼,反問「祝司庫見過一種小兒的玩意兒叫陀螺吧?」
「見過,怎麼。」
唐謐心裡舒了口氣,既然這個世界有陀螺就好辦了,於是說「我看祝司庫手上這個東西分明有幾分形似陀螺,故此猜測它可能也能旋轉,而頂上這葉片狀的東西形似船槳,所以『螺旋槳』三個字就從腦子裡忽地一下冒了出來。」
祝寧看著唐謐,頗有興趣地問「那你為何猜測它能飛呢?」
「這個當然就是瞎猜啊,這東西若是如陀螺一樣旋轉,不是會生風麼,那生了風是不是就可能乘風而飛呢,因此才問了一句。」
祝寧聽了唐謐的解釋看上去頗為滿意,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可是和張尉一起在智木殿修習的劍童。」
「回司庫,我叫唐謐,正在智木殿修習。」
「好,你對消息機關之術頗有天分,等到過了二殿大試,我來好好教你,這個就送給你吧。」說完,祝寧笑著把那東西遞給了唐謐,略帶考驗地說「你倒是再猜猜如何讓它飛起來。」
唐謐拿起來琢磨了一下,看那小東西上沒有任何按鈕之類的東西,想起小時候玩的發條玩具,就嘗試一手拿住底端的小盒子,一手順時針方向轉動螺旋槳,果然,手上便有一種上勁的感覺,待轉到一定時候,她發現轉不動了,一鬆手,螺旋槳飛速旋轉,那小東西嗖地一下子就飛上了半空,緊接著,數十道銀芒從那東西中急速射出,打在書閣的四面牆上,砰、砰、砰爆出無數小火花,給雪白的牆上留下一個個灼燒的黑色痕跡。
祝寧看了哈哈大笑起來,袍袖一揮,接住那掉下來的小東西,又遞到唐謐手裡,高興地說「不錯,果然是奇才,你一定要通過五殿大試,拜到我術宗門下來。」
接著,他又遞給唐謐一個小袋子,裡面裝滿米粒大小的銀色珠子,道「這是裝在裡面的銀珠,用完了再找師父來要。」那樣子,已經儼然就是唐謐的師父了。
直到四人出了書閣,張尉才舒了口氣說「唐謐,祝司庫是蜀山有名的脾氣古怪之人,虧得他喜歡你,不過,你剛才要是沒弄好,豈不是把我們幾個炸成蜂窩。」
唐謐想想,可不是如此,這祝司庫還是同他保持距離為好。
白芷薇想起唐謐剛才的舉動,問道「唐謐,你可是懷疑祝司庫?」
「監守自盜不是最容易的麼?我想看看他反應罷了。」
「那你現在怎麼想。」白芷薇問,幾個人都不由看向她。
唐謐把兩隻手閣到腦後,抬頭望向天空「嗯,不怎麼想,線索太少了。這些事情,有些連不到一起去呢。灰衣人,可能是掌門或殿監,也可能不是。屍王,可能與灰衣人有關,也可能無關。被撕的書頁,可能是祝司庫干的,也可能不是。」講到此處,唐謐忽然很想拽拽地像名偵探柯南一樣總結一句——但是真相只有一個,卻發現那三人正以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特別是那個桓瀾,他臉上的表情簡直就是在說「廢話。」
小孩,讓你們看看偉大的偵探如何工作,唐謐想著,把食指手指伸向前,朗聲說「我們忘掉了一個重要的線索。」
「什麼?」那三人幾乎是同時問出了口。
「慕容斐啊。」唐謐笑著看向大家,「慕容斐也去過那裡才對,就算沒進入幻海,也可能有些什麼發現吧。」
這時,他們正好快走到男劍童住的松苑門口,白芷薇便說「桓瀾,那你叫慕容斐出來一下,咱們問問他。」
桓瀾冷著張小臉,說「還是張尉去叫吧,我還有功課,要先走了,明天有事再聯絡我。」說罷轉身就走了。
好在三人都知道桓瀾和慕容斐的關係,也沒在意,張尉就自覺跑進了松苑,不一會兒,帶著慕容斐走出來。
慕容斐還是一貫地那副年紀雖小但翩翩佳公子的派頭,負手玉立,淡笑著問唐謐和白芷薇「兩位同門,深夜來訪不知何事?」
唐謐有點受不了這種說話的架勢,拽了下白芷薇讓她去問。
白芷薇拿出她大家閨秀的派頭,微微頷首施禮,道「冒昧來訪,打擾慕容同門。只是聽說慕容同門在無憂峰獵到過赤峰四翼蛇,特來問問獵蛇之時,可遇到什麼不尋常之事?」
慕容斐想了想當日情景,道「說起來倒是有一事古怪,斐那夜下無憂峰,於石階上遇到幾條赤峰四翼蛇竄過,沒入樹林。只因想到此蛇身上多有異寶,便追蹤至幻海,方將一條斬殺。如今回想起來,青石階於百餘年前便被墮天大人布下守護結界,怎麼會有妖蛇竄過呢。」
白芷薇聽了,看向唐謐和張尉,面色微微有變。
慕容斐見到幾人的反應,略有疑色,問道「幾位同門可是遇到什麼難事?或許斐可以助一臂之力。」
「沒什麼,我們聽說赤峰四翼蛇身上帶有寶物,想看看是否也有可能弄到,僅此而已。」唐謐輕鬆搪塞過去。
慕容斐了然一笑「今日倒是已有幾人問過此事了,不過赤峰四翼蛇不是普通妖物,幾位還是量力吧。」
白芷薇聽了朱唇微啟,唐謐猜測她又要說什麼難聽的,便一拉她,笑瞇瞇地說「多謝提醒,一定量力。時候不早,我們先告辭了。」
唐謐走了一段,才開口問白芷薇「芷薇,你是不是覺得可能出大事了?」
白芷薇揚起一張小臉看向天上一輪明月,柔和的清輝灑在她的臉上,朦朧靈動。她思索了很久,才說「不知道。但是唐謐你不明白,傳說中墮天大人是多麼強大,他布下的結界,誰又能打開呢?」
唐謐毫無思路,不由得也望向夜空,卻看見黑色絲絨般的天幕上一道藍色的光掠過天空,向御劍堂背後巍峨聳立在夜色中的蜀山飛去。
流星麼,她當時這樣想,有些後悔沒有趕快許一個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