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掃視了一眼眾人,高聲道:「弓箭隊何在!」
「在!」一名大漢應聲出列。
「王蛟,令你帶弓箭隊兩百人,伏在山下高坡埋伏,敵軍過半之時,射殺之!」
「是!」王蛟應聲之後,迅疾帶了兩百弓箭手下山去了,這些也是整軍全部的弓手。
「虎賁營何在!」
「在!」代志強出列應聲。
「命虎賁營至山下道路兩邊埋伏,待弓箭營三輪箭雨過後,立時出擊,斬敵馬腿!」
「是!」代志強用力答道,跟著帶領虎賁全隊飛速下山。鄭統跟在隊中,一路小跑,遠遠聽見王彥鏗鏘有力的吼聲。
山中道路崎嶇,鄭統跟著全隊,一路而下,不知道繞了多少彎道,才來到山下。想起自己上山之時被蒙著眼睛,這次還是他第一次認這山路,看來王彥選的紮營之處卻是隱藏極深,即便上了西山,也頗難尋到。
這種伏擊,鄭統跟著山賊軍在汝州一戰打得多了,卻是再熟悉不過,埋伏了不久,就聽見一片馬蹄聲自遠而來,行得進來,才看清楚前面大約有三百餘騎,中間是數輛被馬拉著的大車,裝了許多糧袋,後面又是三百餘騎兵。
這些金騎悠然自得,緩緩而行,似是並不著急。鄭統看那行在最前的騎將臉帶詭色,頓覺有些奇怪,想起林軒曾在靈寶山講武堂提過,伏擊敵軍,即便斥候探察無誤。也要在敵軍到時,詳加觀察,以免中了對手的誘敵之計。
想到此,鄭統忙悄悄對代志強道:「都頭,似有不對,先讓兄弟們等等,我去看看,派個人讓那邊弓箭隊的兄弟也先等等!」
「什麼?!」代志強疑道。話才出口,便見鄭統已經悄悄沿路邊地草叢向金軍移動。還沒來得及再想,那邊弓箭隊的箭已經射了出來。金騎似乎早已料到,同時翻身下馬,以馬背抵禦箭雨。
第一輪箭雨過後,從金軍大車的糧草之中鑽出多名弓箭手,他們取攻搭箭,箭頭上點了火藥,嗖嗖射入王彥的弓箭隊。山坡之上,全是草木,有是夏天,頓時燃了起來,立時有數人身中大火。一旁的兵士,忙棄了手中的弓,撲火救人。
那些金騎便乘此時向前飛奔,丟下車上的火弓手,似是跑了。
鄭統搖頭不已,忙回身想告之代志強,讓他先不要動。恐金軍還有埋伏。不想正要潛回,就聽見虎賁營埋伏之處一片喊殺之聲,大伙已經衝了出來。高舉著兵器,向大車上的火弓手衝去。那些弓手紛紛跳下大車,將手中餘下的火箭往車上一通亂射。
代志強一見,立即想到了什麼。忙高喊道:「快撤!」話音剛落,已經來不及了,轟隆聲連響,金人竟在車中至了炸藥,衝在最前的虎賁營地十幾名兵士被炸得粉身碎骨。
鄭統看著眼前的慘狀,眼睛都要噴出火來,自跟了林軒之後,就從未吃過敗仗,更沒見到自己的兄弟死去。
雖然才入了虎賁一天,他已經將這些兵士當做了自己的兄弟,可眨眼間這些兄弟就死了十幾人,鄭統再也忍受不了,立時衝了出來,他速如獵豹,瞬間衝到了那批火弓手的中間,長刀連揮,迅疾要了幾名金人的性命。
幾乎與他同時,一個身影也殺入了敵陣,那人手持撲刀,轉著圈的連砍,片刻之間,斬殺了六人。
鄭統仔細一看,那人正是石虎。
其餘虎賁兄弟,稍微慢了一步,但各個都是眼中噴火,他們地戰鬥力本就是全軍最強,這一爆發,不一會便將那些火弓手殺了乾淨。
沒有時間喘氣,虎賁營的兵士很快衝上了山,去救那些身在火海之中的弓手。鄭統心中大急,高聲喊著,叫部分兄弟下來。若是全都在山上,敵軍在來人馬,一通亂射,那便要全部完蛋。
王彥帶了全軍其餘將士伏在更遠的地方,打算等虎賁營的兄弟衝殺之後,在率兵從前方殺至,如此一波接一波地伏擊,不僅有實戰效果,也可給敵人以心裡壓力,降低敵人的士氣。
他們正自埋伏中,忽聽見爆炸之聲,跟著看見七百敵騎從眼前飛奔而過,像是逃躥,這讓王彥有些摸不著頭腦。
當即率兵而出,飛速趕到虎賁營之處,見眾人都在山上撲火,鄭統一人在官道上大吼。王彥立時命部分軍士上山撲火,其餘兵士跟著自己在官道列陣,防敵。
鄭統見王彥一見此處情況,不問情況,便自調度有序,心中大為佩服。就在此刻,一陣馬蹄聲從官道前後兩邊傳來,鄭統放眼望去,竟然是金軍重騎兵隊,將官道兩邊堵得嚴實,轟隆隆的踏地而來。
接著官道左右兩側,也就是方才虎賁營和弓箭隊埋伏的兩側,忽然衝出上千金軍的弓手,他們上來就是一通狂射,讓王彥軍來不及反應,已經死傷無數。
「將軍,向山上衝!」鄭統大聲嚷道,在奔狼營的訓練中,他學會在最危急
學會判斷用什麼法子能夠將危機減到最低。
王彥方才卻是一真慌亂,聽見鄭統高喊,頓時明白過來,當即依鄭統之策,下令全軍向山上而沖。
—
那邊救火地虎賁營將士被突然而來的金軍弓手射死了十幾人,兩百多的弓箭隊兵士死得更多,大約只剩幾十人了。
弓手地自保能力極弱,代志強忍著悲痛,命虎賁營的兄弟護著弓箭隊向山上狂衝。鄭統也已經衝了上了半山坡,抬眼看見一支箭射向黑猿地面門,當即揮舞長刀將那箭撥開,不想忽感側面生風,知道有箭射正朝己而來,可是已經來不及躲閃。他只能揮舞手臂去硬撞向那箭,這也是林軒所教,若必須受傷,那便用最能抵擋傷害的部位去抵擋,以將傷害減到最低。
不過這次他卻是絲毫無傷,那箭在即將射中他時,石虎飛身而至,單拳砸向箭桿,這一下竟將高速飛行的弓箭給砸偏了軌跡,撞得飛了。
鄭統回身點頭。示意感謝,跟著繼續持刀而上,衝進了敵陣,連連砍番了幾名弓手,跟著高身大喊:「兄弟們,不要戀戰,鑽進林子裡。等沒了金狗,在去營寨會合!」
官道之上,一些沒來得及衝上山地兵士,被金軍的重騎沖踏而死,還有一口氣的也被馬上的騎兵用長槍戳死。
王彥心中悲憤。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瞪著血紅的雙眼,將手中的長槍舞成了一陣風,連連把眼前亂飛的弓箭打翻在地。
「將軍,快走!這裡由我!」石虎赤了上身,所有手各提了把撲刀,舞成了花。打下飛矢的同時,高聲喊道。
「石虎,他娘的。你得給我留著命,我答應你爹。要照顧你!絕不失信!快給我衝!」
金軍的弓手,似是知道王彥為軍首,一時間。數支羽箭都向他飛射而來。
代志強見了,喊了身邊地虎賁營兄弟,一同殺將過來,鄭統也在其中,幾人加上石虎,一同護著王彥衝出了箭陣,迅急鑽入了密林之中。
「還有其他兄弟呢,咱們還要回救!」王彥急紅了眼,又要返身而回。鄭統大聲道:「將軍,你是一軍主將,若你有事,全軍覆沒!黑猿,你隨將軍回營,我和代都頭,石虎兄弟回去接應其他兄弟!」
王彥怒道:「既知我是主將,哪有你說話的份,若不是我的錯誤,兄弟們也不會陷入包圍,代志強,帶上他們,隨我回救!」
話聲剛落,忽感腦後生風,再想躲閃,已經來不及了,眼前一黑,便即暈了過去。
這一手刀,自然是鄭統所施,他掃視了一眼驚愕的代志強等人,道:「讓黑猿兄弟,把王將軍抗回營寨,我們幾個回去救人!若將軍要責難,我一人承擔!」
這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讓黑猿、代志強更是一愣,石虎反而先道:「發什麼呆,快去啊!」說著話,當先跑了出去。
鄭統也不理會黑猿,當即跟著石虎飛跑而去。
代志強衝著黑猿道:「聽鄭兄弟的,一切等此戰完了再說!」話一說完,人也跑了出去,跟上了鄭統和石虎。
片刻之後,三人返回了金軍弓箭之陣,代志強看著大批死去的兄弟,狂性大發,口中不再喊著楊兄弟地名字,嘰裡咕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手中的大砍刀,見著金兵就狠狠砸下,所到之處,必將金子從肩膀處斜砍成兩半。
石虎卻是面不改色,似如石頭一般,但他的雙刀用得如天花亂墜,凡他左近的金兵,無不脖頸噴血,爆裂而亡。
鄭統不善使長刀,他打得性發,也顧不了那許多。丟了長刀,取出隨身短刃,在亂陣中穿梭,時而潛在樹後,時而藏與草垛之中,金兵就這般被他出其不意連殺了數十人,這場搏殺足足用了三個時辰,鄭統再殺了一名金兵,轉身又藏在了死人堆下,悄悄放眼看去,只有金人地說話聲,再也看不到一名王彥軍的兄弟。
心中暗說活著的大概都已經跑掉了,這般又蹲伏了半個多時辰,見金軍弓手也都撤了,才自爬了出來,發覺壓在自己身上的屍體穿著宋軍軍服,很是面熟悉,把他臉上的血跡擦去,不由呆立當場,此人竟是白勝。
「鄭兄弟,我叫白勝,有酒喝的話別忘了叫我!」昨日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這個白勝第一個喊著要給自己疊羅漢地見面禮,不想今日就這般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鄭統忽覺得有些心痛,眼中似有淚水打轉,但他強自忍下,仰天狂吼!跟著抱起白勝的屍體,向林中狂奔而去。
回到營寨地時候,所有活著的兄弟都已經到了,王彥第一個瞧見了他回來,臉上登時露了喜色,上前迎道:「鄭統,你終於回了!」跟著又瞧見鄭統懷中地屍首,面色一沉,低聲道:「兄弟們。是我王彥對不起你們,留我殘軀,此生必已殺光金賊為任,為你們報仇血恨!」
黑猿、代志強他們見著鄭統回來,神色與
出一轍,先是高興,隨即看到白勝的屍體,立即灰了
鄭統一言不發,抱了白勝地屍體走到代志強身邊交給了他,隨即道:「對不住了。在下這便要離去!」
「什麼?你去哪?!」代志強驚道。
王彥接話道:「志強,讓他去吧,依他地本事,絕非虎賁能留得住的,我不知道鄭統投我們軍是為了什麼,但我絕對看得出,他是個經歷過戰場洗禮的兵士。絕不是新手!」
鄭統吃了一驚道:「將軍,你竟早知?」
「嗯!」王彥點頭道:「從你第一次回我話時,我就知道,若非親身在戰場殺敵,是不可能說出那番話的。而且我還知道,你一定無數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過……」
鄭統緩緩的搖了搖頭,道:「將軍,我是個普通的山賊,只打過一次仗,那些話全是我們寨主教的,我的本事也是他傳授的。他教了我要如何在戰場上生存……」
「你們寨主?一個山賊?能有此等本事?」王彥大吃一驚,當下拉了鄭統進了營帳,請他坐下道:「想必你此次來這。也是受了你寨主之命?!」
鄭統懇切道:「正是,本不想說。但今日與眾兄弟並肩作戰,在下已經將自己當成了虎賁營地一員,可惜在下卻不能入了虎賁營。寨主於我有再造之恩,我的一身本事也是他所教的!」
王顏訝然道:「敢問兄弟,你們山寨在何處,寨主姓甚名誰!?」
「靈寶寨!寨主姓林名軒!」
「是他?!」王彥似是恍然:「汝州大破完顏宗翰的便是你們?!」
「正是!」鄭統點頭道。
王彥即刻起身,行了一大禮道:「難怪兄弟如此本事,王彥眼拙,不周之處,還請海涵,只是不知兄弟隱瞞身份,潛我軍中,卻是為何!」
前幾句十分客氣,到後幾句時,語氣有些嚴厲,那意思是說,你為英雄,我自當敬重,但這般潛入我軍,卻是不對。
鄭統忙還禮道:「對不住了,寨主是和緣由,在下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寨主是敬重將軍,才派我來此,絕無惡意。」
王彥以為鄭統不肯告之,也不勉強,當下道:「鄭兄弟要走,我也不送,妄兄弟你不要將我軍所在告之他人,也不要報上朝廷!」
鄭統心中明白,王彥將隊伍拉到山中,就是想痛快的和金人作戰,少了朝廷的束縛,更方便指揮,也不多言,拱手告辭而出。
黑猿見他出來,第一個跑上前來,道:「兄弟,你真要走麼!」
鄭統微微點頭道:「是的,咱們定會再見,後會有期!」話一說完,還想和其他人告別,眾人似乎對他有了戒心,無人理會,只有代志強上來與他客套了幾句。
鄭統無奈,只得不再多說,支身下山。剛出營房,卻聽後面有人喊他,回頭一看,竟是石虎。
但聽他道:「兄弟,我敬你為人,你能這般奮勇殺敵,便不是惡人,若今後還能再見,定當和兄弟痛飲一番!」
鄭統本來心中鬱悶,沒想到石虎這個一直不愛說話地傢伙,竟會跑來送自己,當下長聲笑道:「多謝石兄弟,清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這些,再不回頭,大踏步的下山去了。
…………
「寨主,王彥軍還剩下五百四十一人,最強的兵隊虎賁營只剩五十六位兄弟,這支軍隊是屬下所見最悍勇的宋軍,他們都是鄭統的兄弟!」東京城同福客棧,天字第一號上房,鄭統面容悲壯,一字一句地向林軒稟報。
林軒見他如此神情,知道他和王彥軍的兄弟們經歷了生死與共的戰鬥,也只有經歷過這樣的血的洗禮,才能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士兵。
他微微一笑道:「想不想繼續和他們做兄弟?!」
「想!」鄭統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林軒正色道:「三日之後便與我一同趕到衛州西山,我與一同去會一會那王彥。天色晚了,你早些回房歇息!」
「是,屬下告退!」
見鄭統離去,林軒對老不死道:「三聯幫已經四處尋那獅子樓老闆地家丁,這裡的事拜託你了,我要於鄭統去見見那王彥,說不得,又是一幫好漢,要入我山賊軍中!」
「嗯,老公,這裡你就放心!完顏姑娘的時,全由我來!」老不死柔聲道。
「有此賢妻,又有何求!」林軒呵呵一笑,抱著老不死,壓在了床頭,老不死一陣嬌羞,兩人共赴巫山,卻是不提。
第二日,林軒安排好一切,便於鄭統一起,離了京師,鄭統馬慢,林軒跨下雖是千里馬,也是能等了他一道,這樣走走停停,又是幾日,才趕到西山腳下。兩人將馬拴在了隱秘之處,便自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