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呆坐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錯愕、迷茫、無奈的感覺一齊湧入心中。
這事真是太荒唐了,就算有前世今生,這投胎還能倒回歷史的?還能帶著自己前世記憶?更怪的是投胎的對象,連相貌名字夠跟自己前生一樣?還有,這裡的人怎麼都跟白癡似的。
各種問題衝擊著林軒的大腦,這麼一晃又過了兩日,他每天都如行屍一般,不吃不睡地在山寨四處晃悠,入眼之處儘是殘破房子,以及細如麻桿的「山賊」們。這幫傢伙見了林軒都還挺客氣,喊聲少寨主。
儘管人似幽魂,但他的耳鼻口目並沒廢掉,這幫傢伙聊天打屁的話還是盡收林軒心中。
話題分兩類,一類是說官兵何時打過來,青龍寨什麼時候吞掉靈寶寨,三當家是不是不再回來了;
另一類就是針對這少寨主了,說這敗家子懦弱無能。大當家在的時候,少寨主就只會進城吃喝嫖賭,出去玩還沒本事,經常挨打,完了就和龜孫子似的跑回寨裡。下回照樣樂呵呵地進城花差。
還有人議論,這林軒膽小懦弱的性格和大當家一點不像,倒是繼承了二當家的八成,別不是林家老二偷腥,吃了嫂子……
林軒聽了也不生氣,對他來說,這跟說另一個人沒什麼分別。只是他有點佩服這些閒漢們,八卦的能力不亞於後世的「太太團」。也難怪他們留下來不走,就這幫懶人的慫態,在這亂世之中,走也是完蛋,不如留著混吃等死,興許還能多活幾日。
宋英每餐準時給林軒送食,這黑瘦少年特別沒自信,從來都是低頭不語。但林軒看得出,儘管他對少寨主曾經的言行也是十分的不滿,但他對少寨主卻是真的關心。
至於二當家林猛,總來勸林軒吃飯,林軒煩了,就衝他就吼上一句,這大漢立即渾身發抖,隨後就和兔子般躥跑而去。
冬夜的山風吹在身上,冰涼透心,凍得林軒直打哆嗦。連續兩夜,他都後山打發時間。
「就是投胎當強盜也到個好點的山寨啊,這一個個哪有點山賊的樣子!」坐在山崖邊的一塊巨石之上,林軒鬱悶得不行:「還有我這破體格,吹點風就這樣!人倒霉起來,吹涼風都塞骨縫……」林軒氣苦,舉拳向石面砸去。這無異於雞蛋撞石頭,痛得他跳了起來,看著拳尖被砸出的鮮血,林軒指著石頭破口大罵:「混蛋!他媽的爛石頭,……」
這頓罵足足持續了五分鐘,林軒又笑了,仰天大笑,「隊長!我死了,我又活了,沒能完成任務,老天罰我跑到這鳥地方來……」林軒深深地吸了口氣,指著天道:「隊長,你放心,你教我的,我是您最優秀的士兵,我不會放棄,絕不!」
說完話,林軒向遠方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軒兒,軒兒,你切莫跳崖!林家就靠你了~~~」林猛遠遠地跑了過來。
林軒轉過身子,臉上恢復了久違的自信,「二叔,我沒事了,我現在就想喝酒吃肉……」
「軒兒,你識得二叔啦?你好了?!」林猛欣喜異常。
林軒笑道:「好了好了,別廢話了,快給我拿酒肉來!餓死我了!」在林軒的印象中,山中的好漢們平日就該喝酒吃肉
林猛臉色尷尬:「軒兒,你二叔沒用,這大冬天的,山上連隻兔子都找不到。寨裡太窮,就只有粗面饅頭……」
「要是大哥和幾位兄弟都還在的話,也不至如此……」想起了死去的兄弟,林猛神情黯然。
林軒無奈,暗道真夠可以的,電影裡那位打劫IQ、IP、IC卡的笨賊躍入腦中,做山賊做到這個份上,不得不服!
見林猛兀自感懷,林軒心中想了想,有了計較:「二叔,你去伙房燒上一大鍋水,我很快就來!」
林猛疑道:「軒兒?你要做什麼,天色晚了,你身子又虛,別胡來啊!」
林軒沖林猛笑了笑:「二叔……」接著忽然提高了嗓門吼道:「現在就去!」
這招效果明顯,林猛眨眼間就跑得沒了蹤影。
嘿嘿,我是少寨主!謝謝老天,讓我轉生到如此破敗的山寨,這才夠味道!做山賊而已,我就不信,我一個特種兵上尉外加一級古惑仔就搞不定一個小小的山寨!
前後不過幾分鐘,林軒的想法就完全不同了,信心給人帶來的作用是巨大的,從不放棄是他在特種兵生涯中記憶最深的東西。
腦中念頭不斷,眼睛也不停的搜索,不大會兒功夫,就找到一根長木棍。林軒笑了笑,開始用木棍不斷地挑起大塊的山石以及鬆軟的枯草皮,這中野外尋找食物的本事,只是特種訓練中最基礎的。
半柱香功夫,二十幾條蜷曲冬眠的蜈蚣出現在林軒眼前,最長的那隻,近一尺三寸。
「好東西啊,這麼大個……」林軒暗樂。
收拾好蜈蚣,他開始用木棍敲打撥弄枯草碎葉,很快在一個枯葉堆中發現了什麼,幾棍子挖下去,一窩山鼠就這樣到手了。
林軒帶著『生猛蟲獸」回到伙房之時,林猛一鍋水也燒的差不多了,他一見著林軒立即跑上前問道:「可有受傷?二叔有些擔心……」
見林猛的目光這般關切,林軒心中一陣惡寒:莫非這大鬍子是個玻璃?不可能啊,他是林少寨主的二叔!難道真和那幫嘍囉們說的一樣,他才是林少寨主的親生父親?暈,我怎麼也這般八卦了。
林猛見林軒發呆,用手拍了拍林軒的肩膀:「軒兒,軒兒?」
「呃,二叔!沒事,我捉了不少好吃的回來,先把蜈蚣下鍋去了毒吧!」林軒說著話,將蜈蚣盡數倒入沸水之中。
林猛一見,登時呆住,好半晌才開口道:「這是天龍啊,有巨毒,藥鋪都用來入藥,這也能吃?」
林軒笑不答話,把裹著山鼠的外衣包扔在地上道:「你把山鼠去皮切骨!」
「山鼠……」這下林猛樂得眼睛珠子都要出來了,「他娘的,許久沒吃肉了……」
林軒皺眉喝道:「還不快去!」
林猛激動不已,一邊對付那窩山鼠,一邊嘮叨:「大哥顯靈了,咱家軒兒會打山鼠了,這下有出息了……」
林軒差點被噎住,前任少寨主再沒用,也不至這般誇張,掏窩冬眠的山鼠然也能讓人激動成這樣:「二叔,山鼠而已,你笑話我?」
林猛臉色一紅道:「軒兒,你笑話二叔才對,你二叔我什麼都不會,就是個兒大嗓門大,站那喊幾聲嚇唬人的!這寨子裡現下的那些嘍囉們,還不如你二叔我,都只能混吃等死,這都好些日子沒吃肉了!」
「……」林軒無語,盯著鍋沸水哭笑不得,林猛見林軒不再說話,便繼續心潮澎湃去了。
很快,蜈蚣毒被煮了個乾淨,林軒麻利的去殼炒肉,醬料放足,香噴油亮的紅燒蜈蚣盛碗入盤了。
從蜈蚣出鍋開始,林猛的眼睛就沒離開過盤子:「軒兒,你連廚子都會了?香,真香!」
他話音剛落,門外就探進個腦袋:「二當家,你哪弄的肉咧,也不分給兄弟們吃!」
林猛連連搖頭,接著又指了指林軒道:「少寨主可不得了!掏來的天龍,還弄來了山鼠……」
新來這人嘴厚唇肥,他一直沒注意到背對自己的林軒,聽林猛一說,立時開了那張大嘴,不敢相信地問道:「少寨主,是你嗎?!」
「廢話!」林軒忙著煮那山鼠。頭也不回道:「眾兄弟都有,肉不多,夾饅頭吃,應該能飽!」
一口酒的功夫,大嘴以伙房大門為喇叭將聲音傳了出去:「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少寨主會打獵了,少寨主會做飯啦,大家快來吃肉啊~~~」
「少寨主獵了野兔啦,少寨主煮了稀粥啦……」距伙房最近的一間房裡,跟著放出聲響,這聲傳得更遠。
「少寨主殺狼啦,大家快到伙房集合啊……」第三個聲音。
「少寨主成了打虎英雄啦……」
「……」
聲音由近及遠,再由遠到近。半盞茶的功夫,二十幾號骨瘦如柴的嘍囉聚到了伙房門口,一個個連吞口水,眼睛死死地盯著紅燒蜈蚣和清燉山鼠湯,沒了聲音。
林軒正感慨山賊們道聽途說、傳播八卦的能力強悍得無以匹敵之時,又一個聲音伴隨著快速的跑動聲直奔伙房而來:「少寨主殺人啦~~~」
這傢伙最明顯的特徵就是那對斜眼,又斜又小。他一頭鑽進伙房,才發現所有人都轉頭看著自己,頓時愣住了,半晌才發出聲音:「勿要多看,以免生瘡!」
「滾!」嘍囉們集體發出了吼聲,這沒把斜眼怎麼著,林猛倒是嚇得一屁股坐地上來了。
「哈哈哈哈!」林軒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都來吃吧!」
話音剛落,嘍囉們一擁而上,兩道菜連點油腥也沒剩下。
「你們良心何在,少寨主還沒吃呢!」大嘴一邊舔著嘴邊的油膩,一邊嚷道。
「大嘴,你喊個屁,就你吃的最多!」
「就是,你這廝最無恥!」
……
林猛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林軒,剛才搶吃之時,他也只顧自己了。
林軒揮手制止喧鬧,發表了一次簡單的演說:
「想吃肉容易,有我在,這漫山的山鼠窩,都給你們掏出來!」
「太好了……」
「少寨主神勇……」
看著眾嘍囉這般熱烈,林軒知道自己演說成功了,要帶好這幫兔崽子,就得用混社團帶小弟的真理之一:為兄弟們謀利益,才能綁住兄弟們的心。
此刻,對這幫面帶菜色、幾月不知肉味的山賊們來說,能每天吃肉,那便是最大的利益。
回到房裡,就著饅頭啃完了悄悄留給自己的一隻山鼠,林軒幾日來第一次躺下。
夜涼如水,望著窗外淡淡的月光,心中泛起了絲絲的想念,想念一起進行魔鬼訓練的戰友;想念在社團做臥底時認識的那幾個早他一步喪命街頭的兄弟。
夜絢繁星點蒼穹,風飄碎月灑孤舟~~,林軒默默的念著,這是王璇寫的詞,那個特種軍校的女軍醫,那個工作之餘喜歡古詩詞的女孩,在他做臥底前的一天,把自己給了他。天使面容的人兒,即使穿上寬大的白色醫生服,也掩蓋不了她修長的近乎完美的動人身軀,她是林軒前生唯一的女人。
即使做了三年臥底,混跡各大夜總會,林軒也只是逢場作戲,從未真槍實彈,依他的性格,那不是怕犯錯誤,而是心中只有他的王璇。
想這些幹什麼,徒增傷感!
隊長,我是你帶出來最優秀的兵!你看好了,這一世我依然要做最優秀的,即使當不成兵,做山賊也是一樣!這年代皇帝昏庸,當他的兵,不如直接把腦袋割了……。對啊,還有岳飛,韓世忠,還可以同金人干仗,要做的事兒太多了……
在胡思亂想中,林軒沉沉地睡去,這一覺可睡得是天昏地暗。等醒來的時候,又已是深夜,藉著桌上房屋四角燃著的紅燭,一個被反綁雙手的少女落在林軒的眼中。
這少女身穿大紅喜服,頭挽新娘髮髻,身材嬌柔如楊柳扶風,此情此景,別有風韻。
林軒情不自禁地說出三個字:「夠古典!」
那少女聽見林軒的聲音,立即站起,轉身回道:「你敢過來,我就自盡。」話雖決絕,但語氣卻異常平靜。
林軒一見這少女,頓時呆住了,這生得也太美了點,杏眼柳眉、鵝蛋臉、點絳唇,清麗溫婉,林軒的腦中閃出八個字來:花容月貌,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