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於禁騎兵五萬,步兵五萬於第二日傍晚時分經過陳倉出散關,直奔武都。高視闊步的戰馬,馬蹄重重踏在陳倉古道上,於禁耳邊似乎聽到韓信的英雄悲歌。這條兵家必爭之路,古往今來,有多少人物匹馬走過。白起、蒙恬、韓信、劉邦。這些人從陳倉經過只有一個目的嗜血。勝利還是失敗;生存還是毀滅。於禁一個勁的在心裡敲警鐘,此戰,只許成功不能失敗。勝,則廣闊無垠。敗,永無翻身之日。巨大的壓力,差點讓他直不起腰來。
張郃似乎看出了他的問題。安慰道:「諒他蠻夷之邦,有何將才,禁不起你我兄弟一頓暴打,肯定投降。」於禁感激道:「多謝張將軍在主公面前保舉。此恩此德,於禁銘記心頭。」張郃表現的很鐵血:「這算什麼,我們燕趙地方人,都是豪邁漢子,你把我當兄弟,我定然以親人識之。」
於禁笑道:「我們齊魯漢子,更加是一顆紅心,義氣深重。俊義,我們結為兄弟,你看如何。」
張郃求之不得,這種兄弟關係,有時候甚至能左右戰場的走勢。團結就是力量嗎?「大哥,小弟比你小,以後就叫你大哥。」於禁熱淚盈眶道:「二弟」娘的,不叫我,來個陳倉三結義!!
夜,大軍至武都城外八十里。於禁傳令紮營。
武都城氐人早就收到消息,城頭上燈火通明,光照十里。漢中的氐人分為三部。步就是白馬氐,居住在武都附近。第二部是陰平氐。第三部居住三巴為巴氐。氐人好戰,野蠻,不識字。對中原文化,孔孟之道,老莊之學一概的牴觸。兵法他們也不懂,孫子更加不知是何人物。雖然居住在內地,其實比之匈奴鮮卑烏桓還有落後。
氐人很少穿衣服。平常人只是枯草樹皮編製的裙子,護住下身。上半截愛咋地咋地,也就不理會了。他們皮膚黝黑粗糙,腿長胳膊長,非常有力。他們的裝備很落後,刀就是砍柴刀。槍就是木棒削了個尖。但一樣能殺人。弓箭的射程也很可笑,也就是八九丈那麼遠吧。
張魯要想趕走這些氐人,並不難。他一直不這樣做,還很客氣的送食物和裝備就只有一個意思。讓氐人為他抵禦漢中的馬騰父子。這下真就派上用場了。
藉著火光,感覺天空密雲不雨。
張郃一條腿登在矮几上,指著遠處灰濛濛怪物一般星火點點的城樓道;「兄長,明日我去城外搦戰,誘敵出城。」
於禁正在考慮一個很有趣的事。這,氐人會不會守城呢?也許他們根本就不懂得打守城戰,只是關起門來射箭,如果是那樣就好了。
「也好,明天先探一下虛實。」
清晨雞啼,軍營之畔竟有犬吠。張郃站在帥帳之外,嗟歎錯愕半晌,苦笑著率兵出戰。這是他娘的什麼地方?
武都城,城池不高,多有殘缺,箭樓兩座,根本無人把守。壕溝三道已經被夷為平地。大概這些氐人覺得放羊放豬不太方便吧。正門垛口兩千倒是人頭重重,弓箭的鋒銳惡毒的俯視著城下。西側的敵樓上,有一堆鎧甲武士,簇擁著一個四十幾歲的頭上挽著髮髻的氐人胖子。那胖子正和手下指點著城下的張郃冷笑呢。用手比劃著,嫌張郃的腰太細了,不禁打。胖子長的像個酒罈子,肚子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張郃覺得一刀刺進去,後背應該是看不到刀尖的。
只有這一夥人是頂盔冠甲的,其餘的人,都是光著膀子,下身用破布包裹著。最讓張郃無法忍受的是,他發現這些人中居然有女子,而且是光著膀子的女子。
這樣的城門,用沖城車應該是可以撞開的。連層鐵皮也沒有包裹,黑漆剝落的厚厚的松樹木門,安在門框上有些搖搖欲墜了。
張郃沒打算攻城,那樣就變成屠殺了,對少數民族的政策。向馬謖說的一樣,張郃也懂得是攻心為上的。張郃扯著嗓子對城頭胖子喊話:「我乃大漢丞相麾下征東將軍張郃,奉了聖旨前往漢中討伐逆賊張魯,快快打開城門,千萬不要阻擋王師。」胖子和身邊的人面面相覷,心說,嘰裡咕嚕的說什麼呢。漢蠻子真是笨,連句人話都不會說。
其中一個似乎是翻譯的,對胖子耳畔說了幾句,胖子笑著對他說了一頓。那翻譯就沖城下喊:「我家將軍竇融,乃氐王竇茂之弟,身份尊貴,你不配和他講話,叫袁熙狗賊自己過來。」
張郃身邊的朱靈大聲叫罵:「大言不慚,就你那德行,還想見丞相,連我都懶得搭理你呢。」
張郃不急不躁,厲聲道:「這麼說,閣下是不打算放我們過去了。那好,聽說竇融將軍是氐人的勇士,手段非凡,武藝高強,張郃想要領教一二,請下城賜教。」朱靈在張郃身後喊:「不敢來的,就不是勇士,是烏龜王八蛋膽小鬼。」他知道匈奴烏桓人最怕別人辱罵膽小鬼了,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呢。
這招對氐人也同樣管用。
胖子竇融坐不住了,大怒之下拍案而起,指著張郃罵了一頓鳥語。轉身下城。張郃笑著對朱靈道:「你這招挺靈的。」朱靈道:「將軍,讓我去會會著醜八怪吧。」他想搶功,他覺得眼前這個皮球肯定是個廢物。
「小心點,興許是個高手,可別陰溝裡翻船。」
「放心,十招內解決。」朱靈對自己的武功頗為自信。
「轟隆」城門打開。從裡面殺出竇融,隨著五六百氐人兵馬。沒有陣型,可笑的像一群頑童。張郃囑咐朱靈;「速戰速決,今天最好能過關,兵貴神速。」
朱靈應諾而去。舉刀向竇融砍去。連話也不多說一句,主要是他說了竇融也不見得能夠聽得懂。
「去死吧,醜鬼」朱靈劈頭蓋臉一刀下去。「噹」的一聲爆響。手中大刀,像砍在了銅鼎上,震得他手臂發麻,胸口憋悶,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竇融扯開叫驢嗓子,哈哈大笑。城頭上觀戰的氐兵全都大聲歡呼。張郃看的大驚失色,朱靈的本事他心裡有數。雖然算不上是高手,可是武功不弱。怎麼只一招,便被逼得吐血。
張郃沒反應過來,竇融哇哇大叫,將一口五尺長的長柄後背的大刀,舞動生風,倏忽向搖搖欲墜的朱靈劈下。朱靈眼睛都直了,軟綿綿的舉起刀,封擋。彭的一聲巨響,夾雜著一溜血紅之箭。朱靈鮮血狂噴。被震得從馬上掉下去。竇融哈哈大笑,舉起大刀,就要砍下不省人事的朱靈的腦袋。張郃情急生智,從箭囊中取出箭矢,隔著二十丈,向竇融腦門射去。嗖,風聲刺耳。箭桿化作白光,掠過眼前空地。竇融的刀已經到位了,朱靈腦袋立即搬家。張郃的箭矢,也到了竇融面門。
胖子反應真是不慢。驟的轉身提到,精準無誤的向箭矢劈落。發著狠咬著牙罵著叫著向張郃撲來,像向下受了氣的潑婦一般狠辣難纏。
一隊親兵衝上去把朱靈搶回來,張郃縱馬出去,大戰竇融。「噹」兩柄大刀相撞,差點在虛空中形成旋風,火星四濺,鏗鏘聲猶若霹靂。雖然張郃有準備還是嚇了一跳。我的娘,這傢伙力大如牛。我已經盡了全力,他像是游刃有餘。我的手臂已經酸麻,他還嘻嘻哈哈呢。這個如何是好。張郃心想,只能智取,不能力敵。
拚力氣不行,就比招式,死胖子那麼重的身體,不信他能有多靈活。張郃大刀猶如九天狂舞的烏龍,上下翻飛、指東打西,飄忽無定的舞了開去。
竇融邊打邊拉著臉嘰裡咕嚕的大罵。好像是說張郃不是英雄之類的話。張郃繼續用刁鑽的刀法和他游鬥,避免兵器碰撞,三十招不過,竇融就險象環生抵擋不住了。張郃一柄大刀,只在他腦袋脖頸邊弄影晃動。竇融圓臉汗珠,從鼻樑上滾落下來。
拼盡全力,都用圓環揮出一刀,將張郃逼退。轉身逃回城中。城門匡的一聲閉合。
張郃也不追趕,立即將奄奄一息的朱靈送回營帳調養。於禁聽說小小的武都城有這樣的高手,驚訝不已:「狗日的,明兒我去會會。」
張郃道:「今日看過武都城城防,實在不堪一擊。不如揮軍攻城算了。」於禁當即傳令,準備雲梯弓箭,明日弩手、盾牌手準備攻城。
整齊的陣勢,把竇融唬的不輕。這個蠻夷的將軍,從未見過這麼方的方陣。從城上看下去,旌旗蔽日、刀矛如林。黑壓壓的人頭,幾里連成一片。號角如牛,戰鼓錚鳴。珵亮刀槍上反射出的殺氣,搖晃的城樓東倒西歪。
於禁出陣,高聲叫道:「一炷香的時間,如果再不開城投降,本將軍可就揮軍攻城了。」無論如何,近日也要破城,不然一切都晚了。
於禁喊了三遍,沒人搭理。他也懶得費唾沫,讓人點起蘭香。一炷香的時間轉瞬就過。於禁手放下來:「攻城。」
遮掩在櫓盾下的盾牌兵齊刷刷的向前推進。城頭上一陣不太密集的箭矢灑下來。砰砰砰砰的擊打盾牌,就像是暴雨低落湖面。就在氐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城下這群背著硬殼子的更王八一樣的傢伙的時候,張郃手中紅旗招展,一片片的弩箭,從下至上,畫著優美的弧線,編織成一張連續不斷的大網,向五都城頭籠罩過去。
猶如死神的魔手撫摸過,城頭上的生靈,倒下一半。後面立即有人補上了。又被城下的箭雨射死不少。氐人的弓箭太落後,動作也不快,吃虧大了。
半個時辰,幾十架雲梯就搭在城頭上了,於禁跳下戰馬,步行向前,參予衝鋒,拔出腰刀,親自督戰,指揮登城。士兵們士氣高昂。
武都城的氐人大概兩三萬,剛才一輪箭矢射死兩三千。還有一萬多,在另外的三門守禦。等到正式展開攻城戰後,就顯得人員不足了。袁軍也太多了一點,十萬人!氐人總數加起來也不過三十萬。
赤著上身的野蠻戰士,悍不畏死,操起大刀棍棒,打擊爬上城頭的袁軍。不過他們吃虧在沒有長矛長槍,腰刀在長度上沒優勢。看不上敵人的腦袋,就被長槍刺個透心涼了。一個時辰後,袁軍在損失了十幾架雲梯的微弱代價之下,攻上城頭。
於禁和張郃時候回憶起來,都覺得這仗打的有意思。明明是不堪一擊,還應沖好漢,不投降。這種沒有滾木礌石火油的城池,對袁軍這樣的勁旅老說,簡直就是如履平地了。不過氐人的頑強和顫抖精神,倒是讓於禁和張郃吃了一驚。從城池被攻破,到留兵駐守,於禁張郃出城,三五個時辰後,就一直在爆發小股的血戰。正常屠殺戰,沒有一個投降的,那個竇融也被亂軍砍死在城頭上了。肥胖的肚子裡,流出一灘灘的肥油,踩上去就會劃個觔斗。用火折子一吹,就閃爍火光。
張頜於禁都覺得有些遺憾,他們想要生擒竇融的必經他是氐王的弟弟,殺了他會和竇茂結下死仇,想要勸降就很困難了。可正如他們看到的,整個武都就沒有一個守城戰士投降的。
另外,這些氐人的戰鬥力和主公說的不太一樣,是太不一樣。差了十萬八千里,難道是情報有誤。不太好說,因為竇融還沒出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