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終究還是猜錯了,石義並沒有暴跳如雷。似乎最近的壞消息聽的太多了,石義已經快要麻木了,或者說是快要承受不住打擊了。
當他得知東海軍大軍逼近的時候,他就知道,王穎完了。老而彌堅的顏岐山死了,穩如磐石的郭守義死了,現在,謹慎小心的王穎也死了,石義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坐在那裡呆呆的,眼神之中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澤。當年跟隨他一起走過來的大成三大將,兩統領,現在就只剩下杜紹權一個人了,這些當年跟隨他東征西討的老兄弟們,都不在了,當初聽聞魏劍身亡的消息,石義都很是感傷,雖然他背叛了自己,更何況現在身邊這些忠於自己的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呢?石義終究不是鐵人,他也是有感情的。
沒有人上前去安慰石義,杜紹權在北疆,鄭文錄回去坐守晉陽,其他人都還沒有那個資格。他們只能看著石義在那裡發呆,自己跟著乾著急。幾乎每個人在這一刻都發現了,王上不再是以前那個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王上,他也有著脆弱的一面。
石義終究還是石義,接二連三的噩耗,終究還是未能這樣就擊倒他,他還是硬挺著站起身來,將臉上的一切表情都掩蓋了起來,重新成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王者。
「王上勿憂,有范將軍在後軍守衛,必定不會讓敵軍輕易切入的,」看到石義恢復如常,上前小心的說道。
石義搖了搖頭,「他們根本就不會攻打我們,雖然寡人沒有和那岳楓交過手,但是對此人的性子卻是清楚的很,他多半會直接出兵攻打晉陽城,逼寡人進退兩難。」
餘興國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了,「那,依王上之見,我們應該怎麼辦?」
「莫慌,靜觀其變,」石義看著東北方,緩緩的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一下子變得緩了下來,原本應該著急的人們都變得沉穩無比,再也沒有一個人顯示出半點著急的樣子。
被數量超過自己的大成軍兩面夾擊,暫時難以動彈的林方不著急,都城即將被威脅的石義也不著急,更加奇怪的是,就連原本急著去奔襲晉陽的岳楓也變得不著急起來,帶著十二萬大軍,在范興構築的工事前,整天的大眼對小眼,偶爾心情好了射幾支箭過去,丟幾塊石頭過去,卻也沒有任何的大舉進攻的意思,讓人摸不清頭腦。
就這樣僵持了三天,范興修築起來的工事外圍被破壞了一層,岳楓就像是突然感覺玩膩了的孩子,轉身便要離開了,終於如大家所期待或者是害怕的那樣,大軍開拔,方向是正北偏東,直指晉陽城。
岳楓往晉陽去了,石義命范興從工事裡面爬出來,對著岳楓的「尾巴」咆哮了一番,卻終究是沒能得到任何的便宜,原因是岳楓留下了范仲逸斷後,兩個范姓的將領再一次激烈碰撞,各自留下了幾千具屍體,范仲逸往前跟上了岳楓的大隊,范興狼狽的退了回去。之後石義就再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其他動作,似是寧肯丟了晉陽,也要殺了林方,決定著實夠大。
石義的決心一大,林方可就難受了。每天面對大成軍的兩面夾擊,而且是輪番攻擊,每天白天是石義率軍發動攻擊,晚上則是另一側的來自北疆的將領,杜紹權的副將尹健銘發動攻擊,兩邊以太陽的起落為準,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輪到石義,傍晚太陽落山的時候輪到尹健銘,讓林方絲毫得不到休息,疲憊非常。
尹健銘是杜紹權身邊的老人了,年紀也不算小了,雖然算不得名將,打了幾十年仗的他確實紮實無比,出招絲毫沒有取巧,每一招一式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雖然不會一時間取得太大的進境,卻也不會出任何的錯誤,和石義的花樣百出正好形成互補。
當然,林方也不是好惹的人,石義給他難受,他也不會讓石義舒服了。雖然總兵力略遜,但是大成已經沒有了重甲步兵,石義手中僅有的幾萬輕騎兵殘軍卻是已經只具其形,不具其魄了,而林方手中還握有幾萬綠甲軍,在總體質量上還是佔了優勢的。因此在石義緊逼林方的同時,林方對他的反噬也讓他難受非常。
難受的還不只是他們,在遙遠的北疆,還有一個比他們更加難受的人。將兵力分出三分之二去救援郭守義,結果沒能成功,用來圍攻林方,卻是一時半刻解決不了戰鬥,此時的杜紹權,就像是一隻被夾在火上活烤的兔子,處境只能用兩個來形容:煎熬。
要是這麼多天還沒有看出來杜紹權軍中少了一大半人,那趙凌雲就可以辭去這北疆統領之職了,而既然看出來,自然也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南邊的事情趙凌雲管不了,他相信皇上能夠撐得住,就算是撐不住了,在聖旨未到之前,自己也不能擅離職守,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杜紹權大軍的狂轟亂炸。
杜紹權手中現在只有十餘萬人,而趙凌雲卻是有近三十萬的大軍,這等強大的壓力下,就算是杜紹權也很是有些吃不消了,幾乎每天都是閉門不出,守著大營只能一味的放手,沒有半點反擊的機會。
杜紹權一輩子哪裡打過這樣窩囊的仗,就算是當年面對大梁和大周的聯軍,也是攻守有度,並沒有被逼著沒有絲毫還手之力的時候。
況且,一邊在進行著瘋狂的軍事打擊,趙凌雲還不忘忙裡偷閒的通過其他途徑進逼杜紹權。截斷水源啊,派兵偷襲大成軍的運糧隊等等不一而足,忙的不亦樂乎,卻是苦了杜紹權,今天要面臨斷水的窘境,明天要面臨斷糧的困擾,十萬大軍被趙凌雲控制的嚴嚴實實,被吞掉似乎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將軍,我們是不是應該盡快的趁著杜紹權兵力減弱,把北疆大營給除掉了,除了杜紹權,可是對大成的一個沉重打擊啊,怕是大成就再難恢復生機了,況且現在陛下的境況一定很艱難,我們這樣耗下去總不是辦法,」賀振方有些著急的找到趙凌雲建議道。
趙凌雲不急不緩的道,「不用著急,陛下的計劃中本來就沒有我們北疆大營的存在,陛下給我們的命令就是堅守北疆,趁機剷除杜紹權。但是我們不能冒進,面對杜紹權這樣的對手,一絲的疏忽都可能會要了我們的命,就算是我們的兵力遠勝於他,卻也未必穩操勝券,這樣一點點的磨掉他的銳氣才是最好的。陛下那裡用不著我們去救,陛下必定會有辦法的,杜紹權那二十萬大軍怕是一時半刻回不來了,甚至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吞掉杜紹權這十萬人,對我們來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我很想早點解決了這裡的戰鬥去見識見識石義啊,也許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和石義過招了呢,」韓桐小聲的嘟囔著。
「陛下的大業為重,你以為是在玩啊,要不要我派你去和石義單挑啊?看你能不能贏他?」趙凌雲罵道。
賀振方仍是有些擔心,現在看起來一切看起來不是很順利的樣子,難道被大成軍夾在中間的皇上真的不要緊嗎?那可是石義親自出馬了啊。雖然石義已經離開了沙場二十幾年,可是俗話說,人的命,樹的影,當年石義的傳說現在還在廣為流傳著,誰知道這位王者的出現,會不會讓局面得以改變呢?一個人改變整個天下,並非沒有人能夠做到,當年一手創下了大漢王朝的林烈不就是這樣嗎?
趙凌雲看出了賀振方的擔憂,勸慰道,「賀將軍且放心吧,陛下不會輸給石義的,況且蕭丞相和鄭將軍還在陛下身邊,外面還有一個岳將軍,怕是現在難過的是石義才是。」
趙凌雲終究還是猜錯了,石義雖然很難過,林方卻也不好過,而且,現在岳楓也開始難過了。
一路上長途奔襲,岳楓率領著十二萬東海大軍,奔向晉陽城。阮雷作為開路先鋒,率領三萬騎兵走在最前面。這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什麼阻擋,大成軍能夠動用的,基本上都已經出動了,只剩下各地方的一小部分駐軍,哪裡是阮雷的對手,沒有一路兵馬能夠耽誤阮雷超過一個時辰的時間,幾乎都是一個照面就解決了戰鬥。
阮雷前進的速度很快,因為岳楓根本就不想要佔領任何地方,哪怕是一座空虛的城池,他也沒有絲毫的興趣,他的目標只有晉陽城。
用了足足六天的時間,阮雷的兵馬開始進入晉陽境內,用了一天的時間,將擋在他和晉陽城之間的所有阻礙都清理個乾乾淨淨,準備向晉陽城發起猛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