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方出現在林州的時候,華御廷和胡飛的震驚程度,絕對超過了趙凌雲,尤其是華御廷,感覺很是有些手忙腳亂的意思,「陛下,您,您怎麼到這裡來了!」
胡飛沒有說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很清楚的告訴了別人,他很擔心。
「每個人見到朕都要這麼問一句,朕要做什麼,還必須告訴你們嗎?」林方佯怒道。
「臣不敢!」華御廷嚇得急忙跪下賠罪。
林方笑著將他扶起來,「開個玩笑罷了,別這麼拘謹,都是自家人,這又不是在宮中,用不著這麼麻煩,朕來這邊是想要見見兀芒,可是似乎來晚了?兀芒呢?撤軍了?」
華御廷心中一驚,說的倒真是輕鬆,見見兀芒?幸好,幸好兀芒撤走了,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林方稟告了一番,林方聽罷,沉思了片刻,道,「好奇怪啊,那冬流河不是冬天水流也很豐盈的嗎?兀芒的水攻計劃很好,只是為什麼要放棄,難道失敗了?河裡沒水了?」
「皇上洪福齊天,老天保佑,斷了賊子的詭計,」華御廷適時的拍了一記「龍屁」,林方苦笑道,「別說這種糊弄人的話,老天爺還能幫你打仗?扯淡,依朕看,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怕是烈將軍,或者是黃將軍吧。」
「嗯,臣等也是這樣想的,」華御廷和胡飛點了點頭,他們兩個想了一下,最後斷定應該是有人幫忙,否則兀芒不會這麼奇怪的退兵,既然有人幫忙,在這林州境內,肯定就是烈鎮北或者是黃遠光了,怪不得他們沒有來援助,原來是做別的事情去了。
「你們收了幾萬漢軍?」林方對這個話題更加感興趣一點,兀芒究竟是怎麼退軍的,以後問了烈鎮北就知道了,沒必要想的太多。
「臣輕率,都是臣的主意,陛下要是責罰,就責罰臣吧,」胡飛站了出來,將事情全部攬下。
華御廷哪裡肯答應,急忙道,「陛下別聽胡將軍的,臣是林州的主將,沒有臣的允許,這件事怎麼辦得了,都是臣的過錯。」
林方含笑看著他們兩個,道,「怎麼?都這麼想要爭功?」
「爭功?」兩個人都楞住了,啥意思?難道這件事果真做得對了?
「漢軍雖然為蠻人附屬,可大多數人都是不願意的,也是可憐人,雖然有些人手中還沾了中原百姓的血,但是,他們可以用蠻人的血來彌補自己的過失,畢竟都是中原百姓,畢竟是幾萬人,將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中,總比掌握在別人手中要好的多,放任他們不管,誰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你們做得很好,只是要小心排查,不要出現什麼奸細。」林方對兩個人的做法定了性。
「是!臣等知道了!」兩人都很高興,這件事擔心了幾天,看來結果比自己想像的要好一些。
「朕在你們這裡待上一天,明天動身去追兀芒,」不等兩人反對,林方就道,「你們不用提出反對意見,要是朕肯聽你們的,也就不會出現在林州了,你們不要說了。」
華御廷和胡飛對視一眼,都是無奈的搖搖頭,畢竟他們只是臣子而已,不能強行逼迫林方怎麼樣,雖然不甘心,但也只得作罷。
「這件事不要向外傳,就當朕沒有來過,反正朕也是從城牆翻進來的,」林方囑咐道。
從城牆翻進來的?兩個人均是大吃一驚,他們還正奇怪林方從哪裡進的城呢,現在聽他一說,城牆啊,那是多高的城牆啊,竟然能「翻」進來?老天!
「你們兩個在這裡做得很好,朕很放心,那些漢軍,打亂了之後,塞進近衛軍中去,一來是為了保險起見,二來也是為了盡快的提升他們的能力,我們現在很缺人手,能打仗的兵,越多越好,」林方把和趙凌雲說過的話跟二人再次說了一遍,二人連連點頭。
林方打了個哈欠,「朕累了,要休息了,明天還要起早,兀芒啊,你可慢些走,嘿~」
第二天清晨,林方早早的就起來了,讓華御廷給他簡單的準備了一些乾糧和水,再一次的駁回了兩人的勸解,也沒有見其他的任何人,問清楚了兀芒離開的大概方向,繼續上路了。
林方的馬是一匹好馬,是純種的西域戰馬,比起中原號稱盛產良馬的西涼馬還要好些,無論是耐力還是爆發力,都是一流的,只是兀芒畢竟已經走了幾天,就算是大軍行進比較慢,可也不是在原地等著他去,所以短時間內是追不上的,只是林方卻也不著急,一路上走走停停,全當散心了,或者,也是在調解自己的心態吧。
而就在林方快要追上兀芒大軍的時候,河東城中,卻迎來了一個尊貴的客人,這個客人來自大成,並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河東了,這個人是鄭文錄。
鄭文錄來的很快,沒有等到林方回來,所以蕭豫等人很著急,但是沒辦法,總不能把鄭文錄攔在外面不讓他進來,於是,蕭豫帶著文武群臣,來到了城門處迎接鄭文錄,既然皇上沒在,其他的功夫就必須要做足了,不能給鄭文錄挑剔的機會,雙方現在是聯盟,感情雖然沒有多少,但卻能不傷就不要傷。
仍舊像是當年前來河東一樣,鄭文錄沒有帶多少人,身邊只有一千護衛,不過看的出來,各個都是好手,鄭文錄從馬車上下來,瞇著眼睛往城門處看著,看到的站在最前面的蕭豫,他微微一笑,快走幾步趕了上去,「師弟,一別多年,可還好嗎?」蕭豫當年可以說是被鄭文錄囚禁起來的,出來了這麼多年,師兄弟二人還沒有見過面,這一別多年,倒是真真切切。
蕭豫也笑了,雖然當年被鄭文錄關了起來,可是對於這個師兄,他倒是沒有什麼怨恨的,各為其主嘛,要是現在有機會,他相信自己也會作出同樣的事情來,所以他也頗有感懷的道,「師兄好,小弟好得很,倒是師兄,這麼多年沒見,老了許多啊,師兄當要注意身體才是,不要積勞成疾。」
這話要是聽在別人的耳朵裡面,也許會認為是詛咒自己,可是鄭文錄很瞭解這個小師弟,知道他說的都是心裡話,確實是在為自己擔心,於是笑道,「沒辦法,你現在也是一國宰執,這其中的艱辛自然是知道的,別人到還以為我們身居高位,羨慕的看著我們,只有我們自己才知道這裡面有多難吶,而且這幾年來,倒是你讓為兄白了許多頭髮啊,哈哈…」
鄭文錄這話的意思蕭豫自然是明白的,這幾年林方迅速的擴張起來,其中蕭豫功不可沒,林方擴張了,自然大成就不好受了,身為大成丞相的鄭文錄也就不好過了,只是這話蕭豫卻是不好接,只是一笑了之,「師兄,很是不巧,我家陛下前幾日練功,突然岔了氣,現在還臥病在床,不能親自迎接師兄了。」
「哦?嚴重嗎?」鄭文錄微微一驚。
「還好,只是暫時還不能見人,所以,還請師兄諒解,」蕭豫沒有任何破綻,淡淡的道。
「無礙無礙,有你肯給師兄面子,師兄就很滿足了,」鄭文錄哈哈大笑道。
「師兄請進吧,小弟已經擺好了酒席,為師兄接風,」蕭豫身子把旁邊一讓,虛引了一下。
「我這些侍衛?」鄭文錄問道。
「為了避嫌,還是請師兄讓他們在城外駐紮吧,小弟已經準備好了營帳酒肉,不會虧待他們的,」蕭豫道。
鄭文錄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吧,」回頭向自己身後的那名侍衛隊長道,「你們去城外駐紮,有什麼事情,我再叫人通知你們。」
那侍衛隊長為難的道,「可是,丞相,王上命我等緊跟丞相,不得離開半步,這…」
鄭文錄臉色一沉,「這是命令!」
「是,屬下遵命,」那侍衛隊長沒辦法,只好聽命了。由城中的官員帶著到城外安置好的營帳中休息。
蕭豫和鄭文錄在前,群臣在後,一眾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新近修好的皇宮正陽殿之中,這裡早早的就準備好了,佈置一新,「師兄,請上座!」
鄭文錄也不客氣,他今天是客,況且是代表大成而來,自然是身份尊貴的。於是朝著眾人團團一揖,坐上了上座,而蕭豫則是坐在了主位之上,張愷之、慕容濂、楚文才等大小官員依照官職大小,依次落座。
蕭豫吩咐了一聲,早就等候在一旁的宮女開始陸陸續續的將酒菜端了上來,食物整治的十分精美,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慾,飄然出來的香味,更是讓人食指大動。
鄭文錄慨然道,「當年我也曾經來過河東城,可是不得不承認,河東城的變化太大了,這一路走來,到處都與我當年所見不同了,完全不同了,短短的幾年時間,能有這麼大的變化,可謂是難得啊,而且在座的各位,我也大多都不認識了,幾年的時間,多出了這麼多的俊傑,師弟,難道不打算為我介紹一番?」鄭文錄這話真假摻半,河東城的變化確實讓他震驚,可城市的進化,只要有錢,只要有人,還是很快的,這些年來林方的發展速度是舉世皆知的,所以河東城如今天這般模樣,倒也並不算得上是驚人,至少比起大成的都城來,還是要差了一些,他更加關心的是,當年林方的麾下只有那麼大貓小貓兩三隻,現在卻是有了這麼多人,人才的迅速增加,才是他最為關心的,因為至少比起速度來,大成這幾年的人才增量是不大的。
蕭豫呵呵笑道,「師兄急什麼,這不是正要介紹嗎,總得等酒菜上來,敬你一杯再說吧,哈哈…」
酒菜很快上齊了,蕭豫端起酒杯,「師兄,來來來,小弟敬你一杯,這杯酒,祝願我們兩國能夠友誼長存,千秋萬代!」
鄭文錄和群臣都笑著舉起酒杯,說些不鹹不淡的話,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現在雖然大家都是朋友,可是說不定明天大家都成了敵人,這是敵是友,不是由他們決定的,而是由蠻人決定的,蠻人在一天,他們就還會是一天的朋友,蠻人不在了,自然就是他們之間的你死我活了,所以大家對這個問題都是諱莫如深,只是淺嘗輒止。
過了一會兒,上來幾個盛裝的少女,在大殿之上,翩翩起舞,像是月中仙子跌落凡塵,美的令人窒息,可是群臣的目光,注意力顯然都沒有集中在她們的身上,自然也不是桌上美食,而是鄭文錄,蕭豫將在場的文武群臣一一向鄭文錄介紹了一番,雙方互道了聲「久仰」,說了些客氣話,然後,開始就實質性的問題探討了起來。
鄭文錄很急,後漢群臣也很急,他們要明白的知道大成的意思,石義的意思,和鄭文錄也急於瞭解後漢的實力,雙方互相的套著話,慢慢地,酒宴變成了一場辯論會,雙方你來我往,好不熱鬧。在一些關鍵的問題上,蕭豫只是微笑不語,把說話的任務交給了慕容濂等人,慕容濂言辭犀利,絲毫不顧及鄭文錄的面子,倒是數次把鄭文錄逼得差點說不出話來,由此鄭文錄對慕容濂的印象更加深了一層,也深為當年不能收攏這個人才而大感後悔。
可是鄭文錄終究是鄭文錄,面對著後漢的文武百官,絲毫不見慌張,大多數問題都能夠應對自如,有些問題托詞不方便回答而躲閃了過去,在回答的同時,還不斷的發問,倒是有時候將後漢群臣逼入了窘境,這時候往往都是蕭豫站出來,輕描淡寫的化解開來,鄭文錄看向蕭豫的目光,愈發的複雜,究竟他心裡在想什麼,卻是沒有人知道的了。
酒宴一直持續了兩個多時辰,賓主雙方算是都盡興了,雖然整晚雙方都在試圖說些事情,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成功,說來說去,說的都是一些廢話,只不過在鄭文錄、蕭豫這樣的人看來,有些廢話也是有價值的,看你怎麼去理解,不同的角度,總是能夠得出不同的結論來。
酒宴結束,群臣紛紛散去,蕭豫則是命人安排鄭文錄的住處,鄭文錄帶著些酒意拍著蕭豫的肩膀大笑道,「師弟,你我兄弟多年未見,為兄今夜就住在你的房間吧,你我二人好好的暢談一番,以慰離別之情,當年你我二人隨師父他老人家學藝的時候,可是天天同床而眠,足足十數年吶。」
蕭豫笑了笑,「既然師兄有此心思,小弟從命就是。」他不知道鄭文錄懷的是什麼心思,難道還嫌今天晚上套到的情報不夠多?可是自己的嘴裡,是這麼容易說出什麼來的嗎?他暗自搖了搖頭,罷了,既然猜不出,那就靜觀其變吧。
於是,蕭豫帶著鄭文錄,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安排人為鄭文錄洗漱,就在這個空擋,一個人閃身進來,到了蕭豫身前,蕭豫嚇了一跳,仔細看去,原來卻是慕容濂,「這深更半夜的,幹什麼啊,嚇我啊。」
慕容濂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沒時間跟你說笑話,他沒在?」
蕭豫自然知道慕容濂說的是誰,點點頭,「沒在,有什麼事說吧,這麼神神秘秘的。」
「也沒有什麼事,只是要你小心一些,他一定要來你家裡睡,會不會有什麼企圖?」慕容濂擔心的道。
「能有什麼企圖,他還能半夜殺了我不成?放心,我家中沒有什麼重要的文件,我早就料到了他這一招,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沒事的,」蕭豫道。
「嗯,好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不過,有些事情,我就不多說了,」慕容濂很是有深意的看了蕭豫一眼,轉身離開了。
看了慕容濂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之中,蕭豫不禁露出了一絲苦笑,慕容濂的意思他是明白的,看來今天自己和鄭文錄互相之間只稱兄弟而不稱官職,讓有些人擔心了,也是也難怪,林方走了以後,大家便開始擔心了起來,雖然沒有人說什麼,但是從他們的目光中,蕭豫就看的出來,林方一走,蕭豫手中掌握了四十萬大軍,雖然都是新兵,可這也是河東最大的一股力量了,岳楓和鄭虎都沒有在河東城,而負責監察之職的又是自己的好朋友慕容濂,所以大家難免會有些擔心,萬一蕭豫有了不臣之心怎麼辦?豈不是沒有人能夠制止?尤其現在鄭文錄來了,更加敏感一些,要是他將這四十萬大軍連帶著河東城,還有河東城中的文武百官都賣給了鄭文錄,後漢就算是完了。
「罷了,我自內心無愧,別人要怎麼想去,就是他們的事情了,總之,陛下知我,懂我,信任我,便一切足矣,」蕭豫喃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