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前幾天我聽說王上好像身體不太好,這是怎麼回事?王上不是一直身體十分康健嗎?怎麼到了現在突然變成了這樣?」黃鳴鳳猶豫了一下,說出了心裡面的擔憂。
聶智遠才正值壯年,不過四十餘歲,而且是武將出身,這些年來雖然養尊處優,卻也沒有忘了鍛煉,還時常的練武以強壯身體,許多年來都未曾生病,誰想到自從蠻族入侵中原開始,不多久聶智遠竟然時常感到胸悶氣短,到了後來還間或頭暈目眩,身體狀況急轉直下。只是這件事還僅僅只有少數人知道而已,聶智遠擔心消息傳揚出去會動搖軍心,而且他認為自己的身體應該會很快便恢復如常的。
「誰知道啊,從蠻人入侵不到半月時候開始,王上的身體便開始不好起來,太醫也檢查不出什麼毛病來,而且聽說王上前幾日還吐血來著,唉,一群庸醫啊,只懂得開一些溫補的藥方,沒有任何作用,養他們何用啊!」烈鎮北也是一臉愁容。
「啊?王上才正值壯年,怎麼會突然吐血?王上若是此時有了三長兩短的,我們該如何是好啊!」黃鳴鳳急道,「現在若是沒有王上,怕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局勢將會不穩吶,你看,」黃鳴鳳頓了頓,小心的看看周圍,確定了沒有旁人方道,「自從衛景死後,大梁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幾名重臣互相傾軋,若是這種情況發生在…」他終究是不敢說下去了。
烈鎮北點點頭,「我知道,可是這件事我們卻無能為力,等此處戰事稍停,我為王上尋些好點的郎中來吧。」
「聽說河東有一位名醫,喚作南山翁,此人已經年近古稀,但是醫術精湛,號稱中原南部第一名醫,只是…」黃鳴鳳猶豫了一下。
「只是什麼?」烈鎮北追問道,他一直對於聶智遠的病情十分關注,他追隨聶智遠數十年,兩人既是君臣,又是兄弟,聶智遠身體出現異常情況,叫他如何能夠放心得下。
「只是此人乃是方雲的人,怕是以我們和方雲的關係,難以請到此人吶,」黃鳴鳳惴惴的道。
「不管怎樣總要去試一試,我先修書一封與方雲,相信方雲也是聰明人,知道厲害關係,現在大週一旦敗了,整個中原都將暴露在蠻人的馬蹄之下,想必方雲不會不答應的,」烈鎮北想了想道。
黃鳴鳳點了點頭,「只好先這樣了,希望方雲能夠識得大體吧,現在可算是以大週一國之力在抵抗蠻人,他們不會這麼一點忙也不幫吧。」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他心裡卻十分沒底,聶智遠對河東做過什麼,他可是一清二楚的,如果岳楓真的傻一點或者是貪心一點,怕是河東真的就會陷入一片混亂了,所以黃鳴鳳也不敢確定究竟方雲會不會趁此機會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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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鎮北請南山翁過去為聶智遠治病?」方雲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信箋。
群臣皆是一愣,「聶智遠病了?」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啊,現在大周對蠻族的戰爭正處於上風,萬一聶智遠此時出了意外,怕是局勢會發生變化,而且多半是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
「聶智遠進來經常頭暈眼花,四肢無力,大周的太醫沒有看出任何病症來,但是聶智遠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所以烈鎮北才如此著急,我想他應該不是騙我吧,否則難道為了一個南山翁?」方雲道。
「應該不會,這種時候烈鎮北哪裡會有心情作這等事,所以一定是聶智遠真的病了,主公,要是那樣可就糟了啊,衛景的自殺已經對中原給予了沉重的打擊,要是聶智遠在這個時候出事,大周必亂,蠻人一路南行將再無阻礙啊!」慕容濂擔憂的道。
「依臣所見,還是請主公盡快派人護送南山翁老先生前往大周為聶智遠檢查病情才是,萬一有什麼事,也好盡早醫治,」蕭豫急切的道。
「嗯,蕭先生所言極是,」方雲點了點頭,贊同道。
「主公難道不記得當日聶智遠對我河東所做之事了嗎?」楚文材突然站了出來,大聲道。
方雲微微一滯,聶智遠對河東所作過的事情他不以為奇,河東作為大周未來的潛在對手,如果聶智遠坐視不理反而他倒感覺奇怪了,可是聶智遠企圖通過分裂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來破壞河東,這卻是方雲所無法諒解的,因此楚文材這麼一說,他不禁猶豫了一下。
「主公,現在可不是計較過去恩怨的時候啊,如果大周垮掉,中原將失去一面屏障啊!」蕭豫急忙勸道。
方雲猶豫了一番,終於下定決心道,「蕭先生說得是,現在不是追究過去恩怨的時候,我去請南山翁。」
方雲走出大殿,朝著河東城西走去,一路上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大街上滿是快樂的百姓,到處都是叫賣的生意人,一副何等熱鬧的景象啊,他不禁心中暗暗道,「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蠻人來破壞這份安寧,這一切都是屬於百姓,屬於我的,怎容別人來侵辱!」
南山翁住在河東城西的一個小宅子中,他一生未曾娶妻,老來無兒無女,而且生性有些怪僻,甚少有人能夠與他合得來,他本來住在韓城,可是由於當年救了方雲一命,方雲見他老來無依,便把他接到河東城來,只是這老人倔強的很,說什麼也不肯住在方雲府中,因此方雲只好在城西這個安靜的地方為他置下了一棟房子給他居住,並且盡量抽空來看看他。
方雲來到的時候,南山翁正在家中優哉游哉的喝著茶,看到方雲來了也不在意,隨口問道,「你來啦,看你好像是有心事啊,說說吧,看看我老頭子能幫你什麼。」說來也奇怪,這南山翁脾氣怪異,向來少有人能與他合得來,可他就是看著方雲順眼了,這些年來和方雲的關係既似朋友,又像父子,著實令人稱奇。
方雲也不兜***,把聶智遠的事情說了出來,南山翁聽罷眉頭一皺,「照你說的樣子,說不定他是中了毒。」
「嗯?中毒?可是為何大周的太醫查不出來?」方雲不解的問道。
「哼哼,那群庸醫能有的什麼本事,一個個都是無用之人,」南山翁不屑的撇了撇嘴,得意的道,「如果他真的是中毒了,那恐怕這世上除了那下毒人之外,就只有我會解了,」說著說著,不知道為什麼,方雲感到南山翁眼光一黯,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
「南翁,怎麼了?」方雲急忙問道。
南山翁搖了搖頭,「沒事,我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吧,也許是我猜錯了也說不定吧。」
「好,那就勞煩南翁了,我會派一隊人馬護送你去大周的,」方雲也不多問。
「用不著,我一個老頭子能出什麼事,還要人護送,」南山翁一聽方也能要派人送他,忙不迭的搖頭不答應。
「南翁,現在情況緊急,能早一天見到聶智遠便多了一分希望,我派人用一輛快車載你去,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到達啊,」方雲道。
「那…好吧,」南山翁終於不再堅持,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方雲正要準備叫人去備車馬,這時,只見岳楓從遠處快步走了過來,臉上神情十分凝重,走到方雲身邊,低聲道,「大哥,壞了,聶智遠昨天下午死了。」
「什麼!聶智遠死了!?」方雲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岳楓,失聲大叫了出來。
看著岳楓眼睛,確定了他不是在說謊,方雲定了定神,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機營在大周的探子剛剛傳來的情報,昨天中午聶智遠在用膳的時候突然一陣咳嗽,然後便口吐鮮血,太醫來了之後也束手無策,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到了下午,聶智遠在病床上突然大叫一聲,口中鮮血狂噴,不一會兒就沒了氣息,甚至連遺言都沒有留下一句。」
「難道是天亡我中原嗎?」方雲臉色慘白,只覺渾身無力,一切都來的太突然了,原本大周與蠻族的戰爭取得了初步的勝利,正是一鼓作氣的時候,誰想到聶智遠在這個時候突然暴斃了,而更加不幸的是,聶智遠有兩個兒子,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朝中大臣各自扶保一人,現在怕是對大周最為重要的不是抵禦蠻人,而是解決內部問題了,這樣看來,大周怕是不日也將步大梁的後塵了,蠻族南下中原的最大屏障就這眼被掃除了。
「大哥,先不要著急,現在情況還沒有那麼糟糕,雖然聶智遠暴斃,可是暫時不會影響到雲良城的戰事,烈鎮北和黃鳴鳳都宣稱要先守住烏海城而後商討繼承問題,兩名大將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而留守的大將顧伯濤也是與烈鎮北二人站在了一條線上,這樣算是暫時壓制住了大周內部的種種不安因素,但是一旦烏海城失守,怕是所有的矛盾一瞬間都會迸發出來,到時候大周可就真的完了,」岳楓擔憂的道。
「不管烏海城戰事如何,我們必須早作準備,趕快修書與石義,就說我們立刻將彰武軍撤後一百里,讓他把王穎那十二萬人調走,現在容不得我們內部還有爭鬥了,一個不小心,怕是我們全都完了,我相信石義會明白的,還有傳令三弟,叫他加倍小心,廣派斥候,一旦發現蠻人蹤跡立刻回報,萬萬不可輕忽大意,擅自出戰,千萬不可和蠻族正面交戰,還有,請張大人準備一下,我們要準備接收大批的大周難民,這對我們日後的發展也是極有好處的,現在雖然艱苦一點,但是能挺還是挺過去吧,」方雲向岳楓下達了一連串命令,岳楓一一記下,急忙去找人辦理了。
「怎麼?聶智遠死了?」南山翁過來問道。
「是的,他突然暴斃,已於昨日下午過世了,嘿,現在倒是不用勞煩南翁前往大周走一遭了,」方雲不禁苦笑道。這一切都像是一處戲劇,似乎在暗處有一雙手在控制著一切,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把他的症狀給我好好說說!快!」南山翁有些急促的道。
方雲腦子裡面都是在籌劃以後的事情,因此他沒有注意到南山翁急切的眼神,以及聽了他的描述之後口中低聲喃喃道,「難道真的是她?」
聶智遠的死比起衛景的死影響還要深遠一些,大梁本來已經形同朽木,況且並沒有處於正面面對蠻族的地理位置,所以大梁的解體,對於中原來說只是少了一股力量而已,而大周不同,一旦大周崩潰,那麼蠻族大軍面前就沒有了前往中原腹地的障礙,一路向南殺來,對大成和河東形成威脅,而在中原腹地的廣大地域,又不可能像是在烏海郡一郡之中那般堅壁清野抵抗蠻族,這樣一來,蠻族的到來必將對百姓造成極大的災難,即使居住在城中的百姓能夠得以倖免,可是在城中居住的畢竟只是一少部分而已。
在野戰中,除了大成的輕騎兵和重甲步兵,諸如河東綠甲軍這樣的精銳部隊尚不知是否能與蠻人一戰,即使能夠與蠻人勢均力敵,可是雙方在精銳的數量上卻相差甚遠,蠻族的幾十萬大軍都能與中原的任何一支精兵相媲美,可見無論如何中原軍隊和蠻族大軍在平原上正面作戰都是佔不到任何好處的,多半難逃潰敗的結果。
雖說烈鎮北等領軍大將現在將由於聶智遠的死帶來的嚴重後果暫時壓制住了,可是這畢竟只能應付得了一時,而不能應付一世,除非能夠一戰全殲蠻族,將其打的再無還手之力,否則烈鎮北怎麼能有精力來處理國內之事,到時候無論孰勝孰敗,多半大周衰落的命運是不可避免了,其實若真的是衰落倒也罷了,烈鎮北最為擔心的就是聶智遠一死,大周也步大梁的後塵,從這個世界上就此消失了。
為了穩定軍心,聶智遠的死訊並沒有傳到烏海城軍民的耳中,雖說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可現在卻是能瞞一時是一時,如果被烏海城的軍民得知了聶智遠的死訊,恐怕會造成恐慌,影響即將到來的戰局。
兀芒帶著「五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沒想到到了烏海城附近的時候,反倒速度慢了下來,似乎是在作些準備,兀芒不是兀哈良那般有勇少謀之人,他能夠成為蠻族大可汗,成為上千年來第一個一統北疆的人,自然有著其過人之處,這次,就是他向中原人展示自己的最好時機了。
看著巍峨的烏海城,兀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在距離烏海城五里之處,大軍停下了腳步,開始準備安營紮寨。
「大汗,都準備好了,」兀哈良、兀突、忽吉等人「重傷」未癒,此次出征自然沒有跟來,跟隨兀芒而來的是大將兀蒙,大將蒙倫、大將犁巴托等人,大營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後,齊齊來參見兀芒。
兀芒微微笑道,「這一路上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攻城,聽探子回報,大周王聶智遠突然暴斃,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啊,狼神保佑!」
「真的?」眾將俱是眼睛一亮,「那可真是狼神保佑!狼族當興啊!」他們雖然粗鄙,但是卻懂得聶智遠之死對於己軍的益處。
「呵呵,大周軍氣數已盡,不出三日,烏海必破!」兀芒自信滿滿。
雖然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大汗會這麼信心十足,可是沒有人對大汗的話有所懷疑,大汗是狼神賜給狼族的人,代表著狼神的意志,大汗說得話從來沒有一次不准,既然大汗說了三日必勝,這場仗就絕對不會打到第四天去!
「大家都去準備一下吧,然後都早早休息,明天讓中原人見識見識我們狼族的厲害,把兀哈良兄弟所受的恥辱都討還回來!」兀芒大聲的道。
「是!」眾將大聲應道,聲音中透著一股子興奮勁兒。
這時,站在蠻族眾將之中的趙莫律不禁暗暗佩服,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兀芒了,現在他越來越能感覺到兀芒身上隱隱散發出來的魅力,雖然他沒有見過帝王,但是他敢肯定,兀芒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正是那種王者之氣,那種魅力影響著所有人,吸引著所有人,只要他一聲令下,所有人都會為之瘋狂,不為任何的利益,沒有任何的理由,只是被他的那種氣勢所迫,為其的魅力所吸引。
兀芒似乎看到了趙莫律對自己的注視,他敏銳的感覺到了趙莫律目光中的那種崇敬感,他感覺的出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敬,與其最初見到自己之時的懼怕是完全不同的,於是,他朝著趙莫律微微一笑,心道,我不只能影響一個趙莫律,我還能影響更多的中原人,我是一個天生的帝王,有朝一日,整個天下,無論是狼族還是中原人,都會向我朝拜,都會為我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