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令一到,城頭上的大周軍慌忙順著雲梯往下爬,大多是爬到一半就跳下來的,誰知道守軍會丟什麼東西下來呢,饒是如此,還是有許多人被同伴擠的從雲梯上面掉了下來,摔成重傷,抑或是不幸摔死。
大周將領們無奈的歎了口氣,雖然他們並沒有期待一次就能攻下渝北城,但是剛剛他們確實期待過,因為那看起來像是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是終究還是不行,那個將領一加入戰鬥,連斬了五名己方大將,從那時候開始就已經意味著無法勝利了,將是兵膽,五名大將這樣輕易的被殺死,士兵還能有鬥志就怪了。
「劉華!」烈鎮北突然大喝一聲,剛剛劉華報名的時候他隱隱聽到了這個人的名字,此時陡然一聲叫了出來,嚇的所有人一愣,烈鎮北的聲音雖然聽起來不是很大,卻穿越了整個戰場,傳到了城頭上的劉華耳中,劉華身子一震,疑惑的往下看去,心道,「誰在叫我?」
而烈鎮北不知道什麼時候擎了一把弓在手上,這是烈鎮北的得意武器之一,「裂石弓」,雖然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射裂石頭,但是其威力是不容置疑的。烈鎮北的速度很快,右手從箭囊中抽出三支「穿雲箭」搭在弓上,低吼一聲,三支箭呈品字型激射出去,直奔劉華。
劉華不禁大吃一驚,當他尋覓誰在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遠處寒光一閃,待到想要躲避的時候,那箭卻已到了近前,這是何等的速度啊!
雖然吃驚,但是劉華畢竟武藝高強,左手探出,朝「品」字最上方的那支箭抓去,同時手中長刀一橫,擋在下面兩箭的軌道之上,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擋住這三箭!可是他失算了,烈鎮北豈是尋常人,縱是劉華武功高強,比起烈鎮北來,卻還有著差距,烈鎮北不僅殺法高強,還是一個內家好手,否則怎能在萬軍陣中將聲音傳的那麼遠。
當劉華左手抓住那支箭的時候,心中便大呼不妙,因為那箭桿上就像是著火了一般,火熱非常,像是在火上烤了許久一樣,這卻是箭矢在空中速度極快,與空氣摩擦之下產生的熱量,就算是劉華能夠抓的住它,卻也受不了它的熱度,更何況劉華連抓都抓不住,那支箭在劉華全力握住之下還在不斷前行,箭桿和劉華的手掌摩擦,甚至發出了一陣焦臭的味道,而且那下面兩箭也讓劉華極其不好受,兩支箭「叮」的一聲撞到了劉華的刀上,但是卻絲毫沒有被阻住,巨大的力量不斷前衝,劉華只覺胸口像是被大椎砸中了一般,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這樣一來,手上不由得一軟,上面那支箭像是從牢籠裡面脫身而出的雄鷹,飛射向劉華面門,同時下面的兩支箭竟然穿透了劉華的鋼刀,直逼劉華胸腹。
眼見劉華喪命在即,卻突然有人在劉華背後用力往後一拽,劉華整個身子飛了起來,他身在空中看的真切,自己身後那人竟是郭守義,郭守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身後,救了他一命,但饒是郭守義眼疾手快,劉華躲過了上面直奔面門的一箭,手中的鋼刀卻沒有了鬆開,而且他身在空中時握刀的右手不由自主抬了起來,因此被兩支箭射中了肩膀,劉華痛呼一聲,摔在了地上。
郭守義急忙上前查看傷勢,發現雖然箭射的很深,但是並沒有傷到要害,心中放鬆了一些,責備道,「你怎麼不鬆手。」
劉華憨笑一聲,「我怕傷到後面的人。」劉華確實想的很周到,依那時候的情況,郭守義一手抓起他,一手抓住了射向他面門的一箭,如果他把手中鋼刀鬆開,兩支箭飛射出去,必定會有別人倒霉的。
「哼,」郭守義冷哼了一聲,也不知是怒是喜,揮手叫了親兵過來,「抬劉將軍下去治傷。」
劉華被人抬了下去,郭守義來到了城牆邊,手中拿著那支箭,大聲道,「烈將軍好箭法啊,郭某欽佩。」這倒不是郭守義說什麼客氣話,烈鎮北剛剛那一箭確實威力驚人,別看郭守義能夠救得了劉華,可是如果是他正面對上的話,也要費一番周折才能躲過。
聽到郭守義的聲音遠遠傳來,烈鎮北也知道對方必定是個高手,看來郭守義並不是只懂得運籌帷幄而已,因此他對於這個對手更加尊敬,或者是敬畏,「郭將軍客氣了,不過是一點小把戲而已。」
「拿弓來,」郭守義頭也不回的命令道,一邊的士兵急忙將自己的弓遞了上來,郭守義拿在手中顛了顛,口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烈將軍,請了!」話音剛落,手中已經完成了開弓、放箭的過程,箭矢帶著一陣破空聲朝烈鎮北直飛過去。
烈鎮北不敢大意,迅速從身邊士兵的身上奪過一個盾牌,高高舉起,擋在面前,同時右手對著箭矢射來的方向做好準備,他知道這種盾牌一定擋不住郭守義的箭,只是稍作停頓之用而已。
可誰知郭守義的箭卻突然在空中發生了一點小小的變向,沒有射向烈鎮北,反而將他身邊的一個士兵射穿,那士兵慘叫一身,跌落馬下,抽搐了幾下,眼見不活了。
烈鎮北心中大怒,這一箭上顯然被郭守義加了暗勁,所以才能在空中變向,這樣的箭術,可說是不在自己之下了,本來想憑借一箭之威除掉劉華同時立威的,卻沒想到還是失敗了,他恨恨的朝城上看了一眼,「撤!」
「烈將軍慢走,郭某不送,」郭守義在城頭大聲喊道,氣得烈鎮北身子一哆嗦,心中罵道,「誰說郭守義石頭性子的?怎麼這麼會氣人!哼,我們走著瞧吧!」
看著大周軍漸漸退下,郭守義轉過身來,卻見眾將士全都是一副敬佩的目光看著他,「將軍神射!」眾人紛紛讚道。
郭守義淡淡的道,「沒什麼,手熟而已,劉將軍怎麼樣了?」
一邊急忙有人上前報道,「將軍放心,劉將軍沒有大礙,箭已經拔出去了,沒有淬毒。」今日劉華立了一場大功,而且眼見郭守義這般重視他,誰還不知道劉華即將飛黃騰達了呢,所以對待他的時候比以往重視了許多,就是軍醫為其治傷也細心了許多。
「嗯,那就好,」郭守義似乎沒有看到眾將的變化,道,「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明天還有更激烈的戰鬥呢,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戰!」
「是!」眾將大聲應道。
※※※
渝北城戰事激烈,汶西城這邊卻也不輸於它,雖然得知了渝北城被大周攻擊的消息,但是杜紹權卻一點也不慌亂,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他可以確定烈鎮北拿不下渝北城。
戰鬥進行了幾天,沒有什麼新意,一方不斷的想要衝進城去,一方拚命的守住城池,如此而已,鮮血,哀嚎,這是整個戰場上最常看到,最常聽到的,幾天的大戰下來,汶西城的幾面城牆都已經變了顏色,上面罩了一層烏黑色,看起來觸目驚心,這是雙方戰士用鮮血為汶西城早就的景觀。
在這幾天中,不下三萬大梁將士死在了敵軍的猛烈攻擊下,而杜紹權顯然也不好過,雖然人數和戰鬥力上的差距彌補了攻方的劣勢,但仍是有幾乎相同數量的士兵永遠的長眠在了這個地方,再也無法回到他們的故鄉,無法見到他們的親人。
也許是見慣了這一切吧,杜紹權的臉上始終是那樣平靜,沒有因為久攻不下而煩躁,沒有因為損失太大而不安,他心中像是在盤算著什麼,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可是,他等待的能是什麼呢?大成已經沒有援軍了,至少短時間內沒有,渝北城、西陵郡和奉化城三地的守軍都動彈不得,除非是從大成國內開出來的援軍,可是,石義能夠放心將東、南兩地的駐軍減少嗎?
「大帥,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啊,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回報說從西面來了大量的援軍,可能在一兩天之內就會到達了,如果我們還拿不下汶西城,我們的處境將很不利啊,」老將軍嚴風著急道,一些老成持重的將領已經開始不安了,這一仗,杜紹權打的實在太不急不緩了,打了這麼多天也沒有結果,損失了數萬人,萬一再等到敵軍大援至此,那自己就很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啊。
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們早就為破城想出了許多辦法,比如挖地道,用土在城牆下堆成階梯,這幾天風大,也有人提議使用火攻,將火箭射入汶西城內,借助風勢,必定能夠起到不錯的效果,甚至還有人提出了更加絕戶的計策,汶西城東有一條大河,一旦掘開河堤,汶西城將難逃一劫,這一招雖然陰損,但無疑效果極佳,到時候不要說汶西城,方圓幾十里都會遭殃,而這裡是大梁領土,這無疑會對大梁造成沉重的打擊,這些妙極全部都被杜紹權微笑著點頭讚許了,可是第二天一早,他卻仍舊命令士兵強攻,這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平常甚是崇拜杜紹權的年輕將領們也有些想不通了。
「哦,」杜紹權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嘴裡含糊了一聲,看起來像是沒有把大梁的援軍放在眼裡,但是在眾人看來,更加像是他根本就沒有聽清楚嚴風說什麼,好像已經快要睡著了一般。
「大帥!」終於,所有人都忍不住了,這樣子下去怎麼能行!誰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英明神武的杜紹權會變成這個樣子,像是受到了什麼沉重打擊一樣一蹶不振,或者說像是一個固執的孩子一樣堅持著自己的做法。
聽到眾人的大呼,杜紹權抬起頭來看了看,笑道,「你們放心,本帥自有辦法。」
眾將這個氣啊,自有辦法?什麼辦法?固執的使用雲梯攻城?使用撞木敲開城門?用弓箭射殺敵人?這樣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攻破汶西城?
「好了,什麼都不用說了,」杜紹權看到眾將還要說話,急忙擺了擺手,像是倦了一般,「都下去吧,一切照原計劃進行,再敢多言者,軍法處置!」他眼中突然崩射出兩道寒光,驚的眾將一哆嗦。
「余將軍、樊將軍、范將軍留下,其餘人全部下去吧,」杜紹權的聲音不容置疑,在他的積威之下,再也沒人敢說什麼,一個個乖乖的退了出去,但是心裡怎肯服氣,有些人心中暗暗埋怨,不說就不說,你是主帥,打吧打吧,打輸了也是你扛著!哼!
即使心中再不快,眾將畢竟心中擔心戰事,近來風頭正勁的三名年輕將領被留下來,說不定大帥會有什麼任務要交代?
大部分人還要為了接下來的戰鬥做準備,因此只留下了幾個人守在帳外準備待得餘興國三人出來以後問個究竟,可是這一等可是等了許久,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三個人還沒有出來,帳外的幾個人站的腰酸背痛,就在他們快要撐不住準備離開的時候,餘興國三人從帳中走出來了。
「三位將軍,可急死我們了,」仍是老將嚴風帶頭攔住了他們。
「嗯?老將軍找我們有事?」餘興國一副奇怪的樣子。
「大帥跟你們說什麼了?」嚴風也顧不上客套了,直接道出了心中疑問。
「哦,原來是這件事啊,」餘興國大笑道,「大帥說了,這是軍事機密,誰也不准說出去,否則軍法從事,老將軍見諒了,末將等也沒有辦法不是?」餘興國一副無辜的樣子。
嚴風氣得夠嗆,指著三人說不出話來,「你們…」
范興上前扶住嚴風,笑道,「老將軍莫要生氣,放心吧,大帥自有分寸。」
原本三人對於杜紹權之前的安排也是心中疑惑,可是轉眼間他們卻變成了跟杜紹權一樣的口風,雖然嚴風等人仍舊不知道杜紹權的安排是什麼,但是心中卻沒有那樣焦急了,他們突然有了這樣的改變,想必大帥真的有什麼安排吧,穩操勝券?
沒過多久,杜紹權就下達了幾個命令,任命大將餘興國為輕騎兵副統領,全權負責輕騎兵事務,范興為輕騎兵副統領,與餘興國一同,樊猛為重甲步兵副統領,統帥重甲步兵,同時,命大軍原地待命,只圍不攻。
杜紹權的這幾個命令下達的同時,餘興國、范興、樊猛三人就突然失蹤了,其所屬的八萬輕騎兵和三萬重甲步兵也跟著一起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去向,這樣一來,原來的二十二萬大軍現在就只剩下了八萬餘人於汶西城前。
沒有人知道杜紹權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大成將領們不知道,汶西城中的陳宏更加不知道。
對於杜紹權的古怪動作,陳宏十分納悶,從一開始他就沒有看明白杜紹權的意圖,原本全天下都以為杜紹權會急於攻下汶西城,為前往大梁鋪平道路,可是誰想到除了最初的幾次猛烈攻擊之後,大成軍就像是沒吃飽飯一樣,開始變得軟綿綿的,而且多日下來沒有任何的戰術變化,一直是使用雲梯等攻城,而且幾乎每次的規律都是一樣的,像是一件事情每天反覆的重播一樣,這讓陳宏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難道杜紹權這樣大的名頭都是憑空而來的?難道杜紹權就這麼一點本事?
這不可能,陳宏否定了自己這個荒謬的念頭,杜紹權絕對不會是浪得虛名,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肯定了這一點,那麼,是不是杜紹權在搞什麼鬼名堂呢?陳宏確信自己的分析,杜紹權一定是在暗地裡搞什麼動作,而自己到現在都無法看穿的動作,這讓陳宏汗透重衣,正面的攻擊無論有多兇猛他都無所畏懼,可是在自己看不到,看不穿的地方敵軍即將使出來的招數卻讓他膽寒不已,杜紹權準備了這麼久,不惜將三萬餘士兵的生命浪費在無意義的攻城上面,那麼他所要索取的,絕對不是簡單的東西,甚至也許連汶西城都無法滿足他的胃口。
援軍快要來了,這是幾天之中唯一令他能夠稍感欣慰的事情,雖然還不知道援軍確切的情況,但是現在可以知道的就是援軍是由大帥華御廷親自率領,想必一定是所有的精銳傾巢而出了吧,等到援軍到來之時,城內城外兩面夾擊,沒有了數量優勢的大成軍想必會陷入困境吧,也許能夠擊破他們,陳宏這樣想到。
援軍即將到來的消息,大成軍也知曉了,但是讓他如此不安的卻是,得知援軍到來,應該是要拚命攻城,盡量在敵方援軍到來之前將城池拿下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大成軍竟然休戰了!
「將軍!將軍!」陳宏的貼身小校從外面飛跑進來,大口喘著粗氣,「將軍,不好了,你快出去看看吧,城外、城外的敵軍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