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鎮北大吃一驚,他沒想到衛景竟然會這麼玩這麼無賴的招數,這一招使出,大周可就無法招架了,哪怕你知道他所說的是假,但是誰能保證在大成的強大壓力之下,在大周的見死不救之下,衛景會不會真的舉國投降了呢?人在絕望的時候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如果他必死無疑了,他也不會介意將別人一起拖下水,黃泉路上有了一個作伴的也是好的。
想到這裡,烈鎮北笑道,「牛大人這是什麼話?大周與大梁十數載相交甚厚,又怎麼能眼看著大成肆虐而袖手旁觀呢,牛大人多慮了。」
看到烈鎮北軟了,牛宇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當然,牛某也不相信貴國王上、烈大帥會作出這般不要臉的事情來,哈哈…」
烈鎮北一滯,心中暗怒,人家明明就是在罵你,可是你還不能說什麼,人家又沒指名道姓,你能說出什麼來?他乾笑一聲,「卻不知道牛大人需要我軍如何配合?」他卻是始終不肯鬆口的,始終把這次兩軍聯合抵抗大成說成是大成與大梁之戰,而大周只是出於道義相助而已,因此主戰的肯定是大梁軍啊,我們大周軍只是在一邊配合你一下而已。
「鄙王上希望貴軍能夠分兵入境相助,貴軍在東遼郡有二十五萬大軍,但是貴軍對面的大成渝北郡只有八萬守軍,想必不能對貴國造成威脅吧,貴軍只要借十五萬大軍相助,鄙國就感激不盡了,」牛宇輕描淡寫的道。
「放屁!」烈鎮北被牛宇挑出了火氣,心中暗罵道,心說衛景倒是打的好算盤,借大周十五萬大軍入境作戰,這十五萬人若是不被他用作先鋒抵擋大成,我烈鎮北三個字倒過來些!媽的,當我們是傻子嗎?再說,大成要是知道東遼郡只剩下十萬守軍,不放棄大成來攻大周就見鬼了。
雖然心中惱怒,但是臉上卻仍是一副平靜的樣子,「這個…恐怕不太合適吧,」烈鎮北皺著眉頭道。
「哦?有何不可?」牛宇逼問道。
其實牛宇的要求並不算過分,兩個盟國之間共同禦敵,分兵入境作戰也是正常的事情,可是現在大梁和大周之間的關係如此微妙,誰能全力幫助對方禦敵呢?如果大成的首要目標變成大周的話,想必大梁也是樂意在一旁看熱鬧的。
「我軍如貴國作戰,糧草方面實在是有些不方便,我軍糧草不足,怕是難以支撐啊,」烈鎮北想了半天,想出了一個很牽強的借口。
「這個大帥不必擔心,貴軍的糧草當然是由鄙國提供了,」牛宇打消了烈鎮北的「顧慮」。
「那怎麼行!」烈鎮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這樣子我們怎麼過意的去,依本帥看,還是這樣吧,貴軍將大成軍引至東遼郡附近,我軍就勢夾擊,你看如何?」
牛宇暗罵了一聲,你當杜紹權是我們的臥底嗎,我叫他打哪裡他就打哪裡?「既然大帥不肯入境作戰,那你看這樣如何?請大帥出兵攻打渝北郡,只要大帥能夠打下渝北郡,自然大成會分兵渝北,這樣子我軍身上的壓力也就能夠減輕了,而貴軍只要佔據了渝北,大成想要重新奪回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大帥意下如何?」
烈鎮北本來就是要拿下渝北來威脅大成後方的,但是卻擔心在西陵的大成軍掩殺過來,以自己手中的兵力,還不足以圍點打援,恐怕反而會被大成消滅在渝北城下,但是如果大梁真的能夠牽制住大成軍呢?那麼僅憑八萬渝北守軍,自己的勝算確實很高,也許要付出沉重的代價,但是只要能夠拿的下渝北郡,就算是損失了十萬大軍都是值得的!關鍵是,大梁能夠全力拖住大成軍,坐視大周獲取渝北嗎?
絕對不可能!烈鎮北十分肯定。一旦大周開始攻打渝北,大梁必定會放任大成軍前往渝北支援,坐視大周與大成兩虎相爭,但是他也知道,現在大周和大梁之間還保持著盟友的關係,而且這層關係還有存在的必要,現在還沒有到了翻臉的時候,因此也不能將大梁的提議全部否決掉,那麼,倒是可以假意答應,一邊佯攻渝北,一邊看大梁和大周的熱鬧,大梁如果質疑的話,想找出點借口來還不容易嘛,而且一旦大梁真的能拖住大成的話,自己也不妨全力將渝北郡拿下來,到了那時,主動權可就握在自己手中了。
想到這裡,烈鎮北笑道,「牛大人這個提議甚好,渝北郡放在那裡看著也是礙眼,本帥早就想把它拿下來了,牛大人放心吧,渝北郡不日就不會再屬於大成了,到時候打開了前往大成腹地的口子,大成就完了,不過,還是要貴國能夠拖住大成在西陵的二十六萬大軍才是啊。」
「請大帥放心,這個自然,」牛宇滿臉堆笑的應了下來。
「好!那就一言為定了!」烈鎮北呵呵笑道。
「一言為定!」牛宇也一副很高興的樣子,兩人各懷心思,但是此刻顯得都很高興。
「來人吶,備酒宴,我要好好招待一下牛大人!」烈鎮北大聲吩咐道。
「這個…就不用客氣了吧,」牛宇推托道。
烈鎮北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牛大人遠來是客,豈可連頓飯都不吃就走?難道是嫌我軍中飲食粗陋嗎?」
「豈敢豈敢,既是大帥美意,那牛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牛宇連忙道。
「好!牛大人請!」烈鎮北走下座位,上前邀起牛宇,兩人攜手走出了大帳,「牛大人,來時可見我軍大營?可雄壯否?」
牛宇笑道,「自然是看到了,貴軍士卒氣勢非凡,身體強壯,兵器精良,確是難得一見的精銳之師啊。」
「比起貴軍來如何?」烈鎮北似笑非笑的看著牛宇。
「兩軍之強弱,難道是眼睛能夠看的出來的嗎?要打過才知道吧,貴軍和鄙軍孰強孰弱,怕是永遠都沒有人會知道了,大帥說是嗎?」牛宇反問道
「這個…哈哈,當然了,我們是朋友,是盟軍嘛,」烈鎮北乾笑道,他算是徹底打消了在言辭上面壓倒牛宇的念頭,此人言辭之鋒利,直是前所未見,雖不知此人究竟才能如何,僅僅憑藉著這一張利口已經足以得到任何人的重視了,難得大梁還有這樣的人才啊,看來衛景也不是完全沒用嘛。
沒有在語言上戰勝牛宇的機會,烈鎮北便把希望寄托在了酒桌上。軍中酒宴向來簡單得很,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就算是貴為一軍統帥,在軍中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在軍中還一味的講究吃喝,恐怕這主帥也作不了多久了。
很快,酒宴準備好了,酒菜流水價端了上來,烈鎮北坐了主位,牛宇坐了客位,其餘二十幾名大周高級將領作陪。烈鎮北端起一杯烈酒,高聲道,「牛大人,請!」
牛宇連忙也端起了酒杯,「大帥請。」
烈鎮北也不多話,一杯烈酒一飲而盡,將杯子到了過來向牛宇示意,牛宇眉頭一皺,苦笑道,「大帥,我不會喝酒啊,可不可以…」
沒等牛宇把話說完,一名大周將領搶道,「牛大人,這可是我大周的規矩啊,到了這裡,不喝酒還行?大帥已經先乾為敬,大人若是不喝,便是瞧不起大帥,恐怕與兩國之間的關係不太好吧?」
烈鎮北早就吩咐了眾將,今天被牛宇在言辭上面佔了這許多便宜,可要在酒桌上面全部找回來了,要拚命的灌,往死裡灌,不把這位牛大人喝倒誓不罷休!
牛宇無奈的拿起酒杯,皺著眉頭將杯中杯酒一飲而盡。
「好!牛大人好酒量!」烈鎮北笑著讚道,同時朝眾將使了一個眼色。
眾將會意,一個個圍了過來,左一杯右一杯的給牛宇敬酒,什麼說辭都有,什麼為了兩國的友誼啊,預祝兩國旗開得勝啊,提前慶祝大成亡國等等,不一而足。
打仗的本事如何暫且不知,但是大周的將領們勸酒的功夫顯然是不俗的,有組織有紀律,配合的天衣無縫,一個接著一個,一會兒功夫,牛宇就被迫喝下了十幾杯烈酒,烈鎮北在一旁撚鬚微笑,他倒是很想看看這位牛大人喝多了會是一個什麼樣子。
當第二十杯酒被牛宇喝進去的時候,烈鎮北的笑容僵住了,這位牛大人怎麼一點事情也沒有?若不是親眼看著一罈罈烈酒被搬上來,他還以為這是被什麼人給換成了白水呢,軍中的這種烈酒,極其辛辣,就算是酒量甚好之人在也難以一連喝下這許多,而且竟然一點事情都沒有?他不是不會喝酒嗎?
烈鎮北仔細觀察之下,這才發現了令他更加驚訝的一幕,牛宇身上的袍子濕了,並且地上出現了一灘水跡,這個發現令他震驚不已,難道這位牛大人竟然是一個內家好手,能夠用內功將酒液逼出體外?烈鎮北第一次懷疑自己的眼光,之前他可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牛宇身懷武功啊,難道自己被他騙了?
再看了一會兒,烈鎮北更加篤定牛宇身懷上乘武功,否則別說是烈酒,就算是白水也難以一口氣喝下這麼多的,他一定是用內功將酒逼出來了,想到這裡,烈鎮北不禁心中一寒,自己未免有些太大意了,如果這人要對自己不利的話,恐怕現在自己已經前往西天朝拜佛祖了吧。
其實這也怪不得烈鎮北,他雖然是領軍大將,但是畢竟不是武林中人,擅長的是馬上功夫,一力降十會,對於武林中的高深武功不甚瞭解,以牛宇所展現出來的功夫,想要瞞過烈鎮北的眼睛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內家好手不會像外功高手那樣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人,也很有可能會是一個內家好手,要不是手下有著一眾武林人士,經常聽他們沒說些武林軼事,恐怕烈鎮北到此時還看不出來牛宇身上的古怪呢。
大梁的兵部侍郎會是一個武功高手?這個發現讓烈鎮北一頭霧水,這個牛宇,身上倒是很多令人好奇之處啊,烈鎮北暗暗留意,看來得派人好好探探他的底才行,難道這人是別人假冒的不成?
牛宇不斷的將酒液化為霧氣逼出體外,一會兒功夫,頭頂便升起了一層淡淡的霧氣,如果是細心些的人,便可以聞到陣陣酒香傳來,可是現在他身邊的大周將領們已經沒有那麼清醒的了。
本來是打算將人灌倒,沒想到二十多個人每人三杯烈酒敬下去,牛宇竟然還是屹立不倒,而且看起來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敬酒的人都已經快要不行了,他們雖是大周猛將,卻沒有牛宇這樣的上乘內家功夫,哪裡知道牛宇在作弊呢,這種烈酒本來就極為辛辣,再加上他們所用的都是碩大無比的酒杯,三杯酒下去就足足有一斤之多了,很多酒量差些的已經自己先撐不住倒在那裡了,就算是酒量好的也有些暈暈乎乎,怕是再喝下去就不行了。
烈鎮北知道這樣下去,就算是把他們全都喝倒了牛宇也沒事,只好放棄了讓牛宇在酒桌上出醜的念頭,命眾將各自回去了,酒宴之中,除了他自己和牛宇之外,已經沒有一個神智清醒的人了。
該辦的事辦了,該喝的酒喝了,酒宴過後,牛宇便起身告辭了。烈鎮北勸道,「牛大人既然來了,不妨今天就住在這裡吧,明日再走也不遲。」
「多謝大帥盛情,只是鄙主還在等著消息,可不敢耽擱了,」牛宇笑著推辭道。
「那好吧,本帥派五百兵丁送牛大人一程,」烈鎮北道。
「不必勞煩大帥了,牛某帶著三百護衛,出了東遼郡就到了鄙國汶西郡,汶西駐紮著鄙國二十萬大軍,想必沒有什麼蟊賊敢於冒犯的,大帥請放心。」牛宇再次推辭道。
「既然如此,那好,本帥送牛大人,請!」
出了大周東遼大營,偌大的營地遠遠的看著已經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牛宇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從馬車裡面出來,旁邊有人牽過一匹駿馬,腳一踩鐙,飛身上馬坐好,命令道,「快馬加鞭,今晚之前趕到汶西城。」
「是!」衛兵們應道。
一個將領模樣的人靠了過來,「將軍,末將已經用飛鴿將信傳出去了。」
「好,我知道了,哼,烈鎮北,名不虛傳啊,可惜,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跟你較量一下,」牛宇眼中精芒一現,身上散發出一股逼人的殺氣來,這哪裡是一介書生,簡直就是一個百戰將軍才能有的氣勢啊。
其實這人哪裡是什麼牛宇,只不過是借了一個名字罷了,大梁確實有一個兵部侍郎叫做牛宇,但是此人庸庸碌碌,能夠坐上兵部侍郎之位,只不過是因為他的無害罷了,他不會投靠任何一方勢力,是因為他誰也不敢得罪,而將這樣一個人放到兵部侍郎的位子上面,任何人也都不會擔心。而眼前這個牛宇,卻是大梁此時的東征副帥,大將陳宏所扮。
出使大周,自然要有一個能言會道、膽色過人的人才行,陳宏毛遂自薦,自從在與河東之戰失利而未遭衛景降罪之後,陳宏十分不安,一直想要找機會報效王上,這次總算是等來了機會,出使大周,文官不行,膽略不足,武將也不行,頭腦不夠,只有陳宏文武雙全,而且不存在安全的問題,他可以假扮別人,因為陳宏一直沒有出現在大梁的權力核心,直到對河東之戰才出現在了世人面前,因此對於陳宏,瞭解的人還是很少的,認識他的人就更少了,因此他可以說是很安全的。
這次來到大周,一來是為了將大周與大梁綁在一起,不能讓其置身事外,二來也是陳宏想看看大周軍的實力,聶智遠善於隱藏,這許多年來,世人對於大周軍隊的印象,還多半停留在大周建國之初,這十幾年來大成用兵不斷,大梁也沒怎麼消停,只有大周比較安靜,很少見軍隊出動,直到對大成的大戰時大周軍才走了出來為人們所瞭解,但是三年來大周與大成之間打過的硬仗不多,除了僅有的幾次大戰之外再就沒有什麼了。而大周軍的損失也全部都是在那幾次大戰中,並且大成軍的損失也不小,但是究竟那幾次戰鬥的過程是怎樣的,除了大成與大周兩國的參與者,別人卻都是不知道的。
大周軍的戰鬥力強弱,對於大梁來說至關重要,大周想要把大梁變成消耗大成實力的工具,大梁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因此陳宏親自來到了大周,就是為了確定大周軍能夠為大梁「幫」上多大的忙,而且這一戰將決定以後天下的走勢,一但擊敗了大成軍,那麼,大梁和大周之間的表面盟友關係將蕩然無存,接下來就該是兩國的死鬥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身為大將,不僅要看到眼前,而且還要看到遙遠的未來,這樣才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在河東吃了一次軍情不明的虧之後,陳宏越發的謹慎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