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原水解不了近渴,但是這件事烈鎮北還是放在了心上的,他準備了一下,修書於聶智遠,有機會把蕭豫從河東「挖」到大周來,如果蕭豫能有鄭文錄般的本事,那大周才真的興旺有望了。
一眾人想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但是其實烈鎮北也不用太過著急,現在看來,顯然大成是對於先攻大梁更加感興趣一些的,這樣自己就可以好整以暇的仔細考慮一下對敵的方法,他正想著,忽聽帳外有人高聲稟報,「稟大帥!大梁王使者求見!」
「哦?」烈鎮北一愣,隨即笑道,「好啊,看來衛景坐不住了,這是來人商議如何對付大成吧,叫他,哦不,請他進來吧。」
※※※
在「眾望所歸」之下,方雲的死訊終於傳了出來,方雲府中的四個下人,一個丫鬟相繼失蹤,而在短短的幾天之內,石義、衛景、聶智遠、馬雲、秦龍便都接到了方雲死亡的確切報告,一時間,全天下的目光又再次從大成、大梁、大週三國的前線轉移到了河東,而河東則是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方雲還沒有來的及完婚,也沒有子嗣留下來,並且他沒有任何的親人,因此方雲的兩個結拜兄弟,岳楓和鄭虎究竟應該由誰來作繼承人在方雲的葬禮舉行到一炷香之後成為了最重要的議題,似乎沒有人再對已死的方雲報多大的興趣了。
以副軍師慕容濂和彰武大將趙凌雲為首的一眾大臣力主由岳楓繼承王位,理由是岳楓是老二,長幼有序,自然應該輪到岳楓為王,且岳楓才幹超群,不在方雲之下,這樣的一個人,才能保證河東不會在方雲死後走向衰敗。
而以軍師蕭豫、河西大將宋仁、幕僚總長楚文材為首的一眾大臣卻力主由鄭虎繼位,理由是鄭虎為河東立下了許多戰功,對河東的貢獻要大於岳楓,雖是長幼有序,但是為了河東的發展,更是要能者為尊,雖然說鄭虎只是一個武夫,但是大成王石義不也是一個武夫出身嗎?因此這毫不影響鄭虎作為東南王的可能性。
然而這兩方之爭其實表現在實處卻是只有蕭豫、宋仁和趙凌雲、慕容濂在爭,因為岳楓突然閉門不出,不見任何人,而鄭虎又在不久前遠赴臨河郡視察軍務,兩個當事人都沒有出現,其他人卻是爭得熱火朝天,鬧得不可開交。
雖然蕭豫作為首席軍師,地位僅在故主方雲、振武將軍岳楓、威武將軍鄭虎三人之下,但是另一方的彰武大將趙凌雲卻是追隨方雲時間最長的重臣之一,在河東有著強大的影響力,因此雙方可說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除了這兩派之外,還有一個中立派,以張愷之為首。他們對何人繼承王位沒有一點意見,只是靜觀其變,既不說岳楓,也不說鄭虎,態度十分曖昧,張愷之在河東的影響力眾所周知,因此兩派人都曾經去拜訪過張愷之,企圖爭取他的,但是無論是蕭豫還是趙凌雲,都在張府掃興而歸,顯然他們誰也沒能說服張愷之,張愷之仍是我行我素。
誰都知道,權利之爭演變到了最後,就會變成是實力之爭,究竟誰能有資格統領河東,自然要看實力了,岳楓有彰武大將趙凌雲,趙凌雲手中握有十萬精銳彰武軍,並且位於河東與彰武中間地帶的當陽山谷守將顧鳳閔乃是趙凌雲舊將,因此當陽山谷中的兩萬駐軍也綁上了岳楓的戰車,而鄭虎自己是五萬綠甲軍的統領,並且得到了河西大將宋仁的,宋仁在河西、臨河、東山三軍擴軍之後,足足有十八萬之眾,但是其中大多是新兵,比起趙凌雲的彰武軍來,戰鬥力上面卻是有些差距了。
而且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鄭虎手中握有二十三萬大軍,但是綠甲軍將士多為趙凌雲舊部,不願與趙凌雲為敵,因此在綠甲軍副統領狄明的率領下歸為張愷之暫時節制,兩不相幫。
河西、臨河、東山三郡雖也有十八萬大軍,但是卻有三萬是掌握在趙凌雲舊將胡飛手中,胡飛的任務是守住東門關,因此也表態兩不相幫,因此鄭虎能夠動用的也只有十五萬人馬而已,雙方倒是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
到了最後,不知道究竟是互相忌怠對方的實力還是因為兄弟之情未泯,雙方雖是劍拔弩張,卻終究是未能動起手來。但是兩人又都是不肯退步,因此在這種情況下,河東五郡被暫時的分割成了幾塊。其中一塊是岳楓所屬的彰武郡和河東郡的一半,包括韓城在內的幾個縣城,一塊是鄭虎所屬的河西郡和臨河郡,一塊是中立的張愷之和半個河東郡,其中包括河東城,還有一塊就是胡飛鎮守的東山郡,一時間,雖然沒有大打出手,但是顯赫一時,蒸蒸日上的河東在方雲死後分崩離析,成為了天字第一號的爛攤子,再也沒有可能威脅到周邊國家的利益了,這也讓正在積極備戰的大成和大梁稍稍放心了一些,但是沒有完全垮掉的河東,終究讓他們不能完全放心,因此各國在河東密探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工作:挑撥。
在原本就有的怨氣下,在一眾別有用心的人的挑撥之下,河東的局勢越發糜爛了,岳楓和鄭虎都在積極備戰,日夜操練士卒,辛苦搜集糧草,形勢緊張的讓人心悸,一場大戰一觸即發…
「鄭卿,你說方雲真的死了嗎?」手中拿著隱堂傳來的密報,石義向鄭文錄問道。
「隱堂在方雲府中安插的探子大多被天網的人給發現了,只有一個人幸運的活了下來,甚至還作為內宅的一個小小管事,他在密報上說他親眼看到了方雲的屍體被從房間裡面抬出來,裝入棺木,方雲的未婚妻葉雨和鳳舞都哭得昏了過去,在方雲還沒有入殮的時候,他曾經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接近了方雲屍體,他確定那確實是方雲,而且確實是死了的樣子,此人是隱堂密探中的佼佼者,」鄭文錄不去直接回答石義的話,而是將情報得來的過程向石義說了一番,因為此刻他心裡也有些不敢確定,與其自己作判斷,還不如交給石義來判斷的好。
「唔,那想必應該是真的吧,不過也不能大意了,不是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人像是真的死了一樣嗎?」石義還是有些不放心。
「確實有人能夠使人進入假死狀態,曾經有一種辦法使人進入假死狀態,但那是上古相傳的密術,臣在先師的典籍中曾經見過的,不過那已經失傳了幾百年了,現在雖然有醫術高明者也能夠做到使人假死,但是卻不如上古般真實,隱堂的密探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如果是當今的假死之術,想必不會瞞過他們的眼睛,除非是有人用上古秘傳之術,」鄭文錄道。
「哦?是嗎?」石義稍稍放下心來了,失傳了幾百年的東西,想要重新找回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難道方雲竟然能有這樣的本事嗎?這種可能性比較小,看來,方雲這一次也許是真的死了吧。
鄭文錄又給石義吃了一顆定心丸,「臣近日來夜觀天象,看到方雲的帝星日漸黯淡,幾日前,也就是方雲死訊傳來的那天,方雲的帝星徹底的從天際消失了。」
果然,石義大喜,「果真如此?那看來方雲是真的死了!」鄭文錄的話,石義向來是無條件相信的,他之所以把方雲列為自己的大敵,一方面是因為方雲的迅速崛起大亂了天下格局,起發展速度之快令人不能不對其有所顧忌,而另一方面,也就是更加重要的是鄭文錄說此人的存在乃是一個大大的威脅,他竟然也是跟自己一樣同為帝星,這讓他心中很是不安,這次聽到方雲的主星消失,顯然,這是絕對不可能動了手腳的,因此他現在便可以肯定了,方雲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石義不禁鬆了一口氣,原本被他視作螻蟻般的方雲,現在竟然能夠讓他忌怠到這種程度,聽聞了他的死訊,自己竟然這般高興,這令石義心中有點慚愧,但是無論如何,一個有力的競爭對手不在了,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河東現在分崩離析,已經不能成為大成的威脅了,這樣一來,在適當的時候便可以將南線王穎的十三萬大軍調集一部分到西線去,集中力量打垮大梁、大周,只要沒有來自背後的威脅,對於幹掉這兩個對手,石義還是十分有自信的。
鄭文錄卻沒有石義這樣的輕鬆,他還有一件事沒有跟石義說,其實在他夜觀天象的時候,所看到的卻是令他無法理解的一幕。雖然方雲的帝星消失了,但是石義的帝星卻沒有變得更加耀眼,反而顯出了黯淡的趨勢,這是令他所無法理解的,按常理來說,當只有一顆帝星存在時,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可是事實又確實是這樣子,不只是石義,衛景、聶智遠的主星也日趨黯淡,馬雲依舊如故,秦龍的主星更加是黯淡非常,如果按照天象來說,說不定秦龍會在近一年中死去,可是鄭文錄卻想不通為什麼,在一年之內,能夠威脅到秦龍的人中,無論是石義還是聶智遠都無力北犯,除非…除非這一場大戰能夠在一年之內結束,但是即便如此,也未必就代表著勝者還能立即就有能力迅速打擊北疆,畢竟秦虎也有著二十幾萬大軍吶。
昨夜一夜未眠,鄭文錄還是沒能相出個所以然來,因此他也不便對石義說了,免得石義憂心,再看看吧,也許能夠得到一點啟示吧。
這邊君臣二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而在東遼城中,大周主帥烈鎮北接見了大梁國的使臣,大梁兵部侍郎,牛宇。
牛宇年方三十,可說是大梁難得的一個既年輕又能幹的官員了,以三十之齡,擔任一部侍郎,在大梁可說是絕無僅有的,當然,比起河東高官大將都是年不過三十倒是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最令人稱奇的是,在官場爭鬥如此激烈的大梁,牛宇未曾參與任何派別,但是卻能不被人所整倒,甚至還一路狂飆,幾年之內升至了兵部侍郎這樣一個重要的位置,不能說不是一個奇跡了。
牛宇進的中軍大帳之中,張眼看去,只見正前方端坐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一身金盔金甲,氣勢逼人,兩旁眾將分列左右,站的筆直,一個個收服腰間刀柄,殺氣凜然,牛宇嘴角掛起一絲微笑,他看得出來,這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啊,大梁和大周雖是盟國,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種盟國未必比小孩子口中隨意說出來的一句話更加有實際意義,否則衛景也就不會在北部安置十萬大軍了,衛景知道,只要有了機會,聶智遠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在背後狠狠的捅自己一刀的,同時聶智遠也知道,衛景是絕對不會讓他獨自逍遙的,因此烈鎮北知道大梁這次派人來,必定是商討如何聯合作戰,而大梁的目的,顯然也絕對不是自己衝在前面為大周謀福利的。
「請問上面所座可是烈鎮北烈大帥?大梁兵部侍郎牛宇見過大帥,」牛宇施施然走了過去,絲毫不介意兩旁如刀的目光,直接尋求與烈鎮北的對話。
烈鎮北微微一訝,顯然牛宇的鎮定和年紀讓他很吃驚,牛宇這般年輕卻能身居侍郎高位,凡是深知大梁朝中情況的人沒有一個會不吃驚的,況且此人雖然年輕,卻是氣度非凡,說話不卑不亢,面對自己刻意營造出來的逼人氣勢,他竟然沒有受到一點影響,此人不凡吶,烈鎮北暗暗點了點頭。
「不錯,本帥就是烈鎮北,牛大人好啊,」烈鎮北雙眼上翻,說話的時候根本就不去看牛宇,這無疑是極其無禮的,他也是要看看這位大梁的使節能夠怎樣應對。
「常言說聞名不如見面,但是大帥卻是恰恰相反,叫人遺憾吶,」牛宇不為所動,反言相譏。
「放肆!」兩旁眾將齊齊發出一聲暴喝,「冒犯大帥,其罪當誅!」
牛宇面不改色,反而微笑著道,「幸好牛某雖是文官,但好歹是兵部侍郎,多少也有些膽量,否則諸位這般大聲,豈不是被你們嚇死了?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呢,大梁與大周乃是盟國,我若是死在大周軍中,豈不是會導致兩國交惡?值此大戰之際,兩國因此反目成仇,這責任,你們誰擔當的起?」牛宇雖是緩緩到來,卻自有一番威勢,大周眾將面面相覷,一個個額頭見汗,不錯,雖然兩國各懷心思,但是畢竟表面上還是盟友,一旦反目,必為大成所趁,到了那時,也許自己就會成為替罪羔羊,一個破壞兩國邦交的罪名是逃不掉了,一想及此,人人緊閉嘴巴,再也不敢大聲說話了。
烈鎮北看的有趣,一眾武將竟然被一個文官的幾句話壓制的動彈不得,這就是所謂的唇槍舌劍吧?這個人甚是有趣啊,他板著臉問道,「牛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何說本帥見面不如聞名?你若是說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就算你是大梁侍郎,難道我就不敢動你嗎?」烈鎮北一邊聲色俱厲的質問,一邊將自己的殺氣釋放出來,直逼牛宇。
牛宇身子一震,看著烈鎮北的目光多了一絲敬畏,然而他還是不急不緩的道,「牛某雖只是區區一個侍郎,但是此次前來卻是代表著大梁國,大帥待我如此輕忽,這是何意?人說烈鎮北乃是大周之膽,難道只是一個不知禮儀的莽夫嗎?大帥如此,卻不是辱了我牛宇,而是辱了大周國。」
「呃…」烈鎮北語塞,隨即放聲大笑,「好!人都說大梁朝中大臣能做事的少,善爭鬥的多,沒想到還有牛大人這麼一個有趣的人,好一張厲口啊!來人,給牛大人看座!」
「謝大帥誇獎,大梁人才鼎盛,牛某不過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大梁如牛某般人物,實在是車載斗量,數不勝數,牛某不才,沒有別的本事,只能被派來出使大周了,」烈鎮北諷刺大梁沒有人才,牛宇當然不會示弱,針鋒相對。
「哈哈,牛大人,我們就不要再比拚口舌了,本帥一介武夫,承認不是你牛大人的對手,請坐吧,」烈鎮北打了個哈哈,意識到了想要從牛宇這裡佔到便宜,恐怕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這個下馬威看來是失敗了,既是如此,那就不如趕緊進入正題了吧。
「謝大帥賜座,」牛宇也不推辭,在侍衛搬出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帥,牛某此次前來,是與大帥商討共同抵抗大成之事,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想必大帥也是清楚的,大成勢大,雖然為我連年打擊,但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次集結了三十六萬大軍,其心可知,僅僅憑借我大梁,未必能夠阻擋敵軍,大梁、大周乃是盟國,榮辱與共,只要大梁大周能夠一體同心,大成不足道也。」
「哦?貴國在東犁、汶西兩郡集結了四十四萬大軍,難道還畏懼大成嗎?」烈鎮北一副「天真」的樣子。
牛宇面色不豫,「大帥若是一味如此,怕是太過沒有誠意了吧。莫非大周打算袖手旁觀,只在一邊看看熱鬧嗎?大梁若是覆滅,大周又豈能倖免?大帥一味推托,未免令人心寒了,牛某來此之前,鄙國王上曾經交代,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為了大梁蒼生,鄙王上願意舉國奉獻大成,避免生靈塗炭。」